慧安帶著人到了大廚房卻沒有直接進院,隻停住腳步給冬兒使了個眼色,冬兒便帶著寒兒打前兒進了院子。


    大廚房中那胡大娘因傷未能當差,如今頂了胡大娘的缺兒管著大廚房各項事務的卻是劉婆子,這劉婆子也是崔氏的人,雖是關府的家生奴才,她那老子娘早年又在定國夫人身邊伺候,但劉婆子卻嫁的是崔氏的陪房,外院采買耿強。


    劉婆子本身年紀就比那胡大娘要長上一輪,又自認是關府的家生子,故而一直瞧不起胡大娘和其男人,原先被胡大娘壓著,劉婆子不得意,如今胡大娘丟了體麵在家中養病,劉婆子算是抬了頭,這連日來在大廚房異常的囂張,恨不能滿府的走上一圈好好顯擺下。


    冬兒帶著寒兒到了門外,隻見大廚房中婆子們早已擺開了席麵,雞鴨魚肉擺了一攤子,正吃的滿嘴流油,那劉婆子笑得好不得意,正招唿眾婆子們吃酒,而灶上各院主子的吃食隻兩三個粗使丫鬟看顧著。


    冬兒環顧了下見廚房的各個角落都堆滿了食材,亂七八糟地,有些菜葉已散出來被踩爛,另有些雞鴨隻被剔了胸脯上的嫩肉,便被丟在了放髒汙之物的竹簍子裏,顯是不要了。


    如此浪費不說,竟還奴主不分,騎在了主子頭上,實是可恨。


    冬兒冷眼瞧著,最後還是看顧灶火的小丫鬟瞧見了她二人,忙福了福身,道:“冬兒姐姐來了。”


    劉婆子等人聞言瞧去,正見冬兒站在大廚房的門口,目光銳利,而她身後跟著的卻是方才被轟走的寒兒。


    那劉婆子一瞧便知是寒兒告了狀,隻沒瞧見慧安來,這才心一提又鬆了下來,在她料想,那蓉姨娘是個半死的人了,又不得寵,慧安實也犯不著為了她和滿廚房的婆子們過不去。


    這大廚房曆來都是府中最雜最熱鬧的所在,油水也多,一般人還進不來呢,若是動她們這些人,便要牽連起府上多少有臉麵的老奴才,如今慧安剛剛掌理中饋,正是用人之際,雖是要立威,但也不能把人都給得罪了不是。


    故而劉婆子隻慌了一下便笑著上前衝冬兒道:“冬兒姑娘來了啊!快,快進來,可是三少奶奶有什麽吩咐,棋風院的膳食都好了,在灶火上溫著呢,可是少奶奶叫擺飯了?”


    冬兒見劉婆子裝作沒看到寒兒,一臉的討好樣,不覺挑眉,道:“少奶奶在馬場受了累,爺心疼少奶奶,連我們都不叫在身邊伺候,生恐驚到少奶奶休息,隻少奶奶這才剛眯眯眼,寒兒便在外頭大喊大鬧起來,驚動了爺,這才叫我帶著寒兒過來瞧瞧,爺這會子可還在棋風院中生著氣呢,劉媽媽這裏倒是歡喜的緊,這主子們還沒用上膳呢,您這邊可就擺上席麵吃上酒了啊。”


    劉婆子聽冬兒這般說心便一慌,她是深知關元鶴的脾氣的,若是惹惱了這位祖宗,那才不會顧念什麽幾輩子的臉麵,別說她們這些人,便是她們的老子,漢子,祖宗三代也能連根拔起。


    故而劉婆子一聽驚動了關元鶴,便變了臉色,而那些正坐著的婆子們也都慌忙著站了起來,劉婆子笑著道:“瞧姑娘說的,主子們沒用膳,咱們做奴婢的豈敢先用了。姑娘是有所不知,昨兒夫人身邊的青桐姑娘過壽辰在園子裏擺了席麵,請了各院的姐妹們過去作耍,特意的取了五十兩銀子來置辦酒席,這些都是昨夜裏剩下的,奴婢們瞧扔了怪可惜,留著卻又占了灶火,這才……”


