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良托多似乎並不在意,下了一個手勢,示意部隊繼續前進:“繼續往前走,看看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於是,軍隊繼續朝前進發,蒙元步騎鐵蹄並行,徑直走入空無一人的關口營寨……


    營中校場,空空蕩蕩,烏雲之下,不禁滲出一絲詭異與陰森。兀良托多身騎最前,不斷張望著四周的空曠,幾陣陰風吹過,鎧甲撕裂唿唿作響,掠過肩頭,伴著肩上傷疤的隱隱作痛,兀良托多兩眼一凝,似乎預感到了不安……


    “喂,有人嗎?”親信士兵看著營中空蕩,不禁朝四周大喊一句。


    “唿——唿……”然而,除了冷風越過山澗的陣陣聲響,營中並未有任何的迴應。


    “門口無一士兵把守,怎麽會有人……”兀良托多眼神淡定,冷冷說道,“如果非要有的話,恐怕隻有……死人——”


    “大人,您……您說什麽?”聽見兀良托多詭異的話語,士兵戰戰兢兢問道。


    “看看馬蹄下麵……”兀良托多沒有低頭,指著戰馬下方鐵蹄印道。


    士兵眾人即刻低頭,然而眼前一幕卻是著實震驚——


    馬蹄鐵摩擦一道,清掃地上的些許黃土,地麵隱約露出幾分暗紅,隱隱斑駁,令人寒顫。


    “這……這是什麽?”士兵不禁驚慌問道。


    “當然是血啊,而且就是營中將士的血,看樣子我們的人已經慘遭他人毒手……”兀良托多卻是毫不在乎,冷血笑道,“被黃土所掩埋,應該是有些時日了……從洛陽調兵前往汴梁的消息,才沒數日,想要確實偷襲這裏還能拖延時日,也隻有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秘密,也就是對本將軍我盯上已久的人……”


    “大人,難……難道說……”士兵愈發緊張問道。


    “沒錯……”兀良托多眼神凝然道,“敢明目張膽向本將軍挑釁,而且近日還和本將軍有過交手,軍事上占據先機主動,除了先鋒軍的人,還會有誰做到……”


    “是……是敵軍幹的,那我們來這裏,豈不是……”士兵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緊張不斷道。


    “來這裏,就是中了他們的下懷……而且,是在這兒埋伏極佳的天險之地……”兀良托多冷冷說完,隨即抬頭一望……


    “隆隆……”正說完,山崖兩側忽而響起異動,懸崖峭壁、高岩之上,沉悶的聲響接踵而至——愈加強烈,如雷震石般,滾滾作響……


    “到……到底怎麽了?”親信士兵又起驚恐,兩側山崖異動頻頻,如地震般搖晃不止,震動愈加強烈。


    “中埋伏了……”兀良托多表情一緊,隱隱說道……


    果見兩側高山,震響之處,數十發巨石鋪天蓋地般,疾馳滾落。“隆隆——”作響不斷,如同山穀裏的雷鳴,窒迫而壓,驚恐中不得喘息……


    “不好,中計了!——”蒙元士兵這才反應過來,大聲唿喊卻是為時已晚。巨石驚濤駭浪由山崖滾落,發出震天巨響,層層疊疊,驚撼不息……


    “快跑——”“啊——啊……”唿喊聲,慘叫聲,驟時間響徹山穀,巨石襲擊正中營下,蒙元部隊亂成一團,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四離逃散卻是混亂一片——兩壁高山巨石夾擊,蒙元將士無以逃脫,一時間死傷無數,頓時帳中營下血泊一片……


    “可惡,這是唐戰陸菁的詭計嗎……”兀良托多似乎還沒做好撤退的準備,看著高山巨石將自己部隊震懾得人仰馬翻,兀良托多暗中咬牙恨道。


    “啊——啊——啊……”慘叫聲還在繼續,巨石如同驚天滾雷,降襲而下,重擊碎土,一時間,山下將士血肉模糊、橫屍遍地,其境甚為慘烈……


    “大人,快走——”親信士兵在一旁緊張道,“敵軍在此設伏,定是蓄謀已久,一會兒萬一大軍從中殺出,再撤退就來不及了!”


