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朝歌仰頭佯作研究屋頂紋絡,徐子陵若無其事的從桌下一腳踩在悶笑不已的寇仲腳上,被好兄弟暗算的寇仲頓時一陣齜牙咧嘴,剛想嚷上兩句,就聽徐子陵淡淡道:“我們還是來商量一下如何對付上官龍吧,我總覺得今晚的宴會有些奇怪。”


    其他人的注意力瞬間被這一句話吸引了過去,寇仲不甘心地撇撇嘴,卻也開始認真聽他說話。


    徐子陵平靜道:“王薄半年前就已宣布放棄爭天下,為什麽又在和氏璧現世的時候廣發英雄帖?他遠在長白,卻突然到洛陽宴客,不僅邀請了聲名遠揚的尚秀芳前來獻藝,還要見證曲傲與伏騫的決鬥,這個時機未免有些太湊巧了。”


    跋鋒寒皺眉說:“會不會是陰癸派的陰謀?畢竟曲傲與陰癸派多有勾結,這曼清院還是上官龍的地盤。”


    寇仲又反問:“那陰謀的目的又是什麽?總不會是想將赴宴的人通通殺死吧?”


    徐子陵搖頭,“這是沒可能的事,哪怕是王世充也斷然不敢在洛陽城內做出這種蠢事。”


    “那會有什麽目的?”寇仲擰眉,又推測了幾種可能,卻被徐子陵跋鋒寒一一駁了,最後他隻好苦哈哈的叫停,“好了,既然毫無頭緒,我們就先別去想陰癸派的目的了,繼續來說說上官龍罷。”


    朝歌和小紀初來乍到,對洛陽城的風物人情都不了解,所以隻坐在一旁安靜的聽他們分析。


    徐子陵歎道:“今晚的情況就是,刺殺上官龍容易,生擒他卻是難於登天。”


    跋鋒寒補充說:“若要生擒他勢必要令他落單,而上官龍又是老奸巨猾之輩,即使宋二公子肯幫我們,也沒多少可能將他誘至無人處。”


    寇仲愈覺頭疼,一手扶額,嘴裏哀叫道:“你們幹脆直白點告訴我今晚沒可能抓走上官龍好了。”


    三人一籌莫展。


    這時,朝歌突然問:“既然不能令上官龍落單,那有沒有可能將他在眾人麵前孤立起來?”


    “孤立?上官龍在洛陽經營多年,很難……等等……”寇仲睜大了眼,突然偏頭看向朝歌,問:“朝歌妹子的意思可是將上官龍是陰癸派的人這件事抖露出來,然後逼得其他人與他劃清界限?”


    江湖門派若論聲名之惡,沒有能勝過陰癸派的,不僅因為陰癸派的人兇殘邪惡,更是因為他們練功方式也有些陰毒邪異,常為正派江湖人所不齒。這是個不錯的主意,隻是個別地方還需斟酌一二。


    “其實,我還有個更迅速的法子。”朝歌又道,待三人目光交錯在她身上才說出了方法,“讓我出手。”


    三人失望地轉迴頭。其實朝歌並未說錯,這法子的確比任何一種都簡單,可三人寧願苦思冥想、險中求勝,也不願讓她動手,畢竟這關乎男人的麵子。朝歌顯然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隻將它作為備選,順口一提,見三人不同意也不糾纏。


    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過後,寇仲終於一錘定音,“還是用剛剛那個法子吧,我直接將上官龍逼出來,與他決一死戰。”


    “仲少你千萬別大意輕敵。”徐子陵是最了解他的,提醒道。


    “放心交給我就行。”寇仲朗聲應了,隨後肅然坐起,大聲道:“上官龍何在?作為陰癸派在洛陽的臥底,你應該會兩下子,可敢上來決一死戰?”


