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正想著沈峰已站了起來,道:“此事你不必再擔憂,舅舅忠心皇上,那淳王便是再跋扈也奈何不了舅舅的。你好好休息,舅舅這便先迴去了。”


    慧安聞言忙起身,想到沈峰昨夜隻怕也沒能休息好,今日一早又來了這裏便勸他快些迴去休息。


    沈峰見慧安心疼關心自己,心裏自是受用的很,連連點頭稱是,慧安將他送到院外,想著童氏隻怕也惦記著他呢,便忙又勸道:“舅舅迴去可和舅母好好說話,莫要再生氣了,舅母昨兒哭的眼睛都腫了,舅舅不心疼安娘瞧著可心疼壞了。”


    沈峰哈哈一笑,道:“知道了,舅舅惟安娘之命是從。”


    “舅舅又取笑我,舅舅快迴去吧。”慧安不依的嘟嘴,沈峰又是一笑,這才大步而去。


    慧安好不容易有了親人,更是在童氏身上感受到了早已失去的母愛,自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關係再叫沈峰和童氏生了什麽嫌隙。


    經過前世,她懂得了人和人之間的感情也是需要用心經營的,一些小事不留意中就會釀成禍源,故而迴到屋中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叫秋兒往西跨院一趟。


    秋兒迴來卻滿麵含笑的道:“姑娘快別擔心了,舅老爺迴去後直接就上了正房,後來舅夫人還親自出來吩咐青屏姐姐去給舅老爺端熱湯,又要了盆熱水,親自給舅老爺淨了麵,兩人有說有笑好著呢。”


    慧安聞言這才算一顆心落了地兒,又迴屋補了個眠,起來後便聽方嬤嬤說青屏過來,說是中午西跨院童氏擺了席麵請她過去,一家人吃個飯。


    慧安忙收拾了一番坐著暖轎便往西跨院趕,到了院外慧安下了轎老遠便見沈童貓著腰一溜煙地往屋裏躲,慧安好氣又好笑,忙喚了一聲。


    “二哥哥留步!”


    沈童聞聲止步,頗有些尷尬的迴過身來瞧著慧安,慧安令冬兒幾人止步,這才走至沈童麵前歪著頭,笑著道。


    “二哥哥這是怎麽了,怎有瞧見妹妹老遠就避開的道理,安娘可是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二哥哥?”


    沈童聞言麵上一紅,嘿嘿地幹笑了兩聲,連聲道沒瞧見慧安。慧安見他如此幹脆將麵色一板,直言道:“二哥哥打算以後都避著安娘不成?多大點事,值當二哥哥如此?”


    沈童見慧安一臉坦然,半點扭捏之態都無,一雙翦水瞳眸清洌洌的瞧著自己,其中還有著些許調侃意味。他登時愣住,半響才摸著鼻子嗬嗬一笑,道:“妹妹性情爽朗大方,倒是哥哥我拘泥了,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他說著後退一步,倒是頗含打趣意味的瞧了慧安一眼,笑著躬身作揖,慧安瞪他一眼,這才道:“二哥哥就盡管取笑安娘吧,不理你了。”


    慧安說著便打前往屋中走,沈童本因入贅之事頗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見慧安都不放在心上,落落大方的,自也不再覺著尷尬,自嘲一笑快步跟上她,說了兩句好話。


    慧安經曆過前世對李雲昶的癡迷,又遭逢世事多變,生死大關,重新為人和今世的幡然醒悟,如今對男女之情倒是看的淡了許多,並不再拘謹與禮教。


    她見沈童也放開了心結,便突然扭頭瞧向他,道:“二哥哥也真是,既如安娘一般,隻拿我當妹妹看,便直言告之舅父便是。若非二哥哥猶疑不定,也不會惹得舅舅大怒,舅母因此傷懷。”


    沈童聞言麵露苦笑,卻道:“先前是二哥哥想岔了,幸得關將軍提醒,這才……好再妹妹不與二哥計較。”


    慧安不由睫毛忽扇扇地顫抖了下,這才詫異的道:“這事和關將軍有何幹?”


