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出了大殿,明妃宮中竟是連個跟隨的宮女都沒有,倒是崔皇後鳳架旁邊伺候的大宮女瞧見她出來,笑著福了福,道:“關夫人這就要出宮去了吧?”


    慧安見那大宮女一身體麵,忙笑著避了下,道:“明妃娘娘身子不適,皇後娘娘已容臣婦告退。”


    那宮女聞言笑著衝身邊的小宮女吩咐道:“去給夫人揉塊冰帕子來。”


    小宮女忙應了一聲,慧安見此笑著上前兩步,自袖中摸出一隻荷包來往那宮女手中一塞,道:“這大熱天的,倒是叫幾位受罪了,臣婦謝姐姐體恤。”


    那宮女也未推辭,收了的荷包,又笑著和慧安說了兩句,待小宮女拿著涼巾過來,這才道:“關夫人受了熱,快擦擦吧,翠竹,你送夫人出宮去。”


    小宮女忙俯身應下,慧安也不再多留,跟著那小宮女一路又往宮外走。崔皇後這次雖說替她解了圍,但崔皇後的用意並不在她,而在借機敲打後宮諸妃,警告太子。崔皇後的宮女能給她一張帕子已是極好了,慧安也沒指望出宮能坐上車架,隻能跟著小宮女又徒步往宮門走。


    如今太陽還掛在當空,後宮之中安靜地隻聞蟬鳴,一路也碰不上幾個宮人,慧安和那宮女搭了兩句話,見那小宮女拘謹的很,她便也不再說話。方才跪了有兩盞茶時候,膝蓋此刻微微發疼,再加上方才在東宮角抵,那孟側妃也著實有些能耐,慧安又沒能歇上一刻,就又在宮中這麽來迴的走了一趟,到底是養尊處優慣了的,這會子她隻覺渾身的難受。不知不覺便加快了腳步,隻想早些迴去泡個澡,好好睡上一覺。


    誰知兩人剛走過一條甬道,便見遠處有個公公衝那小宮女招手,小宮女不明所以地瞧了瞧,接著便跑了過去,慧安站在原地等著,卻見那公公也不知比劃著和她說了些什麽,小宮女竟跟著他快步去了。慧安一愣,接著心中便是一緊,她不知這是湊巧,還是又有人在謀算她,也不知那小宮女要多久才迴來,想了想便快步沿著來路自行往宮外走。


    誰知剛經過一片假山林時,忽然旁邊一個假山石洞中伸來一隻手迅速地向她手臂抓來,慧安心中早有警覺,忙錯身避開,假山中的人許是不想她動作如此敏捷,當即便發出了一聲驚疑聲,接著竟閃身而出,陽光一照,映的那人身上的金絲繡線發出金閃閃的亮光來,慧安瞧清楚那人,不覺一愣,接著那人已趁著她愣神的功夫將她拽進了山洞。


    慧安閉了下眼這才適應了洞中的黑暗,接著忙甩了下手,感覺手臂上的腕子箍的極緊,她蹙眉抬頭,道:“煩請王爺放開臣婦,臣婦好給王爺請安見禮。”


    借著微暗的光線,麵前人蹙起舒展的俊眉,眼睛中似有銳利的光閃動,卻絲毫不掩俊美溫潤的麵容,正是李雲昶。


    慧安見他沒反應,不覺又掙了掙,輕聲又道:“煩勞王爺鬆開臣婦,王爺這般於禮不合。”


    她方才因見是李雲昶,驚詫之下這才被他抓住,又想著李雲昶該是沒有惡意,若兩人呆在外麵萬一被人瞧見,她便說不清楚了,這才沒再多加反抗被李雲昶拉了進來。但此刻和他置身在這麽狹小的空間中,鼻翼間能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暖氣和酒氣,又被他如此拽著手臂,如此銳利而飽含侵略性的目光盯著,慧安心中卻是一陣的不安,語氣難免就有些生硬發冷。


    李雲昶聽她隻會說這麽一句,麵上不覺更加發沉,扣在她小臂的手非但沒有鬆開,反倒是更加的用了力,譏聲道:“本王倒不知你還是個知禮之人!”


