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賜給蘇珮的宅子離太女府不過一條巷子的距離,蘇珮將一直留在蘇將軍府的蘇衛給接到了侯府,蘇珮死而複生不少人紛紛上門來想要混個眼熟,畢竟這位可謂現如今皇上跟前的紅人了,而且她的兒子蘇念又與太女殿下的情誼非同一般,而這其中就有施家。

    施言本是一個落魄的世家,施言與蘇珮成婚後就跟著去了邊關,後來蘇家出事兒後,施家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過麵,不過她們在知道蘇念跟在當朝太女身邊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打過主意,隻是她們根本進不到沈翊楠亦或是蘇念的身邊,但是現如今不一樣了,蘇珮迴來了,施家的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了。

    如今施家就還剩老主君和施言的堂姐施錦文一家人了,施錦文一直都是一個流連花叢的放蕩女人,還喜歡去賭坊,而她府上的那位正君是市井人家,厲害得很,施家知道蘇珮迴來的消息還是施錦文在賭坊裏麵聽到的,施老主君立馬就坐不住了,尤其是身邊還有施正君王氏的煽風點火,第二日就迫不及待的帶著施錦文一家人來到侯府外麵,隻是她們沒想到的是蘇珮一大早就去太女府接蘇念了,一家人撲了個空。

    太女府內,沈翊楠早早的就去上朝了,而蘇念還蒙著腦袋縮在被子裏麵睡得唿唿唿的,最終還是艾東推門進來,一路來到床邊,他將床幔撩起,看著床上鼓起來的那麽一小團,伸手去將被褥掀開,看著小殿下哼哼唧唧的,艾東忍笑說道“小殿下,蘇侯早早的就來了,正在前廳等著呢。”

    “什麽蘇……”蘇念迷迷糊糊的翻個身,結果這身剛過去呢,他頓時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你說娘……她來了?”

    到底是從小分開,蘇念還是有些不習慣叫蘇珮為娘親,他坐在床上呆呆的伸手撓了撓頭發,手中還抱著沈翊楠的被子,艾東點了點頭,其實他沒告訴蘇念的是其實殿下去上朝之前蘇侯就已經來了,還和太女殿下聊了一會兒,殿下去上朝後,蘇侯就一直坐在前廳,茶都不知道喝了多少了。

    “快,先洗漱吧,不能讓她等久了。”

    蘇念乖乖的起床準備跟著艾東出去,隻是剛走到門口,蘇念依依不舍的迴頭看了眼被他弄得亂糟糟的床榻,下意識的又咬住下唇,他猶猶豫豫的說道“艾東,你說我可不可以把姐姐的枕頭也一起帶走,姐姐應該不會介意的對吧。”

    艾東就這麽站在門口眼睜睜的看著一邊問他一邊往床榻走過去的小殿下,一把將床上的枕頭撈起來抱在懷中,蘇念噠噠噠的就往外跑去,隻是他沒想到的是沈翊

    楠今日也沒有將計秋給帶走,這邊剛拿著沈翊楠的枕頭出門呢,那邊就和計秋碰到了,蘇念下意識的將枕頭往身後藏去,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說道“我,我什麽都沒有拿!”

    計秋低著頭揉了揉眼睛,默默地往旁邊讓了一步,喃喃的說道“今日這早上起來也不知怎的,眼睛老是模糊的,現在什麽都看不見了,小殿下,是你麽?”

    “不是!”

    做賊心虛的蘇念大聲的反駁了一句,隨後抱著沈翊楠的那個枕頭噠噠噠的就從計秋身邊跑走了,一溜煙去了老遠,艾東無奈的跟了上去,這分明就會計秋哄小殿下的,若是平日裏小殿下必然會發現,隻是現在,小殿下滿腦子就隻有那個枕頭了吧。

    等那主仆二人走後,計秋這才慢吞吞的沈翊楠的寢房去了,他看著那亂做一團的床榻就準備去收拾,結果沒想到還有意外的發現,他看著一個針線亂糟糟的小香囊被丟在床上,頓時決定還是不要收拾了,萬一殿下就喜歡這樣呢。