    劉婆子言罷,便有另一個婆子笑著道:“冬兒姑娘可能有所不知,咱們大夫人掌中饋時最是寬厚,咱們相府和別的府邸規矩也不相同,奴婢們先填飽了肚子,一會子主子們叫了擺飯,卻是能幹勁更足,非但不會耽誤了各院的差事,反倒能更好地為主子們辦差呢。”


    婆子是說她們這麽幹不是頭一迴了,早先崔氏便沒說過什麽,意思是說慧安也不該因此事發作她們。到了如今竟還如此巧言令色,還拿崔氏來壓慧安,冬兒不覺目光冰冷地挑眉道:“照媽媽的意思,這做奴婢的比主子們更早用膳還是正理兒了?若少奶奶因此事發落了你們還成了少奶奶苛待你們,不夠寬厚嗎?!”


    婆子們聞言幹笑兩聲,劉婆子便道:“若冬兒姑娘是因蓉姨娘的事來找我們問話,我們便給蓉姨娘燉上那雞湯便是。實也不是我們刻意的為難寒兒,姑娘也瞧瞧,這幾個灶台都占著呢,那邊是給老太君燉的老參湯,這邊是大夫人院的蜜藕枸杞燕窩粥,還有那邊是三夫人特意點的清蒸鱸魚,那邊又是方嬤嬤特意囑咐為三少奶奶熬的山藥桂圓燉鯉魚,這邊雖說是清姨娘要的茉莉花雞片,清姨娘論理比不得蓉姨娘在老爺身邊伺候的時間長,隻是今兒老爺卻是要在西蓮院中用膳的,偏這些吃食都是極費時辰的,奴婢們也是實騰不出火來,這才怠慢了寒兒,冬兒姑娘若是為此事,何需如此的大動幹戈……”


    劉婆子的話尚未說完,冬兒卻已是懶得再聽她們滿嘴的強辯,上前兩步行至矮席前,竟是二話不說一腳上去將矮桌給踢了個底朝天,登時那滿桌的吃食便嘩嘩啦啦地碎了一地,油湯流的四處都是,一股肉食的香氣混著精純的酒香四溢了起來。


    婆子們被冬兒猛然的作為驚住,登時大廚房中一點動靜都沒了,冬兒目光四掃,冷聲道:“你們隻當姑娘我沒長眼睛嗎?昨兒剩下的吃食,昨兒青桐姑娘擺席麵用的竟還是上乘的香洲竹葉青酒?五十兩銀子置辦的席麵卻還剩下這麽一大桌,怎生寒兒給了二兩銀子隻想叫蓉姨娘喝上一口熱雞湯都是不能!?”


    婆子們聽冬兒如此說,一驚之下倒也反應了過來,她們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本是因慧安掌理了中饋,如今風頭正盛,也聽冬兒說驚動了關元鶴,這才對冬兒高看兩眼,好聲好氣得捧著,如今見冬兒竟還蹬鼻子上臉了,不覺就也來了氣。


    那劉婆子當即便也沉了臉,道:“姑娘這般大鬧大廚房,砸了這些器件,卻不知這損失該算到誰的頭上去?再來,這若是耽誤了一會兒各院的擺飯,老太君怪罪下來又當如何?姑娘雖說是少奶奶麵前的得力人,我們卻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今兒便要尋少奶奶說個公道。”


    “哦?卻不知劉媽媽要尋我論什麽公道?”


