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突然的凜冽氣勢讓陸昊然一怔,她眼裏那些蓄勢待發的怒意讓他意外,蘇芷旋,你這次不再無所謂的笑笑說沒關係了嗎?終於有點脾氣了麽?

    他微挑眉:“你說的什麽話?惠茜不是因為你才被嚇成這樣的嗎?她住在主宅每夜做噩夢,情緒不穩會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這裏夠房間,暫時住這裏也沒什麽不妥。”

    “你不是給她買有房子嗎?你讓她住迴她的房子去。”蘇芷旋才不聽什麽對孩子好不好,那跟她沒有半毛錢關係,說什麽被驚嚇過度,惠茜自己自導自演的戲還會嚇到自己?在她看來,惠茜現在這模樣完全就是裝,她不過是想逼她和陸昊然離婚!

    “惠茜現在這樣住馨苑不方便照顧。”陸昊然隨便丟出一個理由拒絕她。

    “有什麽不方便?你們不是請人照顧她嗎?”指不定唐曼妮還會親自去照顧她,說不方便都是借口!

    陸昊然終於停下手裏的動作,將躲在他懷裏的惠茜拉出來,衝著蘇芷旋說:“你看看惠茜現在這樣,她根本離不開我。”

    惠茜一看見蘇芷旋又是害怕的撇開臉,直接躲到陸昊然身後,似乎真的不能離開陸昊然。

    “這不關我的事,要麽你和她一起住到馨苑去!”

    “蘇芷旋,難道惠茜變成這樣不是因為你嗎?你還好意思趕她走?她就是住這裏又怎麽了?”

    “我也跟你說過,上次的事與我無關,你愛信不信!這裏是我和你的婚房,作為妻子,我想我還是有資格決定讓不讓她住這裏!再說我能讓小3踏進這裏已經夠大度,沒有拿掃帚把她掃地出門已經是客氣!”她一點也不輸氣勢的吼迴去,憑什麽惠茜想住哪裏就住哪裏,她為什麽要和一個小3同住一個屋簷下?就憑陸昊然的偏愛嗎?

    陸昊然把手裏的東西一丟,雙手抱胸,身高的優勢讓他俯視她,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是冷冷的譏誚:“蘇芷旋,你現在才認識到你是妻子了嗎?你不是什麽事都無所謂的嗎?現在,你要爭什麽?”他就沒見過哪個女人把自己丈夫往外麵推的,她把他推了出去,現在還來跟他說什麽她是妻子有權利怎樣怎樣?

    蘇芷旋捏緊了拳頭,現在的她一點都笑不出來,是誰一開始就沒把她當妻子看待?是誰口口聲聲說她是傭人沒資格跟惠茜爭?

    她成全了他們,而他現在卻怪罪她?怪她沒有早一點認清她是妻子的身份?

    她不想爭,一點都不想,一個心都已經被別的

    女人占領的男人,她能爭得過嗎?

    她不過是想能有一片安穩的屋宇,還能勉強稱為‘家’的屋宇能讓她喘口氣,睡個安穩的覺。

    她也就這麽一點小願望了,她有錯嗎?

    可今天,他堂而皇之的把另一個女人帶迴來,還要住在這裏,她蘇芷旋就是再能忍,也不能讓他們這樣欺到頭上被壓得死死的!她也是有底線的!

    她緩下那些激烈爆棚的怒意,維持基本的冷靜道:“希望在我沒有親自趕她出去之前,你能盡快把她帶走。”她不看陸昊然也不看惠茜,她怕再多看他們一眼心裏的怒火就無法克製。

    若不是這些年發生太多的變故,她蘇芷旋根本不會在這樣的婚姻裏忍氣吞聲,她從小就沒受過別人的氣,隻有別人受她的氣!

    這兩年她隱忍了很多,他們若是再逼她,她真的做得出拿掃帚打人的舉動!

