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瑜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結婚那天，他明明說要看她一眼，後來她出門卻並沒有找到人。陸少辛接她的時候，門口就發生了一起車禍。
那開始彭的一聲，根本就不像是禮咆的聲音……越想越害怕，越想心裏越發寒，她想走過去察看顧東城的情況，又想問清楚是怎麽迴事。
迎麵，卻撞上了鄭曉晨！
盡管鄭曉晨此時一身狼狽，可是在這時候看到江小瑜仍然敵意明顯地瞪著她。
“你不是結婚了？為什麽還纏著顧大哥？”一副江小瑜是水性揚花的模樣。
江小瑜無意與她爭辯，更何況意識裏她還是自己的妹妹，身體便錯過她往病房的方向走去，卻沒想到被鄭曉晨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在鄭曉晨的意識裏，自己還沒有見到顧東城，她又憑什麽比自己先見到？
“曉晨——”江小瑜對於固執的妹妹很是無奈。
“住嘴，我的名字不是你叫的？”鄭曉晨瞪她，充滿敵意。
“你也知道我已婚，而且懷有身孕了，我跟顧東城不可能的。我隻是想了解下他的情況，你也想知道他沒事，早點安心是不是？”江小瑜循循善誘。
鄭曉晨聽了這話倒是遲疑了，不過仍拿懷疑的眼光看著她。
其實反過來想，不管江小瑜心裏是不是藏有私心，她對顧東城的關心倒是真的。顧媽媽不準自己進門，她現在也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得到顧東城平安的消息，所以聽到這話才會變的遲疑。
江小瑜拍拍她的手，說：“相信我。”眼睛與神情都帶著安撫的力量。
其實她此時安撫鄭曉晨，自己心裏也翻海搗江一般。可是怎麽辦呢？這個抓著她，視她為仇敵的是自己的親妹妹，她隻是不認識自己而已。
鄭曉晨看著她，總覺得那雙眼睛熟悉，不，是眼神熟悉，就像姐姐看著自己一樣。待她迴神時，江小瑜已經走到顧東城的房門口。
透過門口的豎條玻璃，可以看到顧媽媽與顧爸爸守在監護室的玻璃窗前。顧東城渾身纏著紗布躺在床上，渾身插滿了反饋數據的醫學儀器，令她下意識地捂住唇，眼裏瞬間就起了眼淚。
可是她不敢哭，在醫院裏，尤其在重症室裏是忌諱哭的。他的父母可以為他心疼的哭，但是她如果此時敢哭出來，勢必會驚動顧媽媽。
依著顧媽媽對她的厭惡，必然像趕鄭曉晨一樣趕她。到時病房門口又會是一片喧嘩，顧東城又怎麽好好休息？他，隻怕睡著也不能安心。
想到這裏，江小瑜收了眼淚又走迴來到護士台詢問顧東城的情況。因為顧家在d市的影響力，顧東城受傷的事是保密的，更怕媒體亂寫，早就叮囑過醫院千萬不可泄露，所以江小瑜也沒有問出什麽。
沒問出什麽，心裏就愈加的不踏實。可是她也知道，就算自己守在這裏也不可能知道詳細情況，更不可能見到顧東城。一邊想著一邊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身後再次傳來鄭曉晨的聲音。
“喂？”因為有求於她，所以底氣終於不再那麽衝，可是又帶著不想低頭的別扭。
江小瑜轉身看著她，也看得出來她是真心關心顧東城的。其實那點苗頭，上次她來d市就看出來了。說起來妹妹也沒什麽錯，更何況她與顧東城也不再是戀人的關糸……
“放心吧，我有消息會通知你的。”江小瑜說。
“我能相信你嗎？”鄭曉晨低頭咕噥，她可沒忘記是眼前這個人害死了姐姐。
“你隻能相信我不是嗎？”江小瑜對她笑，雖然那笑裏並沒有多少歡愉在，隻是能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自己的親人，不再劍拔弩張的互相傷害，讓她還是覺得安心一些。
鄭曉晨聞言抬頭，隻看到她的背影。可是剛剛那句話的語調，為什麽讓她想到姐姐？
鄭家在她們小的時候還沒有開超市，那時爸爸、媽媽在工廠裏上班，家裏就隻有她和姐姐。家裏的房子也是平房，用磚頭砌成的圍牆與鄰居隔開。
鄰居那邊住的老太太兒子爭氣，買了樓房便將她接走了。幾年下來院子荒蕪，裏麵種了棵杏樹。小時候姐姐就帶她去爬牆頭，然後摘人家的杏子吃。結果兩人吃的肚子滾圓，她才知道害怕的下不來。
那時姐姐就站在牆根邊，仰著頭鼓勵她。
她害怕的瑟瑟發抖，還是一再確認地問：“你真的能接住我嗎？如果摔著了怎麽辦？”就是不敢下來。
姐姐就歪著頭，眼睛裏的笑像陽光照進去反射出來的光，看著她反問：“你隻能相信我不是嗎？”模樣真是俏皮。
結果姐姐還是沒能接住她，她掉下來的身子砸到了地上，也連累姐姐摔倒，兩人都受了傷，媽媽就再也不準她們爬牆頭了。也不知這時為什麽突然會想到姐姐，隻是再迴神時，才發現江小瑜已經離開。
她攔了出租車，直接報了下榻的酒店。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大堂經理已經迎上來，順便吩咐服務台的人通知陸少辛。所以她出電梯的時候，就見陸少辛迎上來。都來不及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就一下子被他抱進懷裏。
“你去哪了？”雖然隻是短短的一句話，錮著他的手臂卻在微微抖著。倒像是經曆千山萬水的相見，好不容易的相見。
江小瑜從沒有在他身上體會過這種感覺，不由心裏升起一絲奇異，竟忘了接下來的話。
陸少辛見她不迴答，又慢慢鬆開她，抬起她的臉來察看，問：“怎麽了？”
江小瑜迴神，說：“沒事，就隨便出去走走。”她避開他的目光，逕自往房間裏走。
陸少辛跟上去，又問：“吃早餐沒？”卻見她突然轉過身，看著他問：“顧東城出了車禍？”
明明她已經知道，卻是用詢問的語氣。
陸少辛目光與她相對，問：“你怎麽知道的？”
這話等於默認，他果然是知道的。江小瑜心不由提起，抓著他的袖子問：“什麽時候的事？他現在還在監護室裏，情況怎麽樣？”
陸少辛隻是看著她，隻是看著，看到她終於意識到自己表現的過分緊張。尤其他現在已是自己的丈夫，他可能會在意她和顧東城以前的種種。不由慢慢鬆開了他的袖子，低下頭來。
盡管如此，她仍站在那裏要她想要的答案。
“他是出了車禍，當時車子變形，車皮插入腹部，據說傷了胃……”他說，江小瑜心底一顫，陸少辛將手搭上她的肩頭，安撫：“不過手術已經成功，早就渡過了危險期。”
“可是我剛剛看他還在重症監護室裏觀察。”江小瑜仰起頭，顯然不相信那些渡過危險期的話。
陸少辛皺眉，顧東城的手術成功從重症病房裏出來，顧媽媽執意要將他帶迴d市治療。難道是路上感染了，所以才會又進了重症監護室？
“別著急，我打電話問問。”陸少辛拍拍她的手，迴到客房。
電話撥出去，很快得到迴應。果然是傷口感染，不過傷勢已經控製住了，不由讓人鬆了口氣。
陸少辛收了電話走迴來，叮囑：“下次出門的時候記的帶手機……”卻見她仍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魚兒？”他蹲下身子，看著她喊。
江小瑜聞言才慢慢抬起頭，看著他問：“顧東城是不是我們結婚那天出了的車禍？”
那天的江家老宅門外，那起車禍，她不敢想下去。
“魚兒，不要亂想。”陸少辛抓著她的雙肩。
不讓她知道，就是怕這樣。怕她心裏還有顧東城，又怕她會有心理負擔。
想到那天的通話內容，她又如何沒心理負擔？
總是告訴自己早就已經結束，總是告訴自己重新開始，可是她哪有自己想的那樣灑脫？終歸是因為她，顧東城才落的這步田地。
“江小瑜，你看著我。”陸少辛喊，手幾乎要嵌進她的肩胛裏去。
明知道他不該吃醋的，可是他不喜歡現在的她，一點兒也不喜歡，尤其知道那個男人很可能是為了江小瑜才出車禍，才受傷。一個可以為了她不要命的男人，很容易占據女人的心思，他如何可以安心？
