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千楚感覺懷中的月伊動了動,她趕緊垂下眸,看著月伊蒼白如同透明的臉龐,恍惚的眼神,在刹那間變得清晰起來,清冷之霧氣包裹住了他的茶色瞳仁,攝人心魂。他一把推開她,冷冷的目光鎖在她的臉上,腳步搖晃得站了起來。

    “你來幹什麽?”語氣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千楚一怔,想要扶住他的動作也僵硬了。

    她咽了咽口水,感覺自己的喉嚨很幹澀,眼裏似乎再次凝聚了滿滿的淚水,說:“我隻是來找你,我怕……我怕你出什麽事?”

    “能出什麽事?在你準備告訴我事實的時候,你不就想好了嗎?”月伊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譏諷至極的笑,眸裏黑暗一片。

    “我……”千楚感覺自己的聲帶像是被緊緊扼住了般,她想要辨解,卻隻能發出一個破碎的“我”字,一種無力的感覺侵向心頭,她獨自咽下那苦澀的感覺。

    月伊再也沒有說話,在雨中慢慢的走著,千楚尾隨在後。

    一大群的仆人也緊緊跟隨著,每個人的心都懸著了般,都想要開口勸前麵走著的兩個人去醫院,可是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誰也不敢開口。

    雨更放肆的下大了,雨中隻有那黯淡的燈光在搖曳著。

    月伊不耐煩地轉過身來,茶色的瞳仁裏肆意綻放著冰凝之花,他掃視了跟在他背後的人一圈,道:“迴去,不要再跟著我!”他的目光再次鎖在千楚蒼白的小臉上,眼眸驟然收緊,在那瞬間,散著朦朧迷離的邪光,聲音低沉,傳訊著某種危險的訊號,“尤其是你,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你,千楚,我討厭你……”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凝固了,千楚抬眸,驚愕地望著前麵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幽黑的睫毛一動不動的,仿若是被遺棄的孩子般,脆弱而單薄。她不可置信的倒退了一兩步,有些自欺欺人的喃喃著:“月伊哥才不會討厭我呢……他以前說過,千楚是最可愛的孩子……怎麽會討厭我呢……”

    月伊緊緊地鉗住她的肩膀,冷冷的笑,“這種感覺痛嗎?從你告訴我,落薇死的那瞬間,我的心仿佛溺水般窒息,也是從那瞬間開始,我月伊討厭你!”

    千楚一恍,停止了囈語。

    許久,她瞅著月伊,輕笑,泛起脆弱的溫柔,她說,像是無所謂那樣:“如果你能堅強地麵對事實的話,那麽……就算你討厭我也好……”

    話似乎還沒有說完,她便像是被抽走靈魂的洋娃娃,輕飄飄得倒下。月伊剛想伸手去接,在瞬間猶豫了下,她的身子便直直地墜在地上,濺起了很多的水花,在一旁的仆人馬上有人抱起了她。

    仆人群中有人站出來不滿道:“少爺,你怎麽可以這樣?剛才千楚小姐在雨中找你找了好久,她一個女孩子怎麽能承受得了?而且剛才她暈倒了,你怎麽不接住她呢?”

    月伊抿著唇,沉默不語。

    剛才的做法,隻不過是他想要讓她嚐嚐痛徹心扉的悲傷,可心裏一點沒有報複千楚的快感。

    仿佛最後一點信念也被抽走了般,月伊隻感覺眼前一黑,意識似乎脫離了他,漸漸渙散,眼睛的餘光忽的落在暈倒的千楚身上,一絲愧疚在他的眸裏閃著,在閉上眼的瞬間,他低喃著:“對不起……對不起……其實我不夠堅強,真的不夠堅強……”

    無盡的黑,不見一點光明。

    其實他很懦弱的。

    一直他都以為他的媽媽很幸福,媽媽總是很喜歡撫摸著他柔柔的發絲,唇角泛著溫柔的笑意,問他:“小伊,你幸福嗎?”他總是鄭重的點點頭,冽了冽嘴,“小伊很幸福!”然後媽媽會用著一種很說不清的眼神看著他,那時,他還小,根本不懂那個眼神代表著什麽。

    直到,媽媽自殺了。純白的紙頁上,血紅的一片像是綻放的一朵朵彼岸花,暈染開了“小伊,媽媽其實一點也不幸福!”一句話,此後,他的夢中一次次出現了媽媽問他幸福的畫麵,以及那血紅的一片,他才恍然明白,媽媽那個眼神蘊含了太多的情感,說不清,道不明,在一次又一次的抗議著她的不滿。

    媽媽與爸爸是商業聯姻,根本就沒有一絲感情可言。

    那時,他竟可笑地以為媽媽是幸福的。

    逃離夢魘般,他跑出了別墅,一個人在人來人往的路上茫然地走著,每次看著路人綻放出幸福的笑靨,他都會凝目幾秒鍾,怔怔出神。

    直到他遇到了落薇,他再一次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在黑暗中熠熠閃光……

    可是落薇的死,再次讓他陷入一片無盡的夢魘中,一直堅守的信念,終究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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