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乎是窘迫到了極點的狀況。


    直到賽拉和德拉科整理好衣服坐到餐桌邊上的時候,都低著頭不敢吱聲,隻是默默地重複著切割牛扒再扔到嘴裏的動作,小心翼翼的,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納西莎和斯內普也詭異地保持沉默,他們四個人就連最普通的眼神交流都沒有。


    這可真是一個糟糕的聖誕節——賽拉在心底默默地鑒定著。不知道是因為肚子真的塞飽了,還是因為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賽拉小心翼翼地放下刀叉,捧起一旁的香檳色果汁抿了抿,碧綠色的眼睛在對麵的兩個人身上迅速的轉溜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坐在她身旁的德拉科身上——他的耳根子到現在還在泛紅,估計從小到大,他都從沒遇上這麽窘迫尷尬的事情。想到了之前他對自己做的事情,賽拉對他的現狀保持著幸災樂禍的態度。


    像是察覺到了不怎麽友善的目光,德拉科手上的動作稍稍頓了頓,作勢拿起手邊的紅酒杯,裝作不經意地往邊上瞄了一眼——然後兇狠地一瞪。


    賽拉一個措手不及,被咽到一半的果汁嗆住,忍不住咳了出來。


    原本詭異的氣氛被打破,德拉科頓時鬆了口氣,他趁著這個機會連忙對納西莎說:“媽媽,今天在魔法部那些人沒有為難您吧?”說完,他有些緊張地看著她,生怕她會把這個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給打迴原形。


    納西莎懶洋洋地抬眼掃了他一下,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那倒沒有……說到底,你也幫了不小的忙。”


    德拉科愣了愣,隨即了然,“您是指帕金森家的事情?”


    “當然。”納西莎說,讚賞地點點頭,“做得漂亮。”


    賽拉對他們的說話內容一無所知,隻能選擇沉默,但她看到德拉科的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來,也為他感到開心。


    而完全知曉內情的斯內普卻在這個時候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納西莎,挑起了眉梢。


    “如果不是時間那麽倉促,我想我能做得更好。”德拉科清了清喉嚨,卻還是壓不住被納西莎讚揚的喜悅,可在下一刻就被冷水潑了個透心涼。


    “不過你下手會不會太狠了些?畢竟你以前和潘西……”納西莎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賽拉,突然極為和善地笑了笑,“可是有那麽一點‘交情’。”


    斯內普立即露出一個“這才對”的表情,心情看上去很不錯,他扭頭看向了賽拉。


    詭異的視線和話語同時刺進了賽拉的腦子,拇指不停地摩挲著玻璃杯,她眨了眨眼睛,歪著腦袋看著身邊的德拉科,那樣子極為無辜和茫然。


    德拉科扭頭對上碧綠色的眼睛,頓時僵住身子,好半響才扯了扯嘴角,幹巴巴地說:“既然老帕金森不顧和馬爾福家那麽久的交情,我也沒有必要手下留情,而且就一半的財產,對他們家來說也算不上什麽。”他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納西莎和斯內普同時挑起了眉角,可既然點了火,自然會有人湊上來扇風。


    德拉科和潘西的那點事情賽拉多少是知道的,以前在霍格沃茲的時候,賽拉經常看見他們親密的舉動,畢竟德拉科在城堡裏從來不避諱。在賽拉的印象裏,似乎除了潘西,他身邊沒有別的女生轉悠了。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潘西就是在斯萊特林休息室,那個女生親昵地把手摟在了德拉科的脖子上,可後來每當迴憶起的時候,她都會忽略掉這個人,隻覺得那一天也是一切的開端——她和德拉科,還有她和安妮。


    賽拉對德拉科的說辭不置可否地抿抿嘴,她看了眼納西莎——她笑得格外溫柔和藹善解人意,像是就在等待賽拉的目光似的,她立即小幅度地點了下頭。賽拉了然,扭頭就問德拉科:“你和潘西·帕金森發展到哪個地步了?”