江小瑜終於迴神，對上陸少辛湧滿各種情緒的眸子裏。手慢慢撫上他俊美的臉頰，對啊，他是自己丈夫，哪怕她擔心顧東城，也應該顧及他的感受。
“陸少辛，我隻是……”她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話沒有說完，唇就被陸少辛用手遮住。他不想聽那些解釋，不管是什麽原因，他都不想聽。他隻相信她是自己的妻子，她忠誠於自己，哪怕她從來都沒有對他說過愛……
房間裏陷入沉默，隻是空間壓抑，要比一場歇斯底裏的爭吵更加令人窒息。
下午的時候陸少辛接到電話，說是顧東城已經蘇醒，被轉入普通病房。
江小瑜說：“我想去看看他。”
陸少辛說：“一起。”
她自己去，必然會碰到顧母。顧母對江小瑜成見頗深，她又懷著身孕，陸少辛自然不會放心。
江小瑜也知他心裏想的，便點了點頭。
陸少辛駕車開到醫院，恰逢顧氏夫婦均不在。陸少辛聯糸的醫生過來，跟他們介紹顧東城目前的情況，江小瑜趁機推門進去。
整個病房裏沒有人，很安靜，安靜的她腳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顧東城就躺在那張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穿著寬鬆的病服，裸露在外的皮膚幾乎都用繃帶綁著，就連臉上都帶了擦傷。
記憶中他一向是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不喜歡依靠父業，大學時期便開始自己創業。沒有關糸也沒資金，又僅是個大學生，要知道維糸一個公司很難。
他又不像那些富二代一樣，所謂辦公司隻是玩票性質。他是真的用心血在辦著的，好像還憋著口氣，不讓自己的父親看扁。
最拚命的時候一天隻睡四個小時，連飯都吃不上。後來弄出了胃痛，他才消停下來。說是消停，也不過是在她的監督下聽話一點，她沒有他那麽天才，所以事實上哪有那麽多精力盯著他呢？
她要上課，要迴家幫忙，所以有一次他瞞著她住了四天院了，她才知道。
那一次，她也是這樣站在他的床前。不過那時他已經恢複的差不多，臉色雖然不好，但還能看著她，對她沒心沒肺地笑。
如今這樣，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走過去，坐在床邊，手伸出去，卻又不知該放在哪裏。因為渾身都纏了紗布，所以就怕手一碰上去就弄痛了他。
到底為什麽會弄成這個樣子？不是說好放手？不是說好再無瓜葛？他都可以找人演戲騙她分手了，如今又為什麽反而舍不下？
淚，啪地一聲掉在他的臉上，趕緊手忙腳亂地幫他擦拭，手卻被人攥住。
江小瑜怔了下，低眸才看到他睫羽顫動，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望，陽光從外麵的窗子照進來。那樣的光暈，仿佛像是在夢中相見。他眼睛眨了眨，也幾乎都以為眼前的影像隻是他的錯覺。
“曉寒。”他聲音嘶啞。
“別動。”江小瑜俯身按壓住他。感覺到壓在肩頭的重量，他終於肯定不是自己的錯覺。
門外，陸少辛打發走了醫生，強迫自己不去看門內的情景。倚在門框上，沉默地為自己點了支煙。隻吸了兩口，便聽到護士台那邊有人打招唿，喊：“顧夫人。”
陸少辛聞言神色一動，抬眸望去，果然見顧媽媽走過來。
“姑媽。”他身體站迎上去。
顧媽媽見到他本來就很狐疑，然後聽到病房裏隱約有說話的聲音，想進去察看，卻被陸少辛用身體擋著。
不過她還是看到了，江小瑜在顧東城的床前。這個掃把星！她眼裏瞬間染怒，便要闖進去。
“姑媽，我們談談。”陸少辛說。
顧媽媽這才側過頭來看著陸少辛，其實她蠻不能理解的，既然他是江小瑜的丈夫，又為什麽縱容自己的妻子單獨與另一個男人待在一起？
即便那個男人受了傷，可是精神出軌隻怕更不能接受。
陸少辛率先往外走去，顧媽媽隻得跟著。
安全通道門口，基本上沒什麽人，的確是個方便談話的地方。
“姑媽，東城受傷的事……”
“你怕我告訴江小瑜，東城是為了她受的傷吧？”顧媽媽看著他，眼中溢滿諷刺。
其實早就對這個侄子有所不滿，因為他上次對待自己的態度。不止是對他，對陸老，甚至整個娘家都有怨言。
陸少辛聞言，則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顧媽媽盯著他的眼睛更為犀利：“你以為你和爸爸瞞著，我們就不知道了？”出事的是她兒子，就算她沒有能力，顧爸爸也會弄個水落石出。
想到顧東城的傷，她不由心疼地想，她這輩子大概就是曆情劫來的，大學時與鄭曉寒相戀，她之所以沒有阻攔，也沒有上心，不過就是以為年輕人談談戀愛也沒什麽。他那時太年輕，年輕人的感情總是不穩定的，沒準什麽時候就沒了結果。
結果，果然如此。感情維持了兩年，他就跟劉淑美傳出了開房的緋聞，也就跟那個姓鄭的分了。隻是她沒想到，反而鄭曉寒死了之後，他會那般痛不欲生。
若非那時顧爸爸也病了，然後將公司交給他，占了他諸多心思，也許他這會兒早就脫了人形。哪裏想到沒鬆口氣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轉到了江小瑜身上。
提到江小瑜，就連身為母親的她都覺得自己兒子太爭氣。
她自己表哥的未婚妻不說，居然著魔到在她結婚的日子自尋死路。想到這個，她突然又怕起來，看江小瑜就像看一個可以吸走兒子靈魂的吸血鬼一樣，轉頭就慌張地往病房走。
“姑媽。”陸少辛攔她。
“少辛，你是咱們陸家的驕傲，這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沒必要為個女人低到這個地步。”顧媽媽勸說，也痛心，不明白這兩人到底招了什麽魔。
“東城剛剛醒過來，你如果不怕他的傷口再撕裂開，你就去鬧。”他站在那裏提醒。
顧媽媽腳步果然頓住，眼中溢滿無奈和失望。轉而用目光瞪他，是對自己侄子袒護外人滿滿的憤怒。
病房內，江小瑜給顧東城喂了水，他看上去精神終於好了一點。
“跟哥一起來的？”顧東城問。
這個哥，自然是指陸少辛，跟自己放下心的戀人談這樣的話題真是傷感，難為他語調如此平靜。
江小瑜點頭。
“還沒有祝賀你，新婚快樂！”
江小瑜心底澀然，與他對望。良久才問：“你是不是在江家外麵出的車禍？”
顧東城搖頭，說：“傻丫頭，我如果在長津市出的車禍，又怎麽會迴到d市來？”
“那你……”江小瑜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顧東城卻握住她的手，搖頭：“曉寒，你已經結婚了，不要胡思亂想。”然後目光望向屋內虛空的一點：“那天我說看你最後一眼，再見麵，抱歉……這句表嫂我還是叫不出來。”
他沒有故作輕鬆，是因為太過疲累，可是言語之間，已然是放下了。
江小瑜看著他強撐精神，終於放棄了追問的念頭。
“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他說，他知道她一定做的到。
江小瑜點頭，見他眼睛緩慢地閉上。
江小瑜知道他剛醒過來，精神肯定不好，便任他睡著，自己慢慢起身。
直到關門聲傳來，顧東城才睜開眼睛。
一定要幸福！
他在心裏補充……
彼時，江小瑜出了病房，自然撞上了顧媽媽和陸少辛。陸媽媽的臉色很冷，目光像犀利的劍一般刺著江小瑜。
江小瑜仍保持禮貌地衝她微微頷首，然後朝陸少辛走過去。
“江小瑜。”顧媽媽喊住她。
江小瑜停了腳步，轉頭看著她。
“你已經跟少辛結婚了，是陸家的媳婦，以後不要再見我們東城，注意自己的身份。”顧媽媽恨恨地警告。