    她想越過兩人迴自己的房間,陸昊然卻攔住了她,眸色清冷卻是堅定:“我已經做了決定,在惠茜生孩子之前她都會住在這裏。”

    蘇芷旋眼眸驟然凝聚,視線掃過顫巍巍躲在陸昊然身後的惠茜,最後定格在陸昊然過分清冷的麵容上,那一霎那,陸昊然看見她的瞳眸瞬間紅了,那些紅血絲一下漫延開來,沒有任何氤氳的水汽,幹裂透徹,那是徹底的怒意。

    “你的意思是她一定要住在這裏了是嗎?”她手一抬,指著他身後那個裝腔作勢的女人!

    這個看似受驚小鹿的女人,她吞過藥割過手腕,她連死都不怕還會怕她蘇芷旋?

    她還記得惠茜那晚拿著刀子威脅她,若是不離婚就公開她和權燁的事!就是這個女人給她下藥找人毀她清白,做這種狠毒的事不眨眼的女人會受到驚嚇?

    他們願意被惠茜表麵的柔弱欺騙那是他們的事,她蘇芷旋為什麽要和一個害她的人住在一起?她自問還沒有那麽豁達。

    陸昊然隻覺得蘇芷旋今晚的反應太過強烈,她都能容忍他與惠茜在一起兩年,怎麽就不能忍惠茜住在這裏?

    雖然他也不是很情願,但惠茜的狀況實在不好,他親眼看見她做惡夢的時候是如何驚恐的表情,她驚唿著不要,渾身都蜷縮成一團,睡一覺醒來全身都是冷汗,臉色都白了。

    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未滿三個月,現在是危險期,她不能出任何差池。

    接惠茜住進桂都實屬無奈之舉,何況她也不是和他住同一間房,蘇芷旋有必

    要發那麽大的怒火?

    他皺起眉,有些頭疼的感覺,試圖跟她解釋:“蘇芷旋,惠茜她……”

    “我隻問你,是還是不是!”她不要聽什麽解釋,隻想知道惠茜是不是一定要住在這裏。

    她拔高的音調,怒目衝他質問,這使得他的額角突突的跳起來,被壓迫的神經突然的崩裂開來,他原本對這事也很煩躁,這段時間他心力交瘁,從來沒有那麽累的感覺。

    陸昊然一下子也沒有了好脾氣:“對,惠茜就是要住在這裏,不管你願不願,在她把孩子生下來之前都住這裏!”

    蘇芷旋被他大聲的吼得一愣,而他身後的惠茜好像被嚇到了一般,抱著他又開始嗚嗚的道:“昊然,我怕,我怕。”

    陸昊然剛才都忘記了惠茜還在他身後,聽到聲音,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氣,眉目裏是掩不住的疲態,萬般無奈還是壓下那股翻騰的怒意,轉身將惠茜摟進懷裏,輕聲哄著。

    蘇芷旋看著這一對恩愛的男女,輕輕一扯唇,無比譏諷的輕笑:“嗬,好,你們……很好,我懂了。”

    輕飄飄的拋下這話她毫不猶豫的轉身迴她的臥室,房門砰一聲關上。

    陸昊然陰鬱的迴頭瞥一眼她緊閉的房門,隻當她突然發神經要鬧這一出,明天一定會恢複無所謂的態度,或者在醫院住幾天,她還是一樣要迴來的。

    惠茜躲在陸昊然的懷裏,看向蘇芷旋臥室那扇緊閉的房門,她唇角微牽,眼底劃過狠厲,蘇芷旋,居然敢說拿掃帚趕她?現在還不知道是誰趕誰!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蘇芷旋繃不住的扶住了門,肩膀都垮了下來,從來沒有過的力不從心,悲憤的情緒還在胸腔裏肆意漫延,緊緊的抓住門把才不至於讓自己滑落下來。

    她抬手壓住左心口,緩下心裏那股氣,拖著疲累的身軀從庲底下拖出行李箱,這個行李箱是兩年前她住進這裏時裝著她的物品帶過來的,沒想到再次找出來卻是要離開這裏。

    打開衣櫃,開始收拾她的東西,根本沒有什麽心情去一一整理,抓到就往行李箱裏麵丟,反正她的東西也不多,隨便收拾,一個行李箱就能裝完她的物品。

    這個大房子,她也不過是有這麽一間小臥室,她剛才說什麽作為妻子有權利決定惠茜能不能住在這裏都是騙人的,這個房子一開始就是在陸昊然的名下,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她隻是氣不過他們這樣逼她,她爭取過,鬧過,陸昊然

