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兒子,我們父子倆可是息息相通的,他腦子裏在轉什麽念頭,我豈會不知?”龍天若滿麵嘲諷,“隻是,我知道或者不知道,結局都一樣!”


    “他不是已經不再懷疑我們了嗎?為什麽又會突然來這一出?”沈千尋不解的問。


    龍天若看著她,欲言又止,沈千尋輕哧:“你也學會吞吞吐吐了嗎?有話就說!”


    “沒什麽。”龍天若笑笑:“有失必有得,經過這一次試探,他是徹底相信我了!以後不會再有類似的情形出現了!而且,他讓我殺自己的親人,我會百倍奉還,而現在,這種償還,已經開始了!”


    “什麽意思?”沈千尋問。


    “夏家的好日子,馬上快要到頭了!”龍天若輕哼,“他們將大禍臨頭!”


    “夏家?”沈千尋微驚,“什麽意思?龍天錦不剛當了太子嘛!”


    “意思就是,他們很快會遭遇一場滅頂之災,而釀成這場災難的原因,就是因為,龍天錦是太子!”龍天若篤定的答。


    “我不明白。”沈千尋不解的搖頭。


    “人一旦嚐到權勢的滋味,便會食髓知味,會上癮,會一直迷戀這種滋味,至死都不肯放棄手中的權勢,如果有人想跟他搶奪,那他一定會瘋狂的抵抗,反噬,不管對方是什麽人,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都不行!”龍天若微眯著眼,緩緩道:“小僵屍,你還記得我父皇今年多大了嗎?”


    “四十有二。”沈千尋迴答,“跟年齡有什麽關係?”


    “他正當年,身強體健,思維敏捷,他坐擁後宮三千佳麗,他高高在上,決定著龍熙國每個人的生死,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樣的好日子,他要一直過下去,他十分注意保養,這也是他一直不敢殺你的最主要原因,假設他還能再活三十年,你說,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太子,多大了?”


    “五十多吧!”沈千尋歎口氣,說:“你是想說,太子如果到五十多歲還不能登基,那麽,以後即便登基,也沒有多少意思了,那時他已然老邁,再也享受不到權力帶來的好處!”


    “是!”龍天若重重點頭,“如果太子是龍天赫,他就不會介意這些,因為他壓根就是一個蠢蛋,對國事權力,本來就不感興趣,他樂於做一個傀儡,隻要有榮華富貴,他什麽都無所謂,可是,龍天錦,是這樣的人嗎?”


    沈千尋沉默。


    龍天錦自然不是這樣的人。


    他年輕,有理想,有抱負,當然,也有幻想,他曾不止一次的在沈千尋麵前提起過,未來他將建立一個怎麽樣的王國,他飽含熱情,要做一個盛世明君。


    這樣的夢想,是要一個年富力強的體魄和精力才能實現的,如果到五六十歲才開始,那簡直就像個笑話。


    “可是,不是說,立太子之後,皇帝到了五十歲,便會自覺退位嗎?”沈千尋不自覺的又多問了一句。


    “你覺得,他會自動退位嗎?”龍天若反問。


    沈千尋歎息:“不會!所以,你是打算推波助瀾了!”


    “你在替龍天錦擔心?”龍天若盯著她看。


    “是!”沈千尋坦白答:“我們是朋友!”


    “問你一件事。”龍天若不自然的撓了撓頭,“如果……老四沒有出現,當初是龍天錦一直幫你,你會嫁給他嗎?”


    沈千尋懶洋洋的瞥了他一眼:“我幹嘛要迴答你這個問題?”


    “不敢?”龍天若撇嘴,“看來,你是春心已動!”


    “姐沒有春心,隻有一顆冬日的肅殺之心!”沈千尋惡狠狠的瞪著他,“說著正事兒,你怎麽又開始扯閑篇兒?還有,你既然懷疑我同情龍天錦,幹嘛還要跟我說你的計劃?你就不怕,我胳膊肘子向外拐,跑去通風報信嗎?”


    “不怕!”龍天若搖頭。


    “就這麽相信我?”沈千尋聳肩,“我好感動!”


    龍天若微笑答:“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他們!爺堅信他們,一定沒有耐心等那麽久,爺也堅信我的父皇,對於這個不得已而立的太子,一定滿心忌諱,你瞧,這矛盾是現成的,自殺殘殺是他們的宿命,就算你跑去告密,他們要做的事,也不會因此停止,而爺要做的事,不過是煽風點火推波助瀾罷了!這是一隻膿瘡,爺早點戳破,省得臭氣薰得太久!”


    沈千尋無語,良久,道:“龍天若,你倒是把人心看得透透的!所以,五殿下他,注定擺脫不了這種悲劇的命運?”


