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哥,這一迴鵑兒想陪你一塊去——”杜鵑突然堅定地說道。


    “鵑兒……”孫雲完全沒有準備好,他沒有想到杜鵑會提出這個要求。在床邊看著杜鵑的眼神,孫雲自己倒是顯得有些吃驚。


    不過孫雲隨即鎮定下來,他知道杜鵑是在擔心自己。但是自己明日要去見的可是武林四聖之一的盧歡前輩,盧歡的行為作風又是古怪,偏好毒物。自己前次會見的時候,差點連性命都搭上去了,若是杜鵑跟著自己去,很有可能也有生命危險。


    為此,孫雲一直和家裏的人隱瞞,沒有人知道孫雲和盧歡之間的來往,這些也是為了不讓家裏人過多的擔心……然而今日洗腳卻是曝光了這一秘密少許,杜鵑看到自己腳上異樣的傷痕,一定會心有猜測。如今杜鵑這麽問出來,孫雲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當然,孫雲的意思是決計不能帶杜鵑一起的。於是,孫雲自己用毛巾擦幹了腳上的水,隨後從床邊站起來道:“我隻不過是出一趟遠門,沒有什麽大礙……我知道鵑兒你想和我一起,但是此次遠門甚遠,我得出去一天,鵑兒你腿腳不便,我怕到時候照顧不到你……”


    “鵑兒不要雲哥照顧,鵑兒自己會照顧自己——”平時嬌弱的杜鵑,此時此刻卻顯出了一絲“強脾氣”,也讓孫雲很是不能適應。杜鵑看到了孫雲腳上的傷口,猜到孫雲在外麵一定是碰上了什麽有危險的事情,一心擔心孫雲的她這迴也是下定了決心要堅持陪同。


    “這不是自己照顧不照顧自己的問題,關鍵是我去的那個地方……”孫雲剛想要說“那個地方很危險”的時候,整個人突然停住了,他發現自己不經意說出了自己本不想在家裏人麵前說出的東西。


    “那個地方很危險對不對?”杜鵑也不傻,聽到孫雲的話語停住了,她也知道孫雲此時心裏的想法,隨即自己又道。“雲哥,你前些日子去的地方,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危險。你不想讓鵑兒,不想讓你義父義母和你的兄弟擔心。所以隱瞞著沒有說出來對吧?”


    孫雲暫時沒有說什麽,也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麽,隻是暫時在一旁靜默沒有出聲。


    杜鵑想了想,繼續說道:“雲哥,你曾經說過的,自來運鏢局從汴梁搬到大都,就相當於是遠在異鄉。既是遠在異鄉,我們鏢局裏的每一個人都應該相互關心、相互照顧,我們鏢局就是一個大家庭……但是每次遇到危險,雲哥你總是一個人扛著。而我們……而我們卻總是隻能無所事事地擔心,卻是做不了任何的事情……”說到這裏,杜鵑的眼神中漸漸透露出了少許的悲傷。


    “鵑兒……”孫雲還是沒有想好要用什麽話語安慰,隻是輕輕歎了一句。


    杜鵑緩了緩情緒,繼續說道:“雲哥。鵑兒也說過會一直在雲哥你身邊服侍雲哥。鵑兒每天幫雲哥你收拾房屋,可是卻是經常見著房屋裏空著沒人……鵑兒不是怕苦怕累,鵑兒是擔心雲哥,擔心雲哥你為了家人、為了鏢局,總是一個人扛著所有的擔子……你為了鏢局的安危,總是一個人去和察台王府的人算賬,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但是雲哥你每次冒著危險。鵑兒每次就會擔心雲哥你,擔心你有一天會……”說到這裏,杜鵑眼裏又不禁閃現出一些隱隱約約的淚光。


    “鵑兒,我是不想讓你們擔心,所以……”孫雲還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淡淡說了一句。


    杜鵑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繼續道:“其實鵑兒的願望,就是想一直在雲哥你身邊。不管雲哥你遇到的是禍是福,有開心的,鵑兒想陪雲哥你一起開心,有痛苦的。鵑兒想陪雲哥你一起分擔。總之,鵑兒不想再隻是站在雲哥你身後,看著你一個人在前麵走……”


    孫雲這迴是聽明白了,杜鵑不僅僅隻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杜鵑想要表達的,是不想要離開自己。每每看著自己一個人在外行事,甚至遇上百般的危險處境,別說杜鵑了,來運鏢局的每一個人都很擔心。即使換做是自己,看著自己的親人隻身在外,一個人扛著家族所有的擔子,但凡有一絲同情之心,自己肯定是放心不下的……


