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速戰速決


    李潤野坐在急診室裏準備接受縫合,顧之澤嗡嗡嗡地圍著大夫打轉:“醫生,麻煩你用最細的線縫,一定要小心,他是書法家,寫的字可好看了,他的手不能有後遺症的,書法家啊……”


    原來情人眼裏不止出西施,簡直可以出雅典娜!馬軒目瞪口呆地看著顧之澤臭不要臉地又給自家師父加上了一頂高帽子,真心覺得這個孩子得有個人來管管,於是求助地望向李潤野。


    李潤野一臉坦然,毫無心理障礙的樣子。


    馬軒絕望了,隻得看著顧之澤繼續嗡嗡嗡,直到醫生不勝其煩一腳把他踢到走廊裏等著,連帶自己也被轟了出去。顧之澤在走廊裏緊張得走來走去,馬軒坐在椅子上看著顧之澤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晃,憂心如焚的樣子讓人看了就不忍,於是漸漸地把那戲謔的心態收了起來,他認真地打量著顧之澤,幾乎能從對方的每一聲歎息和每一個眼神中看出對李潤野深深的愛意,馬軒猶豫了半晌還是小心翼翼地說:“小顧,你……別太擔心了。”


    “唔,”顧之澤隨口應一聲,又趴在急診縫合室的門口玻璃上往裏看。


    “你跟老板……關係很好?”


    “嗯,”顧之澤完全沒在意馬軒說什麽。


    “你們……”馬軒抬頭看一眼顧之澤焦躁的表情,眼睛還是紅腫著的。


    “你們……”他再吸口氣,想給自己鼓鼓勁兒。


    “你想說什麽?”顧之澤扭過頭來,有些不耐煩地問。


    “你跟老板……”


    顧之澤僵硬了一下,馬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目光有些遊移。顧之澤忽然長長地喘口氣,好像放下了什麽心理包袱一樣,他聳聳肩說:“就這樣,你猜對了。”


    “什麽!”馬軒蹭地站起來,“你,你,你們?”


    “怎麽,有問題麽?”顧之澤奇怪地問,滿臉的理所當然,腦門上寫著“少見多怪”四個大字。馬軒倒有些尷尬了,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三八了。


    “你們怎麽會?”


    “就這樣啊,看順眼了唄,”顧之澤坦然地聳聳肩,“然後就在一起了。”


    “這……這也……”馬軒完全想不出詞兒來表達自己的心情,隻覺得這事兒簡直太挑戰他的理解能力了,滿心希望顧之澤能來給自己解釋解釋,可惜顧之澤真心覺得這事兒沒什麽可解釋的,我愛他他愛我,關你屁事,我跟你解釋得著麽?


    於是顧之澤一門心思地去扒門縫,丟下馬軒一個人傻乎乎地坐在那裏,腦子裏“在一起”三個字單曲無限循環播放。等李潤野從裏麵出來時,就看到自己的八戒望穿秋水的簡直要變成望夫崖,而馬軒坐在椅子上已經石化成一尊雕像了。


    李潤野走過去,一腳踹上馬軒的小腿:“嘛呢?”


    馬軒這才倉皇地抬起頭,看到顧之澤正緊張兮兮地向醫生詢問注意事項,李潤野的襯衣上血跡斑斑,頗有點兒血染戰衣的蒼涼感。


    “我……”馬軒咽口吐沫,總不能坦白說自己正在琢磨這兩人是怎麽“搞”到一起去的吧,於是猶豫一下說,“我送你們迴家?”


    “迴什麽家,先去公安局做筆錄,”李潤野扭過頭來衝著顧之澤灑脫地一抬下巴,“走了八戒!”


    “哦哦,”顧之澤應著,客客氣氣地跟醫生道謝,還不放心地追問:“真的不用影響手部的功能嗎?他寫的字可好看了,他是書法家……”


    李潤野對書法家這個頭銜不置可否,隻是一把勾過顧之澤,大喇喇地摟住他的肩膀。顧之澤小心翼翼地扶著李潤野,好像對方剛剛被一輛大掛車碾過,全身都是粉碎性骨折。


    馬軒跟在兩人身後,看著這倆互相扶持的背影,震驚得無以複加:李潤野,簡稱坑石,全稱“茅坑裏的石頭”,這種又臭又硬的貨,顧之澤你怎麽啃得下嘴?


    ***


    筆錄做得很快,麻煩的是後續安排,鄭隊長的意思是餘犯尚未全部落網,李、顧二人應該繼續蹲在城郊的醫院裏“修養”,對此李潤野完全沒有意見,可是還在“作妖”的顧之澤不太樂意,他現在一門心思就想“迴家”。


    “師父,你不想迴家麽?我們的家啊!”顧之澤循循善誘,希望把師父拐走。


    “在我看來,有你的地方就是家。”李潤野情深似海。


    於是顧八戒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兩個人在城郊的醫院裏住個雙人標間開始“休養”:李潤野還要停職將近兩個月,顧之澤的公假辛奕大筆一揮就給了整整一個月,考慮到警方辦案需要時間,又給加了一個月。這兩個人一下子得了兩個月的“蜜月假”,於是就窩在醫院裏商量去哪裏旅遊,畢竟這種機會失不再來。


    顧之澤滿懷期待地說:“師父你前幾天天天抱本《旅行家》看,是不是就是想找個好地方度假?”