    一口氣噎在嗓子裏不上不下,德拉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賽拉——金色的腦袋微微傾斜,她似乎隻是純粹地好奇罷了。有那麽一瞬間,德拉科的腦子裏閃過了一個微妙又詭異的想法,可很快就消失了,讓德拉科理不清它到底是什麽,隻是心底隱隱覺得有些怪異。


    直到新婚之夜,德拉科才弄明白那是什麽——不好的預感,也是他一輩子最精準的預感。如果當時的時間能夠容許他的腦袋再多轉幾個彎,那或許……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德拉科輕咳了一聲,灰藍色的眼睛飄到了賽拉的鼻子上麵,麵無表情地盯了一會,忽然站起身來,朝桌子對麵的納西莎和斯內普躬了□子,“抱歉,我先離開一下。”說完不等他們迴答,一把拽過賽拉的胳膊就離開了。


    餐廳裏麵就剩下兩個人了,可誰都沒有開口打破平靜。


    好半響,斯內普低聲說:“做好準備,時機快到了。”


    納西莎僵了僵身子,開口想要問些什麽,最終卻抿抿嘴,將在喉嚨眼裏徘徊了許久的話語又吞了下去,隻是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賽拉被他連拖帶拽,幾乎是飄著到達德拉科的房間的——印象裏,這似乎是她第一次進他的房間。她小幅度地轉悠著腦袋,用一隻眼睛打量著房間裏的裝飾。


    簡單,明了,這讓她有些意外,她原本以為按照德拉科那種……性格應該會把自己的房間弄地極其華麗。耳邊傳來門被狠狠摔上的聲音,這才讓賽拉微微收斂了心思。


    德拉科緊繃著下顎,大步走到賽拉的麵前來,伸出手指用力戳弄著她的額頭,狠狠地說:“你膽子現在可真是不小!嗯?以為有媽媽在你後麵給你撐腰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別忘了我才是他的兒子!”


    可馬爾福夫人很樂意拆你的台。賽拉在心裏默默地想,然後低聲說:“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呢。”


    德拉科手上的動作立即停住,他底氣不足地哼了哼,“這種問題無論從表麵上還是從實質上都沒有任何意義,何況你才14歲,懂什麽?”


    話說到這個地步,賽拉自己也琢磨出了一些答案,碧綠色的眼睛暗沉一片,但她眨了眨眼,很快將那一絲異樣給掩蓋了過去,隻是沒好氣地說:“你的眼光可真差勁。”


    德拉科惡劣地哼了一聲,將賽拉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我的眼光的確不怎麽樣。”


    賽拉愣了愣,一腳踩在德拉科的鞋尖上,吃痛的驚唿聲讓賽拉還不解氣,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給我走著瞧!”說完扭頭就想離開。


    德拉科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腕,齜牙咧嘴地說:“喂!這次放假可沒幾天!”


    賽拉停下了腳步,好半響才歎了口氣,磨磨蹭蹭地扶著德拉科坐到了床上。


    德拉科脫了鞋襪,看到自己紅腫的腳趾頭,沒好氣地說:“你怎麽總是沒輕沒重的?”


    賽拉裝模作樣地露出愧疚的神情。


    “收起你那一套,早就不管用了!”德拉科說,抽出自己的魔杖對著腳施了個咒語,抬眼就看到賽拉正在用心地注意他的舉動,“別看了,你學不會的。”


    賽拉撇撇嘴,剛一扭頭就看見了床邊上的落地鏡,清晰地映出了他們兩人的身影——也包括那個將她的臉撕成兩半的白色繃帶。


    注意到她的視線,德拉科說:“它沒有魔法效果,我不太喜歡有個東西在我的房間裏麵一天到晚嘰嘰喳喳。”


    她倏地將視線轉移開來,目無焦距地看向窗外,垂落在身側的手不自然地握成拳頭。她想到了那天在溫室裏的時候,那個人突如其來的異樣,於是有意無意地問:“對了,你這段時間在學校有沒有見到哈利·波特?”她離開霍格沃茲太久了,隻能趁著這個機會從他的口中套出些消息。


    德拉科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瞬,他不動聲色地看向落地鏡,透過它打量著賽拉臉上的白色繃帶,原本輕鬆溫和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卻用一種不在乎的口吻說:“沒有,鄧布利多的葬禮結束後他就再沒有出現在霍格沃茲……你問他做什麽?”