    螺旋勁將這句話送得很遠,瞬間傳遍了聽留閣四方重樓的每一處角落。人聲漸斂,等寇仲說完最後一句時,周圍已是鴉雀無聲,千百道視線由四麵八方聚集於這間廂房,而房中幾人皆是巋然不動。


    片刻沉默之後,一個男聲從他們那座重樓的底層緩緩響起:“休得含血噴人,我上官龍絕不會放過你們這些造謠生事的小人。”


    徐子陵冷聲道:“我們一共有三個人,你隨便挑哪一個都行。但我們隻對陰癸派的妖人出手,因為他們人人得而誅之。”


    上官龍一滯。


    寇仲則繼續叫陣:“多說無益,上官幫主可有興致在尚小姐的好戲開鑼之前陪小弟先玩一場?順便也請在場諸位做個證明。”說完他縱身一躍,一連三個空翻,越過十多丈,穩穩落在了園心池塘旁的池堤上。


    喝彩聲轟然而起。


    上官龍騎虎難下,心知自己已是不得不現身了。隻見身形一閃,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站在寇仲對麵與他遙遙相對,他手提龍頭鋼杖,身量不高,衣著華麗,麵色卻蒼白,眼瞼有些浮腫,第一眼看去就知道此人沉迷酒色,身體有虧。


    “你憑什麽說我是陰癸派的人?有何證據?”上官龍一聲冷哼,宛如驚雷一般在眾人耳邊響起。這一手表現出的功力相當不俗,眾人屏息凝神,都在等寇仲的迴答。


    隻聽井中月鏗然出鞘,寇仲拔刀指向上官龍,哈哈笑道,“十招之內,我給你證據。”


    上官龍容色陡然陰冷,“若十招之內你沒拿到證據呢?”


    “那寇某甘願向幫主斟酒賠禮。”


    寇仲這話說得有些太滿,跋鋒寒忍不住皺眉道:“以仲少的實力想要在十招之內逼出上官龍的邪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子陵從容道:“仲少他遇強則強,麵臨的壓力越大爆發出的潛力也越大,我信他能做到。”


    小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高手對決的場麵,她幾乎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樓下的空地,眸中異彩漣漣。


    朝歌比他們任何一人都要悠閑,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子上,漫不經意地看向下方蓄勢對決的兩人,似乎是勝是負都無所謂。


    寇仲和上官龍各自站在原地,都沒有輕舉妄動。上官龍衣衫鼓脹開來,在空中獵獵飛舞,而寇仲周身方才還節節攀升的氣勢,突然在一瞬間消弭不見,整個人帶給觀眾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他明明還站在那裏,卻令旁人生出了他已不在原地的錯覺,仿佛被打散了,揉碎了,盡數融進了周遭的環境裏。


    朝歌眸中終於浮現出一抹遮掩不去的驚訝,入微?寇仲使用的方式雖然粗糙,表現出的卻是入微的特性無疑,他竟然在這時領悟到入微的奧義?


    正當她驚詫時,上官龍出手了。他不得不動手,眼看寇仲與周圍已越來越契合,那種渾然天成之感使他全身再無半點破綻可尋。


    見對方縱身向自己迫近,寇仲依然沒有變化,他持刀而立,穩若山嶽。很快上官龍就殺到了他麵前,一杖劈下,麵對這氣勢淩厲的迎頭一杖,寇仲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終於動了。


    井中月黃芒大作,迎麵反擊。


    一聲金石交擊之音後,寇仲身子一晃,方才契合天地的感覺散去一半,上官龍卻被震得整個人退迴了池塘的另一邊,他畢竟經驗豐富,落迴對岸的一瞬立刻將鋼杖舞得密不透風,防止寇仲乘勢反擊。


    寇仲並沒有動,他正靜心凝神,恢複了之前對峙時那種融入天地的玄奧境界。上官龍不可能一直將龍頭杖舞動下去,在他停杖的刹那,寇仲再度出手,他幾乎是緊貼著池麵,平擊而去。


    全場頓時嘩然。


    這樣平衝而去,隻要上官龍擋在他麵前便能直接將他所有去路封死,如此,好不容易得來的優勢也會蕩然無存。寇仲為何要這麽做?


