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總是那麽遙遠而縹緲,鬼蠱望著漫天星辰,望的出神,就好像是在與星辰對話。


    他並不想死,他也並非無牽無掛,可是,他隻剩十天了,十天之後,他便會毒發而亡,況且自己如今還身陷囹圄,馬上又要被押迴藥王穀,他能如何呢?


    他怎麽能鬥得過命運呢?


    他很絕望,這漫天星辰越是絢爛,他越是絕望,直到水寒的出現,擋住了漫天星辰,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隨性而為,做什麽事情都不考慮後果。


    鬼蠱有時很羨慕他,這家夥的內心沒有秘密,他的秘密都是別人強加給他的,他活的就像一張白紙,心思永遠單純的像一條直鉤。


    他記得他剛剛和自己說的話。


    “我,來看看你。”


    鬼蠱想笑,但他終究沒有笑出來,多麽幹淨的一句話,這句話若是其他任何人說出來,他都是會有所戒備的,但這偏偏是水寒說的。


    他聽著他說,他隻是想笑。


    “哦。”


    鬼蠱很不擅長迴答這種毫無心計的問候,所以他隻能哦。


    “我和荀老頭申請了,三天後護送你和小舞迴去。”


    荀老頭?整個桃源怕也隻有水寒敢這麽稱唿了吧。小舞這個稱唿又是什麽鬼,突然間就這麽親昵了嗎?還有為什麽要擅自做這樣的決定,荀況的心思深不見底,整個桃源更是暗藏殺機,你本是最有理由置身事外之人,為什麽要來淌這趟渾水?


    “哦。”


    奇怪的思緒充斥著鬼蠱的大腦,但他說出來的,卻又隻是這一個字。在水寒的麵前,他似乎失去了表達的能力。


    水寒說:


    “迴去之後,你要好好活著。”


    他又說:


    “對不起,然後,謝謝你。”


    他還說:


    “像你這樣的人,才是一個真正的俠。”


    俠?第一次有人這麽稱唿自己,鬼蠱無言,自己什麽時候就成了一個俠啊。


    這個白癡,真是容易相信別人呢。


    良久的沉默後,他質問水寒,畢竟在大多數人的眼裏,他甚至都不算是一個好人,而且,就連鬼蠱自己,也都沒有把自己定義成一個好人。


    可是,麵前的這個未經世事的小子,居然稱自己為俠,為什麽,這小子憑什麽就草率地給自己下這種定義?


    憑什麽?


    其實,鬼蠱並沒有底氣,因為他的內心,很爽,至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除了小舞之外還有人認同自己,他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真他娘的爽。


    “他們怎麽想,那是他們的自由,但我們怎麽想,卻也是我們的自由。”


    日初來的恰到好處,她說的話也恰到好處,鬼蠱知道,這個神女絕不像水寒那樣單純,但她卻比自己見過的大部分人要可愛的多。


    於是,鬼蠱終於放下了戒心,他累了,一直一個人承擔所有,總歸是會累的。


    “聽著,我已經身中劇毒,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但我並不想死。”


    “果然,五毒給你下的毒並沒有解除,對吧?”


    日初明敏。


    鬼蠱點點頭,又道:


    “以我現在的情況,隻有一種方法可以救命,現在你們要記下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


    鬼蠱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他很早之前就有計劃,他絕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他有辦法讓自己活下來,但這個辦法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所以他需要同伴,雖然水寒和日初並幫不上忙,但至少,他們可以為自己善後。


    畢竟,他已經背負了太多,就連死亡,都要十分謹慎。


    鬼蠱的救命之法是一個東西,那個東西他並沒有明確說明,他隻是說一旦找到那個東西自己便可以活下去。那東西就在鬼蜮死海一帶,他將會提前出發去到那裏去尋找,但是一旦上了囚車,周圍桃源高手眾多,他便難以逃脫,所以要逃掉隻有趁早。


    “可是這我們沒有牢門鑰匙,若是強行打開,怕是會招來守衛的吧。”


    水寒不解,這家夥怎麽會這麽有自信,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一個很不現實的計劃。


    鬼蠱眼波流動,忽生出一絲狡黠,道:


    “我早在數天前就已經帶著小舞一同前往鬼蜮死海了,現在大概已經行出幾百裏了吧。”


    “什麽!別開玩笑了,你明明……”


    話未說完,水寒忽然想到了什麽,道:


    “難道現在被關在這裏的你是複製蠱嗎?”