江小瑜看著顧媽媽，她沒有反駁，是因為可以理解此時顧媽媽的心情。肩頭卻被一雙手按壓住，抬頭，對上陸少辛的目光。
戀人之間，真的不需要過多的語言。一個眼神，足以給她全部的力量。盡量她心裏仍然惆悵，卻因為有這個後盾而變的堅強。
兩人離開醫院，在d市逗留了兩天，確定顧東城已經脫離危險，這才決定迴到長津市。車子路過家裏開的超市時，江小瑜看到爸爸鄭大海的身影，讓他停車。
“怎麽了？”陸少辛將車子開到馬路牙子邊，才將車子平穩地停下來。這才轉頭看著她，以為她不舒服。
豈知她一邊推開車門下車一邊說：“我有點事。”
陸少辛見她慌慌張張的不放心，隻得跟過去。
江小瑜腳步急切地走到超市門口，鄭大海正鞠著身子在壘酒瓶子。半邊身子被栓了，所以拿酒瓶的手都是抖的，看出來非常吃力。
雖然已經是秋天了，熱意還未消退，所以她可以看到爸爸額上的汗珠子。她看著他的側臉，看著看著就突然就止了腳步，眼睛又開始發熱起來。
大概她的目光太過炙熱，鄭大海側目看過來，瞧見她，憨厚的臉上露出來，說：“姑娘，是你啊。”顯然還記的她上次在醫院裏，曾經攙過自己到涼亭乘涼。
江小瑜點頭。
兩人就那樣對望了半晌，不過她是快掉下淚的模樣，鄭大海則是一臉茫然。他放下酒瓶，拄著手裏的拐棍一步步走過來，問：“怎麽哭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她年紀與自己的女兒一般大，加上上次的事，聲音裏不由透出關心。
江小瑜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淚，揚起笑，說：“沒事。”
鄭大海目光掃了掃四周，問：“你也住這附近嗎？”
江小瑜再次搖頭，也不解釋，隻說：“我想渴了，想買瓶水喝。”聲音幹幹澀澀的，的確像是渴的。
鄭大海也不便多問，隻是聽到答案笑了笑，轉身便往太陽傘下的冰櫃走去。
他的腿腳都不太利落，走起路來看著更為吃力。江小瑜幾次想過去攙扶，可是都將伸出去的手又縮迴去。想著爸爸曾經身形偉岸，步履沉穩的模樣，手垂在身側慢慢蜷成拳頭又張開，最終不忍地別過頭去。
畢竟她現在頂著一張對他來說陌生的麵孔，他一定會不解，會迷惑，會懷疑……
好不容易，鄭大海挪到了冰櫃前麵，拉開櫃麵露出裏麵冰著的各種飲料，對她說：“姑娘你要哪種？”
江小瑜走過去，終於有與他靠近的理由，卻又不忍心他滿頭大汗地在那裏站太久，最終挑了兩瓶水出來。正欲打開錢包，肩頭伸過來一隻手臂，手裏遞上一張紅色的百元大鈔。
“一起的。”陸少辛的聲音由頭頂傳來。
鄭大海沒接過錢，首先看到的是陸少辛那挺拔的身影，以及俊秀的五官。筆挺的西裝穿在身上，一看就不是他們這個階級的人。
楞了下神，才想起接過錢來，江小瑜卻已經將錢抽迴來，送上幾張綠色的零錢。這裏離店內還有一段距離，她實在不忍心再見爸爸吃力地走過去。
當然，依著陸少辛的性子，可能連零錢都可以豪氣地說不要了。可是她了解爸爸，也了解那種麵對這事的尷尬，所以不忍心。
“謝謝。”鄭大海淡淡笑著，接過錢。
陸少辛則不解地看著江小瑜，當然，她的這種小心思他怎麽會懂？
“大海。”繼母這時喊著鄭爸爸的名字出來。看到門口有兩個人，細瞧之下認出江小瑜：“是你——”不等發飆，就被跟著出來的鄭曉晨扯出手臂。
“媽，對麵小區8號樓的王媽媽要一袋米，你幫我送去好不好？”
“臭丫頭，年幻輕輕的這麽懶，居然指使起我這個老太婆來了。”鄭媽媽罵。
“媽，我那個……身上不舒服，你就去一趟嘛。”她一邊小聲撒嬌一邊向媽媽使眼色。
鄭媽媽聽了，還是用懷疑的目光瞧著江小瑜。
“讓你去你就去吧，曉晨也累了。”鄭大海幫腔。
“累累累，好好的在d市讀大學多好，放學還能幫幫家裏。非要去長津市，這些日子還不是我自己在忙，這才迴來兩天又偷懶，這個家裏就隻累死我一個人算了。”鄭媽媽說抱怨著，還是進了屋。
鄭曉晨也不等鄭爸爸再說話，直接就迎到江小瑜麵前去，問：“你是來找我的嗎？”
她可沒忘，江小瑜答應過會給她顧東城的消息，江小瑜倒是忘了。
兩人走到一邊，江小瑜說：“他病情已經穩定，轉到普通病房。”然後低聲報了房間號。
顧媽媽那樣的人，很看重門當戶對，鄭曉晨過去，必然是會受委屈的。可是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江小瑜明白，鄭曉晨若不親眼見到顧東城平安，怕是不會安心。
鄭曉晨記下，這一瞬間是感激江小瑜的。可是她也沒有忘記她是顧東城喜歡的人，單是這一點她也無法真正喜歡這個女人。
目光在她與陸少辛之間掃了一眼，不明白兩人新婚，為什麽一定要到d市來？難道是知道了顧東城出車禍，專程趕來的？
“我們要迴長津市了。”江小瑜留下讓她放心的答案。然後越過她，走到鄭大海身邊，猶豫了下，她將一張銀行卡鄭重地放進爸爸的手裏。
“姑娘，你這是？”鄭大海不解了。
“受人之托給你的，請收下。”江小瑜說。
鄭大海仍然滿臉疑惑，她又說：“密碼是901008。”卡是她畫設計圖賺的那兩筆錢，雖不多，也是她作為女兒盡的孝心。
鄭大海聞言臉色動容，是因為明白這是大女兒鄭曉寒的生日，不由著急地想問什麽，她卻已經先一步轉身離去。
“喂，你等等，請等等。”鄭大海喊，她卻充耳不聞。其實她是怕，怕再慢一步她就忍不住說出自己是江小瑜來。也更是不想說清楚，就怕這事說不清楚，然後隻會讓事情變的更複雜。
她找不到好的解決之道，所以暫時隻能這樣。在爸爸麵前，她原也不想再提這個名字來讓他難過，可是當初設密碼時也隻是習慣，並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拿給別人用。
“爸，爸。”鄭曉晨攙住鄭大海，他手腳還不太利索，就怕他著急之下摔跤。
“曉晨，你看這……”鄭大海看著手裏的卡，又看看江小瑜進了車子的身影。
“大概是顧大哥給的吧，你別太著急了，我改天問問。”鄭曉晨猜測、安撫。
江小瑜與鄭家無親無故，隻剛看過顧東城，顧東城一直對鄭家多番照顧，這麽想也是說的通的。
“那你把卡還給顧東城吧，曉寒不在了，咱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鄭大海將卡放進女兒的手裏。
他一輩子都很勞苦，可是過的很踏實。兩個女兒也爭氣，先後上了大學，原以為生活不錯，豈料……想到大女兒，又是一陣痛心疾首。
陸少辛隨江小瑜上了車，見她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個超市門口，眼睛紅紅的，神情……看上去似有很深的感情，尤其是對那個鄭大海，讓他頗為不解。
手伸過去抓住她的手，江小瑜迴神，頭枕在他的肩頭，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似的。
她不說，陸少辛也不問，隻任由她將情緒宣泄出來，直到心情平複……
——分隔線——
長津市
江小瑜迴來後收了心，專心忙碌厲淩的裝修圖，那邊已經開始施工，不過有些小細節的地方，因為管道問題，設計需要調整，所以她不得又忙碌起來。
除此之外，她還接了另一個案子。陸少辛依舊忙碌，可是她看起來要比他忙碌很多。
“注意休息。”有時候太晚，陸少辛會直接奪下她的筆，提醒，然後強製她睡覺。
江小瑜雖然不滿，但仍會乖乖照做。可是她看起來真的太忙了，周末陸少辛在家休息的時候，她都顧不上跟他說會兒話。
陸少辛就不明白了，難道她就那麽缺錢嗎？如果缺錢的話，不是還有他？
江小瑜這時候就會撒嬌：“我雖然是孕婦，可是每天待在家裏如果不找點事做，總會憋出點病來的，你總不希望我成怨婦吧？”
