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抬著一頂小轎在黑暗的甬道上急急行進,轎中人從頭到腳皆被黑色的夜行衣遮擋看不真切。


    南宮擎宇坐在榻上看著前幾日的那盤棋局,心裏忖摸著小儀程氏對他講的那番“舍得”之言,忽然間卻聽見外麵有花盆墜地的聲音然後便是沉重而有規律的腳步聲圍成一個圈,南宮擎宇皺了皺眉頭,魏良安一看連忙跑出去查看究竟。


    不過片刻便見魏良安進來了,他走在頭裏,後麵兩個武裝的侍衛死死得鉗製著一個內監打扮的宮人,最後跟著的是前幾日在從集市上救下的那個乞丐。


    “大王,方才打翻花盆的是殿裏的小祥子,奴才把人押上來了。”


    南宮擎宇口氣不虞:“如今內務府竟這般無用了?連懲罰奴才犯錯的事也要孤親自過問?”


    魏良安轉身努努嘴,前幾日被帶進宮的那乞丐冷笑一聲:“他犯的錯可不止打翻了一個花盆。”說完上前一步,右手兩指迅速在那跪著的內監胸口點了兩下道:“你做了什麽,還不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那內監原本就被鉗製住動彈不得方才又被點了穴,四肢頓時仿佛泥塑,隻有麵部能動。他唯唯諾諾得說:“小人該死,一時失神打翻了花盆,請大王饒命啊。”


    “若你今日隻是想打翻個花盆討一頓罰,何必跑到屋頂上去?”


    小祥子否認道:“小人不懂大人所言。”


    “在下並非什麽大人,直到前幾日都還隻是郡江的流民,不巧的是和你一樣剛好稍懂拳腳功夫,尤其是移形之術。”


    小祥子臉色大變,詫異道:“你是誰?”


    “我是誰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此刻是動彈不得的,我方才封住了你運氣的要衝便是防著你逃跑的。”


    那內監恨恨地看著他,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忽然笑容凝固住,血順著嘴角流下,直挺挺地往後一倒便死了。


    “百密一疏!”方才針鋒相對小祥子的那人懊惱道。


    南宮擎宇看著這一切並無太多詫異,眼中精光閃過對魏良安道:“乾元殿該清理清理了。”


    魏良安跪著不敢起來應了聲:“遵命。”


    南宮擎宇又低下頭看起了眼前的棋局,揮手示意他們離開,魏良安招唿侍衛將小祥子的屍體拖走,一幫人退出殿。


    忽然間一顆棋子帶著疾風氣勢洶洶地射出,青衫閃電般一閃,幾乎是在瞬間南宮擎宇射出的棋子被放置在桌邊,而放迴棋子的人依然還在原先的位置,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魏良安難以置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因為這一切都發生得太迅速也平靜的太迅速了。


    南宮擎宇抬頭:“你留下。”


    乾元殿的門被關上,此時殿內隻有南宮擎宇和他日前帶迴的那個乞丐。


    “你是誰?”


    “這個問題困惑了我很久,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你叫什麽?”


    “我沒有名字,在河裏救下我的阿爹叫我阿春,阿春是他兒子生前的名字。”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王,大鄴的主君。”


    南宮擎宇望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覺得在他的身上有一股高貴的氣息但這高貴從何而來卻不得其解。這也許是他日前在街市上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最後把他帶進坤儀城的原因。


    南宮擎宇漫不經心地玩弄手中的棋子,淡然又鋒利的發問:“你為何欺騙孤?”


    “欺騙?在下不明。”


    “依你方才的身手可知閣下定然內力深厚,何至於那日在當街昏厥?”


    那人苦笑一下,“在下也覺得可笑。每到逢八之日,我便內力全失,次日卻是絕世高手,連我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我才是真的。”


    他淡然得講著這一切,冷漠而孤獨,仿佛在講述著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


    “孤沒有問題了,從此刻起,你是孤的近身侍衛。”


    青衫男子難以置信地看著南宮擎宇,南宮擎宇也看著他,透過眼睛,南宮擎宇能感受到麵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上殺氣騰騰心中迷霧重重,可是他也能感受到,這殺氣並不針對於他,至於他心中的秘密……世上哪有那麽多扛得住一一勘破的秘密,南宮擎宇並不在乎。


    “你信我?”青衫男子道。


    “信,隻但是你說出,孤便信。”


    青衫男子分明知道眼前的人是大鄴最至高無上的男人,是整個大鄴的王,但是麵對他的時候,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自慚形穢,連一聲“小人”也不願自稱。而南宮擎宇也說不上為什麽願意縱容麵前這男子的不敬。


    “你方才的動作瀟灑俊逸,動如疾風,那麽你便以‘疾’為名吧。”


    “疾”,“疾”,青衫男子呢喃兩遍輕聲道:“疾尊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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