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這邊,徐達帶著部隊撤出蕭家山莊後,徑直迴到了陵關城……


    迴到城內,徐達第一時間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朱元璋。而朱元璋聽到了蕭天母親殞命的消息,自然是一臉鐵青的顏色……


    “這就是所有事情的經過了,皇上……”徐達心裏很清楚,朱元璋一定會百般責難自己,說話的語氣也是十分的低沉。


    “這就是你要迴來告訴朕的?……”朱元璋聽到這裏,冰冷的麵孔略帶著氣憤,忽而排起桌子,振振說道,“出發之前,朕怎麽和你說的?招安蕭將軍和蘇禦使就好,但萬萬不可傷害了與他們關係親近的人!——你倒好,失手殺害了蕭將軍的母親,從今往後蕭將軍不但不會歸從於朕,替朕完成大業,還會把朕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皇上息怒,一切都是末將失職……”徐達繼續道歉道。


    “道歉?道歉就能有用嗎——”朱元璋依舊氣火未消道,“千古垂成之功,最後竟是毀於一旦,徐元帥該如何擔當?——”


    徐達沒有說話,隻是低頭暗自沉默不語。


    “隻是失手殺死了一個普通人,不至於那麽嚴重吧皇上……”一旁的謀臣見朱元璋有些過於激動,不禁悄聲勸說道。


    “不嚴重?……”朱元璋反問一句,隨即說道,“那可是蕭天將軍的母親……北伐之役,蕭天將軍所立戰功無數,為朕平定江山立下汗馬功勞——朕自出生江湖,明白武林之勢對於天下格局的重要,蕭將軍乃武林豪傑,若他違背於朕,天下又將難定,後果豈敢嗟乎?”


    “末將明白,末將甘願遭受一切責罰……”徐達繼續低聲道,“若皇上想要取臣性命,替蕭將軍親母報仇,臣無怨無悔……”


    “取卿性命?殺你一個就能挽迴所有是嗎——”朱元璋提到這裏,情緒似乎有些上頭。


    “噌——”忽而,朱元璋拔出身上的寶劍,竟是當著眾人的麵,準備親手正法身為元帥的徐達——想不到為了自己欽慕的愛將,朱元璋竟不惜處決伴隨自己征戰多年的忠臣,可見其立本難容之意。


    “皇上——”“皇上……”一旁人見著朱元璋不冷靜的舉動,為了保護徐達元帥,紛紛上前阻止道。


    其中一人更是抓住朱元璋持劍的手,振振說道:“皇上,元帥罪不至死,大局麵前須得曉以大義不是嗎……”


    “大義?”朱元璋似乎是真的過於激動了,依舊怒視著說道。


    “欲成大事,必以犧牲小者為大,這可是皇上您說的……”謀臣繼續說道。


    “朕說過什麽?”朱元璋聽到這裏,心中莫名一觸,遂又不禁問道。


    “欲成大事,必以犧牲小者為大……”謀臣繼續重複道。


    朱元璋聽到這句話,眼神睜目而望,獨自沉默了許久,遂慢慢收迴寶劍,仿佛想明白了一切,沒有再繼續為難徐達及重臣,自己則是朝著營外的方向慢慢走去。


    其他權臣也沒有說話,個個低下頭或是跪著身子,護在徐達身旁。而徐達本人更是沒有抬頭,跪在原地久久沒有起身。


    “對,是朕說的……”良久,朱元璋望著營帳門外,緩緩說道,“都起來吧——你們是對的,朕錯了……”


    說完,朱元璋慢步離開了營帳……


    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的陵關城,籠罩在一片深色的淡雅中。西城水關的泊船,一艘一艘並行排列,岸上往來的行人絡繹不絕,仿佛沉浸在一片安居樂業的氛圍之中,讓人陶醉和沉浸其中。


    離開營帳後的朱元璋,獨自倚在西城高樓之上,看著城下的夕陽餘景,眉頭凝皺,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


    正在這時,徐達慢慢從朱元璋身後走來,想著剛才在營帳中發生的一幕,徐達自己的心情也是難以平定。


    朱元璋知道是徐達來了,也並沒有說什麽話,而是繼續望著城下的街市和西河,半天沉默不語。


    “皇上……”終於,徐達慢慢開口道。


    “還記得在汴梁招降左君弼的時候,陸菁陸軍師對朕說過的話……”朱元璋迴憶著汴梁一戰的往事,默默自語道,“越是大戰在即,越得斟酌感情,慢慢商量……她說朕不懂感情,真讓她說中了……”


