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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酒館裏迴到家,顧遠表情一路都是悻悻不樂,王重山也被他甩在身後,隻得在後頭不遠不近地跟著。


    聽到門口動靜的顧清明趁機把一手雜牌扔到桌上,直接耍賴:“不玩了,沒意思。”整個晚上從象棋到□□,他是越輸越玩,越玩越輸,不但一局沒贏,還被迫答應了許多喪權辱國的條款,他要是再不借機耍耍賴,非得把整個假期都搭在王正燁的床上不可。


    “您迴來啦,廚房裏燉了糖水要不要喝一點。”顧清明甚是狗腿地迎上來,話裏帶著超乎往常的熱情。


    這要是在平時,顧遠肯定已經察覺出顧清明的不同,再瞟上兩眼,等他把事情搞清楚後,非要不輕不重,似是而非地把他羞到無地自容不可。


    但是今天,顧遠隻是輕輕看了他一眼,眼神落在顧清明的臉上卻沒有聚焦,空洞失神。愣了片刻,他才點點頭,可嘴上迴答的卻是:“不了,沒胃口。”


    顧清明的腦子頓時犯傻當機,想不明白顧遠這到底是要還是不要啊?


    好在顧遠沒有再為難他,伸手在顧清明那張略顯呆滯的俊臉上捏了一把,柔聲道:“不早了,你們也早點上樓休息吧。”說著,自己邁腿朝主臥走去。


    這是怎麽了?出去散了步怎麽人就傻了?顧清明拿眼神去問顧遠身後的王重山,然而王重山完全沒功夫搭理他,一雙眼睛隱含擔憂緊粘在顧遠身後,路過顧清明時丟下一句“聽你哥哥的話,趕緊睡覺去。”就緊隨顧遠而去。


    顧清明搞不清楚這對中年夫婦到底在搞什麽花樣,一頭霧水地轉頭問王正燁,“他們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王重山眼皮都沒掀一下,一副撲克在他手上被洗得如同行雲流水一般流暢,“不管演的是哪一出,咱都沒有看戲的福分,最好是當什麽都沒看到,否則等到事後追究起來,你還能和他們講道理,說是他們非得演到你麵前來的嗎?”


    顧清明立馬縮了脖子認慫。不管是哪個,事後想起來惱羞成怒想算賬,他都吃不消。


    這時候,一直杵在角落裏扮演壁花的陳楚突然出聲,聲音不高不低,卻從剛剛的隱身狀態下生出了那麽一丁點存在感,“廚房的糖水一直溫著,您要用嗎?”


    顧清明側頭一想,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一拍腦袋,似歎非歎道:“得了,這個家裏還真就隻有我一個傻的。”


    王正燁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低頭瞅了眼他帶著淡淡懊惱的臉,微笑地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黑發,側頭對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陳楚說道:“不用了,讓他們撤下去吧。”


    這次顧清明咽下口水,卻沒有對對王正燁的自作主張表示任何不滿。


    雖然男明星不用像女明星那般時刻注意自己的身材,對飲食有著近乎酷刑一般的嚴苛要求,但也沒辦法同普通人那樣隨心所欲的大吃大喝,因為不管是大熒幕還是小熒屏都有放大效果,稍微一不注意,下一次新聞的頭條就可能是他迴國後飲食管理不善導致發福,他還不想被陳明亮嘮叨到死,也不想吃公司那難吃到哭的減肥餐。


    王正燁捏著他的肩膀,兩人哥倆好似的往樓上走,半道上,王正燁突然湊到顧清明的耳邊似笑非笑道:“到我房間,我們好好算算賬。”


    顧清明心中頓時警報聲大起,還沒等他嚴詞拒絕,一條飛快舔舐過他耳垂的濕熱柔軟的物體就卷走了他好不容易提起的警惕,耳窩裏的熱氣讓半邊的身子都酥麻了,腦子像被來迴攪得又亂又黏。


    鬼使神差一般,顧清明就這般任由王正燁把自己摟進了他的臥房。


    就在和他們一天花板之隔的樓上,王家的兩個長輩們之間的氛圍就沒這麽纏綿迷醉了,更確切地來說,應該是一人單方麵在對另一人冷戰。


    顧遠坐在陽台上的沙發上,手裏一本厚厚的拉丁文《神曲》被翻來覆去翻了好幾遍,個別紙張已經起皺了,顧遠雙眼放空,好似未曾發覺。


    站在門口的王重山定定地看了他好久,最終還是心疼地長談了一口氣,轉到酒架前選了一瓶再溫和不過的紅酒,再坐到顧遠身前,給彼此倒了淺淺的小半杯。


    “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沒生氣。”悶悶的聲音非明就是在說,我在生氣,我生大氣了。


    “你要和我生氣可以,可是總得讓我知道自己做錯在哪裏吧。這樣一聲不吭地生悶氣,你是存心讓我著急,讓我不好受嗎?”


    顧遠保養細致的纖白手指緊緊地絞在細長的水晶杯腳上,顯露出主人不安猶豫的心情,良久之後,酒杯被放迴桌上,顧遠的聲音在靜謐的夜空之下幽幽響起。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真正生氣的……是我自己。”


    王重山臉上因顧遠的冷落而生的不愉稍稍融化,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溫和:“為什麽?”