    “不是,主要是因為《旅行家》放在報刊架子上的第一排,拿起來順手。”


    “哦,”顧之澤低下頭,帶著濃濃的失望之情說:“上次你說去肯尼亞,我還挺期待的。”


    “嗯,可以走內羅畢、馬賽馬拉、納庫魯、肯尼亞山、安博塞利,然後返迴內羅畢坐小飛機去拉穆。”李潤野飛快地報出一串行程,流利的好像在心裏反複揣摩了幾百遍。


    顧之澤抬起頭,笑眯眯地看著他,“行程做的夠詳細的啊,想了好久了吧?”


    李潤野眯著眼睛,覺得顧之澤最近越來“放肆”,對師父缺乏最起碼的敬畏感,必須要懲戒一下,於是勾勾手指把人召過來,輕輕推倒在床褥間。


    兩個人開始療養後做了兩件重要的事,第一件就是給顧雲森打電話。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雖然這會兒才說實話頗有點兒先斬後奏的意思,但總比頑抗到底詭計敗露要強的多,最重要的是,顧雲森快要迴來了,這事兒實在是拖不下去了。


    顧雲森一言不發地聽兒子交代完“犯罪事實”,心裏又氣又急又恨又疼,一時之間胸口堵得生疼,話都說不出來了。顧之澤沒聽到老子的迴音,心裏馬上就沒底了,他幾乎是聲淚俱下地懺悔自己的過錯,表示事情真的已經過去了,真的已經安全了,奈何老爺子就是唿哧唿哧喘氣,愣是一句話沒說。


    顧之澤膽戰心驚地把電話交給李潤野,自己小鼠一樣縮在旁邊聽。李潤野拿起來剛說了一句“叔叔,”顧雲森那邊忽然就有了反應。


    你身為領導不關心自己的屬下讓一個新入職才一年的年輕記者去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你好意思麽你對的起自己的職責麽你知不知道這就叫做屍位素餐萬一阿澤出了什麽事你就是幫兇而且你還是他的戀人你怎麽能這麽忽略他你居然讓他受了那麽嚴重的傷你當初是怎麽跟我保證的你言而無信小人一個……


    顧之澤聽著自己父親這一長串不加標點符號就噴出來的句子嚇得直縮脖,背信棄義地把李潤野丟下不管自己逃之夭夭。李潤野看著蜷在另外一張床上拚命衝自己擺手擠眼的八戒,無言地翻個白眼,老老實實地聽自己的老丈人訓斥。


    兩人做的第二件事就是不停地接電話,每一個打給李潤野的電話在最後總會支支吾吾地問,“那個……小顧怎麽樣啊,挺好的吧,你好好照顧人家,人家畢竟是你徒弟啊……”


    而打給顧之澤的電話也一樣,隻不過台詞變成了,“老板的手不方便,你好好照顧他一下,反正你倆……啊……挺熟的是吧?”


    顧之澤接聽了幾個後明顯感到這話風不對,想想馬軒應該不是那碎嘴的人,於是揪著李潤野問怎麽迴事。


    “那天我太著急了,估計他們都看出來了。”李潤野淡淡地說,好像事不關己一樣。


    顧之澤拋下電話仰躺在床上長長歎口氣:“好煩人啊,談個戀愛而已,關他們什麽事兒?”


    “明星都這樣,”李潤野揉揉顧之澤的頭發,“最引人關注的話題就是談戀愛,顧記者,你打算怎麽辦呢?”


    “什麽怎麽辦?”


    “過幾天去上班,他們肯定會有好多議論。”


    “議論去唄,趁著他們議論的功夫,我趕緊多發幾篇稿子。”顧之澤扭頭看著李潤野,眼睛亮閃閃的全是笑意。


    李潤野挑挑眉笑了。


    ***


    錢哥一旦落網,案子的進展一下就快了很多,兩周的功夫安寧市地下非法賣血組織就被連根拔起,主、從犯一共有16人,涉案金額高達百萬,算的上的是大案要案了。市公安局在偵辦結束後第一時間就召開了全市記者招待會介紹案情。顧之澤作為此案的第一證人和主要線索提供者,生平第一次坐在了主席台上,麵對台下黑壓壓的一片同行和成排成排的鏡頭,一時之間頭暈眼花恨不得栽倒桌子下麵去,李潤野在大廳的一個角落裏看到顧之澤這副樣子,狠狠地罵了一句“豎子!”


