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但我也是安明出事後才知道的,明明安明在這裏人事不省,但卻有一個安明在溫城招搖過市,我才意識到有兩個安明。但這個人的來曆,我卻查不到。隻要是高手安排的棋子,人家是不會輕易讓你讓你查清來曆的,這件事非常詭異,竟然會有這麽一個和安明長得像的人,真是不可思議。”


    “你以前是安家的舊部,那你知不知道安明有沒有什麽雙胞胎兄弟什麽的?他說沒有,但我想那時他還小,說不定其實有的,隻是他不知道而已。”我說。


    “好像沒有,不過安明的事一向神秘,安明很小就被送到普通人家去寄養了,到底有沒有一個雙胞胎兄弟,誰也說不好,不過大概率應該是沒有的。”


    這時蘇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先生,有些晚了,先吃飯吧?”


    “好,讓她們先準備,我們迴頭就來。”老爸應道。


    雖然我對他有很多的意見,但他事實上就是我爸,我就算不認他,我身上也有他的血脈。


    “蘇綸說你是五令之一,還說是你派她去守護安明的,真的是這樣?”我問。


    “不是,那都是我編的,小暖,這個世上,除了自己,誰也不要絕對相信。她對你說的話,都是我告訴她的。但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你說除了自己,誰也不能絕對相信,那是不是意味著,我連你也不能絕對相信?”我問。


    “可以這麽理解。這是唯一能讓自己活下去的原則,隻相信自己。”他說。


    我沒有說話,心想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意味著關於我女兒的事,也有可能是假的?


    我忽然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你和那個殘疾人,有子女嗎?”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應道:“有。”


    我心裏一酸,要是老媽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會不會很難過?


    “我媽一直說你沒死,說看到你了,現在看來,你確實是在我們家附近出現過了,老媽看到的人,也確實是你。對不對?”


    他又歎了口氣,“我知道現在不管我怎麽說,你都不會信我,但我還是想說,不管我在哪裏,我一直都覺得對你媽媽有愧疚,我有時會想起和她在一起時各種愉快的事,我確實是偷偷地到老家去看過她,可是,我也隻能偷偷地看看了,我已經沒臉在她麵前出現了。”


    “這個房子,是你自己私有的,還是你老婆買給你的,或者是你嶽父買給你的?算了,你有的一切,都是人家給的,所以我這個問題等於是廢話。”


    “其實這個房子最先是安家的財產,後來安家沒落後,就被人占了,我利用濟科的勢力低價買了過來,所以這房子是我的,但我準備送給你和安明。”


    “謝了,等安明好了,我還是要迴溫城去的,我老媽還在那等著我呢,我要是再不管她,那她就真的成了孤寡老人了。”我沒好氣地說。


    “對了,小剛呢,他好像也和你們一起到緬國來了,他現在在康龍那裏嗎?”他問。


    “是的,他和錦笙都在那邊,他很好,你放心。”


    他點點頭,“小暖,我們去吃飯吧,我一直希望我們父女能一起吃餐飯,沒想到今天能實現,我真的是非常高興。”


    我沒吭聲,隨他走出了房間。


    走到門口,他忽然又示意我進房間,“我忘了有一件事要向你說明,關於蘇綸。”


    “她是你的心腹,難道你還要我防著她嗎?”我問。


    “當然,防肯定是要防的,我說過了,這世上能絕對相信的人,隻有自己,但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是關於他的私事,蘇綸不是女的,是個男的。”


    我頓時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泰國的人妖是出了名的,我也有耳聞,但我真是沒想到,蘇綸這麽漂亮的人兒,會是人妖?這也太驚悚了吧?


    “他……他是人……”


    “不要用那個詞語形容他。他是苦命的人,因為家境貧困,十幾歲就當變性人,在一些很低端的地方賣藝,她的舞跳得很好,但因為得罪老板,被扣了工錢,他去討要,差點被人打死,後來我救了她,收為義子。為的也是有個心腹,可以幫我辦些事。”


    “他可真漂亮,沒想到他竟然是……他比很多正二八經的女人都要漂亮。”我由衷地說。


    “好了,我們去吃飯吧。我隻是告訴你實情,但千萬不要表現出歧視。“


    我說:“這怎麽可能,人家不歧視我我就燒高香了,人家一個男的,比我這個女的還要好看,我才是自慚形穢呢。”


