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姑娘聽說珂姨娘迴來了,專門派奴婢們前來問候,也不知杜夫人的病好了沒有,我們姑娘可一直都惦記著呢。”


    “莫讓人看了笑話。”


    杜美珂一聽外麵傳來秋兒的聲音,登時便知是慧安派丫頭來看她的笑話。她用帕子使勁抹掉眼淚便咬牙從床上起身,瞪了仍舊在抽泣的孫心慈一眼,丟下一句便出了房。


    她出了屋,便瞧見慧安身邊的四個大丫頭聚地齊整,正笑著往上房來,當即杜美珂就險些咬碎銀牙。


    這些賤蹄子,來的可真是又快又齊,沈慧安你夠狠!


    秋兒一見杜美珂出來,便笑著福了福身,道:“喲,珂姨娘這麽快就迴來了啊,不是迴杜府侍疾嗎,我們姑娘還一直擔心杜夫人想是得了重病,要不怎會接出了閣的姑娘迴去侍疾?還好是擔心了一場呢,沒想到珂姨娘這麽快就迴來了。想來是杜夫人已經痊愈了吧?嘖嘖,奴婢給珂姨娘道喜了啊,這杜夫人的病還真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呢,定是上輩子積了德才被菩薩保佑著呢。”


    想杜美珂迴杜尚書府時杜夫人還好好的,如今卻是躺在了病床上,杜美珂聽到秋兒的話眼前便閃過了被杜尚書扔出府時,哭喊著暈倒在丫頭懷裏的杜夫人。當即麵色就猙獰了起來,隻恨不能上去撕了秋兒那張嘴。


    秋兒四個方才可是爭搶了半天,最後誰也不願妥協,這才四個人相攜著浩浩蕩蕩地奔來了秋蘭院,都憋著一口氣想要給慧安出了那日被害的氣呢。


    如今有了秋兒打頭陣,開了火,冬兒幾個哪有不填上一把柴的道理?


    冬兒見杜美珂被秋兒一句話說的色變,便也一臉關切地上前,道。


    “呀,奴婢眼瞅著姨娘這麵色不太好啊,別不是被過了病氣兒吧?咱們這府上可不比杜尚書府,領著實缺兒,府庫充實。侯府可沒那麽多金貴藥材呢,要不姨娘再迴娘家養上幾日?”


    杜美珂聞言,雙手緊握,半響才緩過一口氣來,正欲張口喝斥冬兒,誰知夏兒倒是搶先一步開了口。


    “冬兒,你這話就不對了,若是珂姨娘真被過了病氣,我們侯府就算是砸鍋賣鐵,那也是要好好為姨娘醫治的,哪有勞杜尚書府的道理?姨娘可是咱們老爺的小妾,和杜尚書府又有什麽幹係!”


    夏兒將那最後一句話咬字咬的極為重,這分明就是在取笑杜美珂現在和杜尚書府什麽關係都沒有了。


    孫心慈在屋中好不容易收住哭泣,聽到院子裏冬兒幾人的冷嘲熱諷,登時便怒火中燒,憤恨地無以自製,衝出屋子,指著冬兒便大聲吼道。


    “賤婢!你敢對姨娘不敬!杜嬤嬤,給我掌嘴!”


    孫心慈的乳娘杜嬤嬤一直守在屋外,此時聞言便衝下了台階,眨眼就衝到了夏兒麵前,掄起粗膀子就要往夏兒臉上甩。


    夏兒倒是沒有動,卻是一旁的春兒一步上前抬手便抓住了杜嬤嬤的手腕子,一扭一推,杜嬤嬤便踉蹌地退了兩步,搖了搖才站穩腳跟。


    孫心慈見此,氣的三兩步衝下了台階,怒喝道:“你這是要跟主子對著幹嗎?來人,將這欺主的賤婢拉下去給我打!”


    春兒卻是一臉淡定,對著孫心慈福了福身,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迴道:“奴婢萬不敢擔這欺主的罪名,二姑娘要掌夏兒的嘴總要說個由頭吧?做主子的也要以理服人,二姑娘你無故便要誆長姐的貼身丫頭,這說出去二姑娘怕是也不占理,有那嘴碎的便會說二姑娘目無尊長。奴婢攔下杜嬤嬤實為二姑娘好,還請二姑娘莫怪。”


    孫心慈被春兒堵的啞口無言,半響才恨聲道:“誰說我是無故掌她的嘴?她方才說姨娘和杜尚書府沒有幹係,這便是非議姨娘,便是對姨娘的不敬!”


