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永遠都記得師父的教誨……”眼前的銀刀如同信念,胡夷狄眼神頓時堅定,毅力爬身起來,單手拾起掉落的銀刀,正使鋒前道,“刀之所精不在外表,而在人使行之本意……”


    “嗯?”陳世今不明白胡夷狄在說什麽,但看著胡夷狄忽而堅定的眼神,他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胡夷狄凝眸定望,用破碎的衣袖簡單包紮手腕的血口,右手銀刀青光即現,密林烈日下折射不屈的寒芒。


    “還想繼續是嗎……”陳世今冷言即出,劍口血光隱隱浮動,神情殺意道,“不管來幾次,你都不是我的對手。你的武功已然深高,不和我硬拚選擇逃跑的話,興許還有點機會;可你卻選擇執迷不悟,和我糾纏不止……本來今日我的目標隻有‘神力將軍’秦羽,但你既然自尋死路和我單挑,我會讓你死得難看……”


    “哼,誰會逃跑……”胡夷狄包紮完傷口,簡單擦拭了嘴角的鮮血,義正不屈道,“我可是堂堂‘關外第一高手’,鬼狼大師的親傳弟子,就算拚上性命,我也要親手殺了你這個武林敗類!”


    “噌——”一聲厲嘯,銀刀唿使一道勁風,霎時空中驚芒掠影。


    “而且我也發過誓,在蒼龍兄弟和蘇姑娘麵前……”胡夷狄眼神聚焦寒芒一處,筆直定望陳世今身前,內毅堅心道,“總有一天,我胡夷狄會親手斬殺敵軍主將——現在蘇姑娘昏倒,仇人作倀,今日就讓兄弟我替你了結恩怨!”


    胡夷狄的眼神愈加堅定,右手抦刀持前,左手卻是用力一扯,將自己披刀卦身的破碎上衣利索褪去——上身露出無數刀疤的結實肌肉,每一道刀疤,似乎都印刻著胡夷狄每段血豪的過去。


    陳世今見了,神情一緊——他倒並不是被胡夷狄的體格所折服,隻是看著胡夷狄手中的單刀兵器,心中隱隱自語。


    “一把刀?還是銀刀……”陳世今暗暗道,“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我的命運,全都傾付這把刀上……”胡夷狄兩眼充血,咬牙鐵碎道,“賭上我的一切,陳世今,今日我要讓你死在我的刀下!”


    說完,疾身飛步,胡夷狄淩空定躍,刀鋒寒芒伴禦狂風,正朝陳世今衝襲而去。


    這一道身法,顯然比之前迅影猛烈得多,褪去上衣“累贅”的胡夷狄,隻將寒芒單刀係命,斷刃衝殺隻為血做了斷——陳世今將一切看在眼裏,但神情中依然流露出不屑……


    “噌——”連影唿閃,狂刀縱下,銀刃淩芒破使擊空,胡夷狄揮刀一式,疾影形來,“斷空斬刃”定縱百殺,直撲陳世今劍鋒眉前。


    陳世今依舊淡定自若,和剛才一樣,“迷虛步”靈巧一轉,“靈燕飛身”正繞身後。


    “還不是和剛才一樣?你的速度根本比不及我——”陳世今正喝一聲,“青芒式”舉劍三段,正刺胡夷狄背臂。


    胡夷狄也不出所異,即使反應不及,依然努力轉身迴擊……


    “嚓——”又是一聲殘忍的血濺,胡夷狄上身再被劃開一道血口,加之追風劍法的劍氣纏傷,胡夷狄頓感全身劇痛,撕心裂肺般欲暴狂出。


    但是這一迴,不一樣的是兵器……


    胡夷狄忍著傷痛,銀刀迴使一道裂斬,半空中突現炸裂之力,驚爆欲出的內力驟時崩發。陳世今沒來得及迴神,正吃刀芒狂風一式,頓感麵目似火襲來,不得已禦劍淩空暫退數步。


    驚刀一式擊退陳世今,胡夷狄這迴又受了傷——忍著劇痛卻絲毫不落血性與堅毅,似乎這些血傷,早已在自己預料之中……


    “額——”被斷刃刀風突襲反噬,陳世今半天沒迴過氣來,退步離胡夷狄前身十數丈之遙,才緩緩抬頭繼望而去。


    正見胡夷狄用殘留的衣物,簡單擦拭著傷口的流血,手中的銀刀凝然不倒,眼神依舊堅毅不屈。


    “身法並未有太多提速,但是反擊一招卻和剛才天差地別……”陳世今知道自己輕敵了,緩緩直起身,看著胡夷狄手中的銀刀,心中暗暗道,“不過一把普通的銀刀罷了,於刀法招式沒有任何的奇用……那到底是為什麽,剛才那招反擊……”


