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為虛,她信任陸漁,可是,她又懷疑她看錯了,因不是自己親眼所見,所以,她下意識的想要逃避。


    眼見為實,如今,真相以一種再**不過的方式呈現在她麵前。


    在那間她曾經去過的與贗品龍天若蘇紫嫣相遇的鄉村小屋裏,她看清了事實的真相。


    那對男女氣喘籲籲的交纏在一處,瘋狂的親熱著,他們緊緊的抱在一處,猶如**,蘇紫嫣笑得放蕩,不時嬌聲喚:“我是叫你若哥哥呢,還是語哥哥?”


    “隨便哪個哥哥,都是你的!”那個熟悉的油滑的聲音,聽在耳裏,有難言的陌生,但卻字字如刀,淩遲著沈千尋的心。


    事實就在眼前,真相就在眼前,她已避無可避,再退一步,便是懸崖萬丈。


    可是,往前一步呢?


    往前一步,同樣是萬丈懸崖,她已喪失所有,不能再喪失僅存的理智,她不能衝進去作所謂的揭發,被人騙了玩了耍了,再揭開那層遮羞布又有什麽意思?


    對手那麽強大,她不堪匹敵,更無法快意恩仇,她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掩去眸中的血淚,捧著碎裂的那顆心,倉皇逃竄!


    這不是她沈千尋的風格,可是,她已別無選擇!


    沈千尋拔足狂奔而去。


    小屋內,蘇紫嫣輕點身上男人的胸口,嬌笑道:“你還真是料事如神,算準了她不會進來!”


    “爺才真正是算無遺漏!”男子得意大笑,“如今勁敵盡去,我們就以逸待勞,等著收割吧!”


    當晚,沈千尋在沈府喝得酩酊大醉。


    這一迴,是真的醉了,醉到人事不省,烈性酒液在胃裏翻滾,她承受不住,便一個勁猛吐,胃中本就空空如也,這一吐,直吐到黃膽都出來,再到最後,她居然吐出了一口血。


    一旁照顧的李百靈嚇壞了,她忙拿帕子她揩了去,又命八妹去請大夫,沈千尋大笑:“嬸娘真是糊塗!我自已就是大夫,你還去請什麽大夫?他們哪個有我的醫術高?”


    八妹猶疑不定,李百靈催促:“別聽她的,去找大夫,她這是喝多了灑,燒壞了胃,隻怕前兩天在屋頂上睡,又凍壞了身子!千尋,你到底是怎麽了?你什麽都不說,你是要讓嬸娘幹瞪眼瞧著你受罪嗎?”


    沈千尋咧著嘴笑:“嬸娘,有些罪,是要我自己受的,旁人哪裏替得了?嬸娘放心,千尋隻醉這一次,隻醉……這一次!”


    她說完又趴在塌上幹嘔,李百靈令人拿了溫開水來,讓她喝下去,隻是她似已止不住,不管喝什麽,很快又吐出來。


    李百靈急得不行,抱著她黯然落淚,三姑三姨娘等人在旁也是急得不行,隻束手無策,正急躁間,忽聽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轉瞬間,煙雲閣的門被“咚”地一聲撞開,卻是龍天若滿麵驚惶的衝了進來。


    他一見沈千尋嘴角帶血,麵目委頓,不由心急如焚,對著李百靈厲聲叫:“李夫人,你就是這樣照顧她的嗎?”


    “我……”李百靈欲言又止,那邊沈千尋已粗聲粗氣開口:“她是我嬸娘,她要怎麽照顧我,輪到你來過問嗎?”


    竟是比龍天若還要淩厲的口氣!


    龍天若被她一說,立時軟了下來,他歎口氣,說:“好,我不該對你嬸娘發脾氣,是我錯了行吧?”


    沈千尋本正橫眉怒目的看著他,聽他這麽一說,陡然神經質的大笑起來。


    “三殿下能屈能伸,人間罕見!哈哈哈,我服了!我真正是服了!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她趴在床邊,笑得氣都喘不過來,突然間胃部又是一陣不適,她再度幹嘔,然而吐出的也不過是些細細的血絲,她渾不在意的拿手抹了去。


    那邊的龍天若卻看得驚悸不已,他情不自禁的衝過去,急急問:“你……你怎麽了?這一身的酒氣,你為什麽要喝那麽酒?為什麽?你到底怎麽了?”