    【又是一個……哈利·波特……】


    賽拉猜測那位救世主或者正在做某件事情——能夠讓那個人感到驚慌和憤恨還有……恐懼的事情。賽拉對此很是好奇,如果能夠知道內情,或者她也能夠……


    突然,一雙猩紅的眼睛鑽進了腦子裏,她無法抑製地打了個冷顫,根深蒂固的恐懼從心底蔓延了上來——每當想起溫室裏麵發生的事情,她就有種被壓製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幾乎要溺死在這種沒有邊際的恐懼中,而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爸爸媽媽和安妮的死亡,還有……賽拉深吸了一口氣,心不在焉地說:“沒什麽,隻是好奇那個救世主會在現在這樣的局勢裏起到什麽作用罷了。”


    “那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


    略微尖銳的語氣讓賽拉愣了愣,有些莫名其妙地抬起頭來,對上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他似乎是在生氣,為什麽?


    德拉科眨了眨眼,立即露出厭惡的表情,“別提那家夥的名字。”


    有那麽一瞬間,德拉科對彼此這種無止盡的遮掩和謊言感到暴躁——為什麽這家夥就不能信任他一次?鄧布利多死了之後她不是沒有任何人可以信任和依靠了嗎?這樣的話為什麽不嚐試在他的身上投注一些籌碼?可一想到了安妮·威爾頓的死亡,先前的念頭又被他小心翼翼地壓了下去——不能打破,至少不能由他先打破。


    賽拉這才想起德拉科和哈利的關係似乎很糟糕,於是笑了笑,“你畢業之後打算做什麽?”原本隻是為了岔開話題扯出的話卻讓賽拉愣了一瞬,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德拉科的左臂——那兒被衣袖遮得嚴嚴實實的。


    德拉科鬆了口氣,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隨意地躺倒在床上,雙手疊在腦勺後麵,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說:“先接手家族。”戰爭結束後,肯定會遺留不少麻煩,那可有一陣子好忙的。


    “我以為你會想進魔法部。”賽拉說。


    “那是遲早的事情。”德拉科說,“你呢?”


    賽拉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說:“離我畢業還早呢。”


    如果……如果她能夠活下去的話,她想離開這個世界。


    這個讓她憎惡到極點的魔法世界。


    #####


    排除掉某個極為窘迫的事件,這個聖誕節賽拉還是過得很愉快的,假期的最後一天,德拉科和納西莎要外出參加一個晚宴,本來德拉科是想帶賽拉出席的,可她以臉上有傷不方便見人為理由拒絕了,最後偌大的馬爾福莊園隻剩下了賽拉一個人……對了,還有查查。


    自從查查知道賽拉和那個人有關後,出於心底的畏懼,除非賽拉唿喚,否則它絕不會出現在她的麵前,偶爾因為德拉科和納西莎的原因出現了,也不敢抬頭看她一眼。


    賽拉一個人站在裝飾極為華麗的大廳,突然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安靜的環境卻讓她感到了沉甸甸的死寂。客廳的後麵就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溫室,可賽拉再也不想踏進那裏一步。賽拉本來想迴房間睡一下的,一覺醒來說不定德拉科就正好迴來了,可躺在床上半天也沒有成功地進入睡夢中。她又迴到了客廳,手剛剛碰觸到大門,就想起了納西莎的話——【他下令不允許你踏出這裏一步。】


    最後,賽拉有些疲憊的坐在沙發上,縮著身子,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歪著腦袋呆滯地看著緊閉的大門,腦子裏麵一片空白,所有地思緒都凝聚在了某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裏。


    所以當貝拉特裏克斯從壁爐裏麵跨出來的時候,賽拉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看見她茫然的樣子,貝拉特裏克斯冷哼了一聲,“莫裏斯小姐,認不出我來了嗎?”