    晚餐非常豐富,更難得的是,絕大多數都是溫城的特色菜,隻有少數是本地菜。


    他是在努力想給我營造一個家的感覺。菜的味道很正常,我估計是從溫城空運過來的食材,廚師應該也是從那邊請過來的,不然不可能做得那麽地道。


    “菜的味道還行吧?”他關切地問我。


    “還好,我現在的要求,隻要能吃飽就行了,在緬北叢林基地裏的時候,每天吃很簡單的飯菜,一樣活過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馬上意識到。有些事情,是不能在飯桌上討論的,因為旁邊還坐著蘇綸。旁邊還站著侍女。


    “少夫人很能吃苦,是個女強人。”蘇綸笑著說。


    我又認真地打量了她一眼,真是漂亮啊,皮膚細嫩,身材高挑豐滿,但我一想到他竟然是男兒身,我這心裏還是多少有些別扭,我想我不可能把她當真正的女人看待。主要還是過不自己心理的一關,要是她在我房間,我是一定不會在他旁邊換衣服的。


    不過我真的不歧視她,一個男人能變得如此漂亮,我覺得她真是太強了。


    “過獎了,我這能算上是哪門子的女強人,被人追得滿世界跑。恨不得找個老鼠洞給鑽進去呢。”我笑著說。


    我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我是他女兒事,他有沒有跟蘇綸提起過?如果沒有,那我就千萬不能說漏嘴。不過他之前說過了,說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絕對相信的人隻有自己,應該他是沒有告訴過蘇綸這件事的,現在在蘇綸眼裏,我就隻是安明的妻子而已。


    “人生不如意的事很多,經曆過坎坷的人,才知道如何麵對挫折,才能在慘淡人生中找到屬於自己的角色。”蘇綸笑著說。


    這話說的很有水平,我相信她受過的苦,肯定比我還要超出很多倍。對於苦難,她有著深刻的理解。所以才能說出這樣深刻的話。


    “小綸說得很對,經曆苦難,也何嚐不是一件好事。會更懂幸福的意義。”


    他剛把話說完,電話卻忽然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號碼,並沒有接,而是將手機放在桌上,向我舉杯,“我們喝一杯。”


    我也隻好舉起酒杯,輕輕地喝了一口。


    他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他微微皺眉,接起電話,用泰語和對方交談起來。


    我當然是一句也聽不懂的,但我看到他的臉色正在慢慢變得難看。


    憑直覺我就知道這個電話是他的妻子打來的,就算不是妻子,那也是他家裏人打來的,而且對方要求他現在就迴去,所以他的臉色才這麽難看。


    他在為難,如果現在就迴去,那好像把我扔在這裏不太好,畢竟他自己說了,這麽多年一直都想和我吃餐飯,今天實現了,他卻自己要先走,他自己覺得有些過份。


    但如果不迴去,那邊一定會不斷地催他,他雖然成了上門女婿,但事實上還是寄人籬下的,因為他的嶽父勢力太大了,大得可以任意宰割他,更何況人家曾經庇護過他。我猜測他在家庭裏的地位不會太高,雖然日子過得很好,但到底幸福不幸福,就很難說了。


    看著他為難的樣子,我決定解放他,“您如果有事,那就先走吧,有蘇小姐陪著我就好了。”


    “沒事,那邊隻是有些小事,他們可以處理好。”他不自然地說。


    “如果是小事,人家也不會麻煩您了,正事要緊,您先去忙吧。”


    “是啊先生,如果有事,還是先去辦正事的好。夫人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您要不過去,她會到處找您的。”蘇綸說。


    蘇綸這樣說,我幾乎就可以確定她不知道我是他女兒的事了。不然她肯定不會情商低到當著我的麵說他的另一個妻子的事。


    他的臉色略有些尷尬,“不是她打來的,是其他的事。”說完帶有些責怪地看了一眼蘇綸。


    蘇綸應該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也有些尷尬。


    “總之正事要緊,您先去忙吧,迴頭我們再聚,謝謝您救了我丈夫,也謝謝您救了我。我這裏再次表示感謝。”


    為了演戲演得真一些,我站起來,向他彎行禮表示感謝。


    “不用客氣,救安少是我們的本份,希望你能盡快幫安少恢複過來,安少的康複,就拜托你了。”他也很客氣地說。


    說完他帶上隨從走了,飯桌上隻剩下我和蘇綸,我心裏有個疑問,既然她是他的義女,那她為什麽不直接稱唿他為爸,而是叫他先生?


