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李潤野看看手腕上的表,果斷地熄了火,拽開車門就要下去,他的腳還沒有踩到地麵,副駕駛的門就被猛地拉開了。


    顧之澤喘著粗氣坐進來,頭發上還沾著幾枝草莖,眼睛亮得嚇人。


    “之澤?”李潤野被顧之澤的樣子嚇了一跳,感覺這人好像是被什麽嚇著了,又像是中了巨額彩票,亢奮異常。


    “師父,”他顧之澤撓撓後腦勺,“我跑……跑得有點兒急。”


    李潤野從他頭上拿下那幾根草,滿眼的疑問。


    “走路時發短信來著,不小心絆倒了,正好紮綠化帶裏。”


    “慌什麽!”李潤野鎖好車門發動車子,“看你這狼狽樣。”


    “這不晚了麽,怕你擔心。”顧之澤伸手去拽安全帶,李潤野集中注意力看著前方的路,完全沒有注意到顧之澤的手一直在抖。


    這晚,顧之澤穿著睡衣,盤腿坐在床上,表情嚴肅得好像要出席商務部的貿易談判。


    “幹嘛?”李潤野擦著頭發進來,被顧之澤的樣子嚇一跳。


    “師父,”顧之澤盡量笑得真誠,“你坐下,我想跟你談談。”


    “不談!睡覺!”


    “為什麽?”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絕不是什麽好事兒!”


    “我覺得你應該去趟溫哥華。”顧之澤當機立斷,直接就把李潤野砸傻了。


    “?”


    “你這個人本來就刀子嘴豆腐心,對李舸又心懷愧疚,如果不去以後想起來就會難過,這是一根刺,我希望把它拔了。在今後的生活中,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為他傷神。”


    “我覺得……”


    “還有,”顧之澤根本不給李潤野開口的機會,“我也希望你能去跟李舸談清楚,告訴他我倆的事,讓他趁早死了這條心。”


    “我沒有……”


    “這樣,你也不用半夜三更爬起來抽煙了!”顧之澤犀利地再戳上一句,生平第一次把李潤野的臉戳紅了。


    “師父,”顧之澤喘口氣再接再厲,“我覺得你現在去時機最好,你在停職,時間一大把;我這邊的事兒也基本解決了,隻要等著管理局出官方聲明就行了,萬一有什麽還有辛大老板呢;而李舸他老子又快不行了,就當是積善積德吧,去一趟把這事兒了了;而且你的護照是商務簽證,我記得還沒過期吧,正好去一趟,最近機票打折啊。”


    李潤野閉上了嘴,他看出來了,顧之澤就沒打算給他拒絕的機會。然後他在幾秒之內就意識到一個問題:“顧之澤,你是不是瞞著我想幹點兒什麽,使招調虎離山啊,之前你可堅決反對我去溫哥華來著。”


    “師父,我現在要真想背著你幹點兒什麽,不用調虎離山也能幹了,你信麽?”


    李潤野想想顧之澤引起軒然大波的那篇稿子,和他挖出來的那些“猛料”,他不得不承認,八戒說的對,現在的八戒已經不是當日的吳下阿蒙了。


    “我就是受不了你對那個失心瘋還有感情,歉疚感也不行!”顧之澤霸道地說,“我希望等你迴來時,李舸就是個路人,那種擦肩而過都不帶打眼瞄一下的路人。”


    “八戒……”李潤野歎口氣,“你怎麽越來越霸道。”


    “怎麽,不行麽?”顧之澤梗著小脖子嚷,“你是我顧之澤的人,我難道沒有這個權力?”


    “有啊,”李潤野順手把頭上的大毛巾丟過去,一下子罩住了顧之澤的腦袋,趁顧之澤還沒掙脫出來時已經合身壓上去,“不過我還是喜歡溫柔點兒的。”李潤野輕輕笑著說。


    “溫柔啊,”顧之澤抱住李潤野的脖子,“趁你洗澡時我都給你把機票定好了,周六飛,公務艙,你看夠溫柔麽?”


    “溫柔過頭了。”李潤野的聲音消失在顧之澤的唇邊。


    ***


    顧之澤堅持要在周二中午時才給李舸打電話通知他這事兒,因為這樣可以給他“絕處逢生”的感覺,讓他從此“感恩戴德銘刻於心”,想想就很爽。


    李潤野對顧之澤的惡趣味不置可否,由著他。


    周三兩個人一起迴了趟家,李潤野去向顧雲森道別,當然也沒告訴他真相,隻是說去加拿大出差。顧雲森參加了高考閱卷工作,這幾天剛閑下來,正在家裏整理各種教學資料,屋子裏到處都堆滿了參考書和卷子,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在這種情況下元寶肉就算了,三口人一起出去吃了頓家常菜。顧雲森雖然勉強接受了現實,但每次看到這倆人一起出現在眼前就鬧心,可要是顧之澤一個人迴來他又會生氣,覺得李潤野不夠體貼禮貌,那真是矛盾得一塌糊塗五內俱焚。於是理所當然的,顧雲森不可能給李潤野什麽好臉色看,能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說會兒話就已經不錯了,做人得知足。


    以往三人在一起時都是顧之澤負責調節氣氛,可今天他叼著筷子埋頭猛吃,出奇的沉默,把跟顧雲森聊天這項“艱巨”的工作全都丟給了李潤野。好在李潤野也擅長和各色人物打交道,一頓飯吃下來不算相處融洽也勉強能算“保持友好交流”。


    周五晚上,顧之澤早早地就把特刊稿子交給了袁明義,耐著性子等袁明義把那幾萬字的稿子看完,修訂完畢簽上名,還不等袁明義說話就哧溜一下跑了。


    開玩笑,明天我男人就要去會他前男友了,我不得抓緊時間迴家去告誡告誡他,留在這兒幹嘛,等著看你開花麽?