    兀良托多兩眼一凝,似乎在做艱難抉擇……“全軍聽令,撤出山穀!——”終於,兀良托多還是狠下心,命令部隊撤離“鬼門崖”……


    “隆隆隆隆……”山中巨岩滾落崖底,關口營寨瞬時變為一片廢墟,伴著無數蒙元士兵的屍體,被埋沒在一片塵土灰暗中……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兀良托多才帶著軍隊離開“危險地帶”。然而看著眼前的亂石廢墟,兀良托多憤恨道:“可惡,居然耍小伎倆,攔住本將軍的去路……我不管是唐戰、陸菁,還是誰,本將軍會讓你們得到報應……”


    不過憤恨歸憤恨,現在關口這邊被亂石封堵,就算硬著頭皮繼續前進,按照兀良托多所說,崖口埋伏的軍隊一定還會蠢蠢欲動——顯然這條抄近的小路,已經行不通了。


    “大人,現在路被堵了,該怎麽走……”親信士兵在一旁,緊張兮兮問道。


    “還能怎麽走?當然是繞遠路了——”兀良托多不甘說道,“哼,繞遠路遲一天就遲一天,汴梁的王大生,還沒無用到連一天城池都守不住……前方一定還有敵軍的埋伏,再往前走隻能是自尋死路;如今隻能繞遠路趕往,本將軍可不想在殺死趙子川前,無故喪命……”話到這頭,兀良托多心裏想的,還是自己和趙子川的恩怨……


    於是,兀良托多即刻揮軍令下,命部隊折返繞遠路行進……


    山下巨石停歇數久,然而山上動靜卻未平息——岩石峭壁間,幾個人影隱隱浮動,看來在這設置埋伏,阻攔兀良托多前進的,就是這些人……


    山上眺望兀良托多帶隊撤離,其中一人似乎情緒激動按捺不住,想要拔劍起身,下山去追。


    “青雪,迴來——”背後一人拉手將其叫住,阻止其不冷靜的舉動——原來在這兒埋伏的人,正是在關口“等候”兀良托多前來的峨眉派弟子。


    情緒激動的人是青雪,拉住她的人是花菱——兀良托多殺害李玉如,報仇心切的青雪,眼見布置陷阱未能置其死地,不理智下,想要拔劍去追,卻被花菱一把叫住。


    “放開我,我要殺了兀良托多,為李姑娘報仇——”青雪眼神中帶著痛苦,悲憤喊道。


    “你冷靜一點!”花菱還是及時將其叫住,一把伏下阻止道,“你現在過去,不但白白送死,還會攪亂之前的計劃……別忘了,我們在這兒設伏的目的,是要拖慢兀良托多支援汴梁的速度——兀良托多以為是明軍在此設伏,所以才調頭離開;你要是現在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他會知道埋伏在此的人隻有我們峨眉派,必然調頭來追;我們的計劃被識破,到時候就功虧一簣,不但沒有幫上忙,反而害了趙將軍他們……”


    “額啊——”青雪心有不甘地揮了揮拳,衝兀良托多離開的方向發泄一句,隨即眼含著淚水,緩緩蹲下。


    “兀良托多是我們的仇人不假,但戰事當前,且不能因一時之氣而誤大局……”花菱拍了拍青雪的肩膀,安慰說道,“拖慢兀良托多的援軍速度,這已經是我們能做的最大的貢獻……而現在我們能做的,隻是默默地相信趙將軍和蒼龍大俠他們……”


    青雪收迴了眼淚,緊緊握拳為自己打氣,看著山崖之下血泊無數的蒙元將士屍骸,青雪心中暗暗道:“這樣,也算對得起死去的李姑娘……趙將軍,我們能為你妻子做的,隻有這麽多了……”


    鬼門山崖,霧蒙一片,血紅與塵土交融,伴隨著夕陽日落,漸漸隱沒在山下的一片黑暗之中……


    傍晚黃昏,先鋒軍營……


    因為“鬼門崖”傳來了兀良托多援軍的消息,戰事有變,所以本來計劃今日討伐汴梁的戰略,也向後拖延。洛陽方麵的援軍足有兩萬之多,如果不做好及時應對,僅靠先鋒軍的當下人馬,貿然舉兵攻城,一旦短時間內無法拿下,敵軍援兵趕到,屆時將會進退兩難……為此,唐戰和陸菁又將軍中眾將召集一處,由此商討對策……


    而今日拖延了討伐戰略,報仇心切的南宮俊和慕容飛,以及慕容櫻三人,也是心情雜亂、躁動不安。為防止戰前他們頭腦發熱、理智不清,陸菁下“死令”禁談“為報仇而討伐”的敏感話題,否則軍杖一百囚禁營中,並剝奪一起軍務,不得參與汴梁一戰。也正因如此,今晚商談軍事,南宮慕容兄弟沒再情緒激動……


    不過今晚商議的內容,不再是對汴梁城池的討伐戰略,取而代之的,則是如何應對和延緩兀良托多的支援速度……


    “峨眉派那邊傳來消息了——”蘇佳傍晚從“鬼門崖”附近偵查歸來,進營急匆匆道,“青雪她們的計策成功了,在崖口關隘設下埋伏,阻斷了兀良托多軍隊的去路……現在兀良托多率隊繞遠路迂迴,至少會拖慢一二時日……”


    “一二時日,那時間還是緊迫……”蕭天聽了,不禁提議道,“兵貴神速,今晚就舉兵討伐汴梁,反正該準備的軍務,白天都已經準備好了……”