    卻與此時門口傳來一聲清沉的聲音,婆子們望去正見慧安扶著方嬤嬤的手就站在門外,目光含威盯著她們,卻不知竟在外頭瞧了多久了。


    冬兒見慧安來了,便忙福了福身,道:“少奶奶怎麽進來了。”


    婆子們聞言一驚,聽冬兒這話顯然慧安已經來了許久了,她們方才的話多有狡辯,若是慧安從頭聽到了尾,那卻是要壞事的。


    劉婆子一愣一下這才忙上前請安,道:“奴婢們不過和冬兒姑娘一言不合,姑娘便砸了這大廚房,還請少奶奶為奴婢們做主啊。”


    劉婆子一言,屋中的婆子們便就跟著哭喊了起來,慧安卻不言不語,隻冷眼瞧著她們,劉婆子半響都不聞慧安做聲,心慌之下抬了頭,卻正迎上慧安黑洞洞的目光。她隻覺慧安的目光能穿透人心,又威嚴清冷的緊,被慧安一盯竟是一個哆嗦,口中的哭喊便也啞在了喉間。


    漸漸地在慧安的掃視下,婆子們再不敢出聲,隻低著頭心虛地來迴對著視線,方嬤嬤搬了凳子,慧安落了座,這才道:“我便坐在這裏等著,劉媽媽且給蓉姨娘熬雞湯吧。眾位媽媽也都別跪著了,眼見著就要到各院擺飯的時間了,若是耽誤了主子們用膳,這罪過便大了。”


    劉婆子聞言一愣,有些弄不明白慧安的意思,她和幾位婆子對視了一眼,這才起了身,忙去為蓉姨娘燉雞湯,而婆子們也忙著收拾東西,規整廚房,照看火候,瞧著卻是忙碌不堪。


    慧安隻坐著待劉婆子端上了雞湯,這才款款地起了身,一言不發便帶著人打前兒出了大廚房,劉婆子們麵麵相覷,正心中七上八下方嬤嬤卻進來,沉聲道:“莫要耽誤了差事,酉時三刻劉媽媽帶著廚房的幾位管事媽媽到棋風院去,少奶奶要問話。”


    方嬤嬤言罷也不瞧眾人麵色,這便快步而去了,而劉婆子等人卻更是忐忑起來。


    慧安卻是親自隨著寒兒到了蓉姨娘所在的東青院,蓉姨娘正躺在床上半閉著眼睛養神,見慧安進來一驚之下忙欲起身,慧安兩步上前按住她的身子,見她麵色不好,便道:“怎生病的如此嚴重。”


    蓉姨娘似有些迴不過神來,道:“三少奶奶怎麽到了賤妾這裏,賤妾身子不妥,莫再給三少奶奶過了病氣兒。”


    寒兒忙上前如快樂的小鳥一般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又將熱雞湯捧上來衝蓉姨娘獻寶般的笑著道:“姨娘聞聞,可香了,是少奶奶親自瞧著熬的呢,姨娘用了明兒一準精神。”


    蓉姨娘聞言便瞪了寒兒一眼,道:“怎這般不懂事,竟還驚動了少奶奶!”


    她言罷就瞧向慧安笑著道:“少奶奶快坐,寒兒快給少奶奶倒茶。”


    慧安聞言笑笑,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卻衝寒兒擺手,道:“不必忙了,我瞧瞧姨娘便走,那雞湯要趁熱喝才好,寒兒快服侍你們姨娘用下吧。”


    蓉姨娘聞言便道:“賤妾這裏也沒什麽好茶,少奶奶不用也罷。”


    慧安進來便隻寒兒一個丫頭伺候著,見屋中擺設都極為陳舊了,又充斥著一股藥味,清冷的緊,不覺便抿了抿唇。而那邊寒兒正小心地用手背試著雞湯的溫度給蓉姨娘喂,慧安見寒兒伺候的極為周到,不覺盯著她瞧了瞧,笑道:“這丫頭倒是靈巧衷心。”


    寒兒聞言忙是一笑,道:“伺候姨娘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當少奶奶的誇讚。”