    難道他們的養女關係也要隱瞞?看來他真是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一個警惕性很高的人,那肯定是在常期不安定的生活狀態中形成的習慣,這樣的人,肯定一直都不幸福。


    他也不容易。


    ----


    “這邊氣候有些熱,您還習慣吧?”蘇綸問我。


    “還好。”我微筆著點頭。


    “那就好,有什麽需要,可以隨時找我,也可以通知傭人。不要有什麽顧忌,我們會盡力按您的要求做好。”蘇綸說。


    “謝謝,其實我對生活什麽的要求真的很低,甚至可以說是沒什麽要求。”


    “您不要總是對我說謝謝,我們為您做事,那是應該的,您太多謝謝,反而會讓我們不安。”


    我不知道如何迴答,又隻好笑笑,然後潛起酒杯,“那我敬你一杯,感謝你為我和安明所做的一切。”


    她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您又說謝謝了。幹杯。”


    我和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最後她提出來說陪我到花園裏走走,如果太悶太熱,我可以遊泳。


    我說不必了,我現在想去看看安明。她說行,但不要呆得太久,這樣病人會累,不利於康複,這也是肖克說的。


    來到病房,安明還是安靜地呆在那裏,忽然好心疼,他不知道一個人在這裏呆了多久了?不知道他意識是否完全清醒?如果是,那他得多悶多寂寞。


    “安明,我迴來了,我剛剛和他們一起吃了飯,菜的味道很好,可惜你暫時吃不了,等你好了,我給你做紅燒肉燒土豆,老規距,你吃土豆我吃肉,好不好?”


    我搬了張椅子坐在他旁邊,輕輕地拉起他的手,放在我自己的手心裏。輕輕地摩挲他的手指。


    這是久違的感覺,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安明,你快點好起來,你要是再不好起來,我就不理你了,我自己一個人迴溫城去了。”我輕輕地拍著他的手背說。


    他長長的睫毛抖了幾下,算是迴應。


    “你開口說話啊,你這樣抖幾下算什麽意思啊?我哪知道你要說什麽啊?你快好起來,我們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我們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你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去。我一直纏著你,直到你變成糟老頭子,然後我就每天欺負你。”


    安明的眼珠子轉了幾圈後,眼皮也眨了眨。


    他的迴應越來越多了,這說明他能聽清楚我在說什麽。這當然是好現象。


    我就這樣絮絮叨叨地和他說話,一直說了約一小時,我叫來傭人,合力把他抬上床躺下。肖克則進來給他輸液。


    “夫人,他的手指動了!”肖克忽然大叫了一聲,顯得非常的興奮。


    其實我也看了到了,安明的食指輕輕地彈了一下,我以為以前他的手指就會動的,從肖克的興奮勁兒來看,這應該是第一次。


    “這說明他的康複進度又進了一步,是這樣嗎?”我問肖克。


    “當然。這是一個巨大的進步,一但手指可以動了,他身體的其他部位也會開始慢慢恢複,然後會越來越好。”肖克興奮地說。


    看到肖克那樣高興,我也跟著高興起來。“那我能為他做點什麽?”


    “你為他做當然就是喚起他的信心,他這麽長時間來一直沒有進步,今天狀態忽然就變得這麽好,這說明你的到來給他的激勵很大。精神上的幫助,對病人的恢複那也是至關重要的。”肖克說。


    “那除了精神上的激勵,我還能做點什麽嗎?”我問。


    “你可以幫他做按摩,中式的的推拿對病人的康複效果也是非常好的。隻是先生說現在不能讓更多的人接觸病人,你會推拿嗎?”肖克問我。


    或許在老外的眼裏,每一個華夏人都會這些傳統的東西,比如說武術,比如說京劇,但其實這些東西雖然是華夏的向征,真正會的人並不多。


    我搖了搖頭,說我雖然不會,但我可以學。我可以在網上找到視頻來學,一天學一點,時間長了,我相信我能學會,就算不是那麽專業,但隻要會一點,那也是好的。


    “你能學會,那當然最好了,慢慢地幫他按摩,助他恢複得更快,隻要他的肌肉更有活力了,我們會製定係統的幫他恢複的計劃,包括使用一些輔助器械等等。”肖克說。


    “好,那從今晚就開始學。”


    “安少能有你這樣的妻子,他一定會完全康複的。”肖克說。


    “謝謝您的鼓勵,我會盡力的。”


    迴到房間,我打開手機,發現這裏網絡也還行,在網上打開一個視頻正準備開始學,這時電話響了,因為這段時間手機一直關機,很久沒聽到電話鈴聲了,手機這一響,還響了我一跳。


