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妃子的爭鬥江愉帆越來越沒興趣關注,從前她隻厭惡一個令妃,如今她對這些身在政治圈裏,城府手段不輸男子的女人感情更加複雜。


    每個人處在自己的位置上都有各自的情不得已和不應該,江愉帆明白世上沒有完全十惡不赦的人,也沒有完全善良的人。嫻貴妃真心對皇帝卻因性子耿直不會變通而不得喜愛,純妃向來喜歡添油加醋如今因為三阿哥而慢慢沉寂,嘉妃壁虎斷尾,為了兩個兒子狠心舍了小九,令妃曾經伏低做小生死由人如今不顧一切往上爬,愉妃的沉默,舒妃低調的張揚……


    她們應該算是她的情敵,她排斥她們卻也做不出針對她們的事,甚至連一句對錯是非也沒有資格說。


    江愉帆將全部的身心都投入進了工筆的學習和小說的寫作,宮裏粘杆處已經安插完畢,乾隆也不再讓江愉帆去聽牆角,後宮的女人心思太多,乾隆還擔心乖巧的江愉帆哪天聽多了被帶壞!


    然而後宮的爭鬥並不會因為江愉帆的不再關注而停止,相反隨著九阿哥的病重更加愈演愈烈,波及的範圍也越來越廣,乾隆史無前例的放縱更是火上澆油,陷入其中的後妃從最初的令嘉兩人到如今的其他妃子、嬪、貴人。


    乾隆唯一的態度就是看著她們鬧騰然後冷笑,反正這些被折騰掉的人手都不是他的人,沒了更好!偶爾翻翻不斷被爆出水麵的舊事、新事,拿著這些東西去折騰內務府裏個別幾家地位不高的“娘家人”,輕則罰款,重則抄家,投石問路。


    在江愉帆在乾隆不知情,以為她還在寫同一本書的情況下開始第三本書的寫作,所學的工筆也初有成就的時候,乾隆十三年已經過去,十四年的春天早已悄悄來臨。


    九阿哥沒了,沒在和七阿哥差不多的日子,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報應?乾隆沒有七阿哥那時一坐就是一夜,隻是扔下國事,獨自在亭子裏想了一個時辰的心事,然後毫無異狀地迴來,批折子、見大臣。


    聰穎好學又是唯一一個滿妃所出的皇子——五阿哥開始受到寵愛,禦書房裏受到皇帝誇獎是常事,三不五時的賞賜也件件惹人羨慕眼紅。


    乾隆細細數著自己的兒子,老大老三被他奪了繼承權,二阿哥、七阿哥、九阿哥沒了,四阿哥八阿哥是嘉妃所出,六阿哥是純妃所出,七阿哥的事情,嘉妃是主謀,純妃也沒少插手,他是不可能讓這幾個女人有一天做了一國太後!就算是死後追封也不行!於是隻剩下了愉妃生的五阿哥。


    可是五阿哥他也並不是真的放心,江愉帆書裏的那個不孝不悌的形象乾隆印象深刻,而且如今的永琪年齡還小,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


    乾隆複雜地看著下首的江愉帆,腦中響起太後前幾日關於今年選秀名單的話。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麽,然而事實是近半年來,他偶爾召低等嬪妃進養心殿,人卻日日和江愉帆睡在一個內殿,敬事房的冊子上依舊雪白一片。


    似乎感受到頭頂的視線,沉浸在文字中的江愉帆抬起頭,對來不及收迴目光的乾隆笑了笑:“你忙完了?”


    乾隆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但馬上恢複了自然:“八月朕準備行圍巴顏溝,到時,你便可以去心心念念的草原了!”


    江愉帆的整個臉都亮了起來:“真的?不過,巴顏溝在哪?”


    乾隆的心情隨著她的笑容而明亮了不少,笑著點頭:“金口玉言,朕難道會騙你?你不知道巴顏溝,總知道木蘭吧?”


    江愉帆點頭,眼睛更亮了,木蘭圍場她知道啊!還有熱河行宮,其實她心裏眼饞了很久了哇!


    乾隆看著江愉帆亮晶晶的眼睛,加上邊上蹲著的小棕有樣學樣地看著他,簡直就是四道狗狗射線,哈哈大笑,起身走到小棕身邊,一把把它抱了起來:“兒子喲,你越來越像你額娘了!”


    江愉帆刷地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搶過小棕,轉了個身:“別胡說八道,它是我兒子,不是你兒子!”


    小棕“汪汪”地迴應著,樂得江愉帆連連親了它好幾下:“小棕真乖!不要被渣渣給騙了!”


    乾隆透過她的肩頭,看著她緋紅的臉頰,低頭露出的白皙脖頸,眼神暗了暗,幾次抬手,最終將大手按到了小棕的頭上:“你的兒子還不是我的兒子,這小畜生給朕當兒子那是它幾輩子的福氣!”