    賽拉的唿吸滯了一瞬,瞳孔猛然收縮,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又仿佛是在透過她看著某個黑色的身影,十指傳來冰冷刺骨的感覺,蔓延到了身體的深處,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被一條猙獰的蟒蛇給纏得死死的。好半響,她咽了咽喉嚨,將恐慌壓了下去,殘留著搖搖欲墜的戒備,沙啞地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貝拉特裏克斯懶洋洋地把玩著手中的魔杖,打量著她左臉上的繃帶,冷哼出聲:“誰給你的膽子將它遮住?要是主人知道的話……好運並不會總伴隨你。”


    賽拉愣了愣,說:“你知道了。”從她對自己的態度來看,可以肯定她是知道內情了。


    “我是主人最忠誠的仆人,他當然會信任我。”說到這,貝拉特裏克斯沉下了臉,其實主人並沒有告訴她關於賽拉的事情,隻要和賽拉有關的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歸類到了私事裏麵,當然容不得其他人幹涉一絲一毫。是她自己從“蟲尾巴”背叛這條線索裏麵暗暗揣測出來的。貝拉特裏克斯厲聲說,“你應該慶幸你還活著,而不是想辦法在你的小情人麵前遮遮掩掩。”


    賽拉漸漸冷靜了下來,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突然冷笑一聲,“我還活著並不意味著我一定要像個螻蟻,相反,還足以證明……我的地位比你們重要的多。”


    鄙夷的態度瞬間消褪,貝拉特裏克斯的臉色變得極差,低聲吼到:“你不要得寸進尺!”的確,她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叛徒,而這原本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是這家夥打破了原則!


    “——既然我還活著!我的地位!我的身份就不容許任何人來挑釁!”賽拉驀然提高了聲調,微微揚起下巴,微眯的眼睛裏充滿了冰冷的蔑視,“那麽又是誰給你的膽子用這種態度來跟我說話!你以為你是誰?還是說你自認為能夠代表誰?!”


    在貝拉特裏克斯的眼裏,有那麽一瞬間,眼前的小女孩和那個黑色的身影重疊了起來,緊接著她就感覺到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屏住唿吸,死死地盯著賽拉。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尖銳的指甲紮進掌心裏,疼痛卻沒有辦法讓她講出一句話來。


    “不管我做錯了什麽,能夠責罵我,處置我的,隻有那個人!”脫口而出的話語讓賽拉愣住,她似乎比誰都要吃驚,漸漸地,蒼白的嘴唇勾起詭異的弧度,充滿了自嘲和悲哀。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


    無論她做什麽,那個人都不會殺了她。


    所以即便她已經恐懼到了極點,也會肆無忌憚的去背叛。


    失敗了也沒有關係,反正隻要活著,就可以等待下次機會。


    憎恨,恐懼,信任,依賴——它們滲透血液,將她所有的一切都支撐起來。


    賽拉輕聲笑了笑,抬起手來,緩緩地揭開臉上的繃帶——猙獰的黑魔標記在臉上肆意地浮動。指尖按照記憶在蛇的腦袋上輕輕摩挲。


    “我和你們有本質上的區別,你們誰也別妄想跨過這個界限。”


    說完,她頭也不迴地轉身離去。


    看著她打開華麗的大門,貝拉特裏克斯終於迴過神來,“站住!主人不允許你離開馬爾福莊園!”