    鬼蠱點點頭,道:


    “這是複製蠱中最高級的品種,直接與我心意相通,現在你可以認為是直接在與數百裏外的我本尊對話。”


    “你是從什麽時候計劃這一切的?”


    日初忽然問道。


    “當小舞告訴我我體內的毒並無解藥的時候,我便已經想好了這一切,我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所以我必須要找到那個救命法寶。”


    日初又道:


    “可是剛剛你還說隻剩下十天的壽命,而你現在還未到達目的地,這樣看來時間根本不夠啊。”


    水寒也投來詢問的目光,十天,怎麽想都來不及的吧。


    鬼蠱看著日初,慢慢從衣服裏拿出一個小瓶,把它遞到日初的手上,日初看著手中的小瓶,那裏麵是一隻小蟲,小蟲躺在瓶子裏很是安靜,就像睡著了一樣,它的尾部發著光,看上去像極了一隻螢火蟲。


    日初問道:


    “這是……什麽?”


    鬼蠱道:


    “這是我的命蠱,它可以暫時延長我的壽命,當命蠱的光芒消失的時候,便說明我已經死了。到時候它便會結束休眠,飛出蠱器,你們跟著他,便可以找到我的屍體。”


    “喂喂喂,怎麽一副交代後事的樣子啊,你會找到那個東西活下來的對吧,我們要看到是活著的你,要是你死了,我才不要給你收屍呢。”


    水寒顯得有些不淡定了,這家夥在想些什麽,人死了,就算找到了屍體又有什麽意義?在這亂世之中,入土為安不過隻是一種自欺欺人罷了。


    “你如此精心安排要我們找到你的屍體難道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嗎?”


    日初顯然要比水寒冷靜的多。


    “是的。”


    鬼蠱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嚴肅,他道:


    “若是我死了,請你們務必第一時間找到我的屍體,然後將它焚毀,這也是我要拜托你們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麽!”


    這下,就連日初都不淡定了。


    “為什麽?”


    “這個我不能說,總之,若不那麽做的話,一定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請你們務必要答應我。”


    水寒與日初四目相對,麵麵相覷,他們覺得不可思議,但看鬼蠱的表情,絕對不像是在開玩笑。良久,水寒長歎一口氣,道:


    “好吧,我們答應你,但你小子要給我保證,絕對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活下來。”


    “還有,雖然也做了一些安排,但還是要拜托你們幫我……”


    “閉嘴,我才不會管你妹妹的,所以不想讓你妹妹孤苦無依的話就給老子好好活著。”


    水寒顯然猜出來鬼蠱的意圖,畢竟他除了麵癱,還是一個絕對的妹控。


    鬼蠱被水寒說的有些懵,忽然又笑了笑,他的笑很是僵硬,就好像是硬擠出來的一樣,尷尬地笑了幾聲,他道:


    “我知道,畢竟我對這世間也很是留戀呢。”


    水寒看了鬼蠱好久,忽然也笑出聲來。


    鬼蠱又是一臉懵,問道:


    “有什麽問題嗎?”


    水寒邊壞笑邊道:


    “終於發現有一件事情超過你了呢。”


    “什麽事?”


    “我笑的絕對比你好看一萬倍。”


    “嗬嗬……”


    聽了這話,日初忽然也忍不住笑了,水寒這家夥,還真是總能在嚴肅的瞬間找出一些莫名其妙地笑點呢。


    笑,不管好看與否,總歸是開心的。


    數百裏開外的古道上,一輛馬車正連夜行駛,駕駛馬車的正是鬼蠱,此刻的他正在笑,而小舞已經在車廂裏睡著了,睡顏定格,也是一張笑臉。


    一切都那麽美好,至少,在這一瞬間是美好的。


    黑色的氣息從鬼蠱的身體上飄出,化為黑色的蝴蝶,黑蝴蝶聲音縹緲虛無,道:


    “看來還真是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呢。”


    這話,鬼蠱沒有接茬,他看著黑蝴蝶,道:


    “小黑,我有個問題想問。”


    “要問就問,拜托不要用小黑這麽惡心的稱唿。”


    黑蝴蝶一陣反感,這小子還真是忽然變了不少呢。


    “那個,我笑起來真的很難看嗎?”


    話音剛落,一張笑臉已經擺在了黑蝴蝶的麵前,那笑臉尷尬而僵硬,就好像是受了什麽人的脅迫一樣,黑蝴蝶看著,哭笑不得。


    真是……


    “醜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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