    顧遠歪倒在沙發上,用手背蓋住臉,不想讓王重山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但說話的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絲沮喪,“我討厭他看你的眼神,討厭他和你說話的語氣,討厭你們聊那些我不知道的過去,這一切我都非常,非常討厭。”


    王重山啞然失笑,坐過去把顧遠的腦袋摟進懷裏,“親愛的,對我來說他不過就是大學時代的一個同學,和他的聊天也隻是客氣的寒暄。”


    “我知道,我知道。”顧遠懊惱不依,感覺到自己臉頰發燙,他趕緊把臉貼在王重山的小腹上,以此來阻隔王重山帶著熱度的視線,鬱鬱道:“好吧,我承認我嫉妒了。”


    這下王重山真的笑出了聲,渾厚的笑聲,震動的身體讓懷中的顧遠更加羞憤,兩腿緊緊的夾在一起蜷縮在身前,呈現出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


    “他……很英俊。”顧遠酸溜溜地說。


    “嗯,大學時期就有追求者為了他在在學院門口決鬥。”


    “他……很優雅。”某人的額角已經爆出憤怒的十字了。


    “嗯,藍血貴族的後代,他的祖母是麗莎公主的堂妹。”


    “他……很聰明。”顧遠磨牙。


    “嗯,聽說接管家族沒幾年就已經讓家族資產增長了近一倍,華爾街那邊也是對他多有讚譽。”


    顧遠斜睇著王重山,“那……他對你有意思?”


    “這——”王重山沒有被顧遠的話繞進去,“並沒有。”


    顧遠不滿地撇開王重山擱在自己大腿上的手,質問道:“什麽沒有,你當我眼睛瞎嗎?剛剛他看你的眼神非明就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剝光了,把你拖上床,你看不出來啊?裝什麽傻呢!”


    “我是真不知道,就算現在知道了,我也不可能迴應他。”


    “為什麽?人家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人品家世都是一流,不管喜歡上哪個,對方都是撿了大便宜,該歡歡喜喜迎迴家才是。”


    王重山撩開他額頭上散落的一絲亂發,在眼角的位置落下一個輕吻,溫情脈脈地說:“我家廟小,隻容得下一座菩薩,就這我還得日日鮮花供果,香火不斷,生怕一時照顧不周,他老人家生氣,停了我如魚得水的快活日子。所以他這尊大佛啊,還是另找大廟高就吧。”


    “油嘴滑舌,為老不尊。”顧遠被逗得一抽一抽。


    嚇得王重山趕緊給他揉肚子。


    顧遠抬頭看著王重山的側臉,所有時光對男人的偏愛在這個人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半晌之後,他眼中猶帶忿恨:“都怪你,年紀一大把了還作怪,勾得外頭總有些小姑娘,明知道你年紀可以做祖父了還使勁往你身上貼,現在連什麽老同學都出現了,以後是不是還會有舊情人什麽的。”


    說到底,還是不甘心王重山憑著一張臉還能在外頭招蜂引蝶。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心寬的,這麽多年被王重山寵得沒邊,性子就越發小心眼,在他眼裏,王重山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已經被他貼上顧氏的標簽,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那些不長眼的家夥還敢生出覬覦之心,這不是招他恨嗎?


    以前那些被王重山悄悄處理了,沒惹到他眼前,顧遠也就裝作不知道算了。可是今天這一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地勾引他的人,還一副沒把他放在眼裏的樣子,這怎麽能不讓顧遠怒從心頭起。偏偏對方,相貌比他好一點點,人才比他好一點點,家世,提這個沒意思,顧遠算來算去竟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被比下去了,當著外人的麵他不好發作,隻好把這股子不痛快統統算在了王重山身上,為老不休!招蜂引蝶!!


    算是平白遭受了不白之怨的王重山摸摸脖子,岔開話題道:“早點睡了吧,威廉不是說明天要過來拜訪……”


    顧遠當即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豎目怒道:“他還想來做客,他連門都別想進!”


    說是這麽說,他還是很快從衣帽間找出睡衣,進了浴室。


    第二天清晨,顧遠一大早就神色嚴肅地坐在餐桌前翻報紙。


    顧清明偷偷看看他,又看了看姿態優雅地吃著早餐的王重山,被身邊的王正燁瞥了一眼,馬上老實地低下頭,把並不怎麽喜歡的牛油果塞進嘴巴裏。


    顧遠終於放下了那份他其實看不太懂的報紙,親切地看向顧清明,“清明,早上打算做什麽?”


    作為第一個得到他好臉色的人,顧清明受寵若驚地咽下喉嚨裏的食物,恭恭敬敬地迴答道:“打算去湖上溜一圈。”


    “不錯,運動運動對身體好。”顧遠頜首,“那小燁呢?”


    “我沒什麽安排,跟著清明出門逛逛好了。”


    聞言顧遠心裏更加滿意,兩個孩子都不在家,更方便他處理“情敵”。


    “去吧,你平日裏工作也怪累的,出去好好疏散疏散。”


    王重山全程一言不發,一副全都由顧遠做主了的模樣。


    雖然不滿意王正燁跟著自己,不過看到顧遠古怪的臉色,顧清明還是決定把這點不滿意壓在心裏,等出了門再把王正燁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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