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孫心慈有她的張良計,她沈慧安亦有自己的過牆梯,今世她們便各顯神通吧,倒要看看最後贏的會是誰,她就不信幸運會一直眷顧杜美珂母女!


    何況今日孫心慈的作為在她看來可真算不得高明,這京城之中會彈琴的閨秀便如四條腿的青蛙一般多,何以別家小姐都毫無動靜,隻孫心慈鬧了這麽一場?


    這大輝對女子雖是寬待,但並非不介懷女子的德容,作為女子首先便要賢淑端莊,這也是母親被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們看不起的緣由。


    女子是要會棋琴書畫為好,因為那樣在她嫁人之後便更有機會抓住男人的心,可並不是讓她在閨閣中就拿出來顯擺的。今日孫心慈是讓外麵那些少年郎們讚了,但她的行為流於輕浮,也同樣會讓京中的夫人小姐們看不起。


    人家威遠侯府的崔知菲被讚琴藝出眾,那也是因為年年國子監考評時都拿上等甲,又是雲崖琴社的創辦人之一,故而才被人所知,可不是在這公眾場合中瞎出風頭揚名的。


    一旦女子被認為舉止輕浮,那還有哪家的主母會選她做媳婦?沒得讓她進門敗壞了門風!


    看來那杜美珂落到今日給人做妾的下場,竟還不知道自己錯在那裏,連這樣的道理都沒教給孫心慈。對啊,杜美珂直到此刻還覺得她的遭遇都是母親加諸給她的呢,又怎會自我反省。


    故而慧安聽到文景心的話隻是一笑,道:“爬的越高,往往摔的越慘,心太高了可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對有些人有些事你且容她,忍她,由她,等過兩年你且看她!再者說了,今兒她這強出風頭,自有那看不慣的要尋她事兒,倒是省了我的心呢。”


    慧安迎著文景心的目光挑眉一笑,竟是說不出的自信耀目。


    慧安並非真笨,相反她從小亦在沈清的教導下讀過兵法,學過詭道,隻是她所擅長的並非內宅爭鬥罷了。再加上前世的她被沈清寵愛長大,心性純良,亦相信世上的真善美,待人真誠,極少懷疑他人,這才使得她被杜美珂母女欺騙,最後落了個慘淡結局。


    而今她既已認清杜美珂母女的真正嘴臉,反倒覺著沒什麽可怕的,慧安透入骨子裏的高傲也一直相信自己今世不會再輸給任何人!


    文景心與慧安交好,倒是比之他人更了解慧安,她一直不覺慧安是個笨人,如今聽她這麽說倒也沒多少意外。她方才也看到了,前麵不遠處威遠侯府的馬車在琴聲響起時砰地一聲重重的被關上了,崔知菲的性子文景心哪裏有不了解的,今日得罪了她,那孫心慈以後怕不會好過。


    慧安說的也沒錯,那孫心慈如此年少氣盛,鋒芒畢露的,還看不清自己個兒的身份,也不是什麽厲害角色。文景心想著,也就笑了,道。


    “你倒想的開,卻是我白操心了!”


    “誰說白操心,我這心裏可暖洋洋著呢。”和文景心相視一笑,方才心裏的一點不爽快也就煙消雲散了。


    一路喧鬧,馬車又行了一會兒便進了城門,慧安和文景心約好明日在裳音樓相見便辭別她迴了自己馬車。


    兩府馬車在宣和樓下分開,各行其道,然而慧安乘的馬車剛繞過街巷便突然顛簸了下,沒有防備的慧安身子一歪,重重地撞在了車壁上,於此同時車外響起冬兒的暴喝聲以及車夫的驚唿聲。


    “你這人怎麽走路的,沒長眼嗎,怎麽往車前撞!”


    慧安蹙了蹙眉,撐起身體推開車門便見馬車邊躺了一個衣衫破爛的老漢,正抱著雙腿疼苦的呻yin著,而冬兒則一臉怒氣地盯著他,車夫則一臉無措地站在老漢邊兒上詢問著老漢的傷勢。


    很顯然,方才馬車是因為這老漢才突然停下的。騎在馬上的春兒見慧安出來,忙翻身下馬靠近慧安,解釋道。


    “車子剛轉過彎,這老漢便從那邊衝了過來,是他自己沒看路直挺挺地闖過來的,不怨咱們。而且我和冬兒看的分明,張伯勒韁及時,咱們的馬車根本就沒真撞上他!”