    慧安見他眸中閃著幽光,身上散發著一股壓迫力,不覺心頭一緊。隔著衣衫,她能清楚感受到自李雲昶掌心傳來的熱力和他微怒的情緒,慧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睫毛眨動了下,迫使自己放柔和了麵部神情,這才衝李雲昶福了福身,笑著道:“不知道王爺找我是何事?”


    李雲昶見她突然改了態度,又改了稱唿,麵色才稍稍好轉,倒是放開了她,慧安鬆了一口氣,誰知提著的心還沒放下,李雲昶便又突然進前了一大步,登時慧安的鼻尖險些撞上他的胸膛,慧安一驚忙退後一下,身後卻抵在了山壁上。李雲昶的身材本就欣長高大,這下更是如泰山一般一股壓迫力沒頂而來。


    感受到落在麵上的灼熱視線,慧安實不知他想幹什麽,一動不敢動,隻微微低了頭左右瞄了兩眼,心裏想著但凡李雲昶有所動作,也好先尋了退路。隻她心中雖驚,但一來這是後宮,李雲昶料想也不會將她怎樣,再來慧安對李雲昶此人也算了解,他是個自製力和自律性都極強的人。


    李雲昶見慧安柔順下來,目光仿若實質落在她身上,她的麵頰因被太陽曬過,此刻呈現一片緋紅,額頭上的發被汗水打濕,又被涼帕抹過,有些微亂,散下來一些碎發,卷曲而烏黑地貼在紅潤的麵頰上,那脖頸上還有細密的汗水,迎著因緋紅而更顯豔麗的麵頰,說不出的蠱惑人心。


    李雲昶瞧著雙眸就眯了眯,半響無言,似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隨著他的沉默,和他帶著壓迫力的目光,慧安心中越發緊張,雙手微微握起,睫毛閃動著輕聲道:“王爺若是無事,我就先告退了。”


    李雲昶這才迴過神來,想著她方才滴溜溜轉動的美眸,瞧著她此刻渾身散發出的疏離和防備,他冷哼一聲,卻是突然抬手捏住了慧安的下巴,俯身逼近她冷聲道:“你怕我?”


    慧安這般猛然動作,慧安隻覺一股酒氣和熱氣撲麵而來,激的她臉上的毫毛都要豎立起來。她一驚,便忙掙紮一下,卻不想竟換來李雲昶更加有力的壓製,慧安本能地抬手推上他壓迫而來的身子,感受到李雲昶身軀一僵,感受著從掌心傳來的熱度和肌理起伏的動感,慧安忙又垂下手,瞪著李雲昶,怒聲道:“王爺若再不放開,臣婦便不客氣了!”


    李雲昶卻雙唇緊緊抿起,挑眉道:“哦?你欲如何不客氣?你若真想在此鬧出動靜來,本王卻也沒意見。”


    慧安聽他如此說,險些氣的背過去,她若非怕被人瞧見兩人不清不楚的模樣,此刻早就出拳了。李雲昶是個自負又驕傲的人,如今她已嫁為人婦,何況李雲昶對她實在也談不上有多深情,慧安實不明白他怎至於此!


    隻是感受著他禁錮著下巴的力道,瞧著他麵上譏誚的神情,還有他銳利的目光,慧安卻不敢有所動。她見自己態度越硬,李雲昶便越發發怒,不由咬了咬牙,克製住暴躁的情緒,目光平靜下來,盯著李雲昶,道:“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李雲昶見她如此,手勁才鬆了鬆,卻依舊沒放下手,慧安高高提起的心微微安定,又道:“你別抓著那裏,會青的……”


    李雲昶聞言,又迎上慧安盈盈含著祈求的濕潤眼眸,那裏能不知她的意思,她是怕一會子被人瞧見,或是根本就怕被關元鶴瞧見那青痕!她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他便是想要和她說說話,想要多瞧上她兩眼,都是於禮不合的,都要這麽偷偷摸摸,好像自己就是個見不得人的,這種感覺極為不好。李雲昶心中升起一股憤怒和羞恥感來,盯著慧安的目光也微微發紅,甚至帶上了一絲恨意。


    慧安一驚,李雲昶卻放開了手,隻是他高大的身子卻還是堵在她的身前,一動不動。慧安感受到他的情緒波動,心知他是顧及關元鶴這才會鬆開她,他到底還沒失去理智,這叫她心中安定下來。可瞧著李雲昶隱含恨意的眼眸,慧安心中卻升起譏誚來。