    今日杜鵑的話語,倒是觸動了孫雲一些,平日裏百依百順的杜鵑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也讓孫雲更加清楚地明白了杜鵑心裏的想法。不過關心歸關心,事情從頭看來,自己這一迴去見盧歡,肯定又會遇上兇多吉少的事情。盧歡本就是當今武林四聖之一,武功高強自然不說,行為舉止又甚是怪癖;再加上他之前說要想辦法“提升”自己的武功,肯定少不了肢體上的“衝突”。一旦涉及江湖之事,孫雲是萬萬不會讓沒有半點武功的杜鵑犯險,所以盡管心裏有些愧疚,孫雲也隻能想盡一切辦法勸說杜鵑不要同行。


    於是,孫雲抬頭正眼望著杜鵑,深情道:“鵑兒,說實話,之前我總是一個人扛著所有的擔子,讓你們總是為了我而擔心……不過這一迴不一樣,這次的事情鵑兒你可不能跟著我,否則真的會有危險。可能這一迴又會讓你失望,但是相信我,僅此一次——這一次而已,等這事情過去之後,我不會再冷落鵑兒你,以及來運鏢局其他的人,我會把所有的真相都說出來……”


    杜鵑聽了孫雲的話,眉頭稍稍一皺,隨後緩緩道:“果然,雲哥你麵對的事情很危險對吧,為了不讓我們擔心,卻是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


    “我……”孫雲此時此刻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在一旁怔住了。


    杜鵑似乎也是看出了孫雲的想法,隨即自己緩和地笑道:“我知道了,雲哥是不想讓鵑兒也犯險,所以不想告訴鵑兒……沒關係,鵑兒隻是說說而已,隻要雲哥……隻要雲哥你在外麵平安就好……”說著,杜鵑的眼角裏再一次滲出淚水。


    “鵑兒,對不起……”孫雲看著杜鵑為了自己傷心的樣子。他自己的心裏也不好受。但是自己現在什麽也做不了,能做的,也隻是在語言上安慰安慰杜鵑——盡管這個行為已經做過無數遍了。


    杜鵑又用手擦了擦自己的淚水,隨即又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是鵑兒今天多問了……既然雲哥你明日又要出遠門,那你還是早點休息吧……鵑兒也要迴房睡了,有什麽事情的話,以後再說吧……”


    說完,杜鵑頭也不迴地就從孫雲的房間裏離開了。


    “鵑兒……”孫雲想要叫住杜鵑,杜鵑卻是連迴頭望都沒望一眼,這讓孫雲自己不禁有些愧疚自己今晚是不是對杜鵑有些“過分”了。


    不過感情歸感情,事實還是不容掉以輕心。盧歡既然說明日要“磨練”自己,那肯定是不會讓自己有好果子吃的。如果杜鵑真的跟著自己去了。一旦遇上了危險,連自己都很難照顧的孫雲,杜鵑也波及其中,那自己便更是分身乏術。


    “鵑兒,原諒我……”孫雲最後隻不過自己輕言了這麽一句。也沒有出房門去看杜鵑的情況……


    而杜鵑這邊,她一個人離開孫雲的房屋離開後,拄著拐杖就往自己的房屋快步走去。迴到屋內,杜鵑的心裏也是一刻也沒有平靜下來,本來隻是簡簡單單地晚上服侍孫雲,卻沒想到僅僅一個腳上的傷痕,卻是引發了這麽多的話語和事情。不過事實擺在眼前。明日孫雲確實是要一個人又去麵對危險的事情,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杜鵑既然今晚都說了這麽多,自己說什麽也不會就這麽算了。


    “我可不能讓雲哥一個人隻身犯險,我一定要做些什麽……”杜鵑心中默默感歎了一句。


    本來腿腳不便的杜鵑拄著拐杖,已經到了自己家的房門口。確實在房門口前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樣子,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想要幹什麽。然而接下來的一個舉動,卻是讓人意想不到,杜鵑在自己房門前佇立了很久。卻沒有繼續跨步進自己的房門……突然,杜鵑一個轉身,兩個拐杖繼續向前支去。隻不過她的方向不是自己的房門,而是——來運鏢局的大門……


    夜深人靜,本來就少有夜市的大都城裏,早就沒有了行人。北國的初冬,凜冽的寒風,無情地肆虐著城街小巷的一切。不時傳來“坑卡坑卡——”的兵器鐵柝聲,定眼望去,是一列列巡邏的蒙元士兵。刺骨的寒風中,蒙元士兵一個個身披冰冷的盔甲,提著毫無生氣的兵器,在尋常巷陌中顯得瑟瑟發抖。沿著市裏巷間往郊區延伸,前方一座高大的城牆不禁給這撩人的寒冬增添了幾分肅殺。