    “姑娘,這人分明就是碰瓷坑錢的!竟連鳳陽侯府的車都敢攔,姑娘先進去,奴婢倒要看看這人有何能耐!”冬兒說著便翻身下馬,衝那躺在地上的老漢走了過去。


    慧安倒沒有進車,隻看著冬兒走到那老漢跟前蹲了下去,笑著道:“老伯可是傷著了?是這樣,我從前學過些摸骨推拿的本事,不若讓我來看看?”


    她說著便伸手去摸那老漢抱著的右腿,可還沒等她靠近,那老漢便痛叫一聲避了開來,從慧安的角度看的真切。慧安同情弱者,可卻最厭那坑蒙拐騙之徒,見此不由心裏厭惡,轉過身便欲迴車中去。


    可就在此時那老漢突然大聲嚷嚷了起來。


    “你們這些惡人,撞了人還想再來傷我,哎呦,可疼死小老頭了……”他這一嗓子,倒是把冬兒嚇了一跳,接著見路人都對她指指點點,登時便氣地滿臉通紅。


    “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好心要給你看看傷,你倒說我居心叵測傷了你!這大庭廣眾的怎能睜著眼說瞎話,你到底傷沒傷,你自己心裏有數。人在做,天在看,你這麽缺德,也不怕遭了天譴!”冬兒雖是個丫頭,可跟著慧安也從未被人這麽欺負過,被路人用鄙夷地眼神看著,直羞的她渾身發抖,怒氣衝衝地跺著腳,衝著那裝疼的老漢便破口罵道。


    她一吼完,那邊老漢的叫聲更大,泣如雨下哆嗦著身子道:“老天啊,老漢活了六十有二還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今兒卻被個小丫頭指罵缺德,你們撞了人,傷了我反倒有理了!各位貴人們都給評評理,給老漢做個見證,可憐我老頭全靠一雙腳勞作耕種,這雙腳要是傷了可叫我怎麽活啊!”


    方才那老漢倒在馬車邊兒上,一邊被馬車擋住,冬兒湊近又剛巧擋住了另一邊,圍觀的人就隻留意到了冬兒那先聲奪人的一聲吼,還有她惱怒著說老漢沒長眼的兇惡神情,後來更是看到冬兒去摸那老漢的腿,結果老漢便叫了起來。


    人都有同情心,也都有仇富心理,不知覺中圍觀的路人已有了片麵的判斷,此時因為冬兒的話,有些圍觀的民眾已經開始出言指責了起來。


    “哎,世風日下啊。”


    “撞了人就該賠償,怎還這種態度,這是哪個府裏的?真是沒有教養。”


    “這位姑娘,做人不能這樣,誰家還沒個老人,要是你那雙親出門遭此對待該當如何?”


    ……


    冬兒聽著這來自四麵八方的指責聲真是又羞又惱,直想衝過去踹上那老漢一腳,倒看他還裝不裝的下去,她還就不信他能不躲不跳得受了她的打!隻要他躲了,人們也就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了。


    冬兒想著就要往老漢麵前衝,慧安眼見她的神情便知她心中所想。


    此處正是當街,附近商鋪林立,行人熙熙攘攘,隻這一會兒工夫便擁了一堆圍觀看熱鬧的人,慧安撇了眼對冬兒指點著的人們,微微蹙眉。


    她不欲將事情鬧大,畢竟自己這方處在強勢,便是那老漢真是坑錢的,在外人看來也是弱勢人群,最容易博得同情,更何況這事本就有些分辨不清,若冬兒一腳下去那老漢躲了倒還好,若他當真受了這一腳,那可就麻煩了。


    如是想著,慧安忙高聲道:“冬兒不許無禮,春兒給這老漢一袋銀子,我們走。”


    慧安言罷正欲迴車,那裏知道那老漢竟也不等春兒去解腰間的錢袋子,反倒在地上一個打滾就到了車下,伸手便向慧安扯來,眼見他的手便要拽上慧安的衣袖。


    習武人的本能令慧安立馬有了反應,她目光銳利的射向那老漢正觸上老漢閃著兇光的雙眸,心裏一凜,慧安的手已伸到了腰間,觸上了九節鞭的鞭柄,正欲抽出鞭子,可餘光卻撇到了一抹清雋的身影,再然後便觸及到了一雙深沉如海,靜淡無波的眼眸。


    是他!昨日在西山小徑上遇到的那人!他今日穿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布衣,此刻正傲然地站在人群外靜靜地看著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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