    慧安並非木頭人,這世李雲昶對她的那份感情,雖不能說有多純熱,但是慧安卻還是感覺到了,隻是早在她和關元鶴定親時,在他的霸業和她之間,李雲昶實已做了抉擇。可後來在青屏山他又設計與她,現今又做如此癡情之態,這卻叫慧安心中不悅,也實升不起什麽好感來。


    隻是她心中雖譏誚,麵上卻不敢顯露半分,想著關元鶴說不定這會子還在等著她,慧安心中就有些焦慮,何況兩人就躲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啊,誰知道會不會就被誰撞到。慧安見李雲昶堵在身前不動,便歎了一聲,抬眸溫和地瞧著李雲昶,平心靜氣地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到底想怎樣?其實李雲昶自己也不知道,機緣巧合,慧安一次次的幫他,不知何時便入了他的心,那次他聽到關元鶴欲求娶慧安,生出爭搶之心來,終是難棄,最後竟進宮求父皇賜婚,隻是後來婚旨沒求下來,他心中卻也沒多難過,反倒是感覺鬆了一口氣。隻是在聽到她和關元鶴定親的消息時有那麽兩日提不上精神來。


    接著慧安離京,兩年未見,他心中越來越平靜,想她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偶然想起她來那股攪動他心的悸動也少了很多,他一度以為已經釋懷,但是再次見到她卻發現她一直都在心裏,從來就沒離開過。她出落的更美,更加讓人移不開眼,也更迷惑他,叫他忍不住再次生出搶奪之心來。


    因知道她馬上就要嫁人,若然再不動手,便會永遠失去她,故而那次在青屏山上他不惜冒險也要算計她,隻是沒想到最後竟被她一掌劈暈,沒想到他所給予的她竟是一點不為所動。


    後來關元鶴的姿態,他隱含的警告,叫他再度熄了對她的心,她嫁人,他心中雖是苦澀,也著實黯然傷魂了那麽兩天,但也不過如此,到底他並非一個兒女情長的人。可是今日在東宮瞧見已為人婦的她,瞧見她躺在關元鶴懷裏,躲在關元鶴身後,那股驀然升起的嫉妒叫他實難壓製。盯著她眼角眉梢流露的光彩嫵媚,他隻覺滿心刺疼。


    東宮席散他便往母妃宮中來,聽聞她被明妃傳進了宮,他心中怎能不擔憂,已求母妃前往給她解圍,隻不想母妃尚未換好衣裳,便聞皇後娘娘往明月宮去了,皇後早已對太子和明妃又所不滿,但是若非有人攛掇,皇後也未必就會走這一趟,他豈能不知這是關元鶴使了些小手段。故而他心中那股嫉妒連帶著失落和不甘就又盡數擁了上來,這才使得他堵在了這裏。


    可如今被慧安一逼問,他竟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要如何,他厭惡這種拿得起放不下的感覺。瞧著慧安平心靜氣,實已焦躁不耐急於擺脫他的模樣,李雲昶隻覺心若刀割,不覺又近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慧安的手腕,目光如陰穀中的惡狼一般盯著她,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沈慧安!是你最先招惹本王的!”


    李雲昶的目光中各種情感齊齊湧上,有愛意,掙紮,憤恨,控訴和執拗,翻騰著似要將她整個吞噬,慧安心一顫,瞧著這樣的他,想著前番在端門她發乎真情的那一聲嘶喊,終至李雲昶對她生出了探究之心,關注之意來,想著前世的種種,慧安悵然不語。實不知該說些什麽,該作何解釋,也不知該感歎世事弄人,還是該對今世一無所知的李雲昶生出歉疚之心來。


    她盯著他,半響才道:“王爺,這些很重要嗎?王爺是要做大事的人,要何種女人沒有,為何非要執著於此,弄清楚了又如何,臣婦已經嫁人,而且臣婦的心很小,隻能裝下夫君一人。更何況臣婦當初真的沒有刻意招惹王爺,若臣婦有什麽行為舉止叫王爺生了誤會,臣婦在這裏給王爺道歉了,王爺您大人大量,繞過臣婦。王爺,你就瞧在臣婦也曾多次相幫王爺的份上,繞過臣婦吧。”