    “又是陸菁,是嗎……”一提到陸菁,徐達心中有著不太舒服的感覺,畢竟汴梁招降左君弼的時候,正是他和陸菁在一起的。


    “如今她離開了朕,獨留下一個錦囊……”朱元璋忽而掏出腰間的錦囊——那是陸菁離開軍隊後,托唐戰交給自己的錦囊妙計,朱元璋直到現在也沒有打開,似乎是覺得還沒有到關鍵時刻。


    “說到陸菁的話,這次去蕭家山莊,末將也見到她了……”徐達繼續在身後說道,然而聲音卻十分的輕微,怕是又讓朱元璋想到蕭天母親命殞的事實,心起激憤。


    “陸菁太聰明了,也太可怕了,什麽事都能讓她說中……”朱元璋望著塔外,繼續自言自語道,“她究竟是何許人也,為何能看透一切……北伐途中,朕百般利用算計她,直到最後她離開時,朕才感到惋惜……不隻隻是陸菁,也不隻隻是蕭天將軍,先鋒軍帳下每一個身死的將士,朕似乎都感到痛惜……”


    “戰爭必然會有犧牲,皇上您別太多想了……”徐達繼續在身後勸說道,“哪怕是皇上您身邊的親臣,也有戰死沙場的不是……”


    “剛才在營中衝昏頭了,朕差點做出了無法挽迴的後果……對不起了,徐元帥……”冷靜下來的朱元璋,此時竟在徐達的身前卑微道歉道。


    “不怪皇上……”徐達繼續說道,“一切都是末將之罪過……是末將的失手,才殺害了蕭將軍的母親,皇上若是責罰,臣並無責怪……”


    “他們為朕打下了江山,最後卻一個個離朕而去……”朱元璋繼續悲歎道,“以至於現在,他們把朕當作仇人一樣看待……徐元帥,你覺得,朕……會是一個好皇帝嗎……”


    同樣的問題,當初在唐戰陸菁麵前問道,這次朱元璋竟轉身問起來自己人。


    徐達聽到這裏,毫不遲鈍道:“皇上心懷蒼生,驅逐蒙元暴政,拯救百姓於水火,是當之無愧的英雄,自當會是一代明君——”


    “都這麽說,事實也是如此……”朱元璋則並沒有顯得多麽高興,不禁自歎道,“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都一個個離開朕了……朕,真的做錯什麽了嗎……”


    “還請皇上振作啊……”徐達站在身後,拱手請示道,“蕭家山莊一行,雖然沒有招安蕭將軍和蘇禦使,但皇上還有重要任務不是?……在蕭家山莊後山的寒洞,皇上還得取迴當年的那些‘東西’才是……”


    “說的也是啊……”朱元璋輕聲歎息一句,遂擺手對徐達說道,“那這件事就交給徐元帥你去做了……記住了,這一次任務不看成敗,朕隻有一個要求——不可以再傷害蕭家山莊的任何一個人,能避人耳目最好……”朱元璋最後緊聲強調道。


    “是,末將明白……”徐達輕聲答應後,遂慢慢走下了塔樓。


    看來這一次的蕭家山莊之行,朱元璋似乎還有別的不為人知的目的……


    翌日清晨,蕭家山莊後院……


    “嗯……”蕭天慢慢從晨昏中蘇醒,醒來後卻發現自己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麵前更是有蘇佳、黃紀、方瑛等人守候著自己。


    “啊,阿天你醒了——”蘇佳看到蕭天醒來,不禁欣慰一句。


    “我這是……怎麽了……”蕭天仍覺得自己腦袋有些昏沉,以為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不禁關問道。


    “昨天徐達率領部隊離開蕭家山莊後,你就昏倒了……”黃紀在床邊補充說道,“可能是由於過度悲傷,又和明軍的部隊有過搏鬥,你意識之中就慢慢昏厥過去了……是我和蘇姑娘替你理療,你才能好得這麽快……”


    “就你們幾個……蕭博大哥和阿齊他們呢?……”蕭天又繼續問起自己師兄師弟的情況。


    蘇佳聽到這裏,忽而露出悲傷的眼神,遂不忍心慢慢說道:“他們正在幫婆婆處理後事,本來說今天等阿天你醒了,我們就在後院為婆婆下葬……”