“可是也不必這麽拚命啊。”陸少辛不能理解。
“做事當然要有始有終，更要嚴格要求自己，否則人容易變的懶惰。”她信誓旦旦地說，真是從沒發現她這麽有原則。
陸少辛望著她那張熠熠生輝的小臉，卻覺得她神經是不是繃的有點太緊？
“如果真那麽喜歡，不如就來艾諾做吧。我們房地產方麵也帶家裝。與其給別人打工，不如便宜自家。”他提議。
倒是真的很欣賞她的才華，不過這樣說也是見她太辛苦，他可以控製她的工作量。
江小瑜一聽就提不起興趣，撇撇嘴，說：“我不喜歡去艾諾。”更不喜歡工作上跟他沾邊。
“因為上次我讓人辭退你的事？”他將她攬到身前來。
“當然，你知道嗎？被人攔在門外可是很丟麵子的事。”她趁機算帳地去揪他臉頰。
陸少辛將她的手包裹進她的大掌裏，放到唇邊輕啄，似是歎息地說：“再也不會了。”
江小瑜沒迴答，雖然她對他心裏沒有心結，可是仍不喜歡那種感覺，仿佛是在被人掌控……雖然這說或許並不太準確，但是她們是夫妻，她想要一種自由的平等。
這事最終不了了之，陸少辛也沒有再勉強，隻是讓她答應自己工作量減半，江小瑜隻好答應了。
其實她是想存點錢私下裏給鄭大海的，那是她的爸爸，拿陸家的或是鄭家的錢，歸究沒有自己掙迴來的踏實。
這天稿子弄好，約了厲淩在公司見麵。
好久不出門，感覺還是蠻新鮮的。隻是換衣服時竟發現腰部撐的很緊，才注意到自己有了“小肚子”。手摸上肚子，雖然小家夥仍不會動，可是已經讓她有身為人母的喜悅。
“少奶奶，這是小少爺長大了呢。”王嫂也很開心。
江小瑜羞紅了臉頰，也不看她，趕緊挑了身比較寬鬆的衣服出門。
如今她有了身孕，家裏是格外小心，陸老給她專門配了司機。江小瑜也有點懶惰了，更何況陸家也不好打車，便坐車去了。約的本來是寫意家裝公司，總經理辦公室裏兩人討論了一些細節，猶有些不妥的地方，便去了別墅實地考察。
別墅已經動工，所以現場非常的亂。江小瑜的腳剛好，格外小心。越過一堆裝修材料，才來到連接客廳的吧台前。她用尺量了下預留的吧台位置，然後看了看自己的圖，然後又與施工的人進行了溝通。
施工的工頭也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一圈請教下來，已經到了下午下班高峰期。車子堵在路上，街邊漸漸華燈初上厲淩側目見她神色有了疲態。
“一起吃飯？”厲淩提議，不再像上次那般直接將車子停在飯店門口，而是詢問她的意見。
“你不怕明天上新聞頭條？”江小瑜問。卻悄悄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像真的餓了。
兩人接觸多了，也漸漸熟悉起來，說話比較隨意。
“那我就沾沾陸三少奶奶的光，給我們寫意打個免費廣告。”厲淩玩笑。
“好吧，那本少奶奶就賞你這個光沾沾好了。”江小瑜大方地答應。
路燈的光線透過窗子照進來，照在她揚著笑容的臉上，那般明媚、富有感染力，他眸子閃了閃，然後將注意力移迴擋風玻璃前的路況，心裏卻不由感歎，這樣的女孩子真是讓人移不開眼。
晚餐選的是家西餐廳，格調那是一流的。
其實吃什麽都無所謂，關鍵是氣氛。緩慢的節奏終於令江小瑜借趁休息了會兒，吃的還算不錯，雖然還是喜歡最實在的中餐。
晚上迴到陸宅，陸少辛居然還沒迴來。王嫂說他已經打過電話，今天會應酬到很晚，讓她早點休息。
江小瑜也沒有多想，身子也乏了，在浴缸裏泡了會，便躺到床上去睡了。頭發沒吹幹，半夜起床去衛生間的時候頭有點疼，看看表已經淩晨2點，陸少還沒有迴來。
躺了一會兒，床頭的手機震動了兩下，然後傳來短信的聲音，她以為是陸少辛，摸過來一看居然是條彩信。
信息的內容是照片，主角是陸少辛和丁薇，似是在某個宴會上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錯位拍攝技巧太好，所以兩人看上去行為親昵。不用說，肯定是有人覺得她的日子太安逸，要給她添點堵。
正準備打電話問陸少辛什麽時候迴來，便有電話進來，是個陌生號碼，她接起：“喂？”
“三少奶奶你好。”話筒裏同樣傳來陌生的聲音。
“你是？”江小瑜問。
那頭傳來輕笑，並不迴答，隻問：“照片收到了吧？”
“丁薇讓你發過來的？”江小瑜的反應很淡定。
“三少奶奶真是聰明。”那頭讚賞。
“沒你聰明。”江小瑜迴，不過沒多少真情實意。
“我現在就站在麗華酒店門口，兩人剛剛進去，三少奶奶要不要過來抓奸呢？”那頭語調輕慢。
江小瑜聞言，心裏咯噔了下。不過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裝出不在意的聲音，說：“哦？既然你這麽熱心，不如順便把滾床單的照片也發過來吧？”
江小瑜的聲音太過淡定，令那頭握著手機的人心裏有些沒底，不由問：“三少奶奶難道一點也不緊張？”
“緊張什麽呢？緊張像丁薇那樣貨色的女人當了小三？就憑她，就想威協我的地位嗎？”江小瑜問。
陸家欠著她家人命那麽重的情分，也沒有讓她和陸少辛在一起，說明陸老並不看好她。關鍵是陸少辛，是不是對她餘情未了。
“你！”那頭顯然是丁薇身邊很親近的人，聽到詆毀丁薇終究是破了功，不過她馬上反應過來，不由輕笑：“三少奶奶這麽有底氣，就坐穩你陸家三少奶奶的位置。不過我還真期待，你被踢出陸家的慘樣，咱們拭目以待。”
“嗯，現在外麵沒有太陽了，的確適合做夢。下次打電話的時候，記的先查一下陸少辛有沒有迴家。”她說完霸氣地掛斷，心裏正猜疑，樓下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江小瑜心思一動，沒多久，果然見陸少辛開門進來。
“還沒睡？”陸少辛見她坐在床上，不由有些詫異。
“被吵醒了。”江小瑜迴答，模樣有點委屈。
“對不起，今天實在脫不開身。”陸少辛走過來，吻了吻她的額，便想退開身子去洗澡。卻不想被江小瑜揪住領帶，她身子靠過來，在他頸間嗅著。
“做什麽？”陸少辛好笑地看著她。
“聞聞有沒有別的女人的味道。”她理直氣壯地檢查，一點兒也不扭捏。
陸少辛笑，任她折騰。
身上味道是有點雜，還有很濃酒味，不過倒不像是有專屬某個女人的味道。江小瑜終於放過他，躺迴床邊繼續睡。
陸少辛也折騰的累了，鬆開領帶，洗過澡上床，抱住她沉沉睡去。
他迴來的晚，又因為周末，所以早上根本沒起。
江小瑜躺的腰疼，便自己先爬下了床。穿著睡衣下來，管王嫂要粥喝。
王嫂本以為兩人要多睡一會兒，粥還沒有好。
江小瑜就打算出去走走，到了門口，門衛那邊便送了一個紙皮袋，說是給她的快遞。
江小瑜接過後正欲打開看看是什麽，目光卻瞄到一團白色，定眼看去居然是雪絨。長長的毛，身體蜷縮，像是在門口待了很久。
江小瑜不知道它與陸少辛的感情，就讓他送給了丁薇。之後客廳裏被弄進了一個大魚缸，裏麵養了各種漂亮的魚。後來聽王嫂提起，才知道它對陸少辛來說更重要。現在看到雪絨，難免有點愧疚。
其實還是點怕，但遲疑了下，還是走了過去。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它的毛，喊：“雪絨？”好怕他突然站起來撲上自己，所以很輕很輕的叫。
狗其實很通靈性，感官靈敏，往常若是這樣，必然早就爬起來。今天卻沒有反應，江小瑜不由有些疑惑，又用手推了推它，喊：“雪絨。”
它嘴裏裏似是發出虛弱的嗚咽，身子動了動，看起來卻是虛弱無力。江小瑜終於感覺到不妙，定眼看去便見它口吐白沫，身體微微地抽搐著，那模樣十分嚇人。
“啊！”她驚叫出聲，手裏的紙袋也掉到了地上。
紙袋遇到照片的邊緣落破裂，一疊花花綠綠的照片就那樣散在腳邊，全是昨晚上她手機收到的那些關於陸少辛和丁薇的照片。
