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秋葉十七載,繁華若夢渡虛年……


    方仲天這次履行了他的諾言,而這一等,便已飛晃十七年……


    逸仙門所在大山的山頂,有一天台,專供幫內之人宣眾大事或是閑情棋奕。今天陽光柔媚,微風錯林,正適合人們在外詩詞歌賦、依湖賞景。


    天台之上,正有兩人在弈棋。左邊執黑一人約莫四十歲,麵部沉著,透出一股剛勁。其頭發也是稀疏幾根“白苗”,配上其餘的大部黑發,顯得滄桑穩重;右邊執白一人約莫七十歲左右,臉上早已是爬滿皺紋,但深邃的眼神能給人一種敬畏之感。其頭發也早已花白,像是磨盡了歲月的滄桑;還有一白衣童子站立在二人之間,童子時不時還給弈棋的二人斟上鬥酒……


    兩人在這佳境之下,一邊下棋,一邊閑聊。隻聽右邊的白發老者說道:“方掌門今天何等閑情逸致,肯與老夫酌酒對棋?”


    左邊的人也慢條斯理地說道:“陸前輩見笑了,晚輩今日提早完成幫中雜務,特與前輩來對酒弈棋。”


    原來對棋的二位正是逸仙門的掌門人方仲天與逸仙門的長老陸清風。今日方仲天在幫中處理完了大小事務,趁下午清閑,便與同清閑的陸清風陸長老在天台之上對酒下棋。旁邊的白衣童子是方仲天的隨身侍童。


    兩人還剛開局不久,因此兩人之間欲要談論許多事情。且兩人下棋很慢,想必心思不全放在棋盤上。陸清風舉起小杯,先飲了一口,然後撚起指頭,掐指一算說道:“已經十七年了,想必這十七年來,掌門的心思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瑛兒吧?”


    方仲天歎了一口氣說道:“哎,是呀!不過再過一年,瑛兒就該迴來了……我真希望她迴來後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畢竟瑛兒十七年沒有享受親情了。她很可憐,想必這十七年來,她也吃了不少苦……作為父親,我欠她的實在太多了……”方仲天有些想要流淚了。


    陸清風安慰道:“掌門莫太傷心了!隻要瑛兒能平安迴來,這一段情感風波就會結束了,一切都將會重新開始。人嘛,總是要向好的方向看的!”


    方仲天笑道:“是呀,瑛兒能迴來是好事呀,我幹嘛要傷心呢?哼哼……”


    陸清風拈起一顆白子,繼續說道:“不過話說迴來,瑛兒不在的十七年裏,掌門卻一心一意地整治幫務,逸仙門如今是一天比一天繁榮呀!”說完,他將棋子下在了棋盤上。


    方仲天飲了一杯酒,並令侍童再斟滿,然後轉過頭來說道:“逸仙門的繁榮昌盛,並非方某一人之力,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你沒看到,幫內四大堂主、十大精英,還有眾多的幫眾,這麽多年來哪個不是一心一意為幫中貢獻力量?”


    陸清風笑道:“掌門說的是!不過讓老夫欽佩的是,掌門的為人處事要比剛當上掌門時成熟穩重多了!”


    方仲天也下了一子,然後說道:“人嘛,年齡增長了,處事當然要穩重了!”隨後,他輕聲笑了起來。


    陸清風見狀,也在一旁摸著胡子笑了起來。


    “說道治理幫派……”方仲天又說道,“追風派的第一任掌門上官仙劍一直是我敬佩的前輩……”


    “你說老夫的前師?”陸清風皺眉道。


    “是呀……”方中天嘴裏念道,“‘人人皆有義心,人人皆為英雄’……”


    “上官大師的名言是嗎?”陸清風接道,“說起來,已經是有很長的年月了……”說完,陸清風輕聲歎了一口氣。


    “上官仙劍、玄清大師於蒼龍曾是武林三位德高望重的前輩,他們的警示名言流傳於世,為後人所讚頌。”方仲天繼續說道,“蒼龍先言‘為人者,不做盜奸之事,不動傷天害理之思,僅守庶民之道,民也,非俠也;懲惡揚善,攘除奸兇,然未置天下於心,俠也,非英雄也;唯不行惡,除暴行,且心懷天下,以黎民蒼生之泰然為己任,此英雄也。’而後玄清大師又言‘解救天下,唯民心所向也。蒼生即救,不過改換一朝一代,‘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民心不變,世間輪迴不變。不如迴歸故土,遠離俗世喧囂,此永生之道也。’最後上官仙劍言道‘人人皆有義心,人人皆為英雄’,現在看來,天下卻如前輩之所言。”


    陸清風歎息道:“元蒙暴政,百姓民不聊生,現在正是兵荒馬亂之際,朝廷動蕩不安,戰爭頻繁……此乃玄清大師所言矣!”