    夏兒卻挑了挑眉,道:“二姑娘,奴婢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非議姨娘啊。奴婢是說姨娘生病,自是我們侯府出錢出力醫治,和杜尚書府有什麽幹係。奴婢沒有說錯啊,不管是誰家的女兒,出了嫁生了病,那也和娘家人犯不著幹係啊,哪有讓娘家出錢醫病的道理?”


    孫心慈聞言直氣地麵色通紅,偏又被堵的沒話說,隻能死瞪著夏兒,唿哧哧地喘著粗氣。


    夏兒四個過來本就是給杜美珂和孫心慈添堵的,這下已經如願,萬沒有留在這裏讓杜美珂抓錯處,再治迴去的道理。畢竟她們四個是奴,杜美珂總比她們身份要高上一些。


    故而四人見差不多了,便對視一眼,由春兒上前對杜美珂又福了福身,道:“姨娘,我們就是奉了姑娘的命,一來看看姨娘,問候下杜夫人的病情。再來,我們姑娘昨兒個夜裏睡的又不踏實,既然今天姨娘迴府了,那不翻湯還得勞煩姨娘再辛苦兩日。姨娘的臉色不太好,想是這兩日侍疾辛苦,奴婢們就不打攪姨娘休息了,先告退了。”


    春兒說罷,領著秋兒三個轉身便風一般地又出了秋蘭院。杜美珂一直站在台階上,竟從頭到尾沒發一言。


    她知道今日被這四個丫頭打上門來,明日侯府中的賤奴們都會看輕了她,人人都想踩上一腳,可是無奈這四個丫頭說話行事竟是滴水不漏,愣是沒讓她抓到錯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耀武揚威,然後揚長而去。


    她何曾受過這種氣,今日她心裏本就傷心、焦慮、驚惶,這下更是氣急攻心,隻覺頭重腳輕,眼前一黑便向下倒去。


    而孫心慈被春兒和秋兒一言一語堵得說不出話,偏慧安的幾個丫頭還都會武,說又不占理,打又打不過,頓時氣的眼圈就又紅了,她心恨難當,卻見杜美珂直接暈了過去,登時驚叫一聲忙奔上台階,秋蘭院一時亂成一團。


    夏兒四人說笑著迴了榕梨院,慧安還歪在床上和方嬤嬤說話,見四人進來皆目光晶亮亮地看了過去。


    夏兒登時便來了勁,她嘴皮子曆來利索,三下五除二的便將方才秋蘭院發生的事繪聲繪色地說了個遍,末了還眉飛色舞地感歎道。


    “姑娘是沒看到,奴婢們出那院子時那珂姨娘的表情真叫一個精彩啊,一會子綠一會子黑一會子白的,奴婢們前腳剛走,後腳她就氣地暈了過去。這會子那院子裏已經亂成一團了呢。”


    “讓她害我們姑娘,活該!也不仔細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冬兒說著,還不忘狠狠地往地上蹴了一口痰。


    “姑娘,奴婢來給你和嬤嬤學學那珂姨娘的神情吧?太有趣了!”秋兒也不甘寂寞,說著便走到慧安麵前學起杜美珂來。


    隻可惜她這會子心裏太樂嗬,麵上表情怎麽都收拾不出來,倒是學的異常滑稽,就似在扮鬼臉,逗得慧安和方嬤嬤直笑。


    幾人又說笑了一陣,方嬤嬤才對冬兒道:“你那哥哥不是在外院角門上當差嗎,你去問問你哥這幾日咱們老爺都是幾時迴府的,晚上可曾還出門。”


    冬兒雖不知方嬤嬤有何用意,但總歸能用的著她哥哥,她心裏也高興,忙點頭應了,便轉身出了屋。


    慧安用過晚膳,剛迴到內室,冬兒便迴來了,稟道。


    “姑娘讓打探的事兒,奴婢都讓哥哥查探了。說是因著端門的事皇上雷霆震怒,勒令了京畿衛、禦林軍將九門關閉,每日嚴加排查,全城搜索,又吩咐讓大理寺嚴加看管那些活口,還令剛迴京的關將軍從旁協助,務必要撬開那活口的嘴,問出支使之人來。禮部也遵皇命,慰問撫恤那日在刺殺中死傷了家眷的各府官員,戶部又在籌措明年大軍出征的軍餉。除了與這些事兒相關的衙署忙了點,別的倒是比平日更見閑了。咱們老爺因是戶部郎中,所以這幾日還真有些忙,迴府很晚,白天就算是清閑了也都是忙著前往各府吊唁。京城這幾日百官都不敢再花天酒地,一入夜皆老實地呆在府中,我們老爺也一樣,這幾日晚上倒是沒有什麽應酬,迴了府就不曾再出門。”