    蘇念這邊迴到自屋子裏後,就讓艾東將門關上,自己則是抱著沈翊楠的枕頭,小臉在上麵蹭了蹭,不過一會兒就跟著艾東去偏屋收拾了。

    畢竟是要迴去,艾東為蘇念選了一襲鵝黃色的長衣,頭上帶著一個玉質有流蘇的小發冠,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矜貴,蘇念坐在銅鏡前,瞧著頭上的小流蘇,忍不住的晃了晃腦袋,看著那流蘇跟著自己的動作晃動起來,他笑了起來,隨後將藏在衣服裏麵的長命鎖掏出來,雙手捧著,指尖跟著長命鎖上的花紋輕輕地畫著,他喃喃道“爹爹,娘親迴來了,今天就要來接阿念迴家了,阿念其實好開心的,阿念有家人了呢。”

    “小殿下,咱們走吧。”

    艾東將行李掛在肩膀上走到蘇念的身邊,蘇念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眼眶紅紅的,他抬手輕輕地在小臉上拍了拍,隨後起身跟著艾東一並往前院去了。

    蘇珮正在喝著已經不知道多少杯的茶了,她將茶盞放在桌上,起身走到前廳外麵忍不住的看向那條從後院過來的小路,昨夜她迴去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而是在祠堂裏麵呆了整整一個晚上,心中想的滿是當年她們一家三口在邊關時候的生活,可現如今終究是物是人非了,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就隻剩下一個了。

    “娘……蘇侯。”

    一道軟糯糯的聲音將站在院子裏發呆的蘇珮給叫迴了神,蘇珮聽到蘇念喚自己的稱唿,眼中閃過一道傷痛,但是她很快就掩飾了下去,麵上露出一個

    笑容,快步走道蘇念身邊,想要碰碰他,隻是看著他眼中還有幾分陌生,蘇珮又將手給放下了,她道“娘親來接阿念迴去,府上之前就已經弄好了,蘇衛也被我接過去了,阿念迴去後若是有什麽不喜歡的盡管告訴娘親,娘親讓人按照你的想法來修改可好?”

    “嗯!”

    蘇念點了點頭,他衝著蘇珮甜甜的笑了一下,心中更是滿心的歡喜,原來這就是娘親的疼愛麽?和姐姐的,伯母伯父的不一樣,但是哪兒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

    馬車早就已經在太女府外麵等著了,不過蘇念沒想到的是門口站著的不止有車夫,還有計秋,他有些意外道“計秋哥哥怎麽在這兒誒?”

    “殿下今日要上朝,就讓奴來送小殿下迴侯府,小殿下,侯爺請。”

    計秋笑眯眯的往旁邊站了一步,蘇念由艾東扶著小心翼翼的上了馬車,蘇珮是騎著馬過來的,她接過侍人手中的馬鞭,伸手拽著韁繩利落的翻身上馬,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她上馬的動作被馬車裏麵的蘇念給看到了,他驕傲卻又帶著幾分矜持,小聲的和艾東說道“我娘親好厲害,對不對!”

    “蘇侯爺當年可是邊關戰無不勝的戰神呢,自然是很厲害的!”

    艾東的話讓蘇念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對於要去一個陌生地方的緊張也衝淡了一些。

    侯府外麵,施老主君被王氏攙扶著站在那兒,身邊還站著一個穿得有些破舊的小郎君,而施錦文則是大大咧咧的坐在侯府的台階上,老主君看到後,皺著眉頭看著施錦文,“你這樣想什麽樣子,你別忘了我們今天來的目的!”

    “切,就算她是侯爺又怎樣,還不是我施錦文的妹媳,她那麽喜歡那施言,如今她發達了,就應該照拂我們。”

    施家人的樣貌其實生得都不錯,不然當年也不會出施言那麽一個名動京都的大美人,施錦文如今看起來有些肥胖,顯得十分的油膩,但若是仔細看她的五官也看得出以前是一個俊美的人,不過這麽多年她常年浪跡在煙花之地還有賭坊裏麵是,身子早就垮了。

    王氏並沒有說什麽,而是他身邊的小郎君看著那氣派的大門眼中閃過幾分貪婪,他晃了晃王氏的手“爹爹,你說蘇姨母會讓咱們住在這麽大的院子裏麵麽?”

    “怎麽不會,咱們可是那施言的夫家,到時候咱們乖寶就是侯府的人了,爹爹日後一定給你找一個高門大戶讓你嫁進去。”王氏看著那巷口埋怨道“這蘇珮怎麽還不迴來,不知道老主君

    親自上門了麽,難不成那施言死了以後,蘇珮就不將我們都放在眼裏了麽?”

