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明,之明,妹妹淘氣,你費心了。”陶華溫柔的聲音又一次在林之明的腦海中響起,他企圖抓住她的手,但是她笑著遠走了,他驚醒過來。他又閉上眼,想再入夢,等心裏的陣痛過去:陶華,你可知道,她太淘氣了。如今,陶華在他的夢裏越來越不清晰了,入夢的次數也減少了。他開始恐慌,心太空,到底會在意什麽?


    根據時間,林之明覺得已經達到倫敦上空了。他打開他的手機,想問問餘多多陶果在那裏。這時,他收到了餘多多發來的視頻,白天吵架的那一幕完整地出現在他的手機裏。


    來之前,他曾想過她和他心愛人相會的情景,他以為的鏡頭一個沒有上演,可能是太過高端了,這個女人還沒有那個智商去完成吧,他不禁竊喜。他看著這個“新歡和舊愛的宮鬥戲”,心疼之餘,他覺得眼前一亮。一切不在他的意料之內卻在情理之中,這樣的女人,或許真的可以成為我林之明的女人。


    視頻刪掉了嗎?林之明發信息詢問。


    餘多多那頭迴複:網絡上已經清除幹淨,費用昂貴,你報銷。唯一的一份給你自娛。


    陶華,我們小瞧她了,她早已經不是那個單純的少女了。嗬嗬,總結就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寫得了計劃,談得了合同,翻得了圍牆,開得起好車,住得起新房,鬥得過新歡,玩得了自由行……


    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他不想錯過。如果有遺憾的話,應該是她從來沒有為他吵架。陶華,謝謝你的提醒,我會照顧好她。從此以後,她人生的任何一站,都必須存在一個林之明。


    下了飛機,林之明片刻不歇直接叫了出租車奔赴他們聚會的酒店。這次,他不想拐彎抹角,何必呢,他又能逃到哪裏去,去哪裏置身事外呢?


    晚上的聚會開始了,是在一個遊泳池邊上舉行的燒烤晚會。這裏的溫帶海洋性氣候,天氣剛剛好,培育的鮮花和綠色的草地,讓一切看起來都不像是冬天的景象。


    晚上的聚會,陶果當然是不會參加的,她留在這裏不過是等餘多多走完“伴娘”這個角色,然後和她一起迴國。這個時間,餘多多出去了,她換上白色寬鬆的長款大衣,配牛仔褲帆布鞋,她正準備出門看一場電影,餘多多打來電話,說是錢包忘記帶了,喊她幫忙送去。


    看電影正好順路,她便答應了。


    陶果按著餘多多給的路線,輕鬆地避開了場子上嘈雜的人群,來到了遊泳池上麵的一個小山坡,坡山有人少。


    陶果正要拿出手機給餘多多打電話時,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輕喚她:“果果。”


    陶果吃驚地轉身,看著眼前的這個熟悉的陌生人。


    “你好。”她生疏、禮貌地迴應,“我來給餘多多送錢包的。”


    “今天中午,——對不起。”


    “哦,”她淡淡一笑,“無所謂啦。”好像整件事情與她無關。


    她要走,他一把拉住手腕,別無辦法。


    “對不起,你用找餘多多了,顧嵐剛才不舒服,她陪顧嵐去醫院了。”


    “怎麽?是你設局托她找我出來的?”她眼眸的光微微一閃,立刻又冷靜無情,“我不喜歡偷腥的男人!”


    “好。”他擺手無奈點頭,“隻是聊聊天,可以嗎,林太太?”


    她立刻捕捉到他聲音的變化,那是從未有過的艱難。這一秒,她的內心開始柔軟,但隻是一瞬,她告訴自己:快刀斬亂麻。


    “你長高了,陶果。”他忽然沒有由來說了一句,她看見他的淚從眼角滑落,像天邊的一顆流星。


    她沒有說話,努力讓自己的氣息變得均勻。


    “今天在這場婚禮上看到你,我多麽幸運。我知道的,果果,你屬於我的那一段時光已經過去了。”


    “顧嵐挺適合你的。”她邊說邊走,他的大手掌再次握住她的手腕。


    “路邊的小凳子,就陪我坐一會兒了,好嗎?”他的語氣近乎乞求,“已經很久沒有什麽人陪聊聊天了。”


    皓月當空,繁星點點,微風正好,蟲鳴不響。


    “果果,我想我們之間,可能今生注定無緣,我們的結局兩年前就已經注定。”


    “那你還多此一舉額?”與他感傷不一樣,她隻是遺憾。


    “你今天的衣服真的很配你,簡約知性。”他顧左右而言它。“書是你寄給我的吧?”


    陶果故意冷冷一笑,“什麽書,我不知道?”


    “算了,是我多心了。”看著他失望不自信的眼神,她心軟了,卻什麽也不肯說。


    他們沉默了,誰也沒有說話。在這沉默中,陶果忽然覺得有點別扭,一切發展太快,她還沒有想好怎麽去做,怎麽感覺卻是好像一眼望到了盡頭一樣,不禁惶恐起來。


    她突然開口:“李教授,我們或許或許可以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我認為好過這樣的遮遮掩掩。”


    一會兒,李東旭笑了笑,他懂她的意思,他隻是不太確定,他對他不在她身邊的兩年尤其不自信。


    “……陶果,你了解我,我對你何時舍得對你有過遮掩?”他很激動,“我隻是不敢放任自己的情感罷了,舍不得讓你為難。”


    陶果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落下,她揚起頭望向星空。她那個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坐在她的身邊,她清楚他們已然全無可能了,又何必如此念念不忘?