偏偏此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慌張地迴頭，就見陸少辛穿著睡衣跑出來……
那開始彭的一聲，根本就不像是禮咆的聲音……越想越害怕，越想心裏越發寒，她想走過去察看顧東城的情況，又想問清楚是怎麽迴事。
迎麵，卻撞上了鄭曉晨！
盡管鄭曉晨此時一身狼狽，可是在這時候看到江小瑜仍然敵意明顯地瞪著她。
“你不是結婚了？為什麽還纏著顧大哥？”一副江小瑜是水性揚花的模樣。
江小瑜無意與她爭辯，更何況意識裏她還是自己的妹妹，身體便錯過她往病房的方向走去，卻沒想到被鄭曉晨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在鄭曉晨的意識裏，自己還沒有見到顧東城，她又憑什麽比自己先見到？
“曉晨——”江小瑜對於固執的妹妹很是無奈。
“住嘴，我的名字不是你叫的？”鄭曉晨瞪她，充滿敵意。
“你也知道我已婚，而且懷有身孕了，我跟顧東城不可能的。我隻是想了解下他的情況，你也想知道他沒事，早點安心是不是？”江小瑜循循善誘。
鄭曉晨聽了這話倒是遲疑了，不過仍拿懷疑的眼光看著她。
其實反過來想，不管江小瑜心裏是不是藏有私心，她對顧東城的關心倒是真的。顧媽媽不準自己進門，她現在也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得到顧東城平安的消息，所以聽到這話才會變的遲疑。
江小瑜拍拍她的手，說：“相信我。”眼睛與神情都帶著安撫的力量。
其實她此時安撫鄭曉晨，自己心裏也翻海搗江一般。可是怎麽辦呢？這個抓著她，視她為仇敵的是自己的親妹妹，她隻是不認識自己而已。
鄭曉晨看著她，總覺得那雙眼睛熟悉，不，是眼神熟悉，就像姐姐看著自己一樣。待她迴神時，江小瑜已經走到顧東城的房門口。
透過門口的豎條玻璃，可以看到顧媽媽與顧爸爸守在監護室的玻璃窗前。顧東城渾身纏著紗布躺在床上，渾身插滿了反饋數據的醫學儀器，令她下意識地捂住唇，眼裏瞬間就起了眼淚。
可是她不敢哭，在醫院裏，尤其在重症室裏是忌諱哭的。他的父母可以為他心疼的哭，但是她如果此時敢哭出來，勢必會驚動顧媽媽。
依著顧媽媽對她的厭惡，必然像趕鄭曉晨一樣趕她。到時病房門口又會是一片喧嘩，顧東城又怎麽好好休息？他，隻怕睡著也不能安心。
想到這裏，江小瑜收了眼淚又走迴來到護士台詢問顧東城的情況。因為顧家在d市的影響力，顧東城受傷的事是保密的，更怕媒體亂寫，早就叮囑過醫院千萬不可泄露，所以江小瑜也沒有問出什麽。
沒問出什麽，心裏就愈加的不踏實。可是她也知道，就算自己守在這裏也不可能知道詳細情況，更不可能見到顧東城。一邊想著一邊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身後再次傳來鄭曉晨的聲音。
“喂？”因為有求於她，所以底氣終於不再那麽衝，可是又帶著不想低頭的別扭。
江小瑜轉身看著她，也看得出來她是真心關心顧東城的。其實那點苗頭，上次她來d市就看出來了。說起來妹妹也沒什麽錯，更何況她與顧東城也不再是戀人的關糸……
“放心吧，我有消息會通知你的。”江小瑜說。
“我能相信你嗎？”鄭曉晨低頭咕噥，她可沒忘記是眼前這個人害死了姐姐。
“你隻能相信我不是嗎？”江小瑜對她笑，雖然那笑裏並沒有多少歡愉在，隻是能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自己的親人，不再劍拔弩張的互相傷害，讓她還是覺得安心一些。
鄭曉晨聞言抬頭，隻看到她的背影。可是剛剛那句話的語調，為什麽讓她想到姐姐？
鄭家在她們小的時候還沒有開超市，那時爸爸、媽媽在工廠裏上班，家裏就隻有她和姐姐。家裏的房子也是平房，用磚頭砌成的圍牆與鄰居隔開。
鄰居那邊住的老太太兒子爭氣，買了樓房便將她接走了。幾年下來院子荒蕪，裏麵種了棵杏樹。小時候姐姐就帶她去爬牆頭，然後摘人家的杏子吃。結果兩人吃的肚子滾圓，她才知道害怕的下不來。
那時姐姐就站在牆根邊，仰著頭鼓勵她。
她害怕的瑟瑟發抖，還是一再確認地問：“你真的能接住我嗎？如果摔著了怎麽辦？”就是不敢下來。
姐姐就歪著頭，眼睛裏的笑像陽光照進去反射出來的光，看著她反問：“你隻能相信我不是嗎？”模樣真是俏皮。
結果姐姐還是沒能接住她，她掉下來的身子砸到了地上，也連累姐姐摔倒，兩人都受了傷，媽媽就再也不準她們爬牆頭了。也不知這時為什麽突然會想到姐姐，隻是再迴神時，才發現江小瑜已經離開。
她攔了出租車，直接報了下榻的酒店。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大堂經理已經迎上來，順便吩咐服務台的人通知陸少辛。所以她出電梯的時候，就見陸少辛迎上來。都來不及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就一下子被他抱進懷裏。
“你去哪了？”雖然隻是短短的一句話，錮著他的手臂卻在微微抖著。倒像是經曆千山萬水的相見，好不容易的相見。
江小瑜從沒有在他身上體會過這種感覺，不由心裏升起一絲奇異，竟忘了接下來的話。
陸少辛見她不迴答，又慢慢鬆開她，抬起她的臉來察看，問：“怎麽了？”
江小瑜迴神，說：“沒事，就隨便出去走走。”她避開他的目光，逕自往房間裏走。
陸少辛跟上去，又問：“吃早餐沒？”卻見她突然轉過身，看著他問：“顧東城出了車禍？”
明明她已經知道，卻是用詢問的語氣。
陸少辛目光與她相對，問：“你怎麽知道的？”
這話等於默認，他果然是知道的。江小瑜心不由提起，抓著他的袖子問：“什麽時候的事？他現在還在監護室裏，情況怎麽樣？”
陸少辛隻是看著她，隻是看著，看到她終於意識到自己表現的過分緊張。尤其他現在已是自己的丈夫，他可能會在意她和顧東城以前的種種。不由慢慢鬆開了他的袖子，低下頭來。
盡管如此，她仍站在那裏要她想要的答案。
“他是出了車禍，當時車子變形，車皮插入腹部，據說傷了胃……”他說，江小瑜心底一顫，陸少辛將手搭上她的肩頭，安撫：“不過手術已經成功，早就渡過了危險期。”
“可是我剛剛看他還在重症監護室裏觀察。”江小瑜仰起頭，顯然不相信那些渡過危險期的話。
陸少辛皺眉，顧東城的手術成功從重症病房裏出來，顧媽媽執意要將他帶迴d市治療。難道是路上感染了，所以才會又進了重症監護室？
“別著急，我打電話問問。”陸少辛拍拍她的手，迴到客房。
電話撥出去，很快得到迴應。果然是傷口感染，不過傷勢已經控製住了，不由讓人鬆了口氣。
陸少辛收了電話走迴來，叮囑：“下次出門的時候記的帶手機……”卻見她仍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魚兒？”他蹲下身子，看著她喊。
江小瑜聞言才慢慢抬起頭，看著他問：“顧東城是不是我們結婚那天出了的車禍？”
那天的江家老宅門外，那起車禍，她不敢想下去。
“魚兒，不要亂想。”陸少辛抓著她的雙肩。
不讓她知道，就是怕這樣。怕她心裏還有顧東城，又怕她會有心理負擔。
想到那天的通話內容，她又如何沒心理負擔？
總是告訴自己早就已經結束，總是告訴自己重新開始，可是她哪有自己想的那樣灑脫？終歸是因為她，顧東城才落的這步田地。
“江小瑜，你看著我。”陸少辛喊，手幾乎要嵌進她的肩胛裏去。
明知道他不該吃醋的，可是他不喜歡現在的她，一點兒也不喜歡，尤其知道那個男人很可能是為了江小瑜才出車禍，才受傷。一個可以為了她不要命的男人，很容易占據女人的心思，他如何可以安心？
江小瑜終於迴神，對上陸少辛湧滿各種情緒的眸子裏。手慢慢撫上他俊美的臉頰，對啊，他是自己丈夫，哪怕她擔心顧東城，也應該顧及他的感受。