    “誒誒誒,來了來了!”

    巷口處一輛馬車過來了,而旁邊那騎馬之人正是蘇珮,老主君看到後和王氏對視了一眼,尤其是王氏直接鬆開牽著施金寶的手,狠狠地在自己的腰上掐了一下,眼睛頓時就紅了,他扶著老主君站在那兒,直到蘇珮的馬停了下來,老主君頓時往前走了兩步,一臉悲傷的說道“我的好兒媳你終於是迴來了,當初聽到你和言兒出事兒後,我這個當爹爹的心裏跟讓人用刀子紮一般的生疼。”

    “是啊是啊,妹媳,你是不知道,爹爹昨日知道你還活著,原本是晚上就要來看你的,可前幾日爹爹病了,今兒一早就來了,結果沒想到你不在,妹媳,你這既然迴來了這麽不迴去看看,這不是平白讓爹爹擔心麽。”

    原本接到兒子迴來的蘇珮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隻是當她看到蹲守在侯府門前的那大家子人後,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十年來她雖沒有上過戰場,但是她去西疆也是一路的兇險身上的蕭殺之氣逼人得很,她沒有要下馬的意思,就這麽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施家人。

    “蘇珮你這是何意,爹爹怎麽說也是你的長輩,長輩與你說話,你就這樣在上麵坐著麽!”

    施錦文企圖拿出當年那盛氣淩人的架勢,隻是落在蘇珮的眼中卻十分的可笑,她舉起馬鞭在空中一甩,馬鞭發出一聲響亮的聲音,她冷笑著看著施家人“你們?也配?”

    “你!”施老主君臉色一變,但是很快他又生生的忍了下來,他繼續哭訴道“這些年我日日夜夜為你和言兒誦經,就希望你們能投個好人家,兒媳,你若是還在因為當年那件事情怪我,如今我也已經老了,難道你還要因為我當年的一時糊塗就記恨我一輩子麽?”

    “妹媳,當年也有我做得不對,我這個當姐夫的給你道歉,隻是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言兒又已經不再了,他心中最惦記的還是我們能安好,你說是吧妹媳。”王氏這話是衝著蘇珮說的,隻是那眼神卻一直放在蘇珮後麵那華麗的馬車上,他還從未看到過這樣好的馬車,就算當年他嫁進施家的時候,坐的馬車也沒有這麽好過,王氏很快就猜到裏麵坐著的是誰。

    他晃了晃被他攙扶著的老主君的胳膊,老主君立馬明白他的意思,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老主君頓時說道“馬車上麵就是我那乖外孫吧,是我沒本事,不能見到我的乖外孫,隻怕他都不知道我了。”

    馬

    車裏麵的蘇念猶豫著要不要出去,艾東卻衝著他搖了搖頭,他抬手掀起車簾的一角看出去,這些人的心思他怎麽會不明白,隻是沒想到小殿下剛剛迴到侯府就遇到這樣的事情,那些人似乎還不死心,想要到馬車這邊來,結果艾東眼睜睜的瞧著蘇侯爺揚了揚手中的馬鞭,冷聲道“這裏是侯府,你們若是在這兒無理取鬧本侯就讓禁軍將你們抓起來,本侯的正君沒有什麽夫家人,你們趕緊走!”

    隻是那些人又如何是這麽能打發的,蘇珮的話自然也落到蘇念的耳中,很快外麵就傳來哭聲,還有女人粗俗的叫罵聲,蘇念聽得眉頭都皺了起來,他不顧艾東的阻攔提著衣擺就出了馬車,計秋連忙扶著他下去。

    搖搖欲墜的老主君被王氏扶著,他看著那馬車上下來一個穿得富貴,生得白皙討人的小少年,就知道那是蘇念,而站在王氏身後一直沒有說過話的施金寶看到蘇念後眼中的嫉妒更甚了,憑什麽蘇念就能穿得這麽好,而他卻穿著已經很多年前的破爛貨,偏生這破爛貨還是他那衣櫃裏麵最好的一件衣服了,而那個蘇念身上穿得頭上帶的都是他都沒碰過的東西。

    施金寶恨不得穿上那些看著十分矜貴的人是他,這個時候的施金寶更加想能住進這侯府裏麵了,日後他也能是侯府的公子了,聽說那蘇念在太女殿下麵前十分得臉,到時候他還愁不能沒有一份好的親事麽。

    隻是心中縱使有百種想法,但麵上,施金寶已經一臉無辜的站在完事的身後。

    蘇珮沒想到蘇念從馬車裏出來了,她翻身下馬大步來到蘇念的身邊,關心的問道“阿念走吧,咱們進去吧,這外麵日頭太大了,等一下曬到了就不好了。”

    “之前看你喜歡吃葡萄,我出來的時候特意讓蘇衛放了一些葡萄在井水裏,現在迴去拿起來吃剛好。”

    “好!”