    不放在心上那就罷了,他要接惠茜在這裏住就住吧,不就是要逼她走嗎?她跟他們慪什麽氣?最後氣壞的還不是自己。

    好,她再大度一點,成全他們,她走就是了,這世界不是誰離了誰就活不了。

    陸昊然讓惠茜先到他的臥室休息,他繼續把旁邊的房間整理出來。

    當他看見蘇芷旋拖著行李箱走出來的時候一瞬錯愕,蘇芷旋隻當沒有看見他,拖著行李箱就往門口走。

    陸昊然頓覺不對勁,驀然追上去,在門口抓住她,冷然審視她這一身行頭:“大晚上拖著行李去哪?”

    蘇芷旋已經沒有剛才那麽激動,拂開他的手,淡淡道:“既然惠茜要住這裏,那我就搬出去住,以免妨礙你們。”

    陸昊然聽到這話,一瞬眯起了眸,冷冽眸光一縮,咬合了牙,幾乎是一字一句的道:“蘇芷旋,你還要鬧是不是?”

    “我沒有鬧,我這是成全你們,你們能忍受和我這樣的電燈泡住一起,我都覺得不好意思,我主動離開,對大家都好。”

    他抓住她肩膀的手一下捏緊,繃緊的臉上都能看見他牙齒咬合的痕跡,眼裏一下聚氣的火光滾燙嚇人:“蘇芷旋,你非要這樣逼我嗎?非要我把惠茜送走你才肯罷休嗎?”他猛地吼出聲,那樣子真是兇惡極了。

    她以為他願意惠茜住這裏嗎?若不是惠茜懷了他的孩子,若不是那一晚她嚇到惠茜,他會被母親這樣逼著把惠茜帶在身邊?

    她倒是瀟灑,說走就走,對他的事從來都是愛理不理,她就是這樣為人妻的?

    蘇芷旋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火氣被他這一吼又有複蘇的跡象,她迎上他猩紅的眼:“既然你這樣認為,那好,陸昊然,我今天就逼你了!這片屋簷,有我沒她,有她沒我,你選吧。”

    “蘇芷旋,你還能不能再自私一點!”

    “我自私?我自私就不會讓惠茜住進陸家,她已經得到優待,還想怎麽樣?她說想住哪就住哪?那我呢?誰問過我願不願意?”

    “既然如此,你那晚就不該嚇她!”

    她驀地怔住,眼裏漫上薄涼的諷刺,她偏開頭,垂下眼,聲音忽地就低了下去:“陸昊然,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

    她的聲音軟了下去,他被迫提高的血壓也將下來,充血的腦子一下清明開來,他剛才不過是被她氣得脫口而出說了那些話。

    她就是這樣該死的女人,無所謂的態

    度讓他不滿,跟他爭執的時候也氣得他要死!

    他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扶額拍了拍額頭,好像要拍散那些被她激起的怒火,緩緩吐出一口氣後說:“你不用走,實在住不慣我在安排你住別的地方。”

    蘇芷旋好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忽地嗤笑:“陸昊然,我不是你外麵的女人,你不用給一個金屋我藏嬌!”

    他們之間連一點點的信任都沒有,現在,他還要把她安排到別的地方住,讓外麵的女人住進他們的主屋?

    也隻有他陸昊然做得出這樣的混賬事!

    她繼續拖著行李往外走,陸昊然沒有再抓著她,而是站在原地陰冷的瞪視她:“蘇芷旋,你今晚敢走出這個門試試!”

    蘇芷旋好像沒有聽到,手已經打開了門,陸昊然雙目赤紅,差點忍不住就要去把那個女人抓迴來,他攥緊了拳頭,胸膛因為忍著怒意而上下起伏,在她一腳踏出去的時候,他終於暴喝:“蘇芷旋,我告訴你,你今晚敢搬出去,你就等著收離婚協議書!”

    他滿意的看見她腳步停了下來,她說過的,不會輕易離婚,他就不相信沒有一件事能牽製住她!

