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號晚上七點,葛佳鵬終於抽身來找劉澤之:“兩個小時前就聽說你迴來了,馮根生、老彭去了哪裏?他們沒出事吧?我早就想來,偏生南京有名要員派人來了,我隻好和他談完,才過來的。”


    “馮根生去了上海,老彭和周局長在一起。”


    “周局長怎麽樣了?”


    “脫離危險了,我把他和老彭安排在別的地方養傷。”


    葛佳鵬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我一直在擔心你們……倪新去了遂昌,的確是執行啄木鳥計劃的最佳時機,可再重要,可也不需要你和周局長同時出馬吧?”


    王庚進來報告:“劉副局長,在和日戰區接壤處執勤的衛兵報告:日戰區傳來十來聲槍聲,大概距離在二三公裏之外。”


    葛佳鵬插話道:“明天有三個人要來會麵,不會是他們過封鎖線的時候出事了吧?”


    劉澤之答道:“命令潛伏在日戰區的情報組了解一下情況。”


    “是。”


    十八號上午八點,葛佳鵬來找劉澤之,還沒等他說話,電報員進來報告:“劉副局長,局本部的電報。”


    劉澤之譯出電報,對葛佳鵬說道:“局本部訊問範大可是否落入了76號手裏?奇怪,我們還沒有搞清楚的事,局本部是怎麽知道的?雖然範大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應該是兇多吉少。”


    葛佳鵬也摸不著頭腦,問道:“是有點奇怪?那應該如何迴答局本部?”


    “等一等馮根生的消息。”


    “馮根生怎麽會知情?”


    劉澤之沒有迴答,葛佳鵬知趣的沒再追問:“那就走吧,聯絡處那裏估計已經在等候你我了。”


    十點,離散家屬聯絡站內,劉澤之、葛佳鵬正和南京一名要員的親信代表秘密麵談,王庚來了,在辦公室窗外探了探頭。


    劉澤之會意,道了句“失陪”,走了出來,王庚遞過一份電報:“劉副局長,打擾了,馮主任發來的急電。”


    “沒關係,也談得差不多了,而且我一直在等馮主任的電報。你等一會葛佳鵬,談完了,命他到軍管會找我。”


    一個小時後,葛佳鵬迴來了,劉澤之問道:“走了?還以為你要留來人吃飯那。”


    葛佳鵬刀口無德:“他們也配吃我一頓飯?是這些人求著咱們,夢想左右逢源,說了一大堆難處,當漢奸還當出道理來了!什麽從沒有鐵了心跟著日本人,什麽身在曹營心在漢?不了解實情的人聽了,還以為個個都是軍統的臥底,抗日英雄!還個個都號稱和戴老板有舊,我呸!咱們軍統怎麽可能有這麽一群小人?”


    劉澤之笑笑不語,心中卻很暢快:葛佳鵬說的正是他想說而不便說出口的話。


    葛佳鵬又道:“王庚說馮根生來了急電?”


    “是的,範大可被76號抓捕了,還有顧泰寧,我猜測昨天晚上距離交界處不遠處的槍聲,就是76號在追捕顧泰寧。”


    “顧泰寧?他不是漢奸嗎?被軍統用來交換羅淑雲的,怎麽成了我們的人?又是怎麽會被76號識破的?此人本事不小啊,居然能單槍匹馬從76號逃出來。馮主任的電報裏說的,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劉澤之還是笑笑,沒說話。


    葛佳鵬隨即發生了問題:“不對啊,假如顧泰寧被局本部抓獲後,叛變,答應為軍統效力,那麽他又被76號抓捕,76號裏還是沒有軍統的人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範大可已經落入76號手中的?又是怎麽知道顧泰寧身份暴露,昨天試圖向浦江縣潛逃?還有,局本部為什麽會比我們提前知道範大可落入76號手中的?”


    “你一向以聰明人標榜,不妨試著推測一下。”


    葛佳鵬沉吟片刻,答道:“先說我們,顧泰寧這樣的背叛者,可以安排成臥底,可是卻是臥底中最靠不住的一類,因為遙製臥底,最有效的辦法是信仰,其次是成為人質的家眷。顧泰寧都不具備。他跑了,您卻還能迅速得到準確情報,說明76號內還有一個臥底,這個臥底應該是張占撤離後剛發展的,而且倪新去遂昌的消息就是他提供的。馮根生去了上海,應該就是和這名臥底聯係。我說的對不對?”


    劉澤之不置可否,答道:“繼續。”


    “再說76號,倪新差點丟了性命,肯定要追查,顧泰寧可能是事先,也可能是事後被栽贓,而他又解釋不清,隻好潛逃。76號應該是有事縱放他逃走,以便放長線釣大魚。而實際上顧泰寧一沒有助手,二沒有電台,大魚並不存在,所以在他即將逃入浦江縣之時,抓捕了他。”


    “你推測的基本上就是事實。”


    葛佳鵬麵帶得色的答道:“那是當然,我很少見到比我更聰明的人。”隨即問道:“我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局本部提前知道範大可被捕了?”