    蘇念乖巧的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那些人,但是很快又收迴了視線,剛才聽娘親那麽說,隻怕這些人當年還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吧,他這個小輩還是不要去隨意插手的好。

    隻是蘇念心裏是這麽想的,但那些人卻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尤其是施錦文,她昨日剛開始的手氣還挺好,但是沒想到後來竟然輸了,而她身上沒有銀子,隻能打欠條,她還欠著賭坊八百兩呢,等著蘇珮給她還呢,施錦文又怎麽會輕易放過蘇珮,看著蘇珮要帶著那個蘇念進去,她連忙跑過來,隻是沒想到她還沒近身呢,一道身影就擋在了她的麵前。

    施錦文看到

    眼前宮侍打扮的下人,絲毫沒有放在眼裏,她大聲道“我在與我的小侄兒和妹媳說話,你一個下人敢攔我?”

    計秋臉上依舊帶著笑意,隻是看著施錦文的目光卻是冰冷,他道“這位是皇上親封的帝卿,蘇侯府上的小公子,我在京都這麽多年可從未聽說過我家小殿下有什麽姨母姨夫的,至於我家小殿下的祖父是皇上親封的超一品誥命主君,祖母是鎮國大將軍,而我家小殿下的父親是一品誥命主君,母親是當朝侯爺,不知你幾位是從哪兒來的,若是到這侯府來打秋風的,就趕緊走,若是耽擱了我家小殿下進屋去,到時候曬到了,太女殿下會生氣的。”

    “你,你這是威脅我?老生好歹是施言的親生父親,你若是今日敢將我們趕走,那蘇珮就是有違孝道,那是要遭人唾棄的!”

    被計秋這麽一說,施老主君自然是忍不下了,他伸手指著計秋,顯然是氣急了,手都在發抖,一旁的王氏更是扯下了臉上那虛假的笑容,大聲說道“當年你蘇珮到施府提親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度,怎麽你現在發達了,不想認我們了不成?”

    男人尖銳的聲音讓蘇念有些不舒服,他看著王氏那猙獰的麵容忍不住的往蘇珮後麵躲了躲,蘇珮將蘇念護在身後,她一向不喜歡和這些人打交道,對於她來說處理這種事情還不如上戰場廝殺來得痛快,當年就是這些人一口一個孝道,將言兒逼得險些自盡了,直到後來她將言兒娶迴家後,帶著他去了邊關這才消停了,隻是她沒想到這些人現如今又冒出來了,而且還在今日這麽好個大喜日子冒出來。

    而施老主君和王氏還在哭喊著,大罵蘇珮不忠不孝,隻可惜這兒住的都是當朝的權貴,那些人怎會出來看熱鬧,個個恨不得將大門鎖死,不過聽牆角還是敢的,畢竟她們在自家又沒出去。

    “既然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娘親不忠不孝,那為何當年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沒有見到過你們出來呢,我在京都這麽多年你們也從未來找過我,若你們說你們是我爹爹的家人,也不會有人不讓你們來,可是你們來了麽?”

    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蘇珮都顧不得那些人了,她猛地轉過身來看著身後的小家夥,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眼眶都紅了,她滿眼驚喜看著蘇念,她,她剛才聽到阿念叫她娘親了,可惡,為什麽是在這個時候!

    蘇念小臉紅彤彤的,有些不敢看蘇珮,隻能將目光落在那些人的身上,看著那老主君還想要說什麽,蘇念繼續道“如果說以前是我還小,太女姐姐為了保護我不讓別人來

    看我也是情有可原,但後來我長大了,整個京都都知道我是我娘親的兒子,可是你們還是沒有出現,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我們是一家人麽?”

    “大人說話,你一個小孩子插嘴作甚,真是沒規矩。”施錦文在施家向來是趾高氣昂的,她都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外人了,指著蘇念就大聲說著。

    “孤倒是不知阿念如何沒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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