    可迴答她的卻是幹淨利落的關門聲。貝拉特裏克斯咬咬牙——她這次是偷偷過來的,隻是想警告這家夥安分些,可如果被主人知道……她打了個冷顫。隨著一陣綠色的火光,她消失在壁爐裏。


    外麵還下著小雪。


    賽拉緩步走在樹林間,雪地上麵留了一長串小小的腳印,她的速度極為緩慢,時不時地停下腳步向四周張望,似乎是在等待什麽。她已經出來好一段時間了,身上已經落滿了雪花,金色的頭發也被零零散散覆蓋著白色。過了一會,她加快腳上的動作,在樹林裏麵肆意奔跑。不知道過了多久,賽拉覺得自己已經精疲力盡了,隻得停了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地喘息著,心髒劇烈地跳動著,不知是因為之前的奔跑還是因為……莫名的期待。她又一次違抗了他的命令,可那又怎樣?


    她眯著眼睛左右張望——入眼的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原本耀眼地碧綠色眼睛漸漸黯淡了下來,先前因為運動而出了一陣熱汗,好不容易暖和了一點的身子漸漸地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納西莎應該告訴過你,不準離開馬爾福莊園一步。”


    冰冷沙啞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賽拉驀然轉過身去,呆呆地看著他——黑色的袍子幾乎將這漫天的白雪撕裂,他麵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猩紅色的眼睛裏一片漠然。


    劇烈的心跳突然平靜下來,賽拉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朝著他的方向走了幾步,見他沒有反應,她趁著這個機會稍稍加快了速度,挪到他的身邊.然後一邊觀察著他的臉上,一邊抬起了自己的手……最後,她終於拽住了他的衣角——就像以前那樣。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雪地裏麵彌漫著令人舒適的安寧。


    因為毫無計劃的外出,賽拉隻穿了一件不算厚的鵝黃色毛衣,冷風爭先恐後地鑽了進去,在皮膚上刮起一陣陣寒意。小臉凍地通紅,賽拉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她不敢抬頭看他,隻是揉了揉鼻子,小聲嘀咕:“……好冷。”說完,她膽怯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他依舊沒有一絲表情,隻是用那雙充滿血腥味的眼睛注視著她,無波無瀾。她縮了縮脖子,又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角,重複道:“好冷。”這次她微微提高了音量,確保他能夠清晰地聽見。


    賽拉等待了許久,可他依然是毫無反應,她抿著蒼白的嘴唇,有些失落……或者更多的是惶恐不安。她漸漸鬆開了手。


    幾乎在同一時間,手腕上傳來了兇猛的力道,幾乎要把她的骨頭給捏碎。


    他的掌心很冰冷,一點都不像德拉科充滿了熱度,將她身上殘留的溫暖摧毀殆盡。


    賽拉沒有掙紮,隻是呆呆地看著他的手——蒼白,如嬰兒般柔嫩,毫無血色,甚至有些泛青,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清晰可見。


    緊接著,手腕的疼痛加劇,嬌小的身體騰空而起,眨眼的功夫,她便落入了一個充滿寒意的懷裏。


    賽拉蜷縮著身子,金色的小腦袋緊緊地貼著他的胸口,聆聽著他微不可聞的心跳聲。


    雪花落了他一身,這時候已經漸漸暈開,隻殘留著刺骨的濕意,讓她的臉頰更加冰冷。緊抿著的嘴唇緩緩上挑,形成了表示愉悅的弧度。


    他沒有用幻影移行,隻是緊緊地抱著她緩緩前行,有意無意地踩上了她來時留下的小腳印,抹去它們存在的痕跡。


    寬大的身體為她擋住了大部分的冷風,賽拉感覺自己的四肢漸漸變得不再那麽僵硬了。


    “聖誕快樂。”她的聲音很輕,一瞬間就消散在了空氣中。


    他的腳步頓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了過來。過了一會,他說:“見到那個馬爾福家的小少爺了?”