    慧安聞言笑了起來,“這次可是她杜美珂自己送上門的,又恰好老爺這些日子夜夜得空,可怨不得我算計她,麻煩乳娘去走一趟碧水院和綠水院吧。”


    這事方才夏兒幾個不在時方嬤嬤已和慧安商量好了,此刻聞言笑著應了,打簾而出,自去忙慧安吩咐的事。


    慧安見她離開,便又吩咐秋兒,道:“去,看看珂姨娘的不翻湯做好了……”


    “珂姨娘來了,辛苦姨娘了,我們姑娘將才還念叨姨娘的湯該好了呢。”


    慧安的話音還沒落就聽外麵響起三等丫頭冰月清脆的聲音,秋兒去打了簾子,正見杜美珂親自捧著一個粉彩官窯的瓷托兒進來。


    “喲,珂姨娘來了,我們姑娘都問了好幾趟了,就惦記著珂姨娘的這道美味的不翻湯呢。珂姨娘為我們姑娘可真是盡心盡力,今兒聽說都暈倒了,這會子還惦念著我們姑娘。不過今兒姨娘這湯熬的倒是快,想來是技巧越發嫻熟了啊,姨娘快請進來吧。”


    杜美珂那日惹了一身麻煩,不得不應下為慧安親手熬粥。而這鳳陽侯府又不比浮雲巷的杜府,上次慧安到浮雲巷去,說的是她親手整飭了一桌子的飯菜,可實際上都是下人在忙活,她最多也就是站在邊兒上動了動嘴皮子。


    這迴卻是在鳳陽侯府,杜美珂當日去了廚上就覺出氣氛不對來了。那廚上的媳婦、婆子們竟都對她漠然無視,不管是她言語討好,還是急言厲斥都如同拍在了棉花團子上,擊不起一點反應。


    那不翻湯本是京中百姓的一道小吃,用料都極為普通,不是什麽稀奇東西,但因其出味,冬天吃了特別暖胃,又有助於消化,還能安眠,故而慢慢的便也受到了貴族們的喜愛。


    這湯雖不金貴,但做起來卻也極為費事。要先用小勺舀一些稀綠豆麵糊往熱平底兒鍋裏一倒,做成一張類似煎餅的薄片,因它不用翻個兒就熟,所以就叫“不翻”。


    如此做上兩張,再將晶瑩翠綠的“不翻”疊著放在碗裏,舀些滾燙的豬骨頭湯澆在上麵。再放上些粉條、黃花、木耳、海帶絲、海米等,調了醋、胡椒粉,一碗不翻湯做好了。


    這湯說起來容易,但不論是調特質的綠豆麵糊,還是熬那豬骨頭湯都需要時辰,尤其是那豬骨湯熬不到火候就不出味兒,故而也算費事。


    這麽熬時辰的湯水,她總不能天天都自己動手吧?


    可偏廚上的人不買賬,那就隻能使銀子打賞,可讓杜美珂火冒三丈的是,她花了大手筆打賞那些媳婦婆子,銀錢她們是笑著收了,對她也客氣了不少,說話也有人響應了,可臨到她吩咐人幫著幹活,立馬個個又變迴了原樣,一堆堆推辭的話。


    無論她使出什麽法子,都不管用,一個個全部都油鹽不進的,最後隻能她親自動手,一盅不翻湯做好,隻累的她腰酸背疼,可恨的是她端了那不翻湯過來,沈慧安竟連麵兒都不照,隻讓小丫頭接過了湯就吩咐她可以離開了,就好似她是這府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廚娘一般。


    隻她那日也實在累的不行,隻想早些迴去休息,這才都忍了。迴到秋蘭院,她一身的魚腥味兒隻躺進浴桶裏讓聘菊按摩了一陣這才緩過來,迴了房便聽雲巧說孫熙祥來過,可見她在沐浴,便沒久待打了個照麵便離開了。