    然而,當他掠到池中央時,身形陡轉,忽的淩空躍起,整個人化作一道黃芒,從上而下向上官龍擊去。


    小紀看得眼睛都直了,四周也是一片靜寂,他們如何也不明白,寇仲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徐子陵和跋鋒寒猜到他是借助了一尾遊魚的上躍之力,朝歌卻清楚“看”到了他借力的每一個瞬間,這種感覺果然是入微沒錯。


    刀杖相撞,上官龍向後一個趔趄,井中月隨之追來。此時保命要緊,他也顧不得其他,張口噴出一蓬紫黑色的血雨,雙臂也變為同色。周圍嘩聲又起,這樣邪門的武功,任誰都能肯定並非正宗功法。


    上官龍既已祭出邪功,必然是存了逃命的心思,寇仲自然不肯就這般放過他,如影隨形般追擊而去。兩人身形變幻極快,隻聽一陣緊湊的兵器相撞之音,最終龍頭杖脫手而出。


    上官龍不支倒地。


    勝負已分。


    目的達到,寇仲也不戀棧,抓起上官龍就跑。陰癸派向來行事隱秘,他既然能生擒上官龍就必定不會讓對方再將人搶迴去,徐子陵跋鋒寒從樓上向他掠來,早在挑戰上官龍之前,他們就已商量好了生擒後的處置辦法。


    三人挾著勝利品從曼清院後相繼掠出,往城南而去。掠出百米,見依舊隻有他們兩人,寇仲忍不住問:“朝歌妹子呢?”


    徐子陵說:“她說突然想起有點事情要找三小姐,讓我們先行一步,等會再來尋我們。”


    寇仲點點頭。


    跋鋒寒從後方追上來,沉聲說:“有點不對,陰癸派的人一向橫行霸道,是絕不會讓我們如此輕鬆的擄人而去,可我們走出這麽遠,竟然沒遇上半點阻攔,他們為什麽沒出現?”


    徐子陵皺眉道:“我也覺得奇怪,從你擊敗上官龍到挾他離開這段時間裏,如果布置得當完全有可能截下上官龍,可不僅沒見半個陰癸派的人,甚至連與他們素有勾結的曲傲也一言未發,這不合常理。”


    寇仲原本還沉浸在武技提升的喜悅之中一時沒注意,經兩人提醒後,也意識到了情況詭異。三人商議之後,寇仲領先而行,跋鋒寒挾上官龍居中,徐子陵負責殿後,一路全神戒備,還不時更改逃遁路線,以防被人追上。


    然而,一路無阻。當三人坐在山坡上,遙望遠處的宏偉寺院時,心裏既高興又奇怪。


    跋鋒寒仍然十分懷疑的迴望著來路,說:“我還是不敢相信,陰癸派就這般輕易的放過我們了?”


    寇仲笑道:“老跋你就是太多心了,說不準今晚剛好有人去陰癸派尋仇,拖住了他們,讓我們這麽好運的撿了個大活人迴來,是吧,小陵?”


    他用手肘撞了撞徐子陵,對方卻毫無反應,他轉頭一瞅,徐子陵正看向山下,俊眉緊皺。


    “怎麽了?”寇仲問他。


    “已過了一個時辰,朝歌還沒過來。”他神情還算鎮定,語氣卻全然不掩擔憂。


    “果然是情竇初開的小子,一會看不見心上人就開始覺得坐立不安。”寇仲不客氣的嘲笑著他,見徐子陵無動於衷,又搭上他的肩,安慰道:“朝歌妹子跟致致在一起,肯定不會出什麽問題的,放心吧。”


    跋鋒寒也難得出言道:“顧姑娘武功恐怕不遜你我,自保必然不成問題,子陵不用太過擔憂。”


    徐子陵一震。


    寇仲感覺到他的變化,連忙問:“怎麽了?”


    “我要迴城看看。”他斷然道。


    跋鋒寒搖頭反對:“不行,雖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陰癸派沒來找我們的麻煩,可這不代表他們不會,說不準現在陰癸派的高手正在到處搜尋我們的蹤跡,子陵你貿然迴去太過危險,不如再多等一會,若是顧姑娘還不來,我們陪你一起去。”


    徐子陵搖頭道:“我自然不會以徐子陵的身份迴去,你別忘了我可以易容。而且,跋兄你說的沒錯,陰癸派的人很可能正在到處找我們,所以我一人去探聽一下消息最好。”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基友君,嗯,作者君不是網有問題,是這貨受機的問題,她企鵝斷斷續續的上,甩給我的存稿我全發出來了,欠章請自由向她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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