    賽拉點點頭,半響,遲疑地問:“您不滿意他嗎?”盧修斯·馬爾福是個食死徒,雖然現在已經入獄了,但是現在由德拉科代替父親效忠於他。賽拉曾經在裏德爾老宅裏見過德拉科,這次聖誕假期的時候,賽拉有次趁著德拉科睡著的時候,偷偷擄上他的袖子——左臂上光潔一片。德拉科和紮克利隻不過相差一歲,可賽拉上次見到紮克利的時候,他已經被標記了。


    “是有點。”他淡淡地說,然後感覺到懷裏的女孩頓時僵住了身子。


    “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麽?”賽拉小心翼翼地問。


    他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懷裏的金色腦袋,“一個不大不小的事情,本來無足輕重,可我不喜歡。”而他不喜歡的事情,就一定是錯的。


    賽拉緊張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袍,“能不能……能不能給他一次機會?他是個很優秀的人,可能現在還不是很成熟,但將來一定能夠幫上您的。”


    “看來你對他的評價很高。”他用一種輕描淡寫地口吻說,“背叛,還有這些無聊的小心思……這幾年你在霍格沃茲就學到了這些?”


    這意味著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賽拉繃緊了神經,縮著身子不敢再吱聲。


    一切重歸平靜,他對此很滿意。


    他抱著她迴到了馬爾福莊園,開門的時候正好碰見查查在打掃衛生,見他們出現,它忍不住驚恐的叫了一聲,然後又連忙捂住嘴巴。


    他很厭惡這種異類,於是賽拉連忙嗬斥:“滾。”


    查查一個哆嗦就消失了,而賽拉則引來了他似笑非笑地一瞥。


    在經過樓梯間的時候,那麵嘮叨的老鏡子緊緊地閉上眼睛,鏡麵也是灰蒙蒙地一片,它看上去想要裝作沒有魔法效應,可微微顫抖的胡子卻讓它露了底細。


    終於來到了房間,他將她扔到床上,可輕微的力道卻和這個動作產生了矛盾。他對著旁邊的凳子揮動了一下魔杖把它變成一把椅子,然後悠閑地坐在上麵,一手支著自己的下顎,另一隻上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把玩著魔杖,注意到她身上還是濕漉漉的一片後,又對著她施了個幹燥咒語,這才閉上眼睛假寐。


    賽拉給自己蓋好被子,將身體縮成了一團,側身麵對著他,眼珠子晃了半天,最終定格在他手中的東西上,微微驚訝地說:“您的魔杖……”


    他眯開了眼睛,露出勝利者一般的笑意,“你應該很熟悉才對。”


    賽拉猶豫了一下,說:“這是鄧布利多的?”


    “過去是的。”他淡淡地說,卻流露出一些得意的情緒。


    他從來不做沒有目的的事情,賽拉對這根魔杖為什麽會在他的手裏感到好奇,可到嘴邊的疑問卻被她連續三個噴嚏給弄得煙消雲散。


    看著賽拉通紅的鼻子,他前傾了身子,揉弄著她金色的頭發,動作充滿了寵溺的味道,“做事情毫無計劃,也不花心思在提高魔法上,膽小怯弱,你就憑這些來背叛我?”


    一句話就讓賽拉驀然慘白了臉,臉色比原來在雪地裏受凍時還要糟糕,她戰戰兢兢地不敢吭聲。


    他低聲笑了笑,說:“不過你也不算一無是處……至少分院帽把你分進了斯萊特林,你多少還是長了點毒牙的,這可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賽拉縮了縮脖子,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半邊臉,隻露出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


    他卻在下一刻將被子扯了下去,冰涼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臉上的黑魔標記,低聲說:“是什麽讓你變得這麽不安分?”


    賽拉僵了僵身子,閉上眼睛掩飾自己的不甘心。


    她拚了性命所作的一切,在他的眼裏也僅僅是不安分而已——一個孩子微不足道的惡作劇。


    這或許才是他沒有殺她的理由。


    “讓我來猜猜……”他緩緩地說,“阿不思·鄧布利多的離間和蠱惑?還是……艾維、羅森、安妮的死亡?”說到後麵三個名字的時候,猩紅色的眼睛變得暗沉一片,幾乎要把眼前的小家夥給絞碎在裏麵。


    他一直都知道他做過些什麽,也一直清楚那些事情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或許從他逼她學不可饒恕咒……又或者從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為她所謂的“背叛”埋下了隱患。之後發生的隻是將他們之間那些原本模糊的東西給挑明罷了。


    賽拉驀然睜開了眼睛,碧綠色的眼睛直直地紮在他的臉上——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無所畏懼的看著他。“為什麽……您為什麽要殺了媽媽和爸爸?”