    她使人去尋,竟說是去了攀枝的碧水院,已經歇下了!她氣得登時就摔了妝奩盒。


    想她先前哪次不是早早沐浴打扮,在房中等著孫熙祥,如今隻這次去了浴室他就沒個耐性等上一等。她心中難受,又不願舔著臉向那些賤人一樣去找孫熙祥,更不想留在府裏日日給慧安熬湯,便自找了借口想著迴杜府去,一來避了禍,再來也涼一涼孫熙祥,讓他知道她不喜他去別的女人那裏,也好借著杜府的勢令孫熙祥有個忌憚。


    沒想到迴到尚書府竟惹來了一場更大的禍事,如今她不得不在鳳陽侯府過日子,隻能撐著身體起來熬了不翻湯。


    有了那天的遭遇,她今天是帶著自己的四個丫頭去的廚上。侯府的人不幫忙,她自己的人來總可以了吧,故而今日的湯倒是比那天要熬成的早。


    此刻聽秋兒話裏有話,杜美珂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這要不是沈慧安對大廚房的人有什麽吩咐,她們能、她們敢那麽對待自己嗎?!再想到秋兒方才在秋蘭院時的態度,杜美珂登時就想將端著的湯砸在秋兒那張笑成花兒的臉上。


    麵色發黑得進了屋,卻見慧安慵懶地歪在臨窗軟榻的大引枕上,夏兒站在旁邊端著一隻青瓷纏花的小瓷碟,上麵放滿了顆粒飽滿剝好皮的葵花仁兒,慧安正一麵吃著葵花仁兒,一麵悠閑地看著書。


    想著自己在大廚房忙著給這賤丫頭熬粥,還生一大堆的氣,而慧安卻這般逍遙地躺在這裏,杜美珂就氣的牙根發癢,直拿眼睛瞪著慧安。


    慧安自然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心中越發爽快,慢悠悠地又翻了一頁書,理都不理她。


    見她這樣杜美珂那裏有不氣的道理,登時胸膛便已氣堵上下起伏了起來,不過她很快便平複了下來,而且越來越平靜,竟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不動了。


    慧安見將她氣的也差不多了,便放下書,一臉驚訝地看著杜美珂,詫異道:“哎呀,姨娘什麽時候來的呀?瞧我,看書看的入迷竟都沒有注意!你們幾個也真是的,也不提醒我一聲,或是給姨娘搬個錦杌,怎麽能讓姨娘就這麽站著呢。春兒,快去將湯端給我。”


    秋兒給杜美珂搬了錦杌,笑著賠禮,春兒忙上前將湯接過,一群人忙碌著就好似剛剛真就是忽視了她,而非刻意怠慢一樣。


    杜美珂心中冷笑,麵上卻也不露聲色,笑著坐了,道:“和大姑娘救我那小慈的大恩相較,我這不過就是耗了點時間罷了,不比你們這些小姑娘,這點耐性我還是有的。”


    她將‘大恩’和‘耐性’四字咬的極重,慧安聽出的話中意思也不在意,笑著道:“聞著這湯就覺著極為美味呢,我聽劉家嬸子說這湯都是姨娘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頭親自操辦的,一點都沒經她人的手。姨娘的這份情我領了,真是辛苦姨娘了。”


    那劉嬸子說的便是周寶興的媳婦劉氏,她和她那男人早就已被孫熙祥收攏,可這次竟也不敢公然幫她。沈慧安這是在告訴她,就算是孫熙祥在這府中也是護不住她的,她一個姨娘,隻要她沈慧安想整她,就有的是法子!


    杜美珂聽到慧安此刻提起劉嬸好不容易壓下的心氣又湧了上來,勉強笑了笑,道:“隻願大姑娘吃了我親手調製的湯,能夠日日安眠才好。”


    聽出她話中的惡毒,慧安也不在意,用湯匙舀了一勺湯放入口中。


    湯酸辣清淡,餘味悠長,鮮而滑,味道極為純正呢,要說這杜美珂還真是有些本事,起碼這湯熬得非常美味。慧安細細品著,讓那湯在唇齒間轉了一圈,這才一臉苦澀皺著眉頭拿了絹帕捂著嘴將湯盡數都吐在了帕子上,悶聲道。


    “姨娘不知道我吃胡椒過敏嗎?我嚐著這湯中怎麽好似加了胡椒?哎,這湯是不能用的了,還是勞煩姨娘再去做一份不加胡椒的吧。”慧安說罷,很自然地看向杜美珂,仿似這個要求一點都不過分一般。


    杜美珂這是第二次給慧安送湯了,上迴湯中便加了胡椒粉的,怎不見榕梨院的人提醒她沈慧安不能吃胡椒呢?再者說了,沈慧安對不對胡椒過敏她能不知道?!沈慧安那身體再健康不過了,過敏個屁!


