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這不可能——”孫雲不由站起身,情緒有些控製不住,忽而全身衝血上頭,右手瑟瑟發抖道。


    “怎麽了公子?”官差突然聽到孫雲莫名的叫喊,以為是發現了什麽疑點或被什麽嚇著,不禁轉身關心問道。


    孫雲也沒有注意,剛才情緒過於驚慌,忍不住脫口而出。鎮定冷靜之後,孫雲稍微緩和下情緒,偷偷將“碎花鏢”藏在衣袖,仿佛不想讓其他人看到,隨機冷冷敷衍一聲:“沒事沒事,剛才是……本公子看錯了……”


    “看錯了?”官差有些不放心,畢竟剛才孫雲的表情是有些激動,至少是受到了什麽驚嚇,才突如其來的反應。


    “是的,看錯了……”孫雲點了點頭,急忙“解釋”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可怕的東西,剛才驚唿才知看錯了……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你們繼續查案吧……”


    官差瞅了孫雲一眼,仍覺得有些不對勁,但畢竟對方是察台家的公子,自己也不好意思多問,既然他說“看錯了”,遂重新迴到自己這邊,繼續和手下調查命案的線索……


    而孫雲這邊,“應付了事”這些官差後,拿著手中的“碎花鏢”,偷偷跑出了書房……


    “案發現場遺留有‘碎花鏢’……肯定不會錯的,殺害李漷大人的兇手,就是‘蒼寰教’的人!”孫雲站在庭院中,心神篤定一句,遂又惴惴不安道,“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蒼寰教’的人會插手其中,他們和李漷這等朝廷命官又有什麽關係?”


    越來越多的懸疑浮現腦海,孫雲冷靜思索著,卻仿佛漸漸步入了恐怖的“深淵”。


    “這件事情,得從頭想起……從頭想起……”孫雲拋開腦中的雜念,暗暗振定道,“李漷大人自稱奉皇上之命,令我父王支援西倉戰事,途經‘狹子關’一帶,然後遭到了‘明複教’的埋伏。從第一反應可以猜疑,‘明複教’知道了父王動向的信息,李漷這邊一定是有機密情報泄露,不是他本人的話就是被人偷窺知曉……可是父王險象環生後,同一晚李漷大人便遭到殺害,不禁讓人猜測,是李漷大人‘泄密暗算’事情敗露,遭到幕後黑手的滅口……”


    孫雲緩緩踱步幾陣,細細連接著手中的線索。


    “緊接著便是我……”孫雲繼續自顧道,“我莫名其妙接到兵部侍郎尤大人的命令,以軍務的身份離開西城,迴到天井府查案,也自稱是皇令……等一下,如果說這次的事情,和在察台王府忙兀察托傳詔‘假聖旨’的事情如出一轍,都是為了引誘我……”


    再次想起提到這兩件事的關聯,孫雲心頭不由毛骨悚然……


    (迴憶中)……


    西城部巷,梁青營中……


    “這些……都是真的嗎……”察台王養傷的後營中,孫雲聽完自己父親講述完有關忙兀察托的事情,晌時露出驚訝的麵孔,半天未有迴神道,“那個忙兀察托,早在四年前……就已經……”


    “是的,當年為父親自主事,不可能會記錯……咳咳……而且有關那件事情,察台王府也有文案記載……咳咳……”察台王拖著病重的身子,繼續說道,“四年前,忙兀察托的確因為‘假造聖旨’一事牽扯其中,後來若不是為父親自出麵,找死刑犯替他頂罪,證他‘清白’,他才不會隻落得‘貶為庶民’這麽輕微的罪罰……咳咳……”


    “那父王您當年……為什麽要幫他?”孫雲繼續不解問道,“假造聖旨可是死罪,父王這麽做,豈不是容易……惹禍上身?”