    劉澤之答道:“那是因為影佐禎昭提出願意用範大可、顧泰寧交換一個人,一個在北平被捕的日本人。”


    “太好了!老範那個人,相處下來,還是不錯的,此次扈從你和周局長,對長官,舍命相護,值得敬重。你給局本部迴電了嗎?”


    “還沒有。”


    “為什麽?”


    “因為我擔心說了實話,局本部不答應影佐禎昭的交換要求……”


    葛佳鵬脫口而出:“那就別說實話啊……”忽覺不妥,改口道:“我是說,那個什麽,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個日本人雖隻是個少校,身份卻很特殊,是日本皇族成員。影佐禎昭應該隻是奉命出麵辦理,他也擔心範大可一個人的分量不夠,這才命倪新給了顧泰寧逃走的機會,當然,也可能是泄露倪新行蹤的嫌疑犯不止一個,顧泰寧心虛潛逃,坐實了他的身份。這就給了影佐禎昭一個加大籌碼的機會。”


    “可是顧泰寧的價值,影佐禎昭不知道,軍統局本部心知肚明啊。”


    “是啊,局本部發來電報:命周成斌立即轉移,並做好範大可招供的準備。”


    “這些都是例行的工作,即使局本部不說,我們也會去做……看樣子,局本部是不答應交換,再次提醒我們做好份內的工作,以免造成損失。”


    劉澤之答道:“是的,我揣測戴老板的心思正是如此。你有所不知:軍統東京情報組的負責人犧牲了,那是戴老板上賞識的愛將。我想之所以命北平站設法抓捕了那名日本少校,原本就是為了營救東京情報組組長,誰知晚了一步,日本人處決了此人。”


    葛佳鵬欲言又止。


    劉澤之問道:“是不是有話想說?說吧,吞吞吐吐的,這可不像你的為人那。”


    “何不給局本部迴電:就說雖然按照紀律轉移,可範大可近期擔任你我的助手,了解很多你我和南京汪偽集團中的一些要員接觸的內情,一旦被酷刑,招出一切……”


    劉澤之補充道:“是啊,這些人無法轉移,所以……”


    葛佳鵬恍然大悟:“澤之,你是不是早有此意,想讓我配合啊?又不好說出口……”


    劉澤之笑笑,答道:“你多心了,就按你的說法給局本部迴電,來人——”王庚應聲而入,劉澤之拿出一份擬好的電文,命令道:“給局本部迴電。”


    見劉澤之已擬好了電文,葛佳鵬笑了笑,不再多說。


    二月二十二日,上海分局奉命在衢州和日本人交換戰俘,臨行前葛佳鵬問道:“劉副局長,範大可脫險,自是求之不得,可顧泰寧……你準備怎麽辦?”


    劉澤之歎道:“現在是戰時,交戰雙方都容不下背叛的特工,可等到戰爭結束,天大地大,還能容不下一個對政治心灰意冷的普通人嗎?我會向局本部提議,以顧泰寧受刑後,身體不支為名,請調他到重慶休養。但願戰爭結束後,不能活著脫離軍統的這條不成為的家規,變成曆史。”


    劉澤之語焉不詳,葛佳鵬卻心知肚明,答道:“但願吧,希望這一天不會太遠,你我也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交換進行得很順利,二十三日,劉澤之帶著範大可等人返迴浦江縣。


    周成斌的傷勢一再反複,直到三月二十五日下午六點,才基本康複,迴到了浦江縣。馮根生迎到了大門口,說道:“周局長,辛苦了。”


    幾人向辦公室走去,馮根生又道:“中午聽說您要迴來,劉副局長就說要親手做幾個菜,說要為您接風,現在在食堂忙著哪,我們也可以沾個光了。老彭,你好,韓長官問了好幾遍了,問你何時可以去他的司令部駐地,參與對第三戰區衛生員的培訓?”


    彭寍韡答道:“周局長命我後天就去。你們聊吧,我去食堂幫幫澤之的忙。”


    馮根生奉茶,周成斌問道:“啄木鳥計劃執行的怎麽樣了?”


    “自在遂昌遇險後,倪新的戒備心很高,加之他身邊來了個叫江川廣一的日本人,身手不錯,劉副局長決定再等一等,所以命我迴來了。”


    “葛佳鵬在什麽地方?”


    “在聯絡站,這兩天那裏比較忙,他迴來幾乎每天都要到九、十點鍾了,我已經命人去找他,讓他早點迴來蹭飯。”


    “範大可去了哪裏?讓他一起來吃飯。”


    “他昨天奉劉副局長的命令去了三中隊的駐地,要過幾天才能迴來。對了,顧泰寧迴到浦江縣後,劉副局長和他深談了兩次,然後命他迴了重慶。前幾天接到局本部的電報,裏麵提了一句,說是已經平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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