    慧安點頭,卻瞧著寒兒道:“叫寒兒吧,瞧著倒是極麵善,似是在哪裏見過呢。”


    寒兒聞言便笑著迴道:“少奶奶記性真好,上迴少奶奶在院子裏請姑娘們作耍,奴婢剛巧去給四少奶奶送鞋麵,倒不想少奶奶能記得奴婢。”


    慧安點點頭,便聽蓉姨娘道:“這孩子心眼實,隻鞋麵卻做的極好,來日也叫她給少奶奶您做幾雙送過去,少奶奶喜歡什麽花樣子一會子叫冬兒姑娘交代寒兒。”


    慧安聽她這般說倒也不推辭,笑著應了,又見蓉姨娘的床邊擺著一串佛珠,桌子上的四角銅爐中也燃著檀香,便道:“姨娘也念經信佛?”


    蓉姨娘聞言笑道:“賤妾身子不好,總得尋些事打發時辰罷了,也是賤妾那芳丫頭嫁的遠,想多給她念念經祈祈福。”


    “姨娘是心善之人,大姑娘若知道姨娘這份心,定然也會感念在心。”慧安又和蓉姨娘聊了兩句,因是時辰已經不早,料想棋風院的膳食已經擺上,慧安便起了身,又交代了寒兒幾句便自迴了棋風院。


    她和關元鶴一道用了膳,劉婆子等人已在外頭侯著了,慧安進內室歇了一會子這才移步出了明堂,令方嬤嬤叫劉婆子等人進來迴話。


    劉婆子等人低著頭碎步進來神情卻是比方才在大廚房時要恭敬不安一些的,慧安之所以當時不發作,一是不想影響了各院擺飯,再驚動了定國夫人,再來也是要吊著劉婆子等人的心,就是要叫她們因不知她的態度而越發忐忑不安。


    如今慧安見她們如是神情便也不意外,捧起茶掀開茶蓋磕了磕茶碗,接著卻是目光一銳咣當一聲便將茶盞扔在了桌子上,盯著劉婆子道:“可是知錯了!?”


    劉婆子幾個聞言一驚,隻覺那聲茶盞的碎裂聲直落在了她們的心頭,隻是慧安一句話都不問便直接問責,到底那劉婆子心有不服,她雖是也害怕,隻是這幾日來在下頭人的麵前她一直張揚,這若是慧安一句話她便服了軟,便不敢吭聲任由宰割,那豈不是自打了臉。


    劉婆子今兒又吃多了酒,這會子還有些上頭,故而聽慧安如是指責,竟是將心一橫便向地上重重一磕頭,道:“少奶奶要問責,奴婢們自是不敢多言,少奶奶是主子,怎麽懲罰奴婢們都是應當,奴婢們也都該好好地謝恩受著,隻是少奶奶也得叫奴婢們知道錯在哪裏啊,方才在大廚房冬兒姑娘不聞不問地便就砸了大廚房的器件,奴婢們比不得冬兒姑娘在少奶奶心中的重量,隻是也都是府中的老人,還請少奶奶顧念著奴婢們伺候老太君,老爺和夫人少爺們多年的份上告之奴婢們錯在哪裏。”


    慧安聽劉婆子竟還敢狡辯,竟還自恃勞苦功高衝她甩起臉來,不覺冷聲道:“錯在哪裏?哼,好,今兒我便好好問問你,你且說說冬兒為何會砸了大廚房,便是砸了又如何?”


    劉婆子聞言便道:“冬兒姑娘得少奶奶疼愛,脾氣自也大,砸了大廚房有少奶奶擔待著也不過是一樁小事,奴婢們自不敢多言。”


    慧安聽劉婆子這般說,目光便掃過她身後的幾位低著頭的婆子,道:“你們也是這麽想的?”


