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是傍晚時分,夕陽餘暉映照著整座青鬱滄桑的大都城,城中街道被映得火紅。炊煙升起,歸時已到,街上的行人漸漸少去。沒有太多的喧囂,一片隱約淡漠的沉寂,充斥著城中的街街巷巷,給整座大都頓時添上了幾分夕陽下陰鬱的色彩……


    久旺商會處,會長楊錚明還在處理著商會中的大小事務以及鳴劍山莊給安排的一些任務。門外的喧囂聲小了些許,楊錚明似乎也從事務的繁雜中暫時解脫了一下。楊錚明放下了手中的文卷及賬本,整個人往後麵的椅子背靠著,長歎了一口氣,算是緩解了一下一天的壓力。他閉著眼休息了一會兒,隨後又側頭睜眼望了望窗外夕陽餘暉下的街景,臉色由緊張變得稍微舒緩了一下。


    不知何時,一個下人端著一杯熱茶放在了楊錚明工作的桌子上。楊錚明迴頭望了望桌上熱茶徐徐上升的騰騰熱氣,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微微一笑。


    “會長,你在想什麽呢?”正在這時,他手下的一個雇員突然走到自己跟前說道。


    楊錚明抬頭望了望,隨後坦然地說道:“沒想什麽,隻是累了一天了,想坐下來好好放鬆放鬆……”


    “花莊主那邊沒有再安排什麽任務吧?”那人又問道,聽這人的口氣,這人似乎也是鳴劍山莊的弟子。


    楊錚明輕輕地搖了搖頭,緊接著說道:“沒有……今天上午的時候,我已經送來運鏢局的孫少主他們去了鳴劍山莊,花莊主這會兒估計還在忙來運鏢局的事情。相對而言,今天久旺商會就輕鬆了許多……”


    “可是。現在鳴劍山莊和來運鏢局那邊都沒有什麽消息,我總感覺似乎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那人又接著道。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杞人憂天了?”楊錚明笑了笑說道。“好不容易能夠稍微輕鬆一天,我們沒必要擔心的東西,就別可以去想它……”


    久旺商會門口的行人越來越少,天色也越來越暗,直到最後,連一個行人都看不見了……


    “今天的天可黑的真快啊……”楊錚明不禁小歎了一聲。


    “咚——咚”忽地,不遠處傳來了節奏緩慢的馬蹄聲……


    “有馬車的聲音……”另一個鳴劍山莊弟子突然說道。


    楊錚明仔細聽了聽,確實是有馬車經過的聲音,而且就在附近。聲音還越來越大。“奇怪,這麽晚了,還會有誰在街上行車呢?”楊錚明自問道。


    馬車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是朝著久旺商會的方向來的。楊錚明似乎也預感到了什麽,整個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隨後兩眼直望著門外的景象。


    終於,天全部黑了下去,火把的亮光也燃了起來……火光已經照到了久旺商會的門口,緊接著就是幾輛尊貴裝容的馬車停在了門前。


    不過多久。一個身著不俗的大家公子從馬車轎子裏麵慢慢走了出來。楊錚明眼神一凝,他似乎是很清楚下車之人的身份。


    該公子在地麵上站穩後,抬頭笑望了一眼楊錚明。楊錚明正眼對視著,沒有說什麽話。來者一看。竟是——察台多爾敦。


    察台多爾敦還是笑望著楊錚明,隨後先說道:“久旺商會會長楊錚明楊先生,好久未見。不知商會最近情況尚好?”


    聽著察台多爾敦的客套話,見著察台多爾敦又帶了這麽多的人手。楊錚明自知察台王府的人肯定是有目的而來的。想了一會兒,楊錚明毫無表情地問道:“不知察台公子傍晚前來久旺商會拜訪。所為何事?”


    “楊先生不要那麽緊張嘛……”察台多爾敦繼續笑著道,“這次本公子前來又不是來拆遷你們久旺商會,隻是想拜托一些事務罷了……”


    “察台王府有什麽重要的事務需要我們這樣的小商會幫忙嗎?”楊錚明依舊是麵無表情道。


    “誒,此言差矣……”察台多爾敦做出一副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裏的表情繼續說道,“怎麽說,你們久旺商會也和我們蒙元的察台王府有過交情。雖說商會經濟不怎麽景氣,但你們久旺商會怎麽說也是大都城中唯一一個授予權勢的商會,幫我們察台王府以及整個蒙元朝廷做些事情,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的吧?”


    楊錚明聽出來了,察台多爾敦是想要借王府之名,要求久旺商會幫忙自己做事,而曾被察台王府授權的久旺商會自然也沒有辦法逃脫幹係。避免和察台王府挑起矛盾,楊錚明也不好直言拒絕,於是楊錚明先道:“聽察台公子的口氣,察台王府是想要我們久旺商會幫忙處理一些事務了……”


    “楊先生果然有膽識,這麽快就準備好應事內容了……”察台多爾敦笑了笑,“沒錯,這次本公子親自前來,也是想請楊先生以及你們久旺商會幫忙一些事務,不知楊先生是否能答應?”