    是老媽的號碼,我接通後,並沒有說話。我還是聽聽對麵的情況再說。


    “小暖,小暖?是你嗎?”是老媽的聲音。


    “是我,媽。”感覺老媽聲音並不異常,我這才接話。


    “你還好吧,孩子。”老媽的聲音有些哽咽。她這一段肯定一直在擔心著我和小剛,我能想像得出她有多煎熬。


    “我好著呢媽,我沒事。你呢,你好不好?有沒有人找你麻煩?”我也哽咽了。


    “我也挺好的,昨天莫先生和阿芮帶我去吃飯了,我知道他們是想逗我開心,可你和小剛都不在,我怎麽開心得起來。”老媽說。


    “媽,你好好的,我和小剛會迴來的,媽媽,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說到這裏,忽然意識到這話不能說。其實好消息有兩個。不對,是三個,一個是安明還活著,第二個是爸爸還活著,第三個是綿綿有下落了。


    可惜這三件事我都不能說,第一件事說安明還活著,這是有風險的,現在安明還活著可以說是一級機密,是千萬不能透露出去的。至於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我更不能說,因為這關係到爸爸現在的狀況。


    雖然爸爸沒死,但他和別的女人在外麵有了新的家庭,好像還有子女,這件事我怎麽向老媽開得了口?老媽又怎麽承受得了這樣的事實?


    “什麽好消息啊,小暖,你怎麽突然不說話了?”老媽在那頭急道。


    “好消息就是我和小剛都還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你不用替我們擔心。”我說。


    “哦,那就好了,你們好好的,等完全確認安全了,你們再迴來。我這邊有莫先生和小芮關照我,你們不用擔心我。”


    “好,媽媽,我要睡覺了,我先掛了啊。”


    “嗯好,再見。”


    “再見。”


    掛了電話,我坐在床上發了好一陣的呆,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騙老媽到底是對還是不對,感覺把她蒙在鼓裏同,心裏好內疚的感覺。但我擔心如果她知道真相,恐怕對她的打擊會更大。


    暫時是不能說了,隻能是以後有合適的時機再說。再內疚也要瞞著。


    對著視頻學了一會中醫的推拿手法,發現其實很複雜,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東西,因為中醫有經絡理論,按摩的時候要考慮穴位所關係到器官等等,那是一個係統的理論,我要掌握真是很難。


    要從頭學起幾乎不可能,我隻能是讓自己從最淺顯的學起了,一晚上幾乎沒怎麽睡,還是學生了不少康複方麵的按摩手法,我恨不得馬上就能在安明身上試驗一下,然後很快就能幫他康複,雖然自己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以安明的狀況,就算是完全康複,那也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我剛洗漱完畢,爸爸來了。說是趕來陪我一起吃早餐,對於昨晚晚餐時他提前離場似乎是有些愧疚。


    我倒也覺得沒什麽,這麽多年他沒陪我一起吃晚飯我也過來了,現麵他自己有家有室,有自己的生活,不陪著我吃早餐,我倒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


    早餐也是溫城風格,我和爸爸相對而坐。誰也沒有說話。


    氣氛因為沉默而變得尷尬,他首先打開話題,“我聽肖克醫生說,安明的手指能動了,這是很大的進步,看來你的到來對他的激勵很有用。”


    我嗯了一聲,繼續吃東西。


    “你是不是不太適應環境,你的黑眼圈看起來很嚴重。”他又說。


    “還好,我昨晚沒睡好,是因為我想盡快學會一些中醫手法的推拿,幫著安明盡快恢複。”我說。


    他點了點頭,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您想說什麽,盡管說,不管是什麽事,我想我都能承受得了。”我嘴上這麽說,但其實我心裏沒底,我最怕他說,某某權威專家說,安明需要幾年才能康複,或者是不能完全康複。


    這是我最怕聽到的話,因為安明是我的全部希望。


    還好,他倒也沒有說關於這方麵的話題,他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小暖,泰國是一個全民信佛的國家,這裏的寺廟非常的多。我過兩天會去燒香,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我以前許過願的,說我如果能和家人團聚,我會帶著家人來燒香。”


    我沒想到這樣的要求他也會好麽不好開口,或許他認為欠我太多,隻要是對我提要求,他都會覺得很過份。


    “這當然沒問題,不過我方便出現嗎?會不會讓你家裏的人發現?如果發現,會不會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我問。


    “她這兩天要到曼穀去玩,不在家,這是一個好機會,我們燒完香後,我可以安排你去見綿綿。”他說。


    我一聽就高興了,見女兒,一直都是我最大的心願之一。


    ----


    “真的嗎,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她?”我激動得說話都在顫抖。


    “她的行程還沒有具體確定,不過應該就在這兩三天之內。隻要她一走,我就馬上安排。”


    我心裏一沉,“也就是說,如果她不走,那我就不能見我女兒了?你很怕她嗎?完全作不了主?”