    “你說……什麽?……”再一次迴到自己母親逝世的痛楚中,一股濃濃的悲傷頓時湧入蕭天心頭。


    “我知道你心裏難過……”黃紀在一旁繼續勸慰道,“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你也不要永遠沉浸在悲傷中了……今天就是最後一次見你母親的機會,作為兒子的你,也希望親手為你母親下葬對吧……”


    蕭天沒有說話,隻是慢慢從床上起身,想著自己母親死在徐達部隊的手中,痛苦的經曆仍舊曆曆在目……


    午時過後,天空陰雲密布,蕭家山莊後院,葬禮如實開展……


    蕭天與蘇佳身著孝服,親自為張秀安葬遺體,埋葬的地點,正是蕭天父親的墳塚旁,長青玉樹的下方。整個過程十分的沉肅,以蕭舉賢、蕭博等關係甚好的人為首,一一為張秀的逝去送以禮行,安息逝者。


    這其中,蕭齊、雪翠等人最是哭得傷心,畢竟在蕭天不在的日子裏,就是他們一直陪伴著蕭天的母親。平日裏張秀也是對他們關心不少,作為一個平凡的女人,卻是深得所有山莊弟子的銘記,這樣的“待遇”在蕭家山莊乃至整個武林,都是前所未有的。正如蕭天的父親生前所說,平凡人有平凡人的偉大,更何況張秀最後,也是為了蕭家山莊所有人的安危而犧牲……


    “娘,您終於可以在地府和爹團聚了……”蕭天望著為母親新立的墳塚,憂鬱低聲道,“娘,您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保護好蕭家山莊……”


    蘇佳則是跪在蕭天身旁,滿眼憂傷地望著墳塚,也低聲默默道:“婆婆,謝謝您生前對我的照顧……您放心,今後我會做一個好妻子,即使沒機會再在您身邊侍奉……”


    “佳兒……”看著自己女兒的傾訴,林雨霏在一旁默默應聲道。


    在場祭奠的所有人,皆露出舉止憂傷的表情,對於他們來說,曾經都受到了張秀生前的照顧。張秀就仿佛這些孩子的母親一般,那份善良和淳樸永遠活在所有人的心裏,即使安然離世人間,也不例外。


    就連與之未有交集的唐戰、孫雲、陸菁等人,同樣也寄以悲傷的思念,畢竟無數次見證親人朋友的逝世,這種痛苦,他們所有人心裏都很清楚……


    就這樣葬禮過去了兩日,蕭家山莊又恢複到了最初的平靜……


    山莊是平靜了,但蕭天似乎還沒有完全從悲傷中完全走出來,每天走在庭院中,都會擺出一副憂傷的表情,習武教學練功起來,也是經常沒有幹勁,仿佛母親逝去的痛苦,依舊在心中縈繞不止……


    “蕭大哥這兩天,一直悶悶不樂的……”徐雙等人今日閑來無事,本是在庭院聊敘著家常,卻是看見蕭天獨自一人倚靠在庭院的大樹一旁,望著庭中習武的師兄師弟,目光無神、暗自無語,徐雙不禁心起道,“要不我們想想什麽法子,逗蕭大哥開心好了,我看蕭大哥也太可憐了……”


    “你就得了吧,小雙……”吳賢則在一旁勸道,“現在蕭大哥正沉浸在悲傷之中,你嘴巴子又那麽笨,萬一說錯什麽話,揭痛蕭大哥的‘傷疤’怎麽辦……”


    “你說誰嘴巴笨呢?——”徐雙聽了怪不開心的,揪起吳賢的耳朵便是一頓牢騷。


    “哎呀,疼疼疼……”吳賢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顧在一旁痛喊道。


    “嗬,也不知道是誰的嘴巴笨……”魯濤看到這裏,不禁自一旁暗暗調侃笑道……


    “你們三個在這兒幹什麽呢?”正在這時,蘇佳從不遠處慢慢走來,看著徐雙三人偷偷瞄著腦袋的樣子,不禁問道。


    “啊,是憶瑤師姐——”徐雙見到了蘇佳,不由提起道,“我們幾個是在想,有什麽辦法讓蕭大哥開心一下……秀姨已經去世兩三天了,我看蕭大哥好像還沉浸在悲傷之中……”


    “那是當然的了……”提到逝去的婆婆,蘇佳也不禁悲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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