    察台多爾敦雖是這麽問,但下屬察台王府的久旺商會也不可能頂帽著拒絕,察台多爾敦這麽問也實屬是有挑釁的意味在裏麵。處世日久的楊錚明又怎能不清楚察台多爾敦的意圖?於是,楊錚明陪笑了一聲道:“既然是察台王府下的命令,我們這樣的小商會又怎麽能拒絕呢?察台公子即是有心,還需多問什麽呢?說吧,這一迴又想讓我們久旺商會幫你們做什麽事?”


    “楊先生果然是豪爽之人……”察台多爾敦輕蔑地笑道,“我們這次是想要請托久旺商會做件事情……再沒過幾日,一年一屆的摔跤大會又會在大都舉行了,每年舉行這個大會的時候,朝廷總會挪動許多的公款,然後讓我們察台王府的人全權負責。可是楊先生你也知道。如今山東邊境戰事吃緊,軍餉糧餉供不應求。朝廷也是手頭緊張,所以說……”


    “所以說。這次的摔跤大會,是想要我們久旺商會幫你們察台王府出資是吧?”沒有等察台多爾敦說完,楊錚明直接搶先應道。


    “楊先生果然是聰明人……”察台多爾敦繼續笑道,“沒錯,察台王府最初就是這麽決定的,既然大都城裏所有的商會中,隻有你們久旺商會有朝廷授予的職權,而且你們隸屬於的鳴劍山莊又是中原武林曾經赫赫有名的五大家族之一,這一點撥款對於你們久旺商會來說。應該不算什麽才是……”


    楊錚明聽了,知道了察台多爾敦此行的目的即是來讓自己的久旺商會出一部分資本幫朝廷舉辦摔跤大會。但是楊錚明內心還是有些發堵,似乎覺得察台多爾敦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隨即,楊錚明淡言道:“察台公子今日前來就是為了此事嗎?”


    察台多爾敦看著楊錚明略帶疑惑的眼神,笑著說道:“沒錯,就看楊先生的久旺商會能否答應了……”


    楊錚明知道察台多爾敦這是在逼迫自己,想著不能在這個時候貿然得罪察台王府,於是楊錚明先是答道:“這個察台公子大可放心,如果是朝廷下令的事情。我們久旺商會不敢不答應……”


    “有這個決心就好……”察台多爾敦最後笑了一笑,隨後轉過身說道,“久旺商會一直為蒙元朝廷以及我們察台王府所信任,希望你們久旺商會這一迴做事也能讓我們滿意。如果事情完成得好的話。也少不了你們的好處,哈哈……”長笑一聲後,察台多爾敦迴了自己的車轎。然後命令大部隊離開了久旺商會門口……


    楊錚明望著察台多爾敦遠去的背影很久,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身旁的手下見了。不經意間問道:“怎麽辦,會長。最近商會的經濟也不景氣,察台王府這個時候來……”


    還未說完,楊錚明已經一手在手下的嘴前給攔住了。隨後,楊錚明歎了一口氣說道:“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就按之前的樣子吧……”


    手下聽了,用驚異的目光望著楊錚明。


    “如果是花莊主在場的話,他一定還是會選擇原來的決定吧……”楊錚明歎息了好一會兒,隨後抬頭望了望黯淡下去的天空道,“花莊主曾經就告誡我們,對待蒙元朝廷,還是能忍就忍,至少這樣,鳴劍山莊的人不會受牽連……”


    “可是我們久旺商會的經濟命脈並不隻是鳴劍山莊而已,下麵還有來運鏢局等之類的附屬。”手下繼續說道,“如果我們出資幫察台王府的人辦事,來運鏢局它們也會牽扯到這裏麵去,如果到時候出問題的話……”


    “盡量吧……”楊錚明閉眼說道,“如果出了什麽事,我們會想辦法盡最大努力平息這一切,然後等待著這一切就這樣安然過去,花莊主以前不也是這樣嗎……”


    手下沒有再說什麽話,隻是默默低下了頭;楊錚明更是有些不知頭緒,看來鳴劍山莊之前與察台王府有著其他微妙的關係在裏麵……


    察台多爾敦離開了久旺商會一段路,隨即另馬車放慢了速度,然後自己下了車,慢慢悠悠地走在人少的街道上。


    “察台公子,事情都辦妥了?”這時,有一個人在察台多爾敦身旁說道。


    “沒錯,算是成功說服久旺商會出資了,當然,他們本來就不會拒絕,他們的莊主花葉寒也隻不過是個隻會隱忍的兔子罷了,哼哼……”察台多爾敦冷笑著說道,“接下去就看你主意的成效了,歐陽聰。如果真如你所說,你的計劃能夠套出來運鏢局的人主動挑釁察台王府的話,那你算是為我們察台王府辦成了一件大事了。”


    原來那個人便是之前投靠察台多爾敦的歐陽聰,隻見歐陽聰俯身作揖,滿口奉承地說道:“是,小的一定會為察台公子盡最大努力做事的。”


    察台多爾敦迴頭望了一眼歐陽聰,然後笑著說道:“哼哼,歐陽聰,你可真是察台王府的一條好狗啊。比起那些桀驁的孫雲、成付。你可真讓人放心啊……”說著,察台多爾敦用手在歐陽聰頭上摸了摸。


