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可告訴你,你不能傷害我家公子,要不然看我不打斷你的胳膊!”阿郎衝過去擋在袁文景身前,隔斷他們兩個人方才的對視。


    漢子頗為不屑地別過目光,道:“就憑你?”


    袁文景尷尬地幹笑了兩聲道:“你卻還忠心,總算沒有白心疼你。”


    那漢子硬邦邦地頂了阿郎一句,證明過自己不是聾子和啞巴之後又像一尊石像一樣假寐起來。


    “讓開,快讓開!”不知從哪裏闖出一輛失控的馬車,車夫已經被甩下馬車,發狂的馬兒四蹄騰空極速奔馳,一路上撞倒了不少攤子。剛才還在看熱鬧的人頓時亂做一團,逃的、跑的、叫的、嚷的像是炸開鍋一樣,袁文景被阿郎拉到了道旁,忽然間人群中有一婦人哭喊道:“孩子!我的孩子呢!”


    有人喊道:“你家孩子在那裏呢。”


    袁文景大叫不好,那小童此刻正站在街上哇哇大哭,眼見馬車就要碾過來了,情形甚是緊急,婦人大哭道:“求求大家,救救我的孩兒吧,小婦人在這裏磕頭了。”


    眾人雖然皆同情婦人,擔心那道中的小兒,可是馬車這樣的狂奔過來,在馬蹄下救出稚子是萬萬不可能的。


    袁文景此時急地跳腳,恨自己武藝不精救不得那小兒。正在深思遊離之時,之間一個巨大的身軀淩空一閃,一落一起,馬車幾乎在同時唿嘯而過,袁文景嚇得捂住自己的眼睛,片刻之間卻聽見眾人鼓掌歡唿。


    他睜眼一看,方才在街上哇哇大哭的稚子對眾人笑起來,臉上還掛著眼淚,再往下看一隻壯實的胳膊緊緊地抱著他。孩子的腦後,是方才那張石像般的麵孔。


    婦人大喜過望,眼中含淚連連道謝:“多謝壯士搭救,小婦人感激不盡。”說完緊緊地抱住孩子道:“你可嚇死阿娘了。” 恨不得把孩子揉進骨頭裏,稚子用小手輕輕擦掉婦人臉頰上的眼淚,軟糯糯道:“阿娘,琮兒知道知錯了,琮兒以後再也不亂跑了。”說完,轉身對漢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道:“琮兒多謝大叔救命之恩。”


    那漢子被眾人圍在中間表情很是不自然,連連擺手不知道說什麽,思來想去俯身在稚子的小臉上捏了一下道:“以後聽你娘的話,快迴家去吧。”


    “壯士今日出手相救小兒,小婦人與我夫郎感激不盡,我們雖不是富貴人家但恩公的一頓飯是管得起的,家中之資亦可換一把寶劍,請恩公隨小婦人歸家,用一頓便飯吧。”


    “不行,不行。不過是舉手之勞,無什麽要緊的。”


    “恩公莫非是嫌棄小婦人家貧?”


    “看你這婦人,說哪裏話,某豈是如此嫌貧愛富之人,隻是某的誌向不在果腹之上。”


    婦人聽完麵帶愧色道:“是小婦人目光短淺,那小婦人便不強求恩公了。”說完帶著孩子向漢子行了個大禮便走了。


    眾人言語紛紛,皆覺得此人甚是奇怪,那漢子卻仿佛聽不見眾人的議論一樣,兀自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又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袁文景走到漢子麵前道:“我家中有一把大王賜下的寶劍,據說叫承影,此劍風采與你方才的風馳電掣甚是般配,既然你意不在三餐,不如跟著本公子去夠個前程吧。”


    那漢子眼眸一亮:“果真是承影?”


    “自然。”


    “那從今日起,你便是易安的主人了。”漢子大聲道,聲音如同古鍾轟鳴,氣勢甚是讓人注目。


    “哈哈哈,好!小郎,迴府~”袁文景轉身對臉色不太好的小隨從道。


    燭火發出昏黃的光,將房間烘得暖洋洋,房間當中支著一個小火爐,爐火燒地很旺,爐中的炭火不時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一個正在沸騰的小茶壺中雪白的茶乳隨著煎得翻轉的茶腳漂上來,散發出清幽的茶香。


    沈湑用一塊麻布襯在茶壺的把手上,隔開滾燙的溫度,將茶壺從小爐上取下來,倒入一隻瑩潤的青花瓷圓肚衝罐中然後緩緩地用茶勺將茶葉末舀出。


    淡綠色的茶湯像是一泓清澈的湖水注入鬼臉青小茶碗,發出像風吹過鬆林的鬆濤聲。


    蘇振的臉上帶著薄薄地笑意看著沈湑,道:“蘇大人果然是風雅之人。”


    沈湑的嘴角勾起,淡淡笑道:“沈某不敢妄稱‘風雅’,若論風雅誰能比得過蘇子大瓢貯月歸春甕,小杓分江入夜瓶。沈某不過是精細些飲水罷了,談不上風雅。”


    “哈哈哈……”蘇振笑道。


    沈湑見蘇振飲了一口茶,問:“味道如何?”


    “口齒生香,甚妙!”


    沈湑笑道:“今歲的初雪和雨前龍井果然相配。”說完,也端起茶杯飲了一小口。


    蘇振道:“本侯今晚深夜拜訪實因有要事說與沈大人聽。”


    沈湑放下茶杯,看著蘇振道:“順義侯但說無妨,沈某洗耳恭聽。”


    “沈大人,你可知道雷霆軍?”蘇振說道,眼睛緊緊地盯著沈湑,在明亮的燭火下,他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眼下的肌肉還輕微地痙攣了一下。


    沈湑一臉疑惑道:“雷霆軍?順義候是如何知道雷霆軍的?”