    沈童便道:“二哥先前沒想那麽多,隻是關將軍卻提醒我,若然應下此門親事少不得要留在京城。妹妹也知道,二哥是個受不得拘束的,那邊關雖是苦了點,但也暢快,故而……妹妹莫怪。”


    和慧安麵對麵的談這親事,沈童心裏還是覺著頗有些不好意思,隻他想著以後兩人少不得要見麵,既然慧安都不在意,倒不如攤開了將此次的事情說個清清楚楚的,以後兩人心中也不會留下解不開的結,故而慧安問起他便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交代了個清楚。


    慧安聽罷卻心頭莫名一緊,半響又嘟起嘴,嘀咕一聲。


    “這人……還說我愛多管閑事!”


    沈童聽她嘟囔一聲,不由定睛瞧向慧安,慧安卻已整了麵容衝他嫣然一笑便打前兒進了屋。


    這一頓飯倒是吃的極為開懷,童氏和沈峰已然和好如初,又有沈麽童和慧安幾人刻意調節氣氛,故而屋中倒是歡聲笑語,頗有些沒規沒距。待用完膳,沈家四兄弟各自去忙碌,慧安是個閑散的,便留在屋中陪童氏說話。


    童氏拉著她的手,由不得麵上一紅,道:“昨兒舅母心情不好,說話行事要是有欠妥之處,安娘別和舅母一般見識。”


    慧安自免不了一番插科打諢,討巧賣乖,沈峰也極為捧場的時不時插上兩句話,屋中倒是溫馨異常,歡笑連連。三人說了一會子話,慧安正依在童氏肩頭幫她挑選往沈峰新鞋麵兒上繡的祥雲圖案,便聽沈峰突然道。


    “安娘啊,你瞧著舅舅那老三和老四如何?舅舅聽說你和老四似是相處的極好?”


    那沈小童和沈麽童,慧安隻將兩人當弟弟看,哪能想到沈峰竟然會有此一問,她一傻眼,沈峰便以為她是不好意思,便拍著大腿道。


    “舅舅和舅母都不是外人,安娘有什麽就說什麽,也別做那害羞之態,咱沈家女兒就該似真男兒,敢想敢說。你瞧著老三,老四哪個好?可能瞧上那倆混小子?若然瞧不上也直說,舅舅和舅母再給你籌謀。”


    聽沈峰如此說,慧安立馬便敏銳的發覺童氏臉上的笑容微微凝滯了一下,她心裏苦笑,暗道沈峰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好不容易掀過此事了,他竟又將此事提了出來。


    這年月但凡是家中有些家產,能揭得開鍋的,誰願意將兒子送去入贅別家,且不說委屈了孩子,一輩子都得被女人壓上一頭,便是平日別人的指點和瘋言瘋語都有夠人受的。


    童氏雖說也算承過母親的恩,但這點恩比起骨血來算的了什麽。童氏又是個清傲之人,便是侯府再好,她隻怕心裏也不很樂意叫兒子入贅,能夠答應已是對她的偏愛了。


    沈峰卻不明白這一點,說出的話倒像是自己的兒子都不值錢,任由隨意挑選還得看入眼不入眼一般。這話童氏聽了隻怕心裏就會不樂意,要是自己再拒絕,豈不是遭舅母的怨?隻怕便是她話說的再委婉,童氏心裏也是會生出不滿來的。