    認一隻狗做兒子?過去的乾隆絕對說不出做不出這種事,可現在他的想法卻變了。看著江愉帆細心地照顧著小棕,從吃喝拉撒到衣服打扮,明明天真爛漫的臉上卻突出母性的柔和,他會恍惚著以為小棕真的是她的孩子,想到如果他們有一個孩子,江愉帆也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關愛他……


    於是,每次和江愉帆一起照顧小棕,帶著小棕玩鬧,乾隆的心裏竟然升起了甜意。


    江愉帆頭更低了,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心態變了,她總覺得渣渣現在說話總是充滿了歧義,然而她不敢迴應,也不敢較真。


    小棕被抱得太緊了,難受地掙紮了幾下,趁著江愉帆一個不注意,撲下地,在地上打了個滾跑了。


    於是,一個像通紅的大蝦,一個似是而非眼含深意,兩人站在原地,更加尷尬地相對無言。


    “皇上,禮部尚書前來商討貴妃冊封禮。”


    江愉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埋著頭坐了迴去,再不發一言。


    乾隆的臉上則是陰晴不定,江愉帆的一連串變化他看在眼裏,可她的態度他也同樣看得清清楚楚……


    握了握拳,身子前傾,然而那一步最終沒有邁出去,而是一個轉身:“宣進來。”


    嫻貴妃被推遲的冊封禮終於沒有被推遲沒了,而是依言到來,嫻貴妃人逢喜事精神爽,毫不知,十四年四月,其實本該是她皇貴妃的冊封禮。


    而弄死了嘉妃的九阿哥,自己也元氣大傷,甚至再次被皇帝嗬斥的令妃,同樣被一言九鼎,冊封禮取消,整個延禧宮陰風陣陣。


    傍晚,太後那邊來人。


    如今愈加深居簡出,狀態越來越像未去世前的江愉帆不想跟著過去。可是乾隆不願意,他心底有著恐慌,而且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擴大,江愉帆在變得沉默,或許也不是,她是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了她的書畫裏,仿佛時間不多了一樣!


    “天都要黑了,你要寫要畫也不急在這一時,小心壞了眼睛!跟朕去慈寧宮,權當是散散心!”說完,也不顧她的反對,拉著她的手就大步走了。


    江愉帆張著嘴,什麽話都沒說出口,人已經被拖走了。


    低頭看著交握的一大一小兩隻手,慢慢地,江愉帆輕輕地用最小的力道迴握了過去,低頭數著自己的心跳,不再掙紮。


    乾隆其實也沒有那麽淡定,當那隻小手微弱的觸感傳過來,他的心跳就立刻加速,胸口發熱,整個人緊張得像毛頭小子一般,嘴角更是不受控製地往上揚,就連邊上的吳書來都明顯感覺到了皇上心情突然愉悅了!


    曖昧粉紅的氣息一直持續到進入慈寧宮,太後向乾隆介紹身邊的小姑娘之前。


    “皇帝,這是愉親王的獨女,晴兒!”


    “晴兒!”


    “什麽!”


    乾隆和江愉帆異口同聲。


    太後隻聽到皇帝的一聲“什麽”,疑惑地看向他。


    乾隆定了定神,皺眉:“是愉親王不是簡親王?”


    太後奇怪皇帝今日的失態,不過依舊親熱地拉著晴兒笑道:“簡親王的爵位不是被你奪了?怎麽突然提到他?晴兒是愉親王的唯一血脈,愉親王戰死在大金川的戰場上,親王福晉也受打擊過度去世了。哀家可憐晴兒小小年紀守著一個王府,便想著將她養在身邊,皇帝你看如何?”


    正月裏,大金川土司投奔,大金川的戰役暫時結束,但是大清依舊有將領永遠不能班師迴朝。愉親王便是其中之一。


    乾隆看向太後懷裏的晴兒,七八歲的年紀,眉清目秀,安靜地站在那裏自有一股嫻靜之氣,對著太後微微一笑時,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的確是個惹人喜愛的丫頭。


    愉親王戰死,府裏沒有繼承人,太後可憐孤女,將她養在身邊也沒有什麽問題,而且還能陪太後解悶。


    可是乾隆如今滿腦子最大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晴兒”這個名字!


    “皇帝?”太後見乾隆久久不語,以為有什麽問題,試探地喊了一聲。


    乾隆迴神,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朕原本還擔憂皇額娘平日裏過於冷清了,如今您難得看上一個孩子,自然沒什麽問題,今後,就讓晴兒在慈寧宮陪著皇額娘吧!”


    不管這個晴兒是不是那個晴兒,乾隆都不會拒絕太後。愉親王戰死,本就需要朝廷撫恤,太後撫養親王孤女合情合理,而且太後又如此喜愛晴兒,乾隆不會不滿足她的願望。


    晴兒第一次見皇上,有些膽怯,而且父母剛逝去,心思敏感,對於皇上對她的冷淡早早便感知到了,太後見晴兒拘謹的樣子,也不留著皇帝了,反正已經達成自己的目的,索性興衝衝地養小蘿莉去了!


    一出慈寧宮,到了人少的地方,乾隆就問出了聲:“這是怎麽迴事?難道曆史上太後真的養了一個孤女?那為何你寫的是簡親王而不是愉親王?”


    江愉帆神色很不對勁,兩眼無光,麵色蒼白,乾隆一握她的手,發現她竟然兩手冰冷幾乎沒有溫度!


    “我不知道……我沒看過全書……簡親王是我編的,可其他都是確定的!曆史上沒有晴兒,那是書的作者虛構的……是虛構的……為什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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