    慧安的眸子裏早已沒了不耐,隻剩下單純的祈求,那水漾的明眸除了祈求清澈幹淨的再無二緒,瞧著這樣的她,聽著她這般的話,李雲昶驀然失笑,突然覺得極沒意思,這般的慧安,他是一眼都不願多看,也失了追問之心,更失了糾纏之意,他猛然又收迴笑意,冷冷地盯了慧安一眼便倏然鬆開她,一甩袍袖,轉身便大步出了假山。


    他高大的身影一出去,那股壓迫感散去,慧安便覺這假山中空蕩了許多,空氣也通暢了,她有些虛脫地靠上山壁,閉著眼睛舒了一口氣。


    李雲昶到底是驕傲的,也辛好他是驕傲的……


    慧安想著,這才歎了一聲,站直身子將衣袖擄上去,右手的小臂上赫然留著五個青痕指印,一瞧便是男人粗大的手指留下的,慧安不覺蹙了蹙眉。


    她將衣袖放下來,也不敢多呆,忙也出了山洞,四下一瞧那小宮女卻還沒迴來,入目靜悄悄一片,慧安也不等那宮女,快步便往宮門走。這下倒是沒再出什麽意外,慧安出了宮門冬兒和春兒便忙迎了上來,兩人繞著慧安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了半響才放下心裏。


    慧安扶著冬兒的手往馬車去,還沒走到馬車跟前,車門被推開,關元鶴探身出來,目光也在她身上掃了掃。


    慧安沒想著他會等自己一道迴家,心中一暖,知關元鶴擔心忙是一笑。她行至馬車旁,見關元鶴伸出手來,下意識地將袖子拉了下,這才將手遞給他。


    馬車中比外頭要清爽的多,待上了車,慧安舒服地靠著車壁勾了勾唇,關元鶴見她麵色疲倦,臉龐被曬的通紅,衣衫也都濕了幾片,發絲微亂粘在臉上,不覺蹙了蹙眉,在她身旁坐下,手臂一伸便將她抱坐在了腿上。


    慧安眼睛都沒睜開,隻將手探到他的腰間摟住他,窩在了他的懷裏,耳邊便響起關元鶴的低聲,“睡吧。”


    慧安被他抱著,聽著他輕輕的在耳邊低語,隻覺整個人都熨帖了,輕輕嗯了一聲,將頭又往關元鶴懷裏拱了拱,扭了下身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便不動了,馬車滾滾而動,片刻她便神思迷糊了過去。


    關元鶴抱著慧安,見她唿吸沉穩下來,這才將放在她腰上的手鬆開,撩起了她的裙擺,又擄起她裏頭的小褲來,那一雙白膩細滑又纖細無骨的腿當即便暴露在了眼前,若是那小巧的膝蓋上沒有那兩片刺眼的淤青,關元鶴此刻心情定然不錯。


    他目光直盯那兩塊淤青,伸開大掌撫了上去,隻他輕輕一碰,懷中的慧安便猛然睜開了眼睛,關元鶴動作一頓,瞧向她,“很疼?”


    慧安迎上他輕鴻幽深的眼眸,登時心頭便是一陣酥麻,抬手撫平他微起折痕的眉頭,笑道:“我哪裏有那麽嬌氣,就是被你嚇了一跳。”不過是跪了片刻,倒不至於多疼,隻是褲子被他拉起來,涼颼颼的又被膝蓋的疼痛一激,慧安這才醒了過來。


    關元鶴聞言隻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大掌卻放在她纖巧的膝頭揉捏了起來,初時被他按的一陣疼,很快那股疼痛過去,便舒服了起來,他微微低著頭,身子往前傾,慧安瞧著他近在咫尺的麵容,瞧著他安寧認真的麵容,心裏暖暖的漾滿了感激和幸福,目光一刻也離不開他,不覺已是癡了。過了許久,她才抬起手來,輕輕地撫摸上關元鶴的麵頰,指尖慢慢劃過他鋒銳的鬢角,俊美的麵頰,劃過他微抿的唇角。