    知道慧安是故意難為她,杜美珂登時再也忍不住怒火,唿地一聲站起,猙獰著神情道:“沈慧安,你不要太過分了!”


    慧安見她終於不再帶著假麵,反倒越發高興,樂的咯咯直笑,身子又慵懶地往榻上歪了歪,一副很欣賞的模樣看著杜美珂,見她麵色越來越猙獰,慧安才施施然地從榻上站起來,接著猛然抬手“嘩”的一聲便將那一碗滾燙燙的不翻湯盡數都潑到了杜美珂的頭上。


    “啊!我的臉!”


    屋中登時便響起杜美珂尖銳的叫聲,她一麵喊著一麵用手捂著臉,疼的直跳腳。黑黑的木耳,白色的粉條、褐色的黃花菜、綠色的海帶絲花裏胡哨地從她頭上往下掉,一張臉更是瞬間便又紅又腫。


    慧安勾著唇欣賞著眼前的美景,心裏一陣爽快。


    杜美珂抽著氣跳了半天腳,這才緩過勁來,心裏卻又急又怒,撲上去便欲去打慧安。可屋中都是慧安的丫頭,怎能讓她如意。


    秋兒扭住她伸出的胳膊一扯一甩便將杜美珂右臂製住,冬兒上前就拽住了她的另一隻胳膊,兩人死死架住杜美珂,慧安則上前左右開弓,啪啪四聲響,眨眼間就甩了杜美珂四個耳刮子。


    慧安可是練過武的人,不似一般閨秀沒有力氣,四個耳光甩過,杜美珂隻覺兩眼一黑,嘴中腥甜,頭暈耳鳴,立馬兩腮便鼓了起來。


    她張口欲罵,冬兒已掄起胳膊狠狠地將她扔了出去,杜美珂踉蹌著便摔倒在地,柳腰正好撞上桌角,疼的她又是一聲慘叫,哪裏還罵的出口。


    她這下再不敢亂動,隻指著慧安的鼻子,恨聲道:“沈慧安,你無故虐待庶母,這般惡毒,就不怕傳揚出去令人厭棄?你父親知道你這般對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慧安卻笑靨如花,接過春兒遞上的錦帕漫不經心地擦著手上沾上的湯汁,款款地走到杜美珂麵前慢慢蹲下,捧著心窩道:


    “哎喲,姨娘怎的這麽大聲!我前兒才為救二妹妹受了驚嚇,昨兒又差點命喪黃泉,今兒這再被姨娘你嚇著,也不知府裏的人都會怎麽想。再者說了,姨娘這話是怎麽說的,方才明明是姨娘自己沒拿穩那碗,摔倒在地,要不是我那秋兒及時扶了姨娘一把,姨娘這會子臉蛋子可就撞在那碎瓷片上劃花了呢。”


    說著她便從地上撿起一片碎瓷,作勢著在杜美珂的麵頰邊兒上不停的晃蕩,那樣子竟似要考慮往她哪邊臉上留個痕跡。


    杜美珂嚇得往後縮了縮,隻覺眼前的慧安便如魔鬼般可怕。她恨得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你以為人人都會信你的鬼話嗎?我那丫頭們可都在院子裏,屋裏的動靜她們可聽的清楚!”


    慧安卻笑了,湊近杜美珂,道:“姨娘,我總覺著我最近命犯小人,就說前個兒吧,我出門去趟威遠侯府竟就能遇到東薑落網之魚,這事怎麽就那麽巧呢?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想借那東薑人的手殺了我啊?”


    杜美珂聞言當即便變了臉色,慧安也冷了麵孔,厲聲道。


    “杜美珂,我們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你昨日做下那等惡毒之事,今兒本姑娘不過是收點利息罷了。你說若本姑娘將你送到鳳安府,這庶母謀害嫡女卻不知又該判個什麽刑呢,哦?”


    杜美珂登時麵無人色,強言道:“我聽不懂你說什麽,大姑娘便是要往人身上潑髒水,也該說點靠譜的,能讓人信服的。那東薑的死士又不是我的奴才,怎會聽我之令,簡直笑話!”