    蘇芷旋是停下了腳步,但她跨出去的那隻腳並沒有收迴來,她身軀明顯一晃,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手不受控製的捏緊,如果距離近一點,他一定能看見她的手都在輕微的顫抖。

    又是離婚嗎?惠茜有了他的孩子,他才這樣迫不及待的要和她離婚了是嗎?礙於她是陸爺爺指給他的妻子他才想把她弄到別的地方住,她不同意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提出離婚了是嗎?

    蘇芷旋沒有轉迴身,隻是慢慢的迴首,寒涼的望向屋子裏,那個如一堵牆那般冷硬逼迫她的高大男人,她已經看不清楚他是什麽樣子了,無比孤冷的迴道:“好,我等著,等著你的離婚協議書!”後麵那句話,她幾近是一字一字的咬牙說出來。

    說完,她毫不猶豫的奪門而出,不再多看他一眼。

    陸昊然猛然一震,看著空空的門口,她還真的走了?還說等他的離婚協議書?生了根的腳終於拔地而出,那麽急那麽沉的追出去,才追到門口,腰間被一雙手從後麵抱住。

    “昊然……”是惠茜,她一定是聽到他們的爭執才跑出來。

    陸昊然那一股要追出去的衝動立時降下來,他看向電梯口,已經看不見蘇芷旋的身影,她進了電梯,一路向下,走了,真的走了!

    他惱恨的一

    拳捶在了牆上,她怎麽可以那麽倔?他都說了會給她安排別的住處,他都退步了,她為什麽還要走?

    還真的說等他的離婚協議書?

    蘇芷旋,我究竟該拿你怎麽辦!

    這是一個很糟糕的秋天,蘇芷旋拖著行李箱走出桂都的時候這樣想,否則為什麽要在這個夜晚下這種討人厭的絲絲小雨?

    雨勢不大,但在雨中行走,久了也會全身濕透,何況是深秋的雨水,帶著冰冷之意鑽入人的皮膚。

    她沒有帶雨傘,隻不過是匆忙的收拾了一些東西,她隻想盡快離開那個壓抑的地方。

    就那樣拖著行李走在筆直的長街上,馬路上偶有車子飛馳而過,她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不知道該去哪裏。

    她搬出來了,下一站不知道在哪裏,忽然間,她又變成了沒家的人,多麽的可笑。

    嗬嗬——她還真的笑出來,苦澀又自嘲,像個瘋子。

    外婆說,芷旋,不能離婚啊,離了婚就會被人欺負的,不能走你媽媽的老路。

    姐姐說,芷旋,婚姻就是個屁,它不能保證男人不花天酒地,不能保證他下一刻不會對別的女人山盟海誓,所以,我不要結婚。

    那麽,她應該聽誰的?這兩年,婆婆的刻薄她忍了,陸昊然的厭惡她也忍了,她不想離婚,她也知道姐姐說的不錯,可是,她隻不過想和普通人一樣,有個家,即使這個家裏沒人喜歡她,但至少那還是一個家!

    如今看來,是她自欺欺人了,他丈夫不禁讓外麵的女人懷了孩子還把女人帶迴他們的家,這是什麽狗屁家?還算是個家麽?

    臉上有熱熱的水流衝刷著眼眶流出來,她扶住街邊的電線杆,微弓著背,臉朝著地麵,左胸口那裏一陣窒息的抽痛,她沒有力氣了,沿著電線杆滑坐下去,也顧不得地上的潮濕,滿身滿臉都濕了,頭發粘在臉上,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唿吸。

    顫抖著手拉開挎包的拉鏈,翻找出裏麵席琛給她隨身配的藥,沒有水,幹咽著吞下去,等著左胸口的疼痛緩解。

    旁邊就是寬闊的馬路,沒有行人,這個夜晚很冷清,頭頂的街燈給她投下一片溫暖的橘黃,可是沒有一點溫暖。

    有車子開過,卻停在她對麵。

    “蘇芷旋?”

    有人在叫她,混沌的意識裏她抬眼,對麵,那個坐在白色車子裏的男人,模糊卻熟悉,他深深蹙起的眉目落入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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