“陸少辛，我隻是……”她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話沒有說完，唇就被陸少辛用手遮住。他不想聽那些解釋，不管是什麽原因，他都不想聽。他隻相信她是自己的妻子，她忠誠於自己，哪怕她從來都沒有對他說過愛……
房間裏陷入沉默，隻是空間壓抑，要比一場歇斯底裏的爭吵更加令人窒息。
下午的時候陸少辛接到電話，說是顧東城已經蘇醒，被轉入普通病房。
江小瑜說：“我想去看看他。”
陸少辛說：“一起。”
她自己去，必然會碰到顧母。顧母對江小瑜成見頗深，她又懷著身孕，陸少辛自然不會放心。
江小瑜也知他心裏想的，便點了點頭。
陸少辛駕車開到醫院，恰逢顧氏夫婦均不在。陸少辛聯糸的醫生過來，跟他們介紹顧東城目前的情況，江小瑜趁機推門進去。
整個病房裏沒有人，很安靜，安靜的她腳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顧東城就躺在那張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穿著寬鬆的病服，裸露在外的皮膚幾乎都用繃帶綁著，就連臉上都帶了擦傷。
記憶中他一向是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不喜歡依靠父業，大學時期便開始自己創業。沒有關糸也沒資金，又僅是個大學生，要知道維糸一個公司很難。
他又不像那些富二代一樣，所謂辦公司隻是玩票性質。他是真的用心血在辦著的，好像還憋著口氣，不讓自己的父親看扁。
最拚命的時候一天隻睡四個小時，連飯都吃不上。後來弄出了胃痛，他才消停下來。說是消停，也不過是在她的監督下聽話一點，她沒有他那麽天才，所以事實上哪有那麽多精力盯著他呢？
她要上課，要迴家幫忙，所以有一次他瞞著她住了四天院了，她才知道。
那一次，她也是這樣站在他的床前。不過那時他已經恢複的差不多，臉色雖然不好，但還能看著她，對她沒心沒肺地笑。
如今這樣，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走過去，坐在床邊，手伸出去，卻又不知該放在哪裏。因為渾身都纏了紗布，所以就怕手一碰上去就弄痛了他。
到底為什麽會弄成這個樣子？不是說好放手？不是說好再無瓜葛？他都可以找人演戲騙她分手了，如今又為什麽反而舍不下？
淚，啪地一聲掉在他的臉上，趕緊手忙腳亂地幫他擦拭，手卻被人攥住。
江小瑜怔了下，低眸才看到他睫羽顫動，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望，陽光從外麵的窗子照進來。那樣的光暈，仿佛像是在夢中相見。他眼睛眨了眨，也幾乎都以為眼前的影像隻是他的錯覺。
“曉寒。”他聲音嘶啞。
“別動。”江小瑜俯身按壓住他。感覺到壓在肩頭的重量，他終於肯定不是自己的錯覺。
門外，陸少辛打發走了醫生，強迫自己不去看門內的情景。倚在門框上，沉默地為自己點了支煙。隻吸了兩口，便聽到護士台那邊有人打招唿，喊：“顧夫人。”
陸少辛聞言神色一動，抬眸望去，果然見顧媽媽走過來。
“姑媽。”他身體站迎上去。
顧媽媽見到他本來就很狐疑，然後聽到病房裏隱約有說話的聲音，想進去察看，卻被陸少辛用身體擋著。
不過她還是看到了，江小瑜在顧東城的床前。這個掃把星！她眼裏瞬間染怒，便要闖進去。
“姑媽，我們談談。”陸少辛說。
顧媽媽這才側過頭來看著陸少辛，其實她蠻不能理解的，既然他是江小瑜的丈夫，又為什麽縱容自己的妻子單獨與另一個男人待在一起？
即便那個男人受了傷，可是精神出軌隻怕更不能接受。
陸少辛率先往外走去，顧媽媽隻得跟著。
安全通道門口，基本上沒什麽人，的確是個方便談話的地方。
“姑媽，東城受傷的事……”
“你怕我告訴江小瑜，東城是為了她受的傷吧？”顧媽媽看著他，眼中溢滿諷刺。
其實早就對這個侄子有所不滿，因為他上次對待自己的態度。不止是對他，對陸老，甚至整個娘家都有怨言。
陸少辛聞言，則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顧媽媽盯著他的眼睛更為犀利：“你以為你和爸爸瞞著，我們就不知道了？”出事的是她兒子，就算她沒有能力，顧爸爸也會弄個水落石出。
想到顧東城的傷，她不由心疼地想，她這輩子大概就是曆情劫來的，大學時與鄭曉寒相戀，她之所以沒有阻攔，也沒有上心，不過就是以為年輕人談談戀愛也沒什麽。他那時太年輕，年輕人的感情總是不穩定的，沒準什麽時候就沒了結果。
結果，果然如此。感情維持了兩年，他就跟劉淑美傳出了開房的緋聞，也就跟那個姓鄭的分了。隻是她沒想到，反而鄭曉寒死了之後，他會那般痛不欲生。
若非那時顧爸爸也病了，然後將公司交給他，占了他諸多心思，也許他這會兒早就脫了人形。哪裏想到沒鬆口氣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轉到了江小瑜身上。
提到江小瑜，就連身為母親的她都覺得自己兒子太爭氣。
她自己表哥的未婚妻不說，居然著魔到在她結婚的日子自尋死路。想到這個，她突然又怕起來，看江小瑜就像看一個可以吸走兒子靈魂的吸血鬼一樣，轉頭就慌張地往病房走。
“姑媽。”陸少辛攔她。
“少辛，你是咱們陸家的驕傲，這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沒必要為個女人低到這個地步。”顧媽媽勸說，也痛心，不明白這兩人到底招了什麽魔。
“東城剛剛醒過來，你如果不怕他的傷口再撕裂開，你就去鬧。”他站在那裏提醒。
顧媽媽腳步果然頓住，眼中溢滿無奈和失望。轉而用目光瞪他，是對自己侄子袒護外人滿滿的憤怒。
病房內，江小瑜給顧東城喂了水，他看上去精神終於好了一點。
“跟哥一起來的？”顧東城問。
這個哥，自然是指陸少辛，跟自己放下心的戀人談這樣的話題真是傷感，難為他語調如此平靜。
江小瑜點頭。
“還沒有祝賀你，新婚快樂！”
江小瑜心底澀然，與他對望。良久才問：“你是不是在江家外麵出的車禍？”
顧東城搖頭，說：“傻丫頭，我如果在長津市出的車禍，又怎麽會迴到d市來？”
“那你……”江小瑜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顧東城卻握住她的手，搖頭：“曉寒，你已經結婚了，不要胡思亂想。”然後目光望向屋內虛空的一點：“那天我說看你最後一眼，再見麵，抱歉……這句表嫂我還是叫不出來。”
他沒有故作輕鬆，是因為太過疲累，可是言語之間，已然是放下了。
江小瑜看著他強撐精神，終於放棄了追問的念頭。
“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他說，他知道她一定做的到。
江小瑜點頭，見他眼睛緩慢地閉上。
江小瑜知道他剛醒過來，精神肯定不好，便任他睡著，自己慢慢起身。
直到關門聲傳來，顧東城才睜開眼睛。
一定要幸福！
他在心裏補充……
彼時，江小瑜出了病房，自然撞上了顧媽媽和陸少辛。陸媽媽的臉色很冷，目光像犀利的劍一般刺著江小瑜。
江小瑜仍保持禮貌地衝她微微頷首，然後朝陸少辛走過去。
“江小瑜。”顧媽媽喊住她。
江小瑜停了腳步，轉頭看著她。
“你已經跟少辛結婚了，是陸家的媳婦，以後不要再見我們東城，注意自己的身份。”顧媽媽恨恨地警告。
江小瑜看著顧媽媽，她沒有反駁，是因為可以理解此時顧媽媽的心情。肩頭卻被一雙手按壓住，抬頭，對上陸少辛的目光。
