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看向窗外的功夫,那邊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傅寧大笑出聲,毫不客氣的嘲諷長叔謀,看樣子像是和他有舊日恩怨,而另一位傅晶也和跋鋒寒說起話來。


    長叔謀仿佛是礙於這傅氏兄弟和跋鋒寒,遲遲不曾動手。


    樓裏哄鬧成一片,一個絳紅武士服的女子於此時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侯希白不由眼睛一亮,隻因那也是個豔若桃李的美人。然而這美人一見傅晶傅寧便鳳目含冰,怒氣勃發,幾乎連招唿也不打,直接拔劍出鞘,十幾道劍影逼向離她最近的傅晶。


    圍觀的眾人忍不住都驚叫出聲,傅晶卻不慌不亂,隻是平平一掌切入兩人之間的空處。一掌之後,女子悶哼一聲,收劍後退了半步,麵上一片蒼白,口中震驚道:“奕劍之術?”


    諸人瞠目結舌。


    侯希白怕朝歌看不懂,小聲同她解釋:“徐子陵這一掌極其高明,看似輕飄無力,卻蘊含了不少玄奧,不僅截斷了劍氣,還封死了接下來的攻勢,時間和位置都拿捏的妙到極處。”


    “真有這麽厲害?”朝歌有些茫然,在她看來這一招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應對之法,為何其他人都在驚歎。


    從朝歌行止步伐就能看出她沒有半點內力,侯希白也不指望她能夠領略這一掌的玄妙,笑了笑,悠然望向徐子陵。


    此時那俊逸青年正垂手而立,眉睫微斂,一派雲淡風輕,“還請瑜姨指點。”


    “等等,徐子陵?他不是叫傅晶麽?”朝歌終於意識到了侯希白對傅晶的稱唿,又問。


    “傅晶是化名,他們二人其實是手刃任少名的寇仲和徐子陵。”侯希白眉峰輕蹙,心裏也在暗暗思忖,不知這兩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原是他們,可他們為何會認識我?”朝歌喃喃道,她的聲音並不大,瞬間就淹沒在這鬧哄哄的人群裏了,徐子陵卻仿佛若有所感,抬眸向她望了一眼。


    自那女子出手被徐子陵擊退之後,場麵又膠著起來。侯希白眼看天色已不早,便詢問朝歌是否還要再看下去,朝歌眨了眨眼,“本想看看熱鬧,可惜他們隻說不打,沒什麽好看的。”


    侯希白失笑。他本想留下多看一會,畢竟跋鋒寒寇仲徐子陵都非什麽籍籍無名之輩,隻是他擔心這些人拚起命來會累及旁人,盛名之下無虛士,雖然對自己很有信心,他也相信以自己的本事自保不成問題,但此時身邊跟著一個不通武藝的朝歌,在這種情況下,全身而退還是有一點難度的。


    他不想帶著朝歌冒險。


    街上還是空蕩蕩的,侯希白匆匆掃了一眼四周,發現街角樓下隱蔽處全布滿了胡服武士和藍衣大漢,心中暗道長叔謀等人果然是有備而來。這些武士訓練有素,隻是冷冷掃了他們一眼便移開了目光,一隊穿藍衣的人卻上前攔住了兩人。


    侯希白並不想多生事端,解釋說:“我們是家香樓的客人,此時有事要離開。”


    為首的藍衣人是一個身體魁梧胡須濃密的大漢,手拿一把大環刀,斜眼看著侯希白,說:“城主有令閑雜人等不得離去。不過……”他拉長了聲調,視線穿過侯希白的肩,看向他身後,“讓我們檢查過,如果不是飛馬牧場的同夥自然就可以離開。”


    瞧見他不懷好意的眼神,侯希白哪裏還不明白其中關節所在,麵色一沉,問:“想必幾位是不肯讓我們離開了?”


    那大漢見被他看出了端倪,也不再掩飾,大笑道:“你走可以,但要留下這個女子,我懷疑她是飛馬牧場的人。”


    侯希白目中殺機乍現,“那就休怪在下不客氣了。”


    朝歌跟在他身後,隻覺得這一幕十分有趣,自從到了襄陽,她一直深居簡出,偶爾出門也在小紀小尤的提醒下以麵紗遮掩,幾乎還沒經曆過這般義正言辭的強搶。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讓我送你一程。”大漢冷笑著,大環刀如閃電一般斬向侯希白,接著隻聽錚然一聲,折扇穩穩架住了這迎麵而來的一刀。兩人一觸即分,侯希白身形連顫都未曾顫上一下,那大漢卻向後倒退了七八步才站穩。


    隻是一擊,高下立判。


    大漢麵色一變,知道今日是碰上硬釘子了,向左右一瞪,大聲叫道:“還不上來幫忙?”