    他一臉擔心,那份焦灼與心痛之色溢於言表,任是眼睛再毒的人來看,也絕不會相信,這張臉上的情意,全是假的。


    所以,說到底,她也不該怪自己,要怪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遇到這樣一個人物,無論身或心,都輸得一幹二淨。


    想到這兒,沈千尋的笑聲越發瘋狂,簡直就要衝翻屋頂,她趴在那裏,用力錘打著床鋪,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龍天若大驚失色,他明顯意識到她不對勁,他認真的觀察了她一會兒,他與她朝夕相處,他熟悉她,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紋,他了解她,能讀懂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他從大笑的沈千尋臉上讀出兩個字:悲哀。


    那種灰色的近乎絕望的悲哀,藏在她笑顏如花的臉背後,那雙黑曜石一樣晶亮的眸子,此時一絲笑意也沒有,她正冷冷的瞧著他,或者說,審視著他,這讓她嘴角的笑,看起來更像嘲笑譏笑。


    他一下子就慌了。


    她為什麽要這樣看他?印象中,這種目光早就已經不存在了,它隻存在於她與他相識的最初,那樣的警覺、防備,猜忌,疏離。


    “千尋,你怎到底怎麽了?”他上前一步,湊近她的臉,似乎想從上麵找出更多的信息來,可是,他一無所獲。


    “什麽怎麽了?哈哈哈!”沈千尋笑得前仰後合,“我高興不行啊?天香樓的酒,特別夠勁,我喝得十分暢快,好久沒這麽暢快的喝酒了!呃,我還沒喝夠,尊貴的三殿下,你要不要再陪我喝幾杯?”


    “你都喝成這個樣子了,我再陪你喝,不是害你嗎?”龍天若坐在床前,將她踢亂的被子往上蓋了蓋,她卻像突地躍起,迅速躲向牆角,好像他身上有什麽致命的傳染病似的。


    龍天若的手停在半空,他不解的看著她,她卻仍迴以誇張的笑容,龍天若的心微微抽搐,他啞聲問:“千尋,你到底怎麽了?”


    “我很好啊!”她大笑,“你這人還真是奇怪!看我高興開心,你特別不自在是不是?”


    龍天若默然。


    他坐在床邊的矮凳上看她,她的眼神卻遊移飄忽,不知渙散在何處,他還想再與她再說幾句,她的身上卻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凜冽之氣,他呆呆的盯著她看,滿心的驚疑彷徨。


    沈千尋笑夠了,很快便倒頭睡去,龍天若沉默又固執的坐在那裏,她不開口攆他,也不罵他,她當他是隱形人,當他不存在。


    龍天若再也坐不住。


    他喚過阿呆,低低道:“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去查!”


    阿呆點頭離開,夜半時分方迴,低迴道:“你和王妃一同入宮的那一天下午,王妃獨自去了沈府!”


    “這個我知道!”龍天若篤定道,“問題不會出現在沈府!”


    “是!那就是出在天香樓了!”阿呆低低道:“那天,她巧遇沈府以前的六姨娘陸漁,兩人一起在天香樓喝灑聊天,從天香樓出來後,王妃便沒有再迴王府,直接在沈府住了下來。”


    “她一向小心,怕給沈府惹來什麽是非,從來不住在這兒,這麽說來,確實是陸漁的問題了?”龍天若倏地看向八妹,八妹瑟縮了一下飛快搖頭:“她確實是和六姨娘喝酒,可當時我守在外頭,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你不信,可以去問店小二,我當時一直坐在樓下候著,哪兒都沒去!”


    龍天若盯了她一會兒,霍地站起,對阿呆說:“帶陸漁去刑室!爺親自審她!”


    “刑室?”阿呆啞然,“真要帶去刑室嗎?”


    “不然呢?她現在情緒十分反常,對我的態度……也很壞,她的個性你很清楚,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磨唧!”龍天若皺著眉頭,沉沉的的看了沈千尋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陰暗的刑室,彌漫著死亡的氣息,搖曳的燭火,照亮陸漁蒼白的臉。


    “說吧!在天香樓,你跟沈千尋都說了什麽!”龍天若坐在椅子上,麵沉如水,他一字一頓道:“老實的交待,可免皮肉之苦!”


    陸漁掠了他一眼,嘴角浮起濃濃的嘲諷,她的麵色雖然蒼白,眼神卻十分堅定,她用清晰沉靜的聲音迴:“三殿下要我一字一句的複述給你聽嗎?我與她許久未見,不過聊些家常罷了!”


    “說!”龍天若麵色陰沉的吐出一個字。


    陸漁便說起來,還真是些女人間常嘮的家常,她邊說邊笑:“跟千尋聊天最有趣了,我說十句,她也未必應得一句,隻是托著下巴聽我說,可是,她說那一句,勝過別人千言萬語,她是一個好的傾聽者,也是可托付可信賴的生死之交!”


    “你既當她是生死之交,便不該害她!”龍天若冷聲道:“我再說最後一次,你說,還是不說!”


    陸漁傲然答:“我已經說了,答得一清二楚毫無保留,三殿下總不能讓奴婢說奴婢從未說過的話吧?”


    “啪”地一聲,龍天若的手用力拍在桌子上,桌子應聲而碎,木屑亂飛,他低低的吐出兩個字:“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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