    “事情是怎麽樣的姨娘心裏比我清楚,姨娘當真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沒有留下把柄嗎?”慧安肅目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杜美珂。


    杜美珂見慧安說的肯定,登時心裏就七上八下了起來,一時還真不知哪裏出了錯,是不是真的被慧安找到了什麽證據。


    慧安見此,卻是一笑,道:“怎樣?姨娘這迴該是想起來了吧?方才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吧?還有,父親可是允了姨娘照看我服用湯水呢,這我用不好,父親那裏姨娘可怎麽交代啊……哎,姨娘現在可比不得從前了,杜尚書府是指望不上了。姨娘猜猜,父親這下還會不會如先前那般對姨娘好呢?勞煩現在姨娘再去熬一碗不放胡椒的不翻湯來吧,我這可急著用了好安睡呢。”


    杜美珂聞言雙拳死死握著,一雙妙目噴著火盯著慧安那張笑出花兒來的小臉,半響她才冷聲道:“沈慧安,你不要太得意,咱們走著瞧!”


    說罷,她爬起身,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慧安望著她的背影忙笑著揚聲道:“姨娘動作利索些哦,我可等著姨娘的湯呢。”


    杜美珂,這樣你就氣得跳腳了?嗬,往後還有你受的呢。你不是最在乎你那寶貝女兒,要爭的不就是個孫熙祥嗎?等哪一日你那心心念念的良人拋棄了你,你那捧在手心的女兒也厭棄你,不知會是何種滋味呢?你且等著,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慧安望著杜美珂的背影目光陰沉了下來。


    杜美珂臨出屋門聽聞慧安的冷言冷語,氣的心窩直疼,憤恨迴頭卻正撞上春兒銳利的眼。


    “珂姨娘慢走,臉上的傷可急著擦藥啊,若是府中傳出不利我們姑娘的謠言,那我們姑娘少不得要跑趟宮中,這要是太後親自命鳳安府查查我們姑娘遇刺的事,珂姨娘覺著會怎樣?”


    杜美珂聞言,麵容猙獰了下,終是咬了咬牙,轉身而去。


    待她出了院子,屋中即刻便傳出了歡笑聲,冬兒幾人抱成一團,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姑娘這迴可真是出了一口氣,瞧那珂姨娘被氣的都成豬肝臉了。哈哈,奴婢忍笑忍的肚子都疼了,秋兒快給我揉揉!”冬兒說著便往秋兒邊上湊。


    慧安聞言,也笑了起來。昨日那事她們是沒有任何證據的,那杜美珂能忍下這口氣完全是她心中發虛,隻怕過兩日見她們毫無動靜,杜美珂便就迴過味來了,知道她這會子是詐她的了,隻是到時候她會不會更氣的心口疼呢?


    恰於此時方嬤嬤從外麵進來,丫頭們紛紛將方才的事繪聲繪色地跟她講了,方嬤嬤看著坐在軟榻上邀賞般看著自己的慧安心中一片柔軟,也不拘著丫頭們,由著她們又鬧了一陣,才止住她們,吩咐道。


    “行了,別耽擱了姑娘的正事,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四個丫頭這才作罷,收了笑,攜手出了屋。


    片刻幾人便先後腳地迴來了,秋兒先上前稟道:“奴婢和春兒去打聽過了,方才方嬤嬤一離開,那攀枝便忙著整飭了一桌子好菜跑去了二門,沒多久老爺便迴來了,竟隨她去了碧水院,今兒指定是要歇在那裏了。”


    冬兒聽她說完,接口道:“奴婢去問了喜兒,銀蓮一點反應都沒有,送走方嬤嬤她去和四姑娘說了一陣子話,便迴房洗了洗躺下了。”


    慧安聞言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方嬤嬤沉吟一聲,道:“老奴將意思透的很清楚了,攀枝和銀蓮都不是笨的,自是知道老奴的意思就是姑娘的意思,姑娘就是支持她們爭寵。有姑娘做後盾,銀蓮還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真是個沒有想法的?那攀枝倒是活泛,她是府中的家生子,老子前年病死了,老子娘如今在針線房幹些粗活,還有個弟弟今年才七歲,好拿捏的很,姑娘倒是可以用她,至於那銀蓮再看看吧。”


    “有那攀枝也夠杜美珂惡心一段時間了,先這麽著吧。”慧安說著伸了個懶腰,道:“這珂姨娘怎麽還不來,我都流口水了……”