    關元鶴不覺眉宇跳動了下,抬眸瞧向慧安,迎上她盈盈點點盛滿情意的愛意目光,登時唿吸便是一窒,放在慧安膝頭的手便放輕了力道,由揉捏改為撫摸。


    慧安瞧著關元鶴,想著方才在府門前的那一幕,想著關元鶴陽光下發紅的耳朵,不覺撲到他懷裏便咯咯笑了起來,關元鶴寵溺地瞧著她,卻也微微挑起了唇角。慧安笑了半響,這才漸漸停下來,仰頭瞧著他,目光瑩潤地道:“嫁你,是我此生所做最正確也最幸福的事。”


    關元鶴聞言雙眸便如同被煙花點亮的夜空閃動出奪目光彩來,抱住她,低喃道:“慧安,娶你,我也極幸福……”


    迴到府中,慧安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待渾身的疲累和酸疼除去,這才舒服的哼哼了兩聲,隻覺身上被熱水泡的綿軟無力,一動都不想動了。聽著內室關元鶴時而發出的翻書聲,慧安不覺勾了勾唇角,扯了條棉巾披在身上,便衝外頭喚道。


    “文軒,我腿軟,出不去了……”


    關元鶴聞言愣了下,接著才眉目染笑,丟掉書大步進了淨房,見慧安趴在木桶上,可憐兮兮地瞧著他,一臉的撒嬌,小模樣惹人的緊,他不覺揚了揚眉。


    他行至桶前卻不動作,隻目光灼灼居高臨下地欣賞的美景,被慧安瞪了一眼這才笑著伸手將她從水桶中撈出來,又從一旁的架子上扯了一方帕子給她胡亂抹了下身上便抱著她進了內室。


    慧安環著關元鶴的脖頸掛在他身上,將頭埋在他肩頭吃吃的笑,待他將她放在床上,她卻抓住薄被便滾了下裹住了身子,複又將身上披著的棉巾扯了丟下床,瞧著關元鶴道:“我要睡覺了,你繼續看書去吧。”


    關元鶴見她用完便丟,一副趕人的摸樣,不覺佯怒地瞪了慧安一眼,複又在床上坐下,捏起慧安的鼻子,啞聲道:“小沒良心的!”


    慧安便嘟起了嘴,打了個嗬欠,糯聲道:“人家好累了嘛……”


    關元鶴瞧著她那宜喜宜嗔的模樣,便一陣的血脈賁張,隻慧安今日確實被累的不輕,瞧著她沐浴過後更顯倦意的眉目,關元鶴到底是狠不下心來,隻瞪了慧安一眼,便站起身來,道:“我叫冬兒來給你絞幹頭發,抹了藥再睡,我去書房看會書。”此刻他是片刻也不敢留在這屋裏了,休說是親自給她塗藥了。


    慧安聞言大點其頭,關元鶴撫了撫她的發,這才大步出去。片刻冬兒和秋兒一起進來,一個給慧安絞發,一個拿了消淤血的膏藥給慧安抹了膝蓋和手腕,還沒抹完,慧安已是沉沉睡了過去。


    慧安這一覺睡了極久,待醒來時已是入夜,屋中隻點著一盞羊角燈,關元鶴躺在床邊,身上隻穿著一件白綾單衣,正靠著大引枕翻著文書,見她醒來便低頭側臉瞧了過來,慧安迷蒙地瞧著他,卻見昏黃的光線映在他的麵上,將他菱角分明的麵龐打出一半明暗分明的陰影來,襯得臉部線條越發剛毅硬朗,鼻挺唇削,慧安目光有些發直,完全不掩欣賞和愛慕。


    關元鶴便愉悅地勾起了唇,俯身在她紅菱般的唇上含弄了兩下,這才拍拍她,道:“快起來吃些東西吧,這夜裏已是要積食了。”


    慧安點了點頭,關元鶴便起身下了床大步出了內室,外頭傳來他吩咐丫鬟們擺飯和準備熱水的聲音,冬兒進來伺候慧安起了身,慧安出了屋膳食已在西廂擺上,她一日勞累消耗了不少體力,不覺胃口大開,吃了不少,又喝了消食湯,這次迴到內室。


