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方才在車中便看到了孫心慈,自不想理睬她,可如今她既趕了上來,這裳音樓內外都是熟識之人,倒不好做的太過分,落了虐待庶妹的口實,於是惠安便隻能站定眼看著孫心慈到了眼前。


    孫心慈的那點小心思慧安怎會猜不到?昨兒她千方百計地引那文思存留意自己,慧安已心知肚明。既然已經這樣了,便也隻能帶著她了,也不等孫心慈說話慧安看也不看她,便帶著麵色不好的春夏秋冬上了樓。


    裝什麽高貴!如此欺辱人!


    孫心慈見慧安直接無視自己,氣的小臉發紫,心中不停腹誹著。但望著慧安遠去的身影她又不能不舔著臉跟上,於是死死地咬著唇抬腳跺了幾下地這才快步入樓。


    一行人剛到二樓,便見文思存的貼身小廝百鳴迎了上來,慧安她們被帶至三樓的觀雅居外,百鳴引了冬兒幾個自有去處,隻慧安帶著孫心慈進了屋。


    觀雅居不大,統共隻一間雅室,裝飾的卻極為文雅,屋子正中擺著一張紅木大桌,如今上麵已經擺滿了點心茶水。


    文思存,文景心並文衝的兩個庶出女兒文景荷、文景棠正吃著點心說笑,見慧安二人進來忙招唿兩人入座。


    慧安自是坐在了文景心身邊,孫心慈卻挨著文思存坐了,幾人寒暄片刻卻聞外麵傳來一陣喧囂,接著雅間的門被推開,崔知菲笑著走了進來。


    “思存哥哥,景心姐姐……”她滿臉笑的進來,見孫心慈也在,而且還坐在文思存的身邊登時麵上的笑容便滯了滯,後又道。


    “我們家就在這隔壁的鳳蘭閣,才聽說這觀雅居是你們在這裏,我便跑了過來想湊個熱鬧,沒想到沈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在啊。”


    她說著便直接走到了文思存邊兒上,文思存的左邊坐著孫心慈,右邊卻是文景荷,見她過來,文景荷已身子微動準備讓座,可崔知菲卻直直地走到了文思存的左邊,就在文思存和孫心慈中間站定。


    她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分明就是讓孫心慈給她讓座。


    孫心慈見眾人都看了過來,氣惱不已,麵色也憋得微紅,可一想到昨兒杜美珂的話登時又一肚子火氣發不出來,深吸了一口氣,她才笑著起身,道。


    “崔小姐快坐,快喝杯熱茶暖暖。”說著還體貼的倒了杯茶推給了崔知菲。


    崔知菲卻似不領情,隻淡淡的看了她推過來的茶盞一眼,一言不發。


    登時屋中的氣氛便有些凝滯,慧安心裏好笑,隻道孫心慈這是何必,真是應了那句話,人自辱後人才辱之。


    “知菲妹妹和誰一起來的?”文思存自也察覺出了氣氛的怪異,忙笑著問道。


    崔知菲這才露了笑,看著文思存,答道:“和我祖母,還有我娘和嬸母,兩個妹妹。怎麽這邊就你們幾個?”


    文景心聞言笑道:“前兒老太君著了涼,王妃嬸子和我娘都守在衡富院呢。大姐姐和二妹妹也留在了祖母身邊,六妹妹年紀小,母親攔著沒讓出來。這可不就我們幾個不孝跑出來湊熱鬧了。”


    幾人一言一搭的倒是將孫心慈涼在了一邊,孫心慈麵色難看,見慧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更是羞惱,死死咬了咬唇,才自尋了位置坐下。


    慧安見她這般直唿爽快,聞言文景心的祖母病了便忙關切的詢問了幾聲,文思存笑著答了。


    知道隻是受了些小風寒,無大礙,眾人這才又說道要去隔壁給崔知菲的祖母安華夫人,還有她的母親威遠侯夫人問安。


    於是慧安屁股還沒坐熱,就又和文景心一道起身到了隔壁的鳳蘭閣。


    鳳蘭閣除了牆上懸掛的壁畫與觀雅居不同,其它倒都一般無二。


    安華夫人今年已有五十來歲,保養的很得當,看上去很年輕,她的眉目與皇後娘娘極似,讓人一看便知是一對母女。


    今日她穿著一件石青色的上襦,一襲暗青色的棕裙,衣服邊角都用金線勾邊,腳下蹬著一雙金絲雲頭履,鞋尖還綴著拇指蓋大小的渾圓東珠,通身上下一派雍容華貴。


    而崔知菲的母親威遠侯夫人則有三十多歲,小圓臉,丹鳳眼,眉間貼著蓮花型雲母花鈿,瓊鼻秀口,五官很是精致。


    文思存帶著文府的小姐們上前請了安,安華夫人免不了又詢問了鼎北王府的女眷為何都沒來,文景心迴了,自又是一場關切寒暄。


    待慧安上前施禮,由於是第一次見,安華夫人很是和藹地拉了她的手,隻道可憐孩子,又說起沈清,她紅著眼感歎了幾句,還讓慧安常到威遠侯府玩。臨到末了又退了右手腕上的檀木佛珠串子給了慧安,慧安見她是真的慈愛,並不客套,倒也不推辭笑著受了。