    “是!”龍天若答,“從他要做太子那天起,他便已經將自己推入了權力的漩渦中心,有些事情,或許他不想做,可是,風浪太大,他一個人的力量太小,我不否認,他是個正直善良的君子,可是,皇室之中,不需要君子,勝者為王敗者寇,他的外公夏誌友深諳其中道理。”


    “好了,隨你們怎麽爭吧!”沈千尋歎口氣,說:“左右我隻要一個人的命,拿來祭天語就好!天已經黑了,我要出門了!薑家的人,估計等急了!”


    龍天若點頭:“天黑風大,路上多加小心!”


    “有阿癡跟著,我有什麽好怕的?”沈千尋輕哧:“謝謝你!”


    “聽起來,好像不是真心感謝,倒有點嫌棄似的!”龍天若撇嘴。


    “有嗎?沒有吧?”沈千尋笑笑,披上青鸞遞過來的大氅,拎起工具箱,無聲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龍天若使了個眼色,阿癡點點頭,隔著一段距離,遠遠的跟上。


    沈千尋縱馬疾馳,風刮過臉側,竟猶如薄刃劃過,有種徹骨的寒冷,她渾不在意,仍是奮力向前,正急行間,忽見麵前人影一閃,她心裏一驚,忙勒住韁繩,那黑影身手亦算利落,一個鷂子翻身,利落的閃了過去。


    沈千尋微怔,那身手動作,竟有幾分眼熟,她上前一瞧,驚叫:“八妹?”


    八妹亦是十分驚訝:“主子姐,怎麽是你啊?”


    “大晚上的,你在這裏做什麽?”沈千尋問。


    八妹嘿嘿笑:“在府裏待著,實在無聊,心想著來王府找你玩兒呢!倒不曾想在這裏遇上了!主子姐,大晚上的,你去哪兒啊?”


    “我還能去哪兒?”沈千尋拍拍醫箱,說:“一個醫生晚上出門,自然是出夜診嘍!”


    “誰又病了?大晚上的,也不讓人消停!”八妹搓著手哈著熱氣,忽又眯眼笑道:“主子姐,不如我陪你一起去怎麽樣?你一個人不寂寞嗎?”


    “我不嫌寂寞,隻怕聒躁!”沈千尋笑罵,“你趕緊迴去睡你的大頭覺吧!天兒那麽冷,外麵人又少,當心人家劫色!”


    “隻有我動別人,誰敢劫我啊!”八妹嘟著嘴,又繼續求:“好姐姐,你就帶著我吧,我真的很無聊啊!”


    可是,事關重大,沈千尋自然不會帶她一起,是以她雖軟硬兼施,沈千尋隻是不允,馬腹一夾,飛奔而去,八妹咬咬唇,笑眯眯的眼眸陡然冷了下來,她提起一口氣,沿著沈千尋的方向,一溜煙追了過去。


    野外的墓地裏,薑博容和五毒已在翹首以待,及至看到沈千尋,都急急的迎了上來。


    “二哥和三哥的墓坑已然掘了出來!”薑博容說,“不過,今兒晚上,風實在太大,燈籠老是晃來晃去的,您看是不是把屍骨收拾出來,到屋子裏檢驗?”


    沈千尋飛快下馬,邊走邊說:“我先去瞧一瞧,再作決定。”


    薑博容點頭,五毒忙拎著幾盞燈籠走在前頭,野外的風確實夠大,吹得人行走都十分費勁,一隻燈籠很快被吹滅了,五毒哀歎:“晚上挖墳時,也沒見起風啊,莫非這老天爺有心讓我薑家子孫含冤百年嗎?”


    沈千尋輕笑:“婆婆不必心焦,待會兒入了墓坑,自然便不會再受風的困擾,薑家人的墓穴,自然挖得又深又大,有再大的風,也隻會從頭頂過,不是嗎?”


    五毒遂麵現歡顏:“那倒也是,我倒忘了這茬了!”


    一行人跳入墓穴之中,果然再感覺不到狂風肆虐,薑博容吩咐人舉起數十隻燈籠,隻將墓穴照得燈火通明。


    沈千尋穿上防護服,打開工具箱,開始驗骨。


    鑒於前兩具屍骨的離奇死因,沈千尋這迴倒是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沒指望那麽快找出致死的原因。


    但是,這一迴,倒出乎她的意料,薑二的顱骨上,在頂部囟門骨的地方,有明顯的紅色血暈傷痕,同時,牙根骨也有類似血暈。


    一旁陪同的驗屍官老何大驚:“這可奇了,這薑二的屍體,亦是老朽親自檢驗,當時可是連頭發也扒開瞧了,頭部可是一點傷痕也沒有啊……這個……老朽並沒有胡亂驗啊……薑大人!”


    老何看向薑博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薑博容忙一把將他攙起,急急道:“何叔叔你這是做什麽?當日檢驗屍體,我也是同你一起的,頭部沒有任何傷痕,我也是親眼所見,你為我薑家驗屍之事,殫精竭慮,我斷不會懷疑你的!”


    沈千尋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兩個人都親口證實,說明當時薑二的頭上確無傷痕,可是,如果當時頭部無傷,那這顱骨上的血暈又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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