    其他人如夢初醒,相互對視了一眼,幹脆一擁而上。襄陽城派來截擊飛馬牧場的人自然不會如何實力不濟,以他們的身手放在尋常幫派已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可惜的是,他們麵對的是多情公子侯希白,年輕一輩中的絕頂高手。


    麵對一群人的圍擊,侯希白卻仿佛置身賞花盛宴一般,閑庭信步遊走於眾人之間,美人扇或開或合,總能輕描淡寫的擋住來自各方的攻勢,最後,美人扇以一個賞心悅目的姿態在空中畫了個半圓,然後迴到了他手中。


    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血腥氣,一小隊藍衣人盡數躺在地上,這情況看起來慘烈,其實侯希白並未下殺手,不是因為忌憚錢獨關,而是他不想給朝歌帶來麻煩。他向來都是個極聰明也極體貼的男人。


    剩下的胡服武士和藍衣人將兩人層層圍了起來,侯希白迴頭望了一眼朝歌,她不驚也不懼,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自己,對上她清澈明淨的眼睛,侯希白心中頓生豪氣萬千,笑道:“諸位可要一起上?”


    對方卻沒動,見過了方才那一幕他們已是心有懼意,但是又不能任由侯希白打傷了同伴離開,隻能將兩人困住,等待主事人來處理。


    長叔謀很快下了樓,酒樓裏的其他人見有熱鬧看,也跟著他轉移到街上。


    長叔謀一見遍地傷者,微藍的眸中怒意閃現,冷然望向被圍在人群裏的年輕文士,待看清了他手中的美人扇,不由神色一凜,道:“可是多情公子侯希白,不知底下人如何得罪了公子?”


    人群立刻嘩然,今日竟能一次見到年輕一代高手中的四位,這是何等的運氣?


    侯希白緩緩上前兩步,將朝歌擋住,說:“在下和一位朋友正有事離去,卻被這幾人攔下,說什麽我們是飛馬牧場的人。”


    長叔謀聽侯希白這麽一說,也是一愣,從他這個角度,目光剛好能掃到青衣女子的側臉,再一看地上的傷者大多都是襄陽城的人,隱約也明白了這場衝突所為何故,心中不由暗罵錢獨關的手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上前,抱拳一笑,“底下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侯兄和這位姑娘,我代他們陪個不是。”


    侯希白沒說話,迴頭看朝歌。見那女子輕輕頷首,長叔謀也暗暗鬆了一口氣,有一個跋鋒寒就夠棘手的了,他不想再得罪侯希白。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道:“多情公子可真有豔福。”


    大大咧咧的一句話把在場多數男人的心裏話都說出來了。眾人望去,說話的人正是寇仲,隻見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笑得滿不在乎。


    “這樣的美人也怪不得襄陽城的人會見色起意。”


    後一句話讓長叔謀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在場人心知肚明是一迴事,被挑明說出來又是另一迴事了,多情公子最是愛護美人,如果他要深究的話,今日的計劃勢必會被打亂。


    跋鋒寒也哈哈大笑起來,“這等欺壓作惡之人僅是一句賠禮道歉就能饒過的嗎?”


    商秀珣本因寇仲兩人的欺騙正生著氣,現在聽寇仲說話,心知他是想攪亂局勢,讓自己一行趁機逃脫,也冷笑了兩聲:“素聞襄漢派威名赫赫,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諸位不用擔心,今日我們必定會給這位姑娘一個說法。”長叔謀麵上不露分毫,暗地裏也有些頭疼,這些人畢竟是錢獨關的手下,隻是名義上受調於他,要處罰要問責都不是他能做主的。


    讓他鬆一口氣的是,錢獨關在這時趕來了。


    錢獨關一見眾人聚在街上,地上還躺了不少受傷的屬下,不由一愣,向長叔謀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得到對方的示意,又將目光向侯希白那方掃去,看見美人扇和他身後的那個身影,步伐下意識地頓了頓。


    襄漢派的人早已得了長叔謀的示意,上前將前因後果簡單地說了一遍。錢獨關眉頭先是皺起,又慢慢舒展開來,聽完後走到侯希白麵前,向兩人一揖:“是我禦下不嚴,讓這些人壞了規矩,驚擾了顧姑娘,還請見諒,至於這些人,任由姑娘處置就是。”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隻為錢獨關這過分客氣的姿態。那青衣少女他們都見過,隻知道容色極美,一直躲在侯希白身後,說話並不多,存在感十分微弱。不知錢獨關為何對她如此尊敬,若是因為侯希白,那他的麵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侯希白也驚訝地挑起了眉梢,他一直都知道朝歌並不如表現出的那般弱不禁風,畢竟這樣的容貌卻敢孤身一人在城外結廬,必定有所依恃。隻是他沒想到以錢獨關獨據襄陽的實力,卻仍要對朝歌客客氣氣,這就未免引人深思了。


    “城主客氣了,不過誤會而已。”朝歌有些冷淡的笑了笑,看侯希白,“侯公子我們走吧?”


    侯希白見朝歌並不在意,也灑然一笑,同諸人告辭:“那希白就先行一步,還望下次有機會再見。”


    這兩人竟然就這樣走了?


    剩下的人不由麵麵相覷,商秀珣等人看準時機,也跟著告辭。長叔謀掃了一眼被侯希白打傷的襄漢派弟子,再看站在一旁的跋鋒寒和傅君瑜,權衡過利弊,隻能冷冷看著飛馬牧場的人揚長而去。


    錢獨關卻沒管他們,隻是望著朝歌和侯希白離開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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