    孫心慈見了禮,安華夫人倒也將她叫到了身邊,笑著問了幾句,見她談吐文雅賢淑,便看向威遠侯夫人,道:“這鳳陽侯府的姑娘還真是一個頂一個的水靈,瞧這倆丫頭,端的是好相貌。”


    “誰說不是,看著倒是比我們菲兒要穩重的多。”威遠侯夫人也笑著應道。


    慧安見崔知菲麵色不愉,心思一動,笑著道:“我這二妹妹可不光長的好,還彈得一手好琴呢。”


    安華夫人聞言,眼睛眯了下,笑著問道:“哦?她可是昨日在城外官道上彈琴的那小姐?”


    慧安忙點頭一笑,一臉讚賞的看著孫心慈,笑道:“沒想到夫人也聽說了,可不就是她嘛。”


    孫心慈聽慧安誇讚自己,雖心裏不明白,但還是很高興,微垂的眼眸一亮,忙緋紅了麵頰。


    安華夫人卻放了孫心慈的手,隻笑道:“恩,不錯,是個伶俐的。”


    孫心慈聞言,隻樂的一臉嬌羞笑意,忙道:“當時也是心情激蕩這才……迴去姨娘就罵了小慈太魯莽,當時那麽多才華橫溢的小姐公子在,哪裏就輪到小慈出頭了,平白讓人笑話了去。小慈到這會兒還悔著呢……”


    威遠侯夫人聞言卻道:“倒是個臉皮子薄的,彈的好就是彈的好,不必過謙,昨兒菲兒還讚你琴藝呢。”


    崔知菲一直看不起她,會讚自己才叫見鬼呢。


    孫心慈這迴倒是知道這是威遠侯夫人和自己客氣呢,忙道:“哪裏,崔小姐的琴藝可是國子監琴博士文先生親自教授的,小慈就是一分那也是比不上的,夫人快別臊我了。”


    崔知菲見母親讚孫心慈麵色便有些難看,此刻聽她這麽說也不領情,輕聲哼了下。安華夫人便瞪了她一眼,笑著又問孫心慈,“你這琴藝可是請了先生?”


    “是我母……姨娘從小教導的,倒是讓夫人見笑了。”孫心慈忙笑著迴了。


    威遠侯夫人和安華夫人聞言對視一眼,便再不多言。她們都是識得孫心慈的母親的,雖是不恥她當年不顧閨譽做了那等事,但杜美珂琴藝出眾,在當年的閨閣小姐中還是很出名的。


    文景心幾個小的卻是麵露詫異,慧安聞言隻譏諷一笑,對這樣的孫心慈她並不陌生,前世的她和杜美珂就很會表現自己,不放過任何機會往自己身上貼金。


    屋中片刻沉默,安華夫人才笑著又道:“恩,是個好姑娘。巧兒,將那雪宮紗的荷包拿給孫小姐玩兒。”


    孫心慈聞言忙是推辭,安華夫人又道:“隻是個小玩意,不值當什麽,總歸是宮裏出來的物件,也算拿得出手,你拿著玩兒便是。”


    孫心慈這才謝了,將那荷包收了起來,心裏高興的不得了。方才那文府的兩個庶出姑娘可是隻得了幾個金錁子,說起來鼎北王府和威遠王府還是世交呢。安華夫人卻隻送她了這荷包,說明高看她一眼呢。


    孫心慈隻覺母親說的一點都沒錯,女子是要抓住機會表現自己的,若不然哪裏會被人知曉,多虧了她昨日靈機一動彈了那一曲,看看吧,現在已經有貴夫人知道她的好了呢。


    這貴人還是皇後娘娘的生母呢,等哪日安華夫人若能在公眾場合讚她兩句……如這般被稱讚的多了,待母親再被扶正,那她難道還愁嫁不了好人家嗎?


    孫心慈想著便揚起了唇角,迴頭有些得意地撇了眼慧安。心道,這個蠢貨,粗野之名在外,有何可得意的!


    慧安迎上她示威的目光卻隻笑了笑,扭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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