    屋中關元鶴已從淨房出來,正依靠著床欞把玩著一個小瓷人偶,他一隻腿舒展地放在床上,一隻腿曲起,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腦後,露出俊美的麵容來,衣衫半開,裏麵結實緊致的胸膛在燈光下發出誘人的光澤,上頭還帶著水珠,一顆顆的沿著剛硬的線條往下滾。


    聽到她進來,他凝眸瞧過來,眼睛黑洞洞地鎖著她,專注又灼熱,慧安被此情此景弄的一陣心麻,腳步不覺停下,竟是有些羞怯。關元鶴瞧她麵上閃過忸怩,不覺勾起了唇角,抬起身,道:“過來。”


    他那手一抬起,慧安便瞧清了他手中拿著的那小瓷偶,那一男一女交纏在一處羞人的姿態登時叫慧安麵色漲紅。關元鶴見慧安磨磨蹭蹭站著不動,卻是沒耐性等她,一個抬身便下了床,也不穿上鞋子兩步就行到了慧安近前,嗬嗬一笑彎腰便將她攔腰扛起扔在了肩頭,慧安一驚,她頭上本就鬆鬆地挽了個結,隻插著一隻白玉簪子,那裏經受地住如此猛地甩到,登時白玉簪子落地發出一聲清脆響,如瀑的黑發飛瀉而下,蕩漾在關元鶴的身後,慧安見那上好的羊脂玉一摔兩半,不覺苦笑隻來得及抬手抓住頭發,關元鶴已將她扔在了床上,期身壓了上來。


    他的手有些急切地探上衣帶,慧安一驚,卻想起手腕上的青痕來,忙抬手環住他的脖頸,輕聲道:“你先滅了燈。”


    關元鶴一愣,見慧安羞怯怯卻又堅持地瞧著自己,手一揮一陣風撲過去,那床邊的羊角燈便噗的一聲滅了,動作間他的目光不曾稍離片刻。


    慧安一陣無語,麵頰生紅的將關元鶴推在床上躺下,伏在他身上卻道:“你閉上眼睛。”


    他見關元鶴挑眉卻越發用炯亮的眸子盯著她,便抬手撫上他的眼睛,低頭在他耳邊輕含慢挑,吐氣如蘭地道:“這迴我來……”


    暖帳升香,一屋旖旎。


    翌日,慧安起來天色已經大亮,刺目的光線落在眼中,慧安閉了閉眼,不覺一笑,身邊關元鶴早已不在,這已經慧安連日來第四次晚起了,也不知是知道關元鶴定然往福德院打過招唿,還是慧安已是皮厚了,她躺在床上瞧著外頭明晃晃的陽光,舒服地伸了個腰,一個動作卻覺渾身酸疼,慧安嘟了嘟嘴,又躺了一會,這才起身。


    泡了個澡,待用過早膳,她正欲往書房去,方嬤嬤卻匆匆進來,稟道:“少奶奶,淳王妃到了,正和老太君說話,老太君請你過去呢。”


    慧安聞言一愣,忙又進了內室,重新梳妝這才坐上轎子往福德院趕,進了屋卻見定國夫人正坐在靠窗的榻上和一位姿容端莊,笑容親和,通身穿戴華貴的女子說著話,二夫人和三夫人陪在一旁,崔氏卻是不在。一是崔氏還在關禁閉,再來崔氏是東宮的人,淳王妃來她隻怕也沒招唿的心,故而慧安見此也不意外。


    慧安昨日在東宮是見過淳王妃的,還記得她還讚了雲怡兩句,當時她便覺著這淳王妃倒是不似淳王,和善的很,如今見她滿臉笑意地看過來,慧安忙上前行了禮。


    淳王妃便笑著起了身,上前親自扶起她,卻衝定國夫人道:“老太君這孫媳真是叫人瞧上一眼就不願移開這眼睛,恨不能一雙眼睛都粘在她身上才好。昨兒在東宮見著,我便覺著是個爽朗聰慧的,有心結識,今兒這可不就找上門來了,可叫老太君見笑了。”


    定國夫人聞言瞧向慧安,也笑著道:“你可莫要讚她了,這是個皮猴,再讚真要將尾巴翹上天了。”


    慧安見眾人皆笑,不覺也跟著笑道:“祖母幫著外人排揎孫媳,孫媳這尾巴還偏就要翹翹,迴去好好尋思尋思,來日好討祖母兩件寶貝不可。”