    那幾個婆子卻比劉婆子要清醒地多,前兩日又剛見過慧安的手段,再者說劉婆子糊塗,想立威也不能和主子叫板啊,她們卻是不能也跟著糊塗了,聞言便慌忙著道:“奴婢們錯了,奴婢們不該在主子用膳前便先填飽了肚子,因是早先胡大娘掌著大廚房時便有這例子,夫人寬厚,奴婢們便蹬鼻子上了臉,妄自尊大了。奴婢們知錯了,冬兒姑娘砸的是,少奶奶饒命啊。”


    幾個婆子紛紛叫饒,劉婆子見狀便有些懵,她瞪了瞪身旁拚命磕頭的幾個婆子,再去瞧慧安便迎上了慧安沉肅的目光,劉婆子渾身一抖便僵在了那裏。


    慧安瞧著她,沉聲道:“早先我便說過,夫人管家時是個什麽規矩我一縷不論,既是我掌事便該按著我的規矩來,這也是老太君允了的。早先方嬤嬤便將大廚房的各項規定宣讀給大家聽過,如今你們知錯犯錯,被抓個正著卻還猶自狡辯,偷奸耍滑,躲懶油嘴!哼,真當我立的規矩都是擺設不成!?”


    慧安言罷也不再瞧劉婆子一言,更不等她服氣,隻冷聲道:“劉婆子妄自尊大,不敬主子,拖去受刑房杖責二十,免廚房采買,代管事一職,今兒在大廚房隻要是上了桌的奴才,不論誰均扣三個月的月銀,各領二十板,分四次受了。”


    她言罷便有婆子進來將已是麵色慘白的劉婆子堵了嘴拖了下去,那剩下的幾個婆子冷汗直冒,一言也不敢再發。慧安這才瞧向最後頭跪著的一個穿戴樸素的中年婆子,道:“今兒廚房管事的幾位媽媽,隻有袁媽媽未曾上桌享受席麵,而是正恪盡職守地為老太君采買食材,那馬蹄菜非這個時節的東西,老太君既想吃袁媽媽便不辭辛苦地跑到京外去尋,實為辛苦。你們都該像袁媽媽多學著點,自今兒起廚房的事便由袁媽媽掌著吧。”


    眾婆子們聞言麵色微變,那袁媽媽不是旁人,正是前院周管家的媳婦,雖說也是府中的老人了,但是因其不和崔氏一條心,故而在大廚房也就任著個采買蔬菜的采辦。這些年崔氏掌家,大廚房上早已全是崔氏的人,也因袁氏的男人在府中得力,這才沒有被排擠出去,隻是她和廚房的婆子們曆來關係就不好。


    早先胡大娘雖是落馬,但是劉婆子接管了大廚房,故而眾婆子們倒也不驚慌,隻覺著還是自己人的天下,隻是如今一下子由袁媽媽掌了事,這大廚房豈不是跟突然變天了一樣,怎能容她們心中不驚。


    故而眾婆子們愣了一下,這才忙應了,慧安便道:“袁媽媽留下,你們都且退下吧。”


    待眾人退下,慧安卻是起了身,親自將袁媽媽扶了起來,笑著道:“媽媽早年便在母親身邊伺候,方才早該讓媽媽起來才是,媽媽且隨我到內室說話。”


    一般主子的內室除了貼身的大丫鬟,和親信之人都不會叫人隨意地進入,袁媽媽被慧安握著手,又聽慧安如是說,忙笑著道:“少奶奶折殺奴婢了。奴婢早便想著來拜訪少奶奶,隻是少奶奶一向事忙,奴婢便也不敢貿然來打攪。”


    說話間兩人進了內室,慧安在羅漢床上依著,冬兒給她背後放了大靠枕,慧安又叫人給袁媽媽搬了杌子坐下,這才笑著道:“媽媽這話說的可是不對,別人來我未必待見,媽媽來我卻是樂意的,還想著媽媽和我多說些這府上的人和事,也叫我早日的熟悉下眾位嬸嬸,妹妹們。”