    李潤野早早就跟辛奕報備過了,反正停職呢,打聲招唿他就賴在家裏收拾行李了,這幾天都沒在報社露麵。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顧之澤這兩天除了忙那份特刊,還忙了點兒別的事兒,而且忙得心力交瘁。事實上他要知道了,是萬萬不肯飛這一趟的。現在的李潤野雖然放心不下八戒,可又覺得於情於理自己都該去看看,轉念一想,又擔心節外生枝李舸再鬧點兒什麽風波出來,心情糾結得一塌糊塗。


    於是心情複雜的李潤野在家裏等來了心情更複雜的顧之澤,兩個人簡單吃了晚飯就直接滾上了床。這一別估計沒十天半個月迴不來,當真是相思磨人,這人還沒走呢,相思就已經開始了。


    顧之澤百忙之中囑咐李潤野“十項不準”,其內容涵蓋了吃穿住行等各個方麵,海陸空全方位立體交叉,簡直三百六十度全死角沒給李舸留一點兒縫子可鑽。


    李潤野聽一句點一次頭,毫不猶豫地同意所有條款,一點兒不覺得這是mission impossible,在兩人意醉神迷時,李潤野清晰地感受到顧之澤死死地抱住自己,在耳邊幾乎帶著哭腔說:“迴來,你一定要迴來!”


    “好!”李潤野喃喃地說。他怎麽可能不迴來?怎麽可能放開懷裏的這個人?


    周日的時候,李潤野給顧之澤打電話說已經平安到達了住進酒店了。顧之澤東拉西扯地跟李潤野閑聊,不知怎麽話題就聊到了旅遊,顧之澤帶著遺憾說:“爸爸操勞一輩子就沒享過福,以前旅遊最遠就去過一次日本,我想利用這個假期讓他去歐洲轉轉,不過他一個人去又挺沒意思的,跟團也無聊。”


    李潤野說:“要不……你讓他來加拿大吧。”


    “什麽?”顧之澤努力裝出非常驚訝的樣子,盡量控製自己的聲音。


    “我今天聽醫生的意思,李舸的父親不太樂觀,估計也就這幾天,我下周應該就可以迴國了。我想反正也沒什麽事兒,幹脆讓叔叔來加拿大好了,我可以帶著他轉轉。”


    顧之澤無聲地笑了,笑得非常開心,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又有種義無反顧的決絕。


    事實上,早在兩周前顧之澤就考慮要讓顧雲森出國去旅遊,這個想法從未改變,現在則更加堅定。


    ***


    從周一開始,顧之澤一直覺得臉很疼,酸疼,這全是因為他幾乎一整天都在保持一種非常“謙遜”的微笑。


    他的特刊非常成功,於是全社的人都在向他表示祝賀,顧之澤不幸地笑僵了一張俊臉。


    他成了《晨報》最新出爐的“頭牌”,當紅小生,未來之星……一切讚美之詞加在他的身上,了解他的人會點點頭說“這是他該得的”,不了解他的人會在心裏嘀咕一句“運氣真好,好新聞全讓他攤上了”,心懷不軌的人會尖酸地說一句“主編寵著啊,人家可是李潤野的徒弟!”


    所有的這些顧之澤都知道,他不動聲色的謙虛微笑,禮貌致謝,可心裏一片澄明。


    這些都不重要,讚揚也好詆毀也罷,現在都不在他的考量中。他現在隻關心兩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怎麽讓顧雲森離開安寧。


    這事兒太難了。


    難,不在於“旅遊”而是在於“去加拿大”,在於李潤野!


    顧之澤苦口婆心地勸:李潤野在那裏,有人照顧你我也放心;你又不會英語;跟團有什麽意思;他有錢,不花白不花……所有的理由逐一列過去,去加拿大幾乎成了最佳選擇,最後顧之澤幾乎是帶著哀求的口吻說:“爸爸,我想讓你去加拿大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想讓你倆單獨相處一段時間,我知道你不喜歡他,甚至恨他。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機會,去了解他一下,我求你了。”


    顧雲森向來抵擋不住顧之澤的哀求,最終屈服的仍然是他。


    他捏慣了粉筆的手搭在顧之澤的肩上,沉沉地說:“阿澤,我希望你知道,不管我對你倆的事兒是什麽態度,我都希望你能快樂,如果這麽做能讓你高興,我……可以去。”


    顧之澤潸然淚下,但是仍然堅定地拿走了顧雲森的護照去做簽證、訂機票。


    加拿大的簽證需要十個工作日,當然顧之澤是等不了的,他通過崔遙找了關係硬是在一周後拿到了簽證把顧雲森送上了飛機。


    站在機場,他看著父親的身影消失在海關口,逐漸淹沒在人群中,顧之澤抬起頭逼迴眼眶中的淚水。


    好了,就剩一個人了,我們可以開始這場遊戲了。


    作者有話要說:又被鎖文了……真心跪服,這文哪裏有h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改哪裏啊!


    大夏天的讓我好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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