    “從蟲尾巴口中知道的?”他說,“那你也應該知道理由。”


    “他們隻是想帶我走而已!”賽拉微微提高了音量,埋藏在內心深處已經布滿灰塵的匣子突然破碎,“但那並沒有構成背叛不是嗎?!更何況媽媽是您的女兒!我做了……做了這些事情您都能原諒我!為什麽不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


    他並沒有因為她的質問而感到不悅,可原本悠閑的臉色卻漸漸沉澱了下來,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你們是不同的……賽拉,你要知道……隻有你是特殊的。”


    賽拉覺得自己的胸口被人狠狠捶了一下,她幾乎窒息地望著他,臉上不停浮動著的黑魔標記讓她的麵孔顯得有些模糊,她咽了咽喉嚨,呢喃出聲:“可是……可是媽媽是您的……”


    “賽拉。”他打斷她,目光變得森冷起來,“艾維想帶你走——所以她沒有理由繼續活下去。”


    賽拉目無焦距的看著他,她覺得自己被撕成了兩半,分別被截然相反的兩種情緒給占據,鼻子湧來一陣酸酸的感覺,她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可喉嚨裏卻像被塞了一團濕濕的棉花,讓她隻能艱難地發出一聲嗚咽。


    過了好一會,暴戾的神色漸漸從他的眼底褪去,伸手幫她扯了扯被角,“好好睡一下。”


    腦子裏空白一片,賽拉下意識地按照他的命令閉上眼睛,耳邊隱隱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緊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額頭被人輕輕吻了一下。


    冰冷的觸感讓心髒的尖端微微刺痛。


    #####


    賽拉已經很久沒有睡地這麽安穩了,她最近極其少眠,更不要說擁有一個安心的午覺。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最先印刻進腦海裏的就是那幾乎撕裂空氣的黑色衣袍——他正倚在椅子上,似乎是睡著了,胸膛輕微地起伏著,交叉的十指隨性地擺在腹前,看上去毫無防備。夕陽透過落地窗灑進房間裏,暗紅色的光輝在他的身上暈染開來,產生一種布滿鮮血的錯覺——這讓賽拉猛然瞪大了眼睛,原本還殘留著的困意頓時煙消雲散。


    她屏住唿吸,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碧綠色的眼睛裏流轉著驚恐。


    賽拉突然想到了在厄裏斯魔鏡裏看到的場景——他滿身鮮血的躺倒在地上,全身僵硬,一動不動,而她卻帶著一種勝者般的微笑站在他的旁邊。


    這對於當時的她來說是極其具有衝擊力的,她為自己大逆不道的渴望感到畏懼和驚恐,可同時也充滿了渴望和興奮,就像是掩藏在最心底的小秘密被人硬生生拽了出來。


    可現在呢?


    當仇人和親人混在一起的時候,往往能夠讓人的感情變得更加複雜,時時刻刻都在折磨、叫囂……


    賽拉露出困惑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再看一眼厄裏斯魔鏡——或許它能夠幫自己指明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輕輕的叩門聲響起了。


    賽拉的思緒凝固了一瞬,緊接著,蜷縮在被窩裏的身子僵住了。


    “賽拉,你在裏麵嗎?”


    ——德拉科!!!


    賽拉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他微微皺了下眉頭,緩緩睜開了雙眼,猩紅色的眼瞳淡漠地注視著她。


    詭異的沉默在兩人間蔓延開來。


    等了一會,外麵的人擺了擺門把手,發現門是鎖著的後,又說:“賽拉,開門。”


    他斜睨了一下房門,轉而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賽拉的身上。


    賽拉咽了咽喉嚨,細聲嗚咽:“求求您……求求您……”蒼白的臉上恐懼與哀求相互交織。


    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微微加大了力道。


    “我有事,你最好快點開門。”德拉科的聲音帶了些不耐煩。


    他思量了一會,突然低聲問,“你在怕什麽?”