    袁媽媽聽慧安這般說便笑了起來,道:“早聽聞少奶奶和善又聰慧,今兒算是見著了。”


    她言罷正巧便見慧安窗口擺著的那盆五色花,便又誇道:“少奶奶心巧,養的花比一般人養的也要好看,這花顏色好,一株上竟長出這麽些色彩來,瞧著倒是稀罕。”


    慧安聞言便笑,和袁媽媽說了那花的來曆,袁媽媽便道:“怨不得瞧著好看,原是異鄉的吉祥之花,隻是奴婢倒似在什麽地方見著過一般……既是吉祥之花,卻也定然能給少奶奶和爺帶來福運,少奶奶早日為爺誕下子嗣,老太君便也高興了。”


    慧安聽袁媽媽這般說便隻笑笑,又聊了幾句卻是關元鶴從書房迴來了,袁媽媽便也不再多留忙起了身,衝關元鶴行了禮便欲告辭。


    慧安叫方嬤嬤親送了她出去,又吩咐冬兒從棋風院的丫鬟中挑選幾個老實本分的給蓉姨娘處送去,這才將人都譴退了。


    關元鶴見慧安麵色不大好便將她從羅漢床上抱起行至床前,將她放在鋪好的床上,沉聲道:“既是累了何必還四處的折騰,一些小事便叫方嬤嬤去辦就好,沒必要親力親為。誰若不服氣,便叫她自來尋我。”


    慧安聞言隻覺著他的想法簡單,那些婆子們豈是方嬤嬤能震懾的住的,總歸她進府的時間短,不及崔氏在府中的積威大,她雖知關元鶴也是心疼她,但是內院之事本就是女人們的天下,若真一些小事便將關元鶴牽進來,隻會叫下人們瞧不起她。


    隻這些她也沒必要和關元鶴細說,便道:“蓉姨娘到底養大了大姑娘,也算是長輩,既是寒兒求到了我這裏,我豈能不親自去瞧瞧。”


    聽慧安這般說,關元鶴便就憐惜地撫了撫她的麵頰,道:“如今已經領了朝廷差事,改明兒禮部將官服送過來,我去跟祖母說,這中饋還是交出去吧。”


    慧安聞言點頭一笑,依偎進了關元鶴懷中。


    翌日早上,慧安起的有些晚,待到福德院時二夫人和三夫人早已請安散去,定國夫人見慧安麵色不好,便蹙眉道:“昨兒你也受了累,一兩日不來請安也不打緊,怎不好好歇歇。”


    慧安便忙道:“本就是年輕人,受些累也沒什麽,哪能那般的嬌氣。”


    兩人正說著話,卻突然聽聞外頭傳來一陣的喧鬧聲,慧安尚未反應過來門簾被豁然挑開,接著崔氏便衝了進來,瞧見慧安竟是目光陡然一狠,大叫一聲便衝了過來。


    “賤人,你對我卓哥兒做了什麽!”


    崔氏的臉上早已布滿了淚痕,尖叫著直衝慧安而來,樣子極為駭人,慧安一愣被她撲個正著,便聽崔氏又道。


    “你為何毒害我卓哥兒,卓哥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不放過你!”


    慧安聽崔氏這般喊,整個人就有些發愣,崔氏卻是瘋了一般地推打著慧安,慧安腦子沒轉過來,身子便也反應不及,整個人便被崔氏推到在地上,腰間撞上一旁的椅子,隻覺腰背一疼,眼前發黑,尚未抬起頭,便聽一旁的巧萍驚唿一聲。


    “血!少奶奶流血了!”


    慧安本能低頭,卻見一行血跡沿著腿側流了下來,染得月白的裙子如盛開了花朵一般,妖冶而驚悚,她隻覺頭腦一空,眼前混亂的人群和慌亂的叫聲登時都遠去了,眼前隻剩下那一團紅色在不停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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