    慧安想著,不由便低了頭,不知該如何迴話。卻是童氏拉住她的手,道:“你年紀也不小了,眼見著就要跌進十四裏頭了,這再不訂下親事以後可就忙亂了。如今定親,隻籌備婚事所需物件之類的怎麽著也得個一兩年,這時間已是緊張了,隻怕一時半會兒的都尋不齊打家具的好木頭呢。皇上又隻允你舅舅在京呆到二月,這要是不趕緊的將你的事落實了,可叫舅舅和舅母如何放心的下。老二倒還罷了,雖說性子還有些跳脫,但這些年從軍也算磨礪得有幾分沉穩持重樣兒,老三老四卻都是個半大孩子,都被舅母給慣壞了。你若是瞧不上他們,隻管直說,不必顧忌。若然心裏有了中意的人也萬不可瞞著我們,若要因不好意思而耽誤了一輩子的大事,舅母卻是不依的。”


    童氏本心中念著當年和沈清的情誼,也憐惜慧安小小年紀便喪母,孤苦伶仃的。又有心成全夫君對外甥女的一片關心之情,這才同意叫兒子入贅侯府的。


    可經過昨日之事她卻生出了抗拒之心來,主要還是夫君對這個外甥女太過寶貝,這兩口子過日子以後少不得要有些矛盾波折,依昨兒那情景,要是真叫哪個兒子進了侯府的門,隻怕以後不管對錯,夫君都會二話不說的先發落了兒子,這不是叫兒子受苦嘛。


    再來,娶媳婦自是要娶個聽話好管教的,哪有往家裏迎尊神供著的道理。實在不是她不心疼慧安這孩子,隻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她也著實喜歡慧安,倒覺著並非所有的親上加親都是好事,她今日阻了此事,來日定會更加疼愛慧安,待慧安出嫁之時她願意將她當親身的女兒對待,陪嫁妝定不會含糊一星半點兒。


    童氏的話沈峰不覺著怎麽樣,慧安卻是都聽明白了的,心中更是一急。她並不怨童氏,相反她很喜歡童氏,因為在童氏身上她能感覺到母愛,這份感情對她來說彌足珍貴,她不願意這感情因任何事蒙上塵埃,如若今兒她一句話答的不對,很可能就會叫童氏心裏產生芥蒂,即便是如今她不放在心上,待來日有個應景兒的事兒免不了要想起來,如鯁在喉。


    而且慧安也怕因她使得童氏和沈峰夫妻間再生嫌隙,故而她聽了童氏話,不知怎的就順著她的話,道:“舅舅和舅母的心安娘都明白,隻是還請別再為安娘委屈幾位表哥了,非是表哥們不好……實在是安娘……安娘心中早已有了中意之人。”


    童氏也隻是這麽一說,倒沒想到慧安竟真的心裏有了人,聞言便怔住了,沈峰也是一愣,接著哈哈一笑,道:“好!這是好事,不知是哪家的小子有這等福氣被咱家安娘瞧高一眼,快跟舅舅說說!”


    慧安聞言麵色漲紅,童氏卻瞪了他一眼,擺手道:“你先出去,叫我們娘倆好好說會話,快走快走!”


    沈峰見慧安低著腦袋,隻差沒將頭埋進衣領中去,便笑著起了身,嘿嘿著出了屋。童氏這才拉住慧安的手,問道:“你跟舅母有啥不好意思的,好孩子,快跟舅母說說,趁著我還在京,也早些將這事定下來。”


    慧安聞言暗自咬牙,將心一橫,卻道:“就是……就是前兩日提親的那個……”


    言罷隻覺整個人都燒了起來,由不得將頭又往童氏懷裏埋了埋。童氏聞言倒是笑了,她先還怕慧安是被自己逼的,這才說了那話,心裏還充滿了歉疚,覺著這孩子委屈自己個兒成全自己,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


    如今她聽慧安說竟早已瞧上了關元鶴,想到關元鶴的人品樣貌,出身地位,和他前兩日那提親的意思,哪裏能不信慧安的話?


    暗道這兩個孩子也真是別扭,既都有心,怎就一個不幹脆點拿出些魄力來,一個又推推拒拒的如此扭捏。她由不得笑著推了推慧安的小腦袋,道:“你這孩子,既有心當日為何非不同意,這腦袋瓜子真真是白長了!”