    “哈哈!”方仲天輕聲笑道,“俗話說,‘亂世出英雄’!英雄的出世都是要經曆大風大浪的,朱元璋起兵反元,再過不久就要北上了,英雄並起,此乃上官前輩所言矣。”


    陸清風笑道:“這麽一說,掌門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方仲天輕輕閉上了眼睛,思緒了一下,然後說道:“說起世間英雄,我又聯想到昔日的天下英雄好漢了!”


    陸清風摸了摸胡子說道:“掌門說的是二十年前甚至五十年前是吧?”


    方仲天飲了一小杯酒,笑道:“是呀,昔日的武林四聖七雄的出現,武林可謂是一片空前盛景!”


    陸清風也知道方仲天是在說自己,便笑著應道:“可惜呀,如今的這一代,很難再找出與‘四聖七雄’匹敵的人了!”


    “我有點想溫故。”方仲天說道,“昔日的英豪風采仍曆曆在目。”


    陸清風也開始思緒,說道:“掌門這麽說,我也想起了一個人。”說完,臉上出現一種憂鬱的笑態。


    方仲天下了一子,說道:“陸前輩想必是在思念郜前輩吧?”


    陸清風見自己的心思被方仲天挖穿了,便不好意思地笑道:“沒錯,五十年前的事,我……”


    “哈哈哈!”方仲天輕聲笑道,“陸前輩是不好意思了嗎?”


    陸清風歎了一口氣,說道:“哎!反正我都一把年紀了,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


    方仲天接著說道:“五十年前,陸前輩您與郜英郜前輩有過約定,說隻要陸清風能在比武上勝過郜前輩,郜前輩就會嫁給您!隻可惜……”


    “隻可惜我這個昔日追風派首席大弟子竟然輸給了五十年前還不出名的郜英郜女俠!”陸清風慚愧道。


    方仲天說道:“不過五十年前那場大戰據說算得上是驚天對決,陸前輩的‘斷魂刀法’與郜前輩的‘神龍九變劍法’碰在一起,其威懾力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


    “隻可惜郜英仍舊是勝我一籌啊!”陸清風感歎道,“不過爾後我又和郜英下了約定,說如果將來雙方有了各自的弟子,一定要有朝一日在‘英雄試劍會’上一決高下!”


    “那次的賭注便在江湖上被稱為‘江湖博’,看來陸前輩仍舊是不甘心啊!”方仲天笑了一笑,然後說道,“不過陸前輩到現在為止好像還沒有收弟子吧!那您究竟如何去完成諾言呢?”


    “是呀,老夫也想收弟子,但我希望這個人是一個不一般的人!”陸清風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其實我在遇見郜英前就有這個打算,就看有沒有這個緣分了……”陸清風的眼睛如同放出銳利的光芒。


    但方仲天沒有注意這一幕,隻是聽完陸清風的話後,又說道:“爾後陸前輩您與郜前輩被列入了武林之聖的行列,畢竟兩位前輩的武功當時天下無人匹敵!”


    陸清風見方仲天在誇讚自己,便笑道:“掌門見笑了,其實學武之人講究的是一個‘心’,武功的強弱也就在於‘心’之失衡!”


    “是嗎?陸前輩的一番話還真是讓晚輩受益匪淺!”方仲天說道,“武林四聖中除了你們而二老外,還有盧歡和當今華山派掌門人左天昂……”


    “盧歡?”陸清風先是怔了一下,然後說道,“那個老家夥,到處喜歡惹是生非,從來沒幹過一件正事。我年輕的時候聽上官前輩說過,盧歡還是玄清大師弟子時,整日喜歡爭強好鬥;後來他二十歲時出了山,不知哪來的竅,轉好研究世間毒物,創得一套毒攻,曾轟動了整個武林,這種人成為武林之聖還真是無法理解!”