    陳世今似乎一直匪夷所思,又似乎隱隱約約猜到什麽不敢確定,凝神定望胡夷狄,禦劍身前再起波瀾——這迴自己認真起來,說什麽都不能再大意了……


    “唿……唿……”受傷的胡夷狄喘息幾口,血意的雙眼卻從未離開陳世今,手中的銀刀明寒依舊,似乎準備著下一輪衝殺。


    “是的,我永遠也不會忘記……”胡夷狄迴憶起自己師父的“傳刀教誨”,心中感觸莫忘……


    (迴憶中)……


    丹石動廟中……


    “噌噌噌——”數十利刃分光驚閃,胡夷狄縱身岩壁之上,銀刀即出狂斬天輪,氣勢淩風恍若蛟龍出海……


    “唿——”飛步一躍,胡夷狄施展完刀法,停在了鬼狼大師身前。


    “感覺怎麽樣?”鬼狼大師不緊不慢,緩聲問道。


    “怎麽說呢?確實有些不一樣……”胡夷狄心中像有莫名的奇感,卻又不知如何表達,自疑自問道,“這把刀,的確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銀刀,比起師父您送我的其他那些‘絕異’金刀,不過沉石……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把刀在我手中,我更覺得順心……”


    “那狄兒你覺得,其他金刀和這把銀刀比起來,有什麽不同?”鬼狼大師微笑著繼續問道。


    “嗯……”胡夷狄抓了抓後腦,直言直語道,“師父您送我的金刀,造型奇異,威力震懾,徒兒禦刀在手有似立於天頂,渺望一切……但相比起來,這把銀刀持於手中,看似普通,卻有其命,有如紮步山底,遙望攀登,更讓徒兒覺得踏實,出招斬刃更定於心……”


    鬼狼大師聽了,微微一笑,遂語重心長道:“其實,這把銀刀,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刀罷了,比起為師送你的那些‘絕世金刀’,究其根本無以比擬……”


    “那師父您送徒兒那麽多金刀,為何還要特別贈予一把普通的刀?”胡夷狄繼續不解問道。


    鬼狼大師不緊不慢,迴問一句:“那為師問你,將來你若行走江湖、獨身路遇絕境,你是願意帶那幾十把‘絕世金刀’,還是就帶這一把普通的刀?”


    胡夷狄想了想,心中莫名浮出答案,雖覺奇異但不猶豫,坦然從容道:“徒兒會帶這把普通的刀……”


    “為什麽?”鬼狼大師繼續問道。


    “不知道,就是覺得順心……”胡夷狄輕輕搖了搖頭,或許他心裏知道答案,卻不知如何表達出口。


    “其實刀法之絕不在刀,在人;武之高強不在人,在心……”鬼狼大師緩緩敘說道,“刀之精良,所遇歧途,心有靡惑,無以為用;刀之平實,法係於心,命運之果,在於己手……狄兒你要記住,世間真正禦刀之高手,刀為下,武為次,心為上——唯有刀法平心,不圖虛華,腳踏實地,方能遊刃世間不為逾惑,終成人刀合一……”


    “是,徒兒謹記教誨——”胡夷狄像是靈性領悟般,眼神定望著手中的銀刀,沉著應語道,“這雖然是把普通的刀,卻是徒兒生命中最重要的刀——有它,徒兒此生便能不忘本心,平實世間,領悟刀法的最高境界……”


    鬼狼大師笑著點了點頭,似乎滿意徒弟的領會。


    “師父的教誨,徒兒牢記——”胡夷狄在師父麵前鞠躬敬意,但不改好奇性格的他,不禁反問道,“不過師父,您出生西域,哪兒學會的那麽多中原名士的教言,不像是您老人家家啊……”


    看著胡夷狄“調皮”的性格,鬼狼大師輕輕敲了敲胡夷狄的腦袋,長者般微微一笑道:“你這小子,盡顯滑皮……”


