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時間,總是過得出人意料的快。


    距離唐伊思離開,已經七個月了。又是一年金秋的季節,陽光也仿佛變得懶惰,城市某些地方樹木枯黃,有了些金黃色的味道。


    傍晚的時候,秋風習習秋意更濃。葉及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帶著慈愛的微笑,輕撫著日漸變大的小腹。


    她的臉有些蒼白,身形有些消瘦。罩在寬大的孕婦裙裏,顯得更加嬌小。


    引擎聲在外麵響起,她揚目張望,看到慕然的車進來,笑了笑,撫著腹部柔聲道:“寶寶,爸爸迴來了哦。”


    慕然下了車,來到她麵前,剛好聽到這句話,趕緊把耳朵貼到她的腹部,衝著裏麵道:“今天有沒有聽話?踢了媽媽沒有?”


    葉衣道:“踢了。”


    “是嗎,又踢了?”慕然驚喜的道,貼著小腹感受著那腹下的脈動,那是血融於水的親情所帶來的羈絆。


    聽了一會兒,慕然見葉衣扶著後腰,連忙把她扶進客廳:“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風大的時候別呆在外麵。”


    從車裏拿出幾大袋東西,見葉衣安靜的坐在沙發裏,瘦消的側臉線條異常溫和。


    這幾個月以來,除了開始的時候她的身體略有起色外,隨著時間慢慢推移,孩子越來越大,她的身體日漸消瘦。到現在,不管他怎麽給她補,都無濟於事。


    慕然每天都在看著她一點一點消瘦下去,想盡了各種辦法,到最後葉衣看不下去,自己拒絕了這一切。


    相對於所有人,葉衣她自己是唯一一個對自己的死亡安之若素的人。世界最令人恐懼的事情是什麽?對慕然來說,最恐懼的,是明明知道結局如何,仍要一分一秒的去熬,享受來之不易的幸福的時候,還要承擔漸漸逼近的死神。


    葉衣撫著肚子,嘴角含笑的樣子格外寧靜安詳。有時候,慕然很難與當初的那個葉衣聯係在一起,現在的她,太過溫暖,溫暖的仿佛能夠融化一切,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淡化了悲傷,擴大了幸福。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幸福,所以他更想將這種幸福再持久一些……


    葉衣察覺到他的注視,微側過臉來,詫異的道:“你怎麽了?”


    慕然心頭哽了哽,撐起笑臉問:“今天想吃什麽?”


    葉衣想了想,說道:“魚頭湯吧。”


    “好。”


    慕然在廚房裏忙碌,葉衣在客廳裏安安靜靜。飯菜飄出來的香味在這溫暖的客廳裏,更添一抹香甜。


    葉衣不禁抬起頭,望著廚房裏的慕然,眼中的笑意始終不散。


    如果有人問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是什麽,那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迴答:是慕然。


    是與慕然共同經曆的點點滴滴,是一切苦痛消失的時候,在這種安靜的時光裏,與他朝夕相伴。


    她所向往的平凡,最終實現。而她除了無法給他過多的承諾外,沒有任何遺憾。


    她不是不知道慕然的想法,他瘋狂的找尋各種醫生為她診治,隻不過就是為了讓她在這個世上留的再久一些。


    她瘦了,他又何償沒有消瘦?


    有時候,她甚至會想,這種痛著的幸福,究竟是對是錯?


    於她來說,能和慕然這樣一起生活一直到死,就是幸福。可是慕然呢?


    一個人,因為想要的太多卻又得不到,所以才會痛苦。相對於她,慕然想要的更多。


    她總是會在午夜夢迴的時候,看到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夜,天亮時,他仍然會鑽迴被窩,給她一個寧靜的清晨。


    他不想她知道,她便裝作一切都不知道。


    太過易碎的幸福,更加要悉心保護。


    咄咄咄咄……


    廚房裏傳來切菜的聲音,葉衣輕步走過去,凝視著慕然係著圍裙的背影,心裏一動,便走過去從身後摟住了他的腰。


    慕然動作一停,隨即道:“這裏油煙太多,快出去。”


    “我不。”葉衣任性的摟著他不放,臉貼著他的背,說道:“咱們的孩子叫什麽名字好呢?”


    慕然放下刀,過了一會兒,說道:“慕衣吧。”


    “慕衣?”葉衣失笑:“這名跟我的名重了啊,要是將來你叫一聲小衣,誰答應?再說了,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


    慕然轉過身將她抱住,下下巴抵在她額頭,像是在認真考慮著她的話。


    過了會兒,他說道:“還是慕衣吧。”


    “不好。”


    “很好啊。”慕然固執的不肯改變,慕衣慕衣,思慕葉衣。


    兩人為了一個名字爭執不下,漸漸忘了時間,葉衣突然聞到了糊味:“什麽味道?”


    慕然神情一僵,轉身一看,菜糊了……


    與葉衣對視一眼,兩人不禁失笑,慕然關了火,狠狠的吻了她一口,聳聳肩道:“你還是出去吧,不然我的廚藝發揮不出正常水平。”


    吃過飯,葉衣突然肚子痛了起來,慕然嚇了一跳,趕緊扶住她。葉衣伸出手掌,神情恐慌:“羊……羊水破了!”


    預產期明明在下個月,這突然而然的意外,令兩人都有些慌張。


    慕然一把將人打橫抱起,趕緊送往醫院。


    途中,葉衣疼的全身無力,大汗淋漓的道:“慕然……快、快點……”


    車子疾風般衝出去,趕到醫院的時候,汗水不僅濕透了葉衣的衣服,慕然的衣服掌心背心全都被冷汗浸濕!


    “孕婦早產,快進產房!”醫護人員將人推進產房,慕然隨即跟進去。


    婦產科的女醫生道:“先生,您確定要陪在這裏嗎?”


    陪產的男人不少見,但有很多根本不敢看生孩子的過程,有些甚至直接嚇得尖叫的比產婦還慘。


    醫生不能不提醒一下,免得半途中出什麽狀況。


    慕然始終握著葉衣的手,聞言沉默的點了點頭。


    他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溫聲道:“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嗯……”葉衣深吸了一口氣,劇痛猛地傳來,她死死的咬著牙。


    分娩的過程中,醫生一直在叫她用力,好不容易等到孩子生下來,聽到那一聲啼哭的時候,葉衣整個人虛脫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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