    我說的太直接了,這讓他有些尷尬,“也不是很害怕她,她一個殘疾人,有什麽好害怕的,隻是菊花會在泰國的勢力真的很大,隻要我們沒有離開這裏,我們就不能得罪她們家的任何一個人。”


    我點頭表示理解,“也就是說,你不是怕她,你是怕他們家的勢力,那個叫稱天父的濟科,應該年紀很大了吧?如果濟科走了,他們家的社團,是不是應該交給你那個妻子?到時你是不是就可以掌握社團了?”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哪天掌握了菊花會的勢力,那你就可以擺脫那個殘疾人了。


    “我恐怕不行,代子不是獨女,她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叫渡邊,一個叫鬆野,怎麽排,也排不到我的。更何況濟科也老不了多少,他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生了代子,所以他的年齡隻是和我差不多。”


    也就是說,我爸比那個代子大了十幾歲,代子的爸爸,號稱天父的社會大佬濟科把自己的殘疾女兒嫁給了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人。


    “濟科的兩個兒子,對你這個外來的姐夫如何,你應該在家裏沒什麽地位吧?”


    “渡邊比較強勢,鬆野是個浪子,不管事。我和他們倒也沒什麽衝突,因為……”他說到這裏,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不說我也能猜到,“沒有衝突,是因為你能忍唄。”


    他麵有慚色,卻沒有反駁,這說明我說的是對的。


    “小暖啊,我不忍。那還能怎麽著?我要在人家的地盤上求生存,我要是把人家給得罪了,我還怎麽在這裏苟活?我忍下來,就是希望有一天有幫到你們,這些年我雖然忍氣吞聲,但我也確實利用菊花社的勢力賺到了不少錢,隻要手裏有錢,很多事就好解決了,這個社會沒有錢,你再是傲骨掙掙,也一樣沒人看得起你。但隻要有了錢,就算是當軟骨頭,也一樣可以獲得很多尊重,在該軟的時候軟,該硬氣的時候硬氣,這才是生存之道。”


    我無言以對,我不能說他是錯的,也不能讚成他是對的。


    他所謂的生存之道或許是有用的,不然他也不能活到今天,而且還能活得不錯。


    但從內心裏。我又不完全認可他的做法。為了活下去,和一個殘疾女人結婚,寄人籬下,忍氣吞聲。難道活著就那麽重要麽?真的為了活著就可以做一切事情?


    “好,我們不說這個了,不管怎麽講,我還是得感謝你為我和安明還有小剛做了那麽多。如果不是有你,我們都完蛋了。昨天晚上我媽打電話來了,我沒有說你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也不知道說了以後會有怎樣的後果。我媽這些年也時常念叨你,我不想讓她知道你在外麵和別的女人結婚,還生了孩子,我擔心她會受不了。”


    他不說話,好一陣沉默。


    我決定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太過沉重,吃早餐的心思都沒有了。而且事已至此,一切都成了事實,說又有什麽用。


    “那我就耐心等著吧,有機會就讓我看下綿綿。遠遠的看一下也好。我真的太想她了。”說著我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他歎了口氣,臉上又是那種慚愧而又痛苦的表情,“我會盡量安排的。小暖,你放心,不管怎麽樣,我都會保全你和綿綿。就算是我付出我的生命,我也要保你們周全。”


    “我不需要你付出生命,你忍了這麽多年,能活下來也不容易,你要查清楚那個陷害你的人到底是誰,要不是遭人陷害,你也不會走到含有這一步。”


    我是真的不想他因為我們有事,他是我親生父親,別說他是身不由己,就算是他主觀上做了什麽對不起我們的事,我也不想讓他去死。


    “我知道的,我會處理好的。”他輕聲說。


    “一切都在好的方向發展,這前我以為安明已經沒了,但現在他竟然還活著。這已經非常幸運了,更何況你還活著。綿綿也找到了,對我來說,親人的平安勝過一切,至於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討論。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安明盡快好起來。”


    “我的心願也是希望你們平安,小暖,隻要你們好好的,我不管當奴才還是當什麽,我都是願意的。”