戀人之間，真的不需要過多的語言。一個眼神，足以給她全部的力量。盡量她心裏仍然惆悵，卻因為有這個後盾而變的堅強。
兩人離開醫院，在d市逗留了兩天，確定顧東城已經脫離危險，這才決定迴到長津市。車子路過家裏開的超市時，江小瑜看到爸爸鄭大海的身影，讓他停車。
“怎麽了？”陸少辛將車子開到馬路牙子邊，才將車子平穩地停下來。這才轉頭看著她，以為她不舒服。
豈知她一邊推開車門下車一邊說：“我有點事。”
陸少辛見她慌慌張張的不放心，隻得跟過去。
江小瑜腳步急切地走到超市門口，鄭大海正鞠著身子在壘酒瓶子。半邊身子被栓了，所以拿酒瓶的手都是抖的，看出來非常吃力。
雖然已經是秋天了，熱意還未消退，所以她可以看到爸爸額上的汗珠子。她看著他的側臉，看著看著就突然就止了腳步，眼睛又開始發熱起來。
大概她的目光太過炙熱，鄭大海側目看過來，瞧見她，憨厚的臉上露出來，說：“姑娘，是你啊。”顯然還記的她上次在醫院裏，曾經攙過自己到涼亭乘涼。
江小瑜點頭。
兩人就那樣對望了半晌，不過她是快掉下淚的模樣，鄭大海則是一臉茫然。他放下酒瓶，拄著手裏的拐棍一步步走過來，問：“怎麽哭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她年紀與自己的女兒一般大，加上上次的事，聲音裏不由透出關心。
江小瑜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淚，揚起笑，說：“沒事。”
鄭大海目光掃了掃四周，問：“你也住這附近嗎？”
江小瑜再次搖頭，也不解釋，隻說：“我想渴了，想買瓶水喝。”聲音幹幹澀澀的，的確像是渴的。
鄭大海也不便多問，隻是聽到答案笑了笑，轉身便往太陽傘下的冰櫃走去。
他的腿腳都不太利落，走起路來看著更為吃力。江小瑜幾次想過去攙扶，可是都將伸出去的手又縮迴去。想著爸爸曾經身形偉岸，步履沉穩的模樣，手垂在身側慢慢蜷成拳頭又張開，最終不忍地別過頭去。
畢竟她現在頂著一張對他來說陌生的麵孔，他一定會不解，會迷惑，會懷疑……
好不容易，鄭大海挪到了冰櫃前麵，拉開櫃麵露出裏麵冰著的各種飲料，對她說：“姑娘你要哪種？”
江小瑜走過去，終於有與他靠近的理由，卻又不忍心他滿頭大汗地在那裏站太久，最終挑了兩瓶水出來。正欲打開錢包，肩頭伸過來一隻手臂，手裏遞上一張紅色的百元大鈔。
“一起的。”陸少辛的聲音由頭頂傳來。
鄭大海沒接過錢，首先看到的是陸少辛那挺拔的身影，以及俊秀的五官。筆挺的西裝穿在身上，一看就不是他們這個階級的人。
楞了下神，才想起接過錢來，江小瑜卻已經將錢抽迴來，送上幾張綠色的零錢。這裏離店內還有一段距離，她實在不忍心再見爸爸吃力地走過去。
當然，依著陸少辛的性子，可能連零錢都可以豪氣地說不要了。可是她了解爸爸，也了解那種麵對這事的尷尬，所以不忍心。
“謝謝。”鄭大海淡淡笑著，接過錢。
陸少辛則不解地看著江小瑜，當然，她的這種小心思他怎麽會懂？
“大海。”繼母這時喊著鄭爸爸的名字出來。看到門口有兩個人，細瞧之下認出江小瑜：“是你——”不等發飆，就被跟著出來的鄭曉晨扯出手臂。
“媽，對麵小區8號樓的王媽媽要一袋米，你幫我送去好不好？”
“臭丫頭，年幻輕輕的這麽懶，居然指使起我這個老太婆來了。”鄭媽媽罵。
“媽，我那個……身上不舒服，你就去一趟嘛。”她一邊小聲撒嬌一邊向媽媽使眼色。
鄭媽媽聽了，還是用懷疑的目光瞧著江小瑜。
“讓你去你就去吧，曉晨也累了。”鄭大海幫腔。
“累累累，好好的在d市讀大學多好，放學還能幫幫家裏。非要去長津市，這些日子還不是我自己在忙，這才迴來兩天又偷懶，這個家裏就隻累死我一個人算了。”鄭媽媽說抱怨著，還是進了屋。
鄭曉晨也不等鄭爸爸再說話，直接就迎到江小瑜麵前去，問：“你是來找我的嗎？”
她可沒忘，江小瑜答應過會給她顧東城的消息，江小瑜倒是忘了。
兩人走到一邊，江小瑜說：“他病情已經穩定，轉到普通病房。”然後低聲報了房間號。
顧媽媽那樣的人，很看重門當戶對，鄭曉晨過去，必然是會受委屈的。可是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江小瑜明白，鄭曉晨若不親眼見到顧東城平安，怕是不會安心。
鄭曉晨記下，這一瞬間是感激江小瑜的。可是她也沒有忘記她是顧東城喜歡的人，單是這一點她也無法真正喜歡這個女人。
目光在她與陸少辛之間掃了一眼，不明白兩人新婚，為什麽一定要到d市來？難道是知道了顧東城出車禍，專程趕來的？
“我們要迴長津市了。”江小瑜留下讓她放心的答案。然後越過她，走到鄭大海身邊，猶豫了下，她將一張銀行卡鄭重地放進爸爸的手裏。
“姑娘，你這是？”鄭大海不解了。
“受人之托給你的，請收下。”江小瑜說。
鄭大海仍然滿臉疑惑，她又說：“密碼是901008。”卡是她畫設計圖賺的那兩筆錢，雖不多，也是她作為女兒盡的孝心。
鄭大海聞言臉色動容，是因為明白這是大女兒鄭曉寒的生日，不由著急地想問什麽，她卻已經先一步轉身離去。
“喂，你等等，請等等。”鄭大海喊，她卻充耳不聞。其實她是怕，怕再慢一步她就忍不住說出自己是江小瑜來。也更是不想說清楚，就怕這事說不清楚，然後隻會讓事情變的更複雜。
她找不到好的解決之道，所以暫時隻能這樣。在爸爸麵前，她原也不想再提這個名字來讓他難過，可是當初設密碼時也隻是習慣，並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拿給別人用。
“爸，爸。”鄭曉晨攙住鄭大海，他手腳還不太利索，就怕他著急之下摔跤。
“曉晨，你看這……”鄭大海看著手裏的卡，又看看江小瑜進了車子的身影。
“大概是顧大哥給的吧，你別太著急了，我改天問問。”鄭曉晨猜測、安撫。
江小瑜與鄭家無親無故，隻剛看過顧東城，顧東城一直對鄭家多番照顧，這麽想也是說的通的。
“那你把卡還給顧東城吧，曉寒不在了，咱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鄭大海將卡放進女兒的手裏。
他一輩子都很勞苦，可是過的很踏實。兩個女兒也爭氣，先後上了大學，原以為生活不錯，豈料……想到大女兒，又是一陣痛心疾首。
陸少辛隨江小瑜上了車，見她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個超市門口，眼睛紅紅的，神情……看上去似有很深的感情，尤其是對那個鄭大海，讓他頗為不解。
手伸過去抓住她的手，江小瑜迴神，頭枕在他的肩頭，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似的。
她不說，陸少辛也不問，隻任由她將情緒宣泄出來，直到心情平複……
——分隔線——
長津市
江小瑜迴來後收了心，專心忙碌厲淩的裝修圖，那邊已經開始施工，不過有些小細節的地方，因為管道問題，設計需要調整，所以她不得又忙碌起來。
除此之外，她還接了另一個案子。陸少辛依舊忙碌，可是她看起來要比他忙碌很多。
“注意休息。”有時候太晚，陸少辛會直接奪下她的筆，提醒，然後強製她睡覺。
江小瑜雖然不滿，但仍會乖乖照做。可是她看起來真的太忙了，周末陸少辛在家休息的時候，她都顧不上跟他說會兒話。
陸少辛就不明白了，難道她就那麽缺錢嗎？如果缺錢的話，不是還有他？
江小瑜這時候就會撒嬌：“我雖然是孕婦，可是每天待在家裏如果不找點事做，總會憋出點病來的，你總不希望我成怨婦吧？”
“可是也不必這麽拚命啊。”陸少辛不能理解。
“做事當然要有始有終，更要嚴格要求自己，否則人容易變的懶惰。”她信誓旦旦地說，真是從沒發現她這麽有原則。
陸少辛望著她那張熠熠生輝的小臉，卻覺得她神經是不是繃的有點太緊？