    “是、是……”歐陽聰連聲喏喏道。可是整個人的表情卻顯得憔悴不已,似乎內心裏麵也很痛苦。


    “滾吧……”察台多爾敦又對歐陽聰說道。“一會兒我父王會在前麵接我,要是讓他知道我聽從了你安排的計劃,估計你也脫不了幹係的。”


    “是……”歐陽聰最後答了一句,然後俯著身子漸漸離開了察台多爾敦的車隊……


    察台多爾敦的車隊又穿過了幾條街,到了一個拐角處,幾乎就要迴到察台王府了。這時,王府門口成群的火把亮起,大門之前似乎站著一個人。


    察台多爾敦定眼望去,眼神一凝。而站在大門處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察台多爾敦提到的自己的父親察台王。


    察台王見著自己的兒子從外麵迴來了,隨即走上前去,兩眼直望著緩緩向自己行來的察台多爾敦。


    察台多爾敦深吸了一口氣,隨即上前一步,先行笑道:“孩兒見過父王!不知父王晚上出府,還親自迎接孩兒,是否安可?”


    “為父還正想問多爾敦你呢……”察台王一臉嚴肅地望著察台多爾敦,緊接著說道,“大晚上又擅自一個人跑出去。你究竟又去做什麽了?”


    “沒什麽,隻不過是出去轉轉罷了……”察台多爾敦有些隱瞞地說道。


    “轉轉?需要帶這麽一車人?”察台王繼續道,“多爾敦,為父一直把你當做最器重的兒子。你不要對父王有所隱瞞好嗎?”


    察台多爾敦想了想,隨後笑了一笑說道:“好吧,孩兒老實交代吧……孩兒這次是出去辦行公事。是為了這一次摔跤大會的事情。”


    “摔跤大會?”察台王疑惑道,“多爾敦你又在玩什麽麽花樣。為父不是跟你說這件事情由為父處理就好,不用你處理的嗎?”


    察台多爾敦繼續說道:“孩兒看著父王這些天處理政事繁多。想幫父王分擔一些事務罷了……想到這一次的摔跤大會是我們蒙古人的傳統,孩兒可是準備了很久才籌劃好的。孩兒也長大了,想要幫忙處理一些關鍵事務,也好為我們察台王府出力。”


    “為父知道多爾敦你一直想為家族做出點事情,這是好的,隻不過你今晚這麽主動地出去……”察台王兩眼一凝道,“多爾敦,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瞞著為父?”


    察台多爾敦頓了頓,隨後笑著說道:“怎麽會,父王。自從老西街的事情發生後,孩兒這兩天做了什麽事情都是在父王您眼皮底下的,就像今天晚上雖然擅自出去了一會兒,您也在王府大門迎接孩兒迴來了,孩兒還有什麽事情可以瞞著父王?”


    察台王依舊是沒有放下緊張的麵容,忽地他似乎想到了什麽,霎時緊問道:“多爾敦,你……是不是又去找來運鏢局的麻煩了?”


    此話一出,察台多爾敦的神情也緊張了一瞬。但隨後,察台多爾敦定了定神,繼續笑著說道:“父王這是說的什麽話?孩兒剛才不是也說了嗎,父王不是也看見了嗎,孩兒這兩日非常安分,沒有找來運鏢局任何的麻煩。再說了,既然父王說自己曾經有恩於來運鏢局,又不願意告訴孩兒,孩兒自然會去想辦法弄清楚這其中的緣由,對他們善待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去找他們的麻煩?”


    聽到這句話,察台王又是神情一緊,隨後說道:“你又想對來運鏢局有什麽行動?”


    “父王請放心,隻要孩兒不會去找來運鏢局的麻煩就行了……”察台多爾敦又笑了笑說道。


    誰知,察台王臉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直言說道:“為父不是跟你說過嗎,不要去涉及這方麵的事情……為父的確是曾經於來運鏢局有恩,但有些事情為父自己都還沒有弄清楚。現在為父本來就不想告訴多爾敦你,怕你會多想,等有一天為父弄清楚了,為父自然會告訴你的。”


    “現在不想告訴孩兒,阿娘也是這樣說的吧……”察台多爾敦突然說道。


    察台王聽了,神情又一次緊張起來,不禁道:“那日我和你母親說的話,你聽見了……”


    察台多爾敦閉眼想了想,隨後說道:“也罷,孩兒在你們眼中永遠隻是孩子。既然父王後阿娘不想告訴孩兒,孩兒也就不問了……不過,這一次的摔跤大會,不管父王你怎麽說,孩兒一定會去操辦的。”說完,察台多爾敦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然後領著身後的車隊往王府門口慢慢走去……


    察台王在原地佇立了許久,似乎在想著什麽事情。“這一切,難道真的是孽緣嗎……”察台王默默地說道……


    天上的明月逐漸升起,但隨即就被一片烏雲給遮住了。察台王所站的地方暗了又明,明了又暗,待到一口長歎過後,察台王才慢慢轉迴身,領著自己的眾侍衛迴去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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