    “嘻嘻……”胡夷狄嬉笑著吐了吐舌頭,性格天真樂道。


    “你說得對,這句話,其實是為師的一位摯友曾經告訴我的……”鬼狼大師抬頭望著動頂,迴憶笑道。


    “摯友?該不會就是……”胡夷狄像是猜到了,繼續接話道。


    “嗯,他是中原武林久傳的刀法高人……”鬼狼大師微閉著兩眼,緩緩說道,“當今武林四聖之一,‘斷魂刀法’的創始人,陸清風陸大俠……”


    “果然是他……”胡夷狄微微點了點頭,應聲說道……


    (現實中)……


    “師父的話……應該是陸清風陸前輩的話,讓我隨身這把刀,走過了一道又一道磨礪……”胡夷狄想起曾經的教誨,透過銀刀的寒鋒,定望著對麵的陳世今,內心鎮定道,“蘇姑娘,你的師父教誨了我師父,我師父又教誨了我……為求報恩,今日我會用我手中的銀刀,替你了結這段恩怨!”


    銀刀伴著胡夷狄,無論是西域江湖還是中原履曆,一次又一次從未改變……


    (迴憶中)……


    黑風煞道,胡夷狄被西域教眾重重包圍……


    “胡夷狄,今天你跑不掉了!”教徒頭領提刀身前,衝著孤身一人的胡夷狄破口威懾道,“隻不過打敗了‘神煞三教’的幾位教主,就敢自稱‘關外第一高手’,別笑死人了——今日兄弟眾人,便要將你碎屍萬段,替死去的教主報仇雪恨!”


    “哼,是你們教主先要威脅於我,我胡夷狄才痛下殺手……”胡夷狄一點也不在乎,經曆了江湖的風風雨雨、刀口浪尖,這些不過平日尋常,望著身邊的教眾數十人,胡夷狄亮出腰間的銀刀,冷冷定聲道,“若是離開,我還能放你們一條生路;若是糾纏不清,你們今天都別想活……”


    “胡夷狄,我知道你是鬼狼大師的弟子,所得‘絕世金刀’無數……”教眾頭領望著胡夷狄手中的刀,不屑一顧道,“但你居然不用金刀,用這把普普通通的‘破刀’對付我們,似乎也太不把我們放眼裏了吧?”


    胡夷狄神情不變,冷冷相言道:“哼,對付你們用這把銀刀,才是真正看得起你們……”


    “殺了他——”一旁的教眾弟子看不下去,揮刀禦使便朝胡夷狄撲襲而去。


    其餘眾人所見,也紛紛手持利刃圍擁而上。


    胡夷狄眼神一定,銀刀在手、血濺狂殺……


    整整殺了一天一夜,胡夷狄以一敵眾最終獲勝,卻贏得並不輕鬆……迴身既望,看著周圍茫茫多的教眾屍體,胡夷狄擦拭了銀刀的鮮血,忍著全身的傷痛——寄以刀口的是命運的一切,胡夷狄收起銀刀,慢慢朝著山前走去,漸漸消失在血色的寂夜中……


    ……


    逸仙門,“尋巍山”一戰十天後……


    “師父送我的‘絕世金刀’,雖然大大小小八十多把,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卻是這把普普通通的銀刀……”天台之上,胡夷狄約蕭天一起出來走走散心,喝著小酒,哼著小曲兒,不經意間提起了曾經的往事,胡夷狄拔出腰間的銀刀說道,“雖然普通,卻是我寄托命運的刀,每每身陷絕境,我都會把一切寄予這把刀上——”


    “怪不得,很少看你拔出這把刀,除非是在對決勝負的關鍵……”蕭天飲了一口壺酒,興來聊起道,“在居明城郊外救我的那次,你就是用這把刀震懾了鬼王師的弟子……還有和我對決那次,最後時刻拔出它來……”


    “是啊,這把刀才是我真正的宿命……”胡夷狄應聲一笑,遂衝蕭天定言道,“什麽時候,能有機會再和蒼龍兄弟你一決高下,我會用這把刀打敗你!”


    “嗬,等有這個機會吧……”蕭天笑著搖了搖頭,每每提到和自己“決鬥”的事,蕭天不覺一陣“尷尬”……


    (現實中)……


    “一定還能有機會,再和蒼龍兄弟你對決……”胡夷狄心中下定了決心,刀口正對著陳世今,心中奮然道,“在此之前,我要替你和蘇姑娘,親手殺了這個家夥,用我手中的這把刀!”


    卯足了決心,胡夷狄飛身躍步,再次禦刀衝陳世今突襲而去。


    陳世今看在眼裏,還想繼續“糾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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