    “我同意——”唐戰也在一旁點頭道,“白天我們動靜不小,敵軍的眼線可能察覺,以為我們白天攻城……結果我軍白天因故沒有行動,蒙元守軍白白浪費了一天精力;到了晚上他們稍顯懈怠,正好是我們攻城的最好時機——”


    然而,陸菁閉眼想了想,搖頭反對道:“不行,事情不能想的這麽簡單……現在兀良托多的援軍即至,不隻是我們,敵軍方麵當然更早比我們知道兀良托多的援軍動向……既然我們能因兀良托多改變計劃,敵軍自然也會,不冷靜思考對付兀良托多的對策,沒有十足的把握攻城,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照你的意思,想要討伐汴梁,先得處理好兀良托多這關是嗎?”秦羽在一旁深思熟慮,跟上道。


    陸菁點了點頭,分析說道:“差不多……兀良托多援軍趕到,這是意外狀況,隻有把這件突發事故節奏掌握在手,我們才有把握調動全局……也就是說,想要討伐汴梁,必須先找到對付兀良托多的對策——”


    “我們軍下人手隻有兩萬,想要攻城兼並對付兀良托多,能想到的辦法隻有一個……”趙子川眼神異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低沉應聲道。


    “什麽辦法?”蕭天轉頭問道。


    “拖延——”趙子川斬釘截鐵道,“我們的主要目的是拿下汴梁,至於兀良托多,並不是要和他決一死戰——左君弼投降後,汴梁守軍隻剩數千,我軍主力強攻拿下隻是時間問題;但為其爭取時間,不讓兀良托多的援軍趕到,隻能派遣少量精兵在‘鬼門崖’與其周旋,避其鋒芒將兀良托多吸引開……”


    “子川兄弟……”唐戰看著趙子川麵對自己的宿命仇人,依舊冷靜自若,毫不被私情所致,大局之下始終保持冷靜,眼神不禁欽佩一陣。


    “子川兄弟說得對——”秦羽在一旁接話道,“目前來看,這是最直接最簡單的辦法——用少量部隊利用‘鬼門崖’的地勢,與兀良托多周旋拖延時間,主力部隊舉兵攻城……”


    “問題是,少量部隊是多少……”蕭天不禁低問道。


    “一千足矣!”關鍵時刻,趙子川目光堅定道,“如果是我,率精騎與敵軍周旋,一千足矣……反正攻城之戰,騎兵施展不開,從軍中抽調精英騎兵部隊千人,不是什麽難事……”


    “方法不錯,但是你們沒想過嗎……”陸菁眼神忽而憂鬱,神情迷離道,“這是最簡單的方法,但也是最危險的方法——”


    “菁兒……”唐戰最了解陸菁的心情,聽見陸菁如此沉重的口氣,唐戰似乎是猜到了什麽。


    “洛陽方麵,兀良托多帶來了兩萬援軍,而我們隻派一千騎兵周旋,還是在毫無退路的‘鬼門崖’處,這幾乎就是必死的局麵……”陸菁語氣中,夾雜著悲痛說道,“這一千人馬就是敢死隊,不管你們誰去,鐵定都必死無疑……”


    此話即出,一時間,營中一片死寂,因為如果戰略成立,這場戰爭,鐵定至少會有一人戰死疆場——那便是與兀良托多對決之人……


    “所以說讓我去!”關鍵時刻,趙子川挺身說道,“兀良托多想殺的人是我,我高調前去,他的注意力一定都會放在我身上,這樣能最大限度拖延敵軍援軍的速度——”


    “不行,讓我去!——”蕭天立刻搶言道,“子川兄弟你去,兀良托多為殺你,必然不擇手段,你毫無生還機會……我武功高強,大不了魚死網破還能拚出一絲生機,至少萬軍從中,我會想盡辦法取了兀良托多的首級!”


    “阿天……”看著蕭天不畏險境,奮勇而上,蘇佳心中莫名夾雜著感動和酸楚。


    “就算你武功再高,敵軍可是有兩萬之眾,‘鬼門崖’地勢險要,沒有退路,你去也是死路一條!”靜默在一旁的南宮俊,這時候起身奮勇道,“讓我去吧!蕭兄弟你還有蘇姑娘要照顧,我如今家破人亡,孤身一人,這條命戰死沙場也值得——”


    “我也一樣!”慕容飛也起身說道,“讓我也去,家人沒了,我這條命死了也不可惜——菁妹,你不是一直擔心,我們兄弟會因為對王大生的仇恨而貽誤戰機嗎?正好,我們轉頭去對付兀良托多,沒了私人仇怨的幹擾,你可以專心致誌討伐攻城!”慕容飛又轉頭望向陸菁,試圖得到她的同意。


    而陸菁則在一旁沉默不語,神情卻顯焦躁,似乎心中決絕不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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