    “因為當時忙兀察托手中,握著有關沂州一帶的軍事機密,如果他以死刑犯被押入大牢,那那個秘密便會石沉海底……”察台王繼續說道,“以圖大局考慮,父王隻能冒險欺君罔上,府中文卷的記載,也不過忙兀察托被罷免草草而終……咳咳……隻是沒想到,時隔四年,這個家夥居然又冒出來了,而且又敢假造聖旨……咳咳……”


    “他這麽做,一定是有什麽目的,而且背後一定有人指使……”孫雲在一旁,暗暗篤定道,“既然不是皇上親為,我與忙兀察托素未相識,他卻主動傳我‘詔令’……真正的幕後黑手,目標肯定是我——”


    想到這裏,孫雲的神情不由一緊,雙拳攢握內心不定,事有目的將自己引誘到局勢動蕩的西城一帶,定然別有陰謀。


    “那到底是為了什麽目的,把雲兒你引到這裏來……”察台王在一旁,也不禁擔憂道,“如今大都局勢動蕩,就算我們察台家遭人樹敵,目標也應該是父王我才對……把你引到這裏,今日卻救下父王一命,我也想不懂,他們的目的何在……”


    “總之這件事情不簡單,我不能就這樣被莫名其妙牽著鼻子走……”孫雲深深吐一口氣,放鬆過於緊張的心情……


    (現實中)……


    “現在事情擺明了,殺害李漷大人的兇手就是‘蒼寰教’沒錯!”孫雲像是想通了什麽,恍然大悟的同時,不由陣陣驚恐道,“也就是說,‘蒼寰教’的人知道李漷大人的底細,知道背後暗算或指示他借‘明複教’之手謀害我父王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在幕後操控;李漷大人失敗後,所以才將他滅口,以絕後患……然後讓我離開軍營,迴到這裏調查命案的也是他們,因為隻有他們清楚這一整套計劃的明細,把我當成棋子擺弄。以此推測,兵部侍郎尤大人也成為了‘蒼寰教’的傀儡,暗中把我調離開,就像在察台王府派人造‘假聖旨’引誘我前去西城一樣……是的,絕對不會錯,那天在察台王府安排忙兀察托‘密詔’的,一定就是‘蒼寰教’!——”


    孫雲領悟真相的一刻,不禁內心憂忡,因為“蒼寰教”一直以來對付的目標是自己,三番兩次借他人之手讓自己“東奔西走”,一定別有用心,或是擺弄陰謀。


    “那麽這一次,他們讓我迴天井府的目的是什麽,把我千辛萬苦從軍營調離……”孫雲越往下想,越覺得不對勁,想著自己原先身處軍營,大老遠又調自己離開……突然明了目的的一刻,孫雲瞪眼驚恐道,“不好,是調虎離山之計,父王有危險!——”


    孫雲忍不住大唿一聲,終於想到了這層關係——所有的計劃,都是“蒼寰教”在借“明複教”的手,對付自己和自己的父王!


    現在自己的父王剛剛重傷落處梁青營中,離西倉地域“明複教”駐地不過二裏,既然“蒼寰教”有手段讓李漷將秘密情報泄密給“明複教”,那也會用同樣的手段讓兵部侍郎尤大人那邊,再一次泄露情報給敵人——自己在“狹子關”救下父王的事情,“明複教”的人是很清楚的,現在自己父王重傷未愈,敵人又很可能是從尤大人的“情報”中得知自己離開大營的消息,一定會朝梁青的駐地發起猛攻,企圖“破戰擒王”……


    “駕!——”匆匆離開天井府,孫雲重新騎上戰馬,馬不停蹄便往西城梁青部隊的方向趕迴,解救自己的父王一刻耽擱不得。


    隻不過孫雲做夢也沒有想到,“明複教”已先一步行動——就在自己離開大營的當晚,何勳義已經親自帶領兵馬,以摧枯拉朽之勢攻破了梁青的營地,梁青和察台王二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但是預料到了可怕的結果,有一個問題卻一直盤旋在孫雲的腦海中——“蒼寰教”到底是通過什麽手段,控製住了大都京城那麽多的權位官員,為他們惜命辦事,這一切陰謀的背後,又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許所有的答案,也將是解開“蒼寰教”教派“身世之謎”的重要關鍵……