    專案組的鄭隊長先是把案子的經過做了簡單地介紹,顧之澤被隆重推出來作為“警民合作”的範例,他紅著臉站起來微微鞠個躬,台下崔遙開始吹口哨呱唧呱唧鼓掌。李潤野冷冷的一記目光斜過去,忿忿地想,到底是誰把這個丟人現眼的慫貨派過來采現場的?


    在記者提問環節,顧之澤成了全場的焦點,很多媒體都把采訪的重點放在了他暗訪血站的經過上。崔遙在台下衝顧之澤擠擠眼睛,那意思是這是成名的大好時機一定要抓住,但是顧之澤還是遮遮掩掩地迴避了很多問題。李潤野在旁邊聽出了端倪,他微微皺眉不太明白顧之澤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


    雖然說樹大招風,做人應該低調一點,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顧之澤完全有資格“炫”一把,借由此事給自己增加一點兒籌碼,大踏步向一線名記的行列前進。這是成就,是功勳,是他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他理當抬頭挺胸地去迎接眾人的掌聲和鮮花。


    正是從這個角度考慮,李潤野對顧之澤這個不合時宜的謙虛頗不以為然,覺得八戒關鍵時候掉鏈子,怎麽在這個場合倒不會說話了。


    顧之澤興衝衝地下了記者招待會,躲開一幹新聞媒體的采訪拽著李潤野跳上了崔遙的車。崔遙嘰嘰呱呱興奮不已,好像顧之澤露了大臉他也與有榮焉。


    “小顧,你真夠牛的!”崔遙由衷地讚歎。


    “那是!”八戒的鼻孔都朝天了,李潤野歎口氣,這小子耗子扛槍窩裏橫,一出去見世麵就露怯。


    “真應該讓那幫紅眼病來聽聽,省得他們碎嘴嚼舌根!”崔遙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合適,他驚恐萬分地瞟一眼後視鏡,李潤野那雙深邃幽黑的眼睛正牢牢地盯著他,盯得他從骨頭縫裏往外冒涼氣,可話已經出口,崔遙也隻好尷尬地笑一笑。


    “哦,他們說什麽了?”顧之澤忽然來了興趣,側過身來興致勃勃地看著崔遙,聽自己的八卦聽得很嗨。


    “還能有什麽,不就那些唄……說你,嗯,用不正當手段發稿。”崔遙在緊張之下用了一個非常“外交部”的措辭,弄得李潤野本來已經結冰的臉都顯出了笑意。


    “嗯,是不太正當,暗訪嘛,多少都會有點兒‘不規矩’。”顧之澤仿佛沒有聽懂崔遙的話,絲毫不介意的樣子。


    崔遙再瞥一眼後視鏡,掙紮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心裏的好奇,囁嚅著問:“那個,老板……我……你……”


    “我們真的在一起。”顧之澤笑著插嘴說,並且用力的揮揮拳頭加重這種肯定的意味,“不用懷疑啦,他們說的是真的!”


    崔遙雖然有了萬全的心理準備,奈何顧之澤這種跟中了五百萬彩票一樣興高采烈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口吻委實太過超凡脫俗,而坐在後排座向來酷帥狂霸的老板,目光又實在太過溫情脈脈,崔遙本就不堪一擊的小心髒還是避無可避的遭受到了重創,車子毫不奇怪地撞向了路邊的電線杆,蹭掉了保險杠上的一層漆。


    ***


    兩個人迴到闊別多日的家心裏頗有點兒絕境逢的感慨,李潤野看著顧之澤鄭重其事地把後手五個手指按在感應器上問:“幹嘛用指紋鎖?”


    “這是我們的家,”顧之澤按下9位數字的密碼,“我不想讓任何人進來破壞。”


    李潤野擁著他走進去,打開客廳的燈,一個多月沒人住過的房間裏一片安寂,空氣似乎都有點兒凝固。顧之澤換了鞋走進去,站在客廳中央伸個懶腰:“可算迴來了!”


    李潤野在刹那間覺得整個房間都生機盎然。


    第二天李潤野睜開眼睛時發現顧之澤不但已經做好了早飯,還把出門要穿的衣服搭配好掛在了椅背上。


    “幹嘛?”李潤野把人拽過來吻一記,“昨晚不累麽,起那麽早。”


    “唔,”顧之澤趴在李潤野肩頭咬牙切齒地說,“腰都要斷了!”


    “再睡會兒?”


    “起來上班!”


    “上班?”李潤野清醒了,他輕輕推開顧之澤,帶著探詢的目光看著他,“還有一個月的假呢。”


    “提前銷假,我要去上班,”顧之澤認真地說,“有些事兒得一鼓作氣去解決,我不想拖太久。”


    李潤野想了想:“也好,那就速戰速決吧。”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的雷,呃……親,你真的覺得用個省略號當名字好麽?


    阿九,非常感謝你,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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