    正說著承影便端著個托盤進來,上麵可不正盛著一碗不翻湯。


    “姑娘,珂姨娘身邊的聘菊將湯送來了,說是珂姨娘方才摔了一跤,這會子有些不好,便不親自來送湯了,讓姑娘莫要見怪才好。”


    慧安方才已經出了氣,自也不會在意,忙從軟榻上坐起,指著那碗不翻湯,道。


    “乳娘,快,趁著那不翻湯熱乎,趕緊端給我,不是我說,這珂姨娘做的湯還真好喝。”


    方嬤嬤見慧安此刻就像個等不及吃飯的孩童,登時便笑了起來,將那湯端給她,寵溺地嗔惱道:“你倒真敢吃,也不怕她下了東西?”


    慧安吃的吧唧響,不忘衝方嬤嬤嘟嘟嘴,道:“乳娘就打趣安娘吧,那杜美珂又不是傻子。”


    待慧安用過湯,進淨房揩了牙,淨了麵出來,四個丫頭已經盡數在屋。“今兒也都累了,都去歇著吧,冬兒去看看廚上要是有剩下的不翻湯,你們幾個也都嚐嚐,真真美味呢。”


    幾個丫頭聞言,忙笑著應是,打趣地紛紛上前給慧安行禮謝賞,表示一定要好好品一品滋味。


    杜美珂出了榕梨院便一路快行迴了秋蘭院,她生怕會燙傷麵孔,迴去細細地拿鏡子照了半天,見麵頰隻是紅腫著,倒沒有起泡,這才鬆了口氣。暗自慶幸,幸虧現在正值隆冬,那湯涼的快,不然……


    想到方才受的折辱她恨得直將妝奩台整個掀翻,狠砸了些東西這才稍稍消了氣,收拾了一番,又用冰袋敷了臉,才咬牙去廚上又給慧安熬了一碗湯。


    待她再次迴到秋蘭院,見院中靜悄悄的,連正房的燈也暗著,便知孫熙祥又沒到這邊來,登時心情又壞上了三分。聘菊和巧雲戰戰兢兢地跟著她,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杜美珂卻猛然停下腳步,迴過頭吩咐道:“你們兩個現在就去打探下,剛才方嬤嬤為何不在榕梨院,去了哪兒。再有,看看老爺現在在哪裏。別不舍得打點,銀子用完了自和我說便是,早去早迴。”


    兩人聞言,忙行了一禮匆匆而去。待杜美珂沐浴出來,兩人已經迴來,聘菊上前稟道。


    “方嬤嬤是在夫人第一次進榕梨院前出了院子的,她先是去了碧水院,出來後又拐去了銀蓮住的綠水院,都是屏退了丫頭,隻和攀枝銀蓮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迴了榕梨院。方嬤嬤從碧水院院走後,那攀枝便忙著整飭酒菜,還打扮了一番去了二門,後來……後來老爺……”


    聘菊的話沒敢說完,杜美珂卻心知肚明,孫熙祥定是今日又歇在了攀枝那個賤人那裏。而沈慧安當日說什麽睡不安生,讓她照顧晚上的湯水,定已想好了這一步,就是讓她沒有時間霸著孫熙祥,好讓攀枝銀蓮那兩個小賤人去鑽空子!


    這沈慧安真是好算計!一個沒出閣的大姑娘,心思餒是淫穢!她敢肯定這些時日沈慧安定會抓著她使勁折騰,讓她日日晚上都不能得閑。杜美珂想著,麵色便猙獰了起來,隨即她緩緩平靜了下來,滿臉厭倦地道。


    “你們都出去吧……沒事別來打攪我。”


    聘菊二人忙屈膝應了,退出了房,杜美珂見二人出去悶聲坐了一會,想著這兩日來的遭遇隻覺已瀕臨崩潰的邊緣,喘息不能,她大口大口地吐著氣,猛地撲到床上將臉死死壓在被子中便嗚嗚的哭了起來。


    好半響她才哭的累了,漸漸停下來抹了淚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死死握著拳頭,眯起了眼,目光中盡是狠毒。


    ------題外話------


    謝謝送素素鑽鑽和花花的所有親親們,謝謝留評鼓勵俺的寶貝們,謝謝一直支持素素陪伴素素的所有親親們,素素一定努力碼字迴報大家。群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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