“如果真那麽喜歡，不如就來艾諾做吧。我們房地產方麵也帶家裝。與其給別人打工，不如便宜自家。”他提議。
倒是真的很欣賞她的才華，不過這樣說也是見她太辛苦，他可以控製她的工作量。
江小瑜一聽就提不起興趣，撇撇嘴，說：“我不喜歡去艾諾。”更不喜歡工作上跟他沾邊。
“因為上次我讓人辭退你的事？”他將她攬到身前來。
“當然，你知道嗎？被人攔在門外可是很丟麵子的事。”她趁機算帳地去揪他臉頰。
陸少辛將她的手包裹進她的大掌裏，放到唇邊輕啄，似是歎息地說：“再也不會了。”
江小瑜沒迴答，雖然她對他心裏沒有心結，可是仍不喜歡那種感覺，仿佛是在被人掌控……雖然這說或許並不太準確，但是她們是夫妻，她想要一種自由的平等。
這事最終不了了之，陸少辛也沒有再勉強，隻是讓她答應自己工作量減半，江小瑜隻好答應了。
其實她是想存點錢私下裏給鄭大海的，那是她的爸爸，拿陸家的或是鄭家的錢，歸究沒有自己掙迴來的踏實。
這天稿子弄好，約了厲淩在公司見麵。
好久不出門，感覺還是蠻新鮮的。隻是換衣服時竟發現腰部撐的很緊，才注意到自己有了“小肚子”。手摸上肚子，雖然小家夥仍不會動，可是已經讓她有身為人母的喜悅。
“少奶奶，這是小少爺長大了呢。”王嫂也很開心。
江小瑜羞紅了臉頰，也不看她，趕緊挑了身比較寬鬆的衣服出門。
如今她有了身孕，家裏是格外小心，陸老給她專門配了司機。江小瑜也有點懶惰了，更何況陸家也不好打車，便坐車去了。約的本來是寫意家裝公司，總經理辦公室裏兩人討論了一些細節，猶有些不妥的地方，便去了別墅實地考察。
別墅已經動工，所以現場非常的亂。江小瑜的腳剛好，格外小心。越過一堆裝修材料，才來到連接客廳的吧台前。她用尺量了下預留的吧台位置，然後看了看自己的圖，然後又與施工的人進行了溝通。
施工的工頭也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一圈請教下來，已經到了下午下班高峰期。車子堵在路上，街邊漸漸華燈初上厲淩側目見她神色有了疲態。
“一起吃飯？”厲淩提議，不再像上次那般直接將車子停在飯店門口，而是詢問她的意見。
“你不怕明天上新聞頭條？”江小瑜問。卻悄悄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像真的餓了。
兩人接觸多了，也漸漸熟悉起來，說話比較隨意。
“那我就沾沾陸三少奶奶的光，給我們寫意打個免費廣告。”厲淩玩笑。
“好吧，那本少奶奶就賞你這個光沾沾好了。”江小瑜大方地答應。
路燈的光線透過窗子照進來，照在她揚著笑容的臉上，那般明媚、富有感染力，他眸子閃了閃，然後將注意力移迴擋風玻璃前的路況，心裏卻不由感歎，這樣的女孩子真是讓人移不開眼。
晚餐選的是家西餐廳，格調那是一流的。
其實吃什麽都無所謂，關鍵是氣氛。緩慢的節奏終於令江小瑜借趁休息了會兒，吃的還算不錯，雖然還是喜歡最實在的中餐。
晚上迴到陸宅，陸少辛居然還沒迴來。王嫂說他已經打過電話，今天會應酬到很晚，讓她早點休息。
江小瑜也沒有多想，身子也乏了，在浴缸裏泡了會，便躺到床上去睡了。頭發沒吹幹，半夜起床去衛生間的時候頭有點疼，看看表已經淩晨2點，陸少還沒有迴來。
躺了一會兒，床頭的手機震動了兩下，然後傳來短信的聲音，她以為是陸少辛，摸過來一看居然是條彩信。
信息的內容是照片，主角是陸少辛和丁薇，似是在某個宴會上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錯位拍攝技巧太好，所以兩人看上去行為親昵。不用說，肯定是有人覺得她的日子太安逸，要給她添點堵。
正準備打電話問陸少辛什麽時候迴來，便有電話進來，是個陌生號碼，她接起：“喂？”
“三少奶奶你好。”話筒裏同樣傳來陌生的聲音。
“你是？”江小瑜問。
那頭傳來輕笑，並不迴答，隻問：“照片收到了吧？”
“丁薇讓你發過來的？”江小瑜的反應很淡定。
“三少奶奶真是聰明。”那頭讚賞。
“沒你聰明。”江小瑜迴，不過沒多少真情實意。
“我現在就站在麗華酒店門口，兩人剛剛進去，三少奶奶要不要過來抓奸呢？”那頭語調輕慢。
江小瑜聞言，心裏咯噔了下。不過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裝出不在意的聲音，說：“哦？既然你這麽熱心，不如順便把滾床單的照片也發過來吧？”
江小瑜的聲音太過淡定，令那頭握著手機的人心裏有些沒底，不由問：“三少奶奶難道一點也不緊張？”
“緊張什麽呢？緊張像丁薇那樣貨色的女人當了小三？就憑她，就想威協我的地位嗎？”江小瑜問。
陸家欠著她家人命那麽重的情分，也沒有讓她和陸少辛在一起，說明陸老並不看好她。關鍵是陸少辛，是不是對她餘情未了。
“你！”那頭顯然是丁薇身邊很親近的人，聽到詆毀丁薇終究是破了功，不過她馬上反應過來，不由輕笑：“三少奶奶這麽有底氣，就坐穩你陸家三少奶奶的位置。不過我還真期待，你被踢出陸家的慘樣，咱們拭目以待。”
“嗯，現在外麵沒有太陽了，的確適合做夢。下次打電話的時候，記的先查一下陸少辛有沒有迴家。”她說完霸氣地掛斷，心裏正猜疑，樓下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江小瑜心思一動，沒多久，果然見陸少辛開門進來。
“還沒睡？”陸少辛見她坐在床上，不由有些詫異。
“被吵醒了。”江小瑜迴答，模樣有點委屈。
“對不起，今天實在脫不開身。”陸少辛走過來，吻了吻她的額，便想退開身子去洗澡。卻不想被江小瑜揪住領帶，她身子靠過來，在他頸間嗅著。
“做什麽？”陸少辛好笑地看著她。
“聞聞有沒有別的女人的味道。”她理直氣壯地檢查，一點兒也不扭捏。
陸少辛笑，任她折騰。
身上味道是有點雜，還有很濃酒味，不過倒不像是有專屬某個女人的味道。江小瑜終於放過他，躺迴床邊繼續睡。
陸少辛也折騰的累了，鬆開領帶，洗過澡上床，抱住她沉沉睡去。
他迴來的晚，又因為周末，所以早上根本沒起。
江小瑜躺的腰疼，便自己先爬下了床。穿著睡衣下來，管王嫂要粥喝。
王嫂本以為兩人要多睡一會兒，粥還沒有好。
江小瑜就打算出去走走，到了門口，門衛那邊便送了一個紙皮袋，說是給她的快遞。
江小瑜接過後正欲打開看看是什麽，目光卻瞄到一團白色，定眼看去居然是雪絨。長長的毛，身體蜷縮，像是在門口待了很久。
江小瑜不知道它與陸少辛的感情，就讓他送給了丁薇。之後客廳裏被弄進了一個大魚缸，裏麵養了各種漂亮的魚。後來聽王嫂提起，才知道它對陸少辛來說更重要。現在看到雪絨，難免有點愧疚。
其實還是點怕，但遲疑了下，還是走了過去。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它的毛，喊：“雪絨？”好怕他突然站起來撲上自己，所以很輕很輕的叫。
狗其實很通靈性，感官靈敏，往常若是這樣，必然早就爬起來。今天卻沒有反應，江小瑜不由有些疑惑，又用手推了推它，喊：“雪絨。”
它嘴裏裏似是發出虛弱的嗚咽，身子動了動，看起來卻是虛弱無力。江小瑜終於感覺到不妙，定眼看去便見它口吐白沫，身體微微地抽搐著，那模樣十分嚇人。
“啊！”她驚叫出聲，手裏的紙袋也掉到了地上。
紙袋遇到照片的邊緣落破裂，一疊花花綠綠的照片就那樣散在腳邊，全是昨晚上她手機收到的那些關於陸少辛和丁薇的照片。
偏偏此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慌張地迴頭，就見陸少辛穿著睡衣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