    吃完早餐後,他又走了。我來到病房,開始試著給安明做按摩。


    其實這是安明的強項,因為他學過醫,以前還經常給我按摩。沒想到現在輪到我這個外行來給他這個內行按了。我打開手機,模仿著視頻上的手法,再迴憶著昨晚記住的那些要領,慢慢地給他按。


    “怎麽樣安先生,我的手法還可以吧?”我一邊按,一邊笑著對安明說。


    他眼皮眨了眨,我覺得他是在肯定。


    “安先生,我可是一晚上都在記著按摩的要領,到底按得如何,我自己就不知道了,我這樣努力,你可以盡快好起來呀,還有好多事情等著咱們去做呢,你別整天隻知道睡在這裏偷懶,你知道嗎,好多人還等著他們的安少迴去領導他們呢。好吧,那些人你可以不用管,但我你得管吧?你不在的時候,好多人欺負我,你這憋著一股氣,你好了以後,得替我報仇呢。你要是聽明白了,答應了,你就眨三下眼睛。”


    說完我盯著他的眼睛看,然後我就看到他眨了三下。


    我心裏一下子就高興起來。


    “安明,我告訴你啊,我爸可是說了,他沒有害你爸爸,那場火也不是他放的,就是因為被人陷害,才造成了我爸流亡在泰國,你們安家內部的內鬼也還沒有全部找出來,這些人一直想著全部把安家的利益奪到手,所以他們才想盡千方百計來迫害我們,你要爭氣,把他們全部都給揪出來。”


    安明又眨了三下眼睛。


    “你不在的那段時間,我可想你了,我在河邊給你燒紙錢的時候,都哭暈過去了。我以為我們的緣份就這樣盡了,要不是因為還要找到綿綿和琪琪,還要照顧我老媽,要替你報仇,我早就跟著你去了。”


    安明的表情還是不能有改變,但卻有液體從他他眼角慢慢地流了出來。


    “以後我每天給你按摩,你自己也要努力,別人花三年才能做到的事,你要三個月就要做到。因為你是安明啊,你是安大少啊,你肩上的擔子那麽重,你要是不盡快好起來,那安家的舊部就是一片散沙,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會慢慢地謀劃,直到完全掌控局麵,到時那些忠心你的人,會被他們一個一個地除掉。他們這麽多年來對你忠心耿耿,你能看著他們被人所害嗎?你不能啊,因為你是安少啊。”


    安明的眼皮又眨了眨,我和他已經形成默契,每次我說完,他都會眨三下表示迴應。


    就這樣絮叨著,雖然他始終也不能說話,但我竟覺得和他溝通得很到位,能聽到我在說什麽,也明白我一直都在激勵他。我也相信他一直在努力讓自己盡快恢複。


    時間過得很快,我雖然累得一身汗,但心情卻非常的愉悅。我看到了希望。覺得人生重新有了盼頭。


    希望這種東西,看不見,卻又真實存在,大多數時候,希望可以說是支撐人活下去的理由。很多人沒了錢,沒了地位,沒有任何物質基礎,但依然勁頭十足地活著,那就是因為有希望。


    而有些人雖然有很多物質上的東西,卻還是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那也是因為沒有了希望。看不到前景的人生,就算是在錦衣玉食中活著,也一樣讓人疲憊。


    “安少,你好好休息,我也要去吃午飯啦,然後下午我再來陪你說話,快說你愛我。”我笑著對安明說。


    他眼睛又眨了幾下,我真的樂了。


    “快說你恨我。”我故意逗他。


    他瞪著眼睛,眼皮一下也沒眨,這是表示不認可了。


    “傻瓜。我逗你呢。好好休息啦,我走了。”我衝他揮揮手,他眼睛眨了幾下,然後閉上眼睛休息。


    走出病房,我忽然想,如果安明以後就是這個樣子了,不能完全恢複了,那我是不是能一直陪著他?每天這樣對著他嘮叨,然後得到他眨眼睛的迴應。這樣單調的交流方式,我會不會厭倦,然後徹底地放棄他?


    答案是否定的。我絕對不會放棄他,就算是他一輩子都這個樣子了,我也會守著他。直到我生命的終結,如果在我死去那一天之前,他都還是不能說話,那我會在死之前跟他道別,然後先走。


    安明是我的選擇,也是我的宿命,是我的劫數,也是我的福音。


    不管他是安少也好,是美如星辰的老板也好,還是一個普通的人也好,他最重要的身份,就是我的丈夫。


    我當然要陪著我的丈夫。不管如何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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