    同一時間,西城駐北地段……


    “噠噠噠……噠噠噠……”遠處城巷破碎街道,近百匹戰馬騎軍神色疲憊行來,仿佛剛經過一場浴血奮戰,血鈍寒兵肅殺。


    仔細一看,是蒙元部隊的將士——這些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從北營突圍的梁青和察台王及手下部將;昨晚突圍雖然氣勢正烈,殺得“明複教”眾徒聞風喪膽,自己等人得以逃生,但兩軍數量過於懸殊,以至於衝破包圍轉移至安全地帶後,梁青的部隊也已傷亡過半。他本人更是身受多處刀傷,連人帶馬血漬斑紅,讓人看了不由心生餘悸,昨晚究竟經曆了何等慘烈的廝殺。


    而比起梁青,更讓人放心不下的是察台王的情況——本身就有傷病,加上在“狹子關”受中的箭傷未愈,昨晚突圍之中奮勇殺敵,卻也多添十數道傷口,讓人陣陣擔憂。突圍廝殺一夜,現在好不容易甩開了敵人,轉移到較為安全的地帶,梁青等人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要和本來支援這裏,駐紮在這一帶附近的其他軍部匯合……


    “不好了將軍,王爺的傷情又開始嚴重了——”“殘兵秣馬”走至一半,一個騎軍士兵突然喊道,像是察台王的身體狀況有些不對,急急忙忙將情況趕緊告訴了梁青。


    “情況怎麽樣?——”梁青聽到後,立刻調馬迴頭詢問察台王道,“王爺,您身體還好嗎?”


    察台王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可能是身體的舊傷複發,加上傷病的糾纏和昨晚廝殺的落痛,察台王騎在馬上低低掩掩,語氣垂危道:“本王……沒事,隻是……昨晚多受了點傷,年紀大有些吃不消……快點趕路吧,別繼續在這裏磨蹭了……”


    “可王爺您重傷在身,要是您之前的傷口再複發的話……”梁青二話不說,使力掰開察台王的披肩,卻見肩頭的箭傷淤紅浸染,不禁驚聲振道,“糟了,王爺您的箭傷又出淤血,這樣下去不妙啊,必須得趕緊救治!”


    “可是留在這個地方的話,萬一敵人追過來……”察台王意識恍惚中,依舊擔心梁青以及軍中部下的安危,現在甩開敵軍還未數久,一切都不敢掉以輕心。


    “如果王爺您重傷危及生命,屬下等人恐以死謝罪都不成——”梁青卻是斬釘截鐵,下馬親自扶察台王下騎道,“王爺您的傷口不能再耽擱了,必須得趕緊救治!我這裏部隊中還有點止血藥,應該能緊急處理……”


    察台王稍許鎮定一會兒,苦苦支撐殘留的意識,刻意環顧了一下四周的街景,不禁問道:“梁校尉,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應該是‘局城巷’的中三道……”梁青不知道察台王所問何意,雖然街巷損毀嚴重,但對這一帶還算熟悉,隨口應答道,“昨晚突圍與眾敵廝殺太久,實際一晚上我們並沒有走太遠……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先得救治王爺您才是!”梁青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察台王的安危,一來是自己作為一軍之將的職責所在,二來是答應履行對孫雲的承諾,替他保護好察台王。


    誰知,察台王聽到這個“結果”後,像是突然心頭來勁起來,恍惚的意識稍有恢複,竟自己趨身下馬,衝梁青另一個語氣道:“行,沒問題……咳咳……本王就在這裏療傷,不怕有敵人追來……”


    梁青不知道察台王言下之意何在,但既然答應了,部隊隻能暫時在此停留駐腳,自己更是親自為察台王處理舊傷……


    誰知道,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超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原來你們在這裏,終於找到你們了……”突然,一個冷笑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梁青及察台王等人抬頭一看,卻是“明複教”教主何勳義站在一座破碎閣樓的屋頂之上,一臉蔑視地望著底下的自己等人。


    “吭哢吭哢——吭哢吭哢……”更不好的消息是,緊接著便是巷道兩側密密麻麻的鐵柝兵響,“明複教”眾徒列陣現身,出現在察台王等人的麵前——看樣子是昨晚何勳義親自帶隊,沿著梁青部隊北營突圍的方向,一路追到了這裏……


    “可惡,居然這個時候出現,要是再稍微晚一點的話……”察台王並不害怕何勳義,隻是似乎在“遺憾”什麽,心裏默默念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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