    “我肩上的擔子是姐姐留給我的,我隻能去做,不顧不管吧。”


    “不過,上次我看到你和林先生一起,你們挺般配的,真正的一對璧人。”他羨慕地說著,然後又問,“這次他因為工作的關係,沒有來嗎?”


    看來你了解他,李叔叔,她漠然一笑,點頭。


    “陶果,”他突然正式起來,柔情的目光投到她的眼中,“是不是,是不是無論多少年後,我都可以這樣和你聊聊天?”


    這一刻,她已經無法偽裝,當著他的麵從眼角淌下大顆大顆的淚珠。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和她這樣說過話了。她再一次次的對抗中,早已分不清那句是真話那句是假話了。


    “我們永遠是——朋友,就像從前那樣無話不談。”


    他突然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陶果,你的心裏有沒有偶爾想過我?”


    對於他的失態,她沒有立刻反抗,也沒有接受的意思。她先紅眼微微一笑,點點頭,又搖搖頭。命運的安排,他們已經天各一方了,他有妻子,她有丈夫。


    他急問:“到底有沒有?”


    她笑著搖搖頭,平靜地說,“我是一個薄情的人,你忘了我吧,和顧嵐好好開始新的生活,你們很快就有一個寶寶了。”


    她說完起身離開,他一把拉住,用力攬入他的懷抱,捧起她的下巴,一下子吻住她玫紅色的唇,他的行動如驚雷般迅速,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微冷的舌已滑入她的口中,他無限溫柔地采擷世上隻有她才擁有的獨特氣息,輕輕的允吸、柔柔的啃噬,他嫉妒這兩年來這裏不屬於他,將來也不屬於他了。


    這久久的悸動之後,他停下了,伸出一隻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他白皙修長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她不反抗,隻是眼角又流出淚水來。


    他恍然驚覺,“對不起!”他懊悔不已。世界上,最不忍心的事就是看她如此難過,而這次是因為自己的過失。


    “對不起!李東旭,你混蛋!”她狠狠地一把推開他,帶著一種傷心欲絕的表情一巴掌打過去,卻在臨近他臉分毫處停下,因為她看到了他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一般。


    “對不起,你打我吧。”他說。


    “李東旭,你混蛋!”她大聲說道,“你現在做這個幹什麽,是要挽迴我嗎?你要怎麽挽迴,你我都結婚了!你太幼稚,你還總說我長不大,可笑!”


    “是,我是可笑,我tm的要是知道你長大了就會成為別人的女人,我寧願你一輩子長不大!”


    陶果一怔,教授也說髒話,她淒涼地笑,“我也會有林之明的孩子,就像顧嵐有了你的孩子一樣,我們放下吧,好嗎?”


    以前,她是李東旭的,現在她是林家的了,他不得不這樣認命,因為他已經徹底沒有資格了,躺在他口袋裏麵的東西,他已經沒有勇氣拿出來了。


    他想要離開,至少在其他朋友找來之前,他不能成為她的笑話。


    花叢外,他們差不多同時看到了顧凱和顧嵐已站在路口,來了多久,不清楚。


    他起身離開,陶果溫柔喊道:“叔叔李!”


    他轉身,微微笑,擺手道別。


    “謝謝你陪我看的電影;謝謝你總是把好的都留給我;謝謝你送給我的書;謝謝你叫我寫詩;謝謝你照顧我;謝謝你唱給我聽的歌;謝謝你容忍我的懶惰;謝謝你讓我在長大之前,擁有過那麽美好的一個你;謝謝你陪我青春過,陪我愛過;謝謝你願意愛我,這麽一個平凡的我,還要縱容我的壞脾氣……謝謝你,從今往後,我們都放下吧……”


    她說完了,李東旭朝顧嵐那邊走去。


    她蹲下放聲大哭,李東旭遠遠聽著,滿心心疼,他的淚水望心裏留,他看不起自己——沒有能力改寫一切,又何苦惹她傷心?


    “老婆,我來晚了。”林之明蹲下身去,柔聲道出歉意,他攔腰抱起她,她盈盈一把橫臥在他的胸膛、雙臂,他抱著她,從顧嵐、林之明的身邊揚長而去。


    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可以——


    吼你、罵你,兇你、吻你、要你、愛你、不要你、不愛你


    別的其他人,不可以!


    對不起,因為你是林之明的女人!


    林之明抱著她,輕聲在她的耳邊宣示主權,明明是一種命令,寫出來卻有點像首詩歌。


    他們的背影遠去,李東旭決定不再難過也不再遺憾,他隻是想趕快買一床厚厚的羽絨被度過往後她的冬天,他也想給她公主抱,可是她是別人的公主了。


    差一步就美滿,可是現在已經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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