    “哈哈哈哈!”方仲天聽了,朗聲笑道,“前輩對他的評價可真是有趣啊!其實,從理論上講,‘毒’也是一種武學,而盧歡前輩的武功又這麽高,況且他所謂的‘無正事’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影響不大,被推為武林之聖也是不足為奇嘛!”


    “哈哈哈哈!”陸清風聽了也大笑起來,“其實我也知道,盧歡的毒攻威震江湖,也並不是沒有用武之地。這個老家夥什麽都不好,但就一點,他很義氣,答應過朋友的事從來沒反悔過!”


    方仲天繼續說道:“我知道陸前輩每次提到盧前輩時都會笑……”於是,方仲天跟著又笑了。


    陸清風的笑聲還沒有停止,但比起剛才要小多了。“我和郜英在‘英雄試劍會’上曾多次研究那老家夥的武功,後來我在刀法上有一些改進,針對了那老家夥,而郜英則在她擅長的醫術上下了功夫,據說那老家夥的每種毒郜英都能解開……”


    “那盧前輩最近在江湖上刻有消息?”方仲天問道,“畢竟在江湖上盧前輩比陸前輩和郜前輩出沒的多。”


    “有一點。”陸清風說道,“那老家夥曾收了一個名叫‘柳金權’的弟子。”


    方中天驚道:“就是最近江湖上出現的人稱‘無影神劍’的柳金權柳公子嗎?”


    “不錯!”陸清風迴答道。


    “別人都說‘無影神劍’柳金權武藝高超,但我還未曾見過!”方仲天歎息道。


    陸清風緊接著說道:“我曾見過,他確實有兩手,就跟十七年前的本幫弟子風文差不多。可惜風文胸懷天下、俠義正直;而柳金權卻是心術不正,占據一方欺壓百姓,這種人若不早日改邪歸正,必有後禍!”


    方仲天聽了,故意調侃道:“連盧前輩都收了弟子,陸前輩再不收弟子,您老的武功可就要絕世了!”


    陸清風又被方仲天打擊了一下,於是喝了一口悶酒,說道:“老夫說過了,我若收弟子,肯定要與眾不同,還要有緣分……行了,行了,別提那老家夥,聽了他我就晦氣!”


    “哈哈哈哈!”方仲天又是忍不住大笑起來,“行,行,咱不提他,我們還是說說武林四聖的最後一位,華山派掌門人左天昂左前輩吧!”


    陸清風見方仲天轉移了話題,才算是舒心了一些。當他聽到“左天昂”時,陸清風笑道:“左天昂可算得上是英雄啊!這二三十年來,左掌門把他的華山派整頓的是風風火火。他三十歲時就當上了華山派的掌門人,並且在他的管理下,華山派成為了武林第一正義之幫。”


    方仲天說道:“還不隻如此,武林上的很多大事諸如武林大會、論劍會等都是華山派的人一手操辦。別看我們逸仙門不務江湖閑事,若是要弄一些號召群雄的要事,我們還真比不過華山派。”


    “那都是左掌門的治幫之法利之極!”陸清風下了一子,說道,“左天昂的武功也算是一絕,記得上任逸仙門掌門蒙羽蒙掌門都曾誇讚左天昂的蓋世神功和俠義之心,這樣的人豈非英雄?”


    方仲天低下頭,思緒道:“我也曾聽蒙掌門說過,他的‘龍虎霸王拳’與左前輩的‘劈空掌’,可以算是不分高低。而左前輩又有如此俠義之心,也是晚輩應該學習的對象!”


    陸清風摸著胡子笑道:“如今世上,像左掌門這樣的豪義之人已經不多了!”


    方仲天又說道:“縱觀武林四聖,您老與郜前輩雖武功絕世,卻由於個人恩怨而隱蔽於世,還不足以道英雄;盧前輩專好毒攻,無事生非,那就不用說了;唯有左前輩,胸懷天下、豪情壯誌,能把華山派整理得繁榮昌盛、威震江湖,這樣的人,才能算得上英雄。當然,晚輩也沒有詆毀陸前輩和其他前輩的意思。”方仲天怕在陸前輩前麵說了些逆耳的話,爾後還是解釋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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