    “當世英豪,誰能不心生敬仰?”蘇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道。


    “倘若不是順義候提起,沈某都要忘記了大鄴還曾有過一支這樣的神武之師。”沈湑說起雷霆軍胸中不由得勇氣欽佩豪邁之情。隨後停了片刻,甚是惋惜道: “隻是可惜了……罷了,叛軍之將不必再說了。”


    “沈大人,雷帥為人忠貞,怎肯輕易叛變,你可曾想過此事可能事出有因?”蘇振的臉上帶著一絲寒意道。


    蘇振內心哂然,倘若此事由別人說出倒也罷了,但是從順義候口中說出時,當真覺得萬分嘲諷,一個曾背叛過自己國家的人,竟然可以將這兩個字如此毫無波瀾地從口中說出。


    萬萬沒有想到,雷帥這個假的叛國者的冤屈,竟要靠一個真的叛國者來說出。


    沈湑笑道:“此事,鐵證如山。”


    “沈大人,證據是可以偽造的。”蘇振笑了一下道。


    “順義候的意思是……?”


    “本侯沒有什麽意思,但是本侯手裏有幾個人沈大人大可一見,屆時沈大人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是誰?”


    “雷霆軍舊屬。”蘇振道。


    沈湑的眼睛一閃,像是黑暗的屋室燭火一亮,看著蘇振道:“雷霆軍舊屬?如何卻在順義侯手中?”


    蘇振撫須嗬嗬一笑道:“機緣巧合罷了,看來此樁舊案合該昭雪啊。”


    “那幾人現在何處?”


    “就在老夫府中,若沈大人敢應了這樁冤案將此案的前因後果查個水落石出,明日一早本侯便差人將他們送入沈大人府中。”蘇振道。


    “順義候此舉恐怕不妥,雷霆軍舊案事關重大,人犯自然應該先押往刑部大牢,私自提到我這落梅第實在有違律法。”


    順義候如同早有預料笑道:“正直如沈大人者亦不敢輕易應承此案,看來雷霆軍的冤屈永世不可分明了。”說完歎息了一迴站起來理了理衣襟欲告辭。


    沈湑阻攔道:“順義候且慢,是非黑白皆有定數,倘若此案果真有內情,沈某義不容辭,隻是事關朝廷大員還是謹慎些為好。”


    “沈大人啊你卻也知曉此事事關重大牽涉到朝廷要員,不知沈大人可曾想過此事一旦挑到明麵上泄露出風聲,那幾個人能在刑部大牢中活幾日呢?”


    沈湑沉吟片刻,猶豫道:“原是沈某思慮不周,那便全聽順義候的安排吧。”


    “明日一早,本侯便將人送到落梅第來。”


    “順義候慢走。”沈湑展袖行禮送蘇振道。


    沈鎮遠從內室走出來道:“順義候果然不肯輕易放過這次機會。”


    沈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到了利益有損的時候,順義候是不會放棄搏一把的。”


    “果真如父親預料,順義候把此事交付與您了。”


    “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他這算盤打得確實響。”


    “是啊,如今,他蘇振與施溪亭的相爭卻變成了咱們落梅第與施溪亭的爭鬥了。”沈鎮遠沉吟片刻道,然後擔心道:“兒子隻怕此事會波及到坤儀城內,小妹她……”


    沈湑的麵色沉了下來也擔憂起來,無奈道:“今日的情形,從綠珠進宮之日便可預見的,一朝成為皇家人,前朝的鬥爭無論如何都會攜帶到她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兒子擔心小妹她心思單純,恐怕鬥不過深宮婦人啊。”


    “傻孩子,難道後宮的女子初進宮便就是攻於算計的深宮婦人嗎?何人彼時又不是天真爛漫的少女呢?在宮裏生活就要有活下去的本事啊。”


    “唉……兒子一想起此前靜妃偷換太後壽辰的煙花便忍不住後怕,若不是兒子當時發現,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好孩子,你與綠珠兄妹情深為父甚是欣慰,隻是身為沈家人,我們的責任卻不隻是保護好大鄴的王後。綠珠,也是時候學著在後宮生存了。世事難料,為父不知道前麵等著咱們的是什麽,萬一沈家遭難了,她唯一能依靠的還是自己啊。”


    沈鎮遠麵上布滿陰雲道:“兒子以前一直以為,落梅第會一直護著綠珠,不管在什麽時候他在何處,隻要有落梅第在,便總會護住她的,即便是她嫁入坤儀城,孩兒也從未懷疑過此事。孩兒以為隻要建立盡可能多的功勳得到大王的信賴,兒子便可以像往日般護住她,叫她在宮中舒心快樂,不必想著去算計旁人,也不必日夜提防旁人。她不必為了在後宮中活下去,變成心思深重的後宮婦人,就像以前在府中一樣,簡簡單單歡歡喜喜的。沒想到啊,這天來得如此之快,咱們的羽翼也有庇護不到她的地方了。”


    沈湑走到沈鎮遠身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綠珠是鳳凰的命,她有她的活法,這一切都是青姬娘娘安排好的,都看個人的造化吧。落梅第會護著她的,但是,綠珠也要有能保護自己的手段。”


    沈鎮遠聽完,心內越發沉重,說不出一句話來,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道:“但願此事早些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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