    慧安聞言便糯糯的道:“當日……當日我隻是不願他瞧輕了我,像是我因故死賴著他一般……何況這事講求兩情相悅,豈能……我都不知他心裏是作何想的。”


    童氏聞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登時又用刀子眼恨恨地剮了慧安兩眼,這才道:“就你心思重,講究多。既如此舅母就叫你舅舅去問問那關將軍,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慧安話趕話地說了這些,如今心裏也是亂的不行,一聽童氏這話嚇得忙從她懷中鑽了出來,一個頭兩個大地道:“這怎麽行!舅舅去問,人家還要不要活了!何況安娘還小,還有許多事都沒辦,母親的死因還未查明,侯府風雨飄搖……安娘的婚事不急,舅母和舅舅別為安娘擔憂了。安娘說出來也就是為了安您二老的心,實在不是……不是想要……”


    童氏見慧安急的不行,由不得好笑的搖頭,她也是從少女年紀過來的,豈能不明白慧安心中那患得患失的感覺。就拍了拍她的手,道:“行了,你的意思舅母都明白了,這事舅母和你舅舅都不插手了便是。隨你吧,還真是個主意大的。”


    慧安已是臊的不行,聞言鬆了口氣,忙起身跺了跺腳,道:“還不都是被舅母逼的,舅母這會子還來打趣我,安娘不依,不理舅母了!”


    言罷便轉身,一溜煙跑出了屋。童氏望著她的背影笑的前合後仰,心裏卻道,這事少不得要和夫君好好商量一番,雖說不能叫夫君直接找上門去,但也不能依慧安那意思。


    要真不急,等侯府的事坐定後再談婚論嫁,那要等到何年月去,還不都將孩子給耽誤了。這女子可最是耽擱不得,若然當年沈清能年輕個十歲,老侯爺也不至於最後匆匆的就選定了孫熙祥那混蛋!再者,那關元鶴可是個香餑餑,年紀也是不小了,這事得抓緊啊。


    且說慧安奔出童氏那屋,便直接衝出了院子,待坐進暖轎,這才捂著心口發起呆來。她實在弄不明白方才自己是話趕話的說出了那些來應付局麵,還是被逼的吐出了真情,想來想去隻覺臉蛋兒越來越熱,由不得便用腦袋砰砰地撞了兩下轎子,發出兩聲悶響來,惹得外頭幾個丫頭詫異得問了兩聲。


    慧安這才安靜下來,想來想去,隻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她不明白自己是何時對關元鶴生出這些情愫的,但很顯然這種感覺和前世她對李雲昶卻又有不同,前世她自第一眼瞧見李雲昶便覺目眩神迷,接著更是大膽的去追求,出現在任何他可能會出現的地方,用盡各種辦法靠近他,叫他注意自己,恨不能叫所有人都知道她對他的感情,瘋狂的像是著了魔。


    但這迴,慧安隻覺心煩意亂,羞臊難安,便似心裏有個小爪子在撓她一般,有個小火盆在烤她一般,叫她坐立難安,渾身發熱。休說是去倒追那人,隻如今她就恨不能挖個地洞出來將自己埋進去,方能平複那股羞臊之意。


    慧安想來想去都弄不明白這是怎麽一迴事,幹脆便將發燙的臉蛋兒埋進兩雙手,狠命的蹭了蹭,接著才直起身子悶聲自語道。


    “罷了,不就是心裏多了個人,有什麽了不起,日子照樣過便是。”


    喜歡便喜歡了吧,也沒什麽好否認的,隻她今世早已想好,不會再為任何男人放棄自己,便是喜歡了也未必非要和那人求個結果,如今侯府情形尚需她步步為營得繼續走下去,該做的事還有極多,日子照樣過便是,有什麽了不起的。


    慧安如是想著,心情慢慢就平複了下來,待迴到榕梨院下轎子時麵色已是恢複了常態。


    ------題外話------


    明天早上更文,親們表急啊,明天俺一定放關美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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