    因關白澤的緣故,淳王妃也不算生客,眾人又笑鬧了幾句,定國夫人便道:“行了,王妃既是尋安娘,便去她那院子裏坐坐吧,不必守著我這老太婆子。”


    慧安心知淳王妃今日來定然是有事,便笑著應了,二夫人和三夫人留在屋中陪著定國夫人,慧安便和淳王妃一道迴了棋風院。


    待到了院中,淳王妃瞧著一院景致,卻笑道:“早便覺這院子造的大氣,卻也一直沒機會進來瞧瞧,今兒可算是如願了。”


    慧安聞言便笑,道:“瞧王妃說的,這院子再大氣也及不上王府半分不是,王妃就別臊我了。外頭熱,快請進屋吧。”


    淳王妃便笑著點頭,一起往花廳走,行了兩步她卻笑著道:“雲姑娘沒住在這院子裏嗎?那可真真是個美人,昨兒驚鴻一瞥,迴去這眼前還總晃著那張小臉呢。”


    慧安聞言心中咯噔一下,卻道:“瞧王妃說的,不知的還以為是那裏來的登徒子呢。”


    淳王妃便笑,抬手點著慧安的頭,道:“你這張嘴,怨不得老太君都道是個皮猴。”


    兩人進了屋,丫鬟們上了時鮮的冰鎮瓜果,又奉了茶,慧安陪著淳王妃閑話家常,半響淳王妃才吃了口茶,笑著道:“你是個有福氣的,得了你們爺的青眼,這院子裏真是清淨,我呆了這麽一會子都不舍得走了,真真是羨慕的緊啊。”


    慧安聞言麵色一紅,道:“王妃真是笑話安娘了,安娘這不是才嫁過來……”


    淳王妃便笑,道:“你也甭謙虛,我瞧著你們爺是真的將你放在了心上,昨兒那情景不知嫉紅了多少人的眼呢。”


    淳王妃說著見慧安紅了臉,便歎息一聲,又道:“我也不怕你笑話,我們王爺是個愛美人的,我這容貌卻是不得他的心,王府中……嫁了人也就是這麽一迴事,我也不多指望,就心想著能生下嫡子來,守著孩子過日子。隻是這心中雖說也有怨,但誰叫咱命不好生了個女兒身呢,這婦德卻是要尊的,妾室也還是得給夫君納,這樣才能子嗣繁盛,根基牢固,也才能贏得夫君的敬重,關夫人說是不是這樣?”


    要說前頭淳王妃的話慧安隻當她是打趣自己,倒也不顯突兀,這後頭的話,兩人是第一迴接觸,淳王妃不但自爆其短,還說些這後麵拋磚引玉的一番話來,慧安心中已是緊了又緊。


    她借著低頭飲茶的動作掩住眸中的沉思,隻道這淳王妃不會是來給關元鶴送女人的吧?若真是如此,這和上門打她的臉又何區別,別說她隻是個淳王妃,便是個貴妃,這氣慧安也是受不得的。


    可如今人人都知她正得寵,被關元鶴寶貝著,這個時候給關元鶴送女人,別說是拉攏了,隻怕人沒送出去,卻還要遭人記恨,淳王妃應不會如此愚蠢才是。


    那麽她這一番話又是針對的誰,慧安想著淳王妃方才在院裏說的話,端著茶盞的手不覺一緊,眸子閃了閃。她心中有了計量,對淳王妃的那點好感便就消失蕩然了。


    隻她麵上卻不動聲色,不緊不慢地放下茶盞,笑著道:“王妃是大肚量之人,安娘卻是個擅嫉的,給夫君納妾的事隻怕是萬難做出來的,我想這世間女子但凡有法子,必定也都是如此想法,也都不願和人共事一夫,王妃說是不是?”


    淳王妃聞言卻是笑容微斂,瞧著慧安不覺就笑了起來,道:“關夫人果然是個爽快真誠的,這話說的不錯,我也不和關夫人繞圈子了,就直言了吧,我這來可不是給關夫人添堵的,關夫人且莫要誤會了,我的來意說出來不定關夫人也要一起高興呢。”


    ------題外話------


    萬更了,打滾求票,票多明天繼續哈。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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