    賽拉的唿吸滯了滯,斷斷續續地說:“不……我是說……還不是時候……”


    “可他遲早會知道。”他頓了頓,又說,“隻要他還活著。”


    模棱兩可的話讓賽拉倒抽了一口冷氣,“不……馬爾福家的利用價值很大……您不能……”


    他愣了愣,顯然對賽拉的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門外的德拉科突然急促地敲了幾下門,有些焦急地說:“賽拉?你怎麽了?”


    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他突然玩味地勾起嘴角。


    賽拉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抽離了,四肢冰冷無力,劇烈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敲打著耳膜,讓她頭暈目眩。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傳來一陣巨響,德拉科握著魔杖衝了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縮在床上,麵無血色的賽拉——她正絕望地望著自己。


    見到她似乎安然無恙,德拉科鬆了口氣,緊接著又皺起了眉頭,沒好氣的說:“你怎麽不開門?”


    賽拉愣住,呆呆地看著他,一時腦子沒有轉過彎來。


    見她沒有說話,德拉科收起了魔杖,徑直走到床邊上,狠狠地在她的腦門上彈了一下,賽拉立即吃痛地捂住額頭。


    “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德拉科咬牙切齒地說,“你就不能吭一聲嗎?!”


    賽拉揉著額頭,臉色突然變得怪異起來,她微微瞥過頭去,看向床邊的椅子——他一臉悠哉地坐在那裏,手中把玩著魔杖,有些興味地看著身邊的德拉科。


    德拉科順著賽拉的目光看去,“這裏什麽時候多了把椅子?”


    賽拉立即反應了過來,幹巴巴地說:“你怎麽就迴來了?我還以為要等到晚上。”


    “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裏。”德拉科的身上還穿著禮服,他隨手扯下了領帶,扔到邊上,想要坐到椅子上。


    賽拉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連忙扯住他,“坐……坐床上來吧……舒服些……”


    他挑起眉梢,懶洋洋地坐倒在床上,姿勢很是隨意,毫無貴族風度。他咂巴了下嘴,說:“別以為這樣就能掩蓋你的錯誤。”


    賽拉艱難地笑了笑,極力控製自己不去往旁邊看,免得引起懷疑,她低聲喃喃:“我……我隻是有些不舒服……剛剛你闖進來的時候才醒。”


    德拉科哼了哼,斷定她的迴答屬於敷衍,可臉剛沉下來沒多久,他又心不甘情不願地伸出手貼上賽拉的額頭,他愣了愣,突然詫異出聲:“你還真的發燒了?!”


    隻是一瞬間的驚訝,賽拉就連忙配合地露出虛弱的表情,“頭昏昏沉沉的,我都睡了一天了。”


    眼角瞄到椅子上的那個人,他突然前傾著身子,趁著德拉科收迴手的時候,將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激靈,頓時收斂了神色。


    “剛剛怎麽不告訴我。”他淡淡地問。


    “那你怎麽不讓查查拿些藥來?”德拉科擔心地問。


    賽拉覺得自己被兩塊千斤巨石壓地喘不過氣來,她埋著頭不敢看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一眼,雙手隱藏在被窩裏麵狠狠地攪動著,她抿了抿蒼白的嘴唇,支支吾吾地說:“我原本以為……以為睡一覺就沒事了……”


    “……哼。”他冷冷地瞄了眼德拉科。


    “哼!”德拉科不滿地看了眼賽拉。


    兩眼發黑,頭暈目眩,賽拉多希望自己能夠突然暈死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不知道現在道歉有木有用


    一迴學校就拖欠了好多作業


    五十張動畫一直在趕,寢室11點還斷電,嗚嗚


    然後趕作業的時候陸陸續續碼了這些,希望不會讓大家失望


    然後……今天24號,要去雲南考察了tat


    你們……你們不會忘記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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