    這裏是察台王府,今天白天孫雲和鳴劍山莊眾人還“拜訪”過此地。城牆上悉數的燈影,讓靜謐的寒夜多了一絲緊張和不安,令人寒意的王府城內,今晚注定還會有不尋常的事情……


    察台王府深處,察台多爾敦房內……


    “察台公子,有探子來報——”察台多爾敦此時正一個人在房裏處理這一些平日裏本應該是自己父親處理的事務,由於父親察台王病重,自己又獨攬了察台王府的大權,自然是要全部親自任理,而這個時候門外卻突然傳出了探子來報的聲音。


    “讓他進來——”察台多爾敦也沒有正眼往門口的方向望去,依舊是低頭默默處理著繁多的文案。


    “是——”門外侍衛答應了一聲,然後隻聽得不大的開門聲,一個身影慢慢走近了房屋。


    “參加察台公子——”那個探子用蒙古人的行禮方式先向察台多爾敦道。


    “不用那麽拘謹了,本公子找你,是想要了解事情的……”察台多爾敦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活,隨即抬頭道,“怎麽樣,要你查的事情你都查清楚了嗎?”


    那個探子拱手道:“查清楚了,公子爺,北原五俠的動向已經全部都弄清楚了……”


    原來這個探子是察台多爾敦安排繼續跟蹤北原五俠走向的,察台多爾敦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繼續問答:“噢?那你說說,現在北原五俠的動向究竟如何?”


    “好的,公子爺——”探子繼續匯報道,“正如公子爺之前所說,北原五俠現在已經分頭行動,前往了各大商會,看來是要著手處理分財之事了。”


    “哼,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緩解城裏百姓賦稅重的問題是嗎……”察台多爾敦輕笑了一聲道,“隻可惜啊,沂州的王氏父子已經下令,要我除掉你們北原五俠,恐怕你們已經看不到這天了……”


    探子倒是沒有什麽反應,繼續說道:“北原五俠五個人,陳揚、高長雲、張鐵、鍾齊山和鄭楓,高長雲去的是‘福澤商會’,張鐵去的是‘立行商會’,鍾齊山和鄭楓則是‘龍盤商會’和‘千晉商會’,至於一把手陳揚嘛……他去的是和朝廷關係最密切的‘久旺商會’。”


    “哼,看來你們消息挺靈通的嘛,辦事也有效率,也算本公子沒看走眼……”察台多爾敦得知了這一情報後,冷冷笑道,“既然知道了他們每個人的動向,那就要開始下一步計劃了……”


    探子想了想,隨後對察台多爾敦輕言道:“公子爺,王氏父子在沂州城來信,要公子爺除掉北原五俠,難道明日就要動手嗎?”


    “那是當然,既被定位反派人士,自然是要盡早除根——”察台多爾敦陰冷道。


    “可是北原五俠怎麽說在武林中也是出了名的義士,就這樣光明正大地處死他們,難道不會引起其他中原漢人的暴動嗎?”探子又疑惑道。


    “放心,本公子可沒那麽傻。名的不行,咱麽可以來暗的……”說著,察台多爾敦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公子爺的意思是……”探子似乎是明白了察台多爾敦的意思少許,緊跟著道。


    “沒錯,就是暗殺——”察台多爾敦表情突然變得殺氣濃濃,“當然是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商會就把他們五個人給幹掉,不但行事方便,而且還能悄無聲息……等到那些漢人發現的時候,早就為時已晚,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躁動……之前在沂州城,就因為北原五俠的事情,而鬧得全城暴動,可見北原五俠的影響力;但若是將他們暗殺,事情卻會方便許多……”


    “公子爺你的意思是,在商會的時候就直接動手?”探子又鬥膽問道。


    察台多爾敦點了點頭,緊接著繼續道:“那些商會的會長同樣是受著朝廷的俸祿,本公子下令要他們做什麽事,他們不敢不從……不過這之中,可能久旺商會稍微麻煩點。畢竟久旺商會和鳴劍山莊有密切的關係,想要直接下手,似乎不太現實。對付陳揚,得再施一計才行……”說著,察台多爾敦又露出了陰冷的笑容,看來是想到了什麽陰毒的點子。


    探子這邊自然是不清楚了,看著察台多爾敦有些“自信”的樣子,隨即又問道:“那公子爺明日就要處置他們,究竟該怎麽下手?”


    察台多爾敦冷笑著說道:“放心吧,本公子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待會兒本公子下發一道文書,上麵會附有暗殺北原五俠的命令。你待會兒就帶著這些文書,連夜送往除久旺商會之外的其他四個商會的會長手裏。他們看到了本公子的文書內容,自然知道該怎麽做的……”


    “是,小人將文書送到——”探子又迴應了一句。


    察台多爾敦冷笑著點了點頭,一個天大的陰謀又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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