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談了幾句,馮根生也走了進來,周成斌問道:“老馮,鋤奸令是戴老板親自下達的,致電局本部了嗎?”


    “我迴來後見到劉副局長,他命我立即致電局本部,十分鍾前剛發完電報。劉副局長正在和人談話,他說聯絡處六點關門下班,他那個時候再過來。”


    “聯絡處的工作這麽忙?我一直擔心剛開始會沒人上門。”


    彭寍韡麵帶得色的答道:“那可不,每天都有十來個人來訪,我和劉副局長隻得兩個人輪班。”


    晚上七點,劉澤之才迴到軍管會辦公室,遞給周成斌一遝文件,說道:“讓您久等了,這是這幾天我挑出來的有價值、可以跟進的來訪人員的資料,您過過目。”


    周成斌接過來細看,半個小時後,馮根生和彭寍韡端進四菜一湯,說道:“二位長官,先用飯吧。”


    周成斌答道:“都坐吧,邊吃邊聊。澤之,你準備如何跟進?”


    “我告訴他們說需要和重慶聯係,讓這些人十天後來聽消息。我想利用這段時間派人調查這些人的背景。”


    “可行。澤之,從現在起,你不要親自在聯絡處接待訪客,找四個人分兩班值班,填寫資料後,由你來審閱,而後有價值的再見麵不遲。”


    “您是擔心有刺客?”


    “馮根生除掉了謝威,不能不防。澤之啊,你命葛佳鵬偽造這些……當然,不是不可以,可總不是君子所為吧?能不做就不做。”


    “我會掌握尺度的,老周,這件事你裝不知道吧,毛先生……我是說……”


    周成斌心知肚明,隻得答道:“罷了,你看著辦吧。我想把李奕負責的潛伏特工化整為零,三人一組,分散到鬆江、東陽、嘉興、高郵這樣的二線城市。”


    劉澤之答道:“不錯,這之前我們的力量多度集中在上海、南京,除此之外,隻有蘇杭有行動組。可是人手夠嗎?”


    “先調度著,我已命崔峰從外圍組織裏挑選了十多個人,今後幾天會陸續趕到,孫棟盛那裏也挑選了十來個人,第三期短訓班就定在十二月五號開學吧。澤之,你兼任教務主任,老馮,你兼任行動教官,怎麽樣?”


    “你做主。”


    “屬下遵命。”


    飯後,彭寍韡沏了一壺茶,劉澤之說道:“還有件事:鞏肅和派人調查了上海所有的三家精神病院,羅淑雲確實在盧灣區太平橋那一家。他派人監視了三天,沒有人特意陪護,不過精神病院本身的警備就很嚴格。”


    馮根生插話道:“劉副局長,您是想營救?會不會是個陷阱?”


    “當然,羅淑雲是我們的戰友,總不能由她自生自滅吧。陷阱?這倒不能不防。”


    周成斌問道:“她確實是瘋了?還是佯裝的?能看到病曆嗎?治療的情況如何?”


    “目前還不清楚,老周,劫個人,需要知道這麽多嗎?”


    “澤之,76號把羅淑雲送進精神病院,為的是什麽?”


    “羅淑雲是個特工,能讓他崩潰,精神失常的應該是……還有,她懷有身孕,所以……倪新那個人,並非十惡不赦,送進醫院,一是良心上過不去;再就是試圖治好羅淑雲,繼續逼供,或者明正典刑,或者通過於思文掌握的諜報網,用於要挾張占。”


    周成斌點撥道:“對啊,無論如何,倪新要先治好羅淑雲。上海的醫療條件,比浦江縣強得多,所以此時營救,沒有必要。”


    彭寍韡插話道:“周局長,可精神疾病,與其他的疾病不同,我覺得要想治好羅淑雲,張占是最有效,或者說是唯一的一味藥。”


    周成斌又道:“可你想過沒有?從淞滬,去重慶,要經過日戰區,羅淑雲神誌不清,能順利通過嗎?”


    劉澤之提議道:“能不能申請,調張占來上海分局?”


    “怎麽可能?且不說張占尚不知情,他目前是局本部行動處的中校組長,為了私人原因,調他來上海,沒有這個先例。”


    劉澤之堅持道:“羅淑雲是因公被捕,總要一試才好。”


    拗不過劉澤之,周成斌答道:“也好,那就向局本部請示吧。”


    劉澤之又道:“老周,遲道厚犧牲,您還需要一個新的助手,範大可如何?如果你能信任他,此人身手不錯,又有經驗。”


    “我沒意見,他跟了我,你哪?”


    “兩個月的培訓期,我應該不會離開浦江縣,培訓結束後,王庚等人就迴來了。”


    第二天,局本部的迴電到了:嘉獎上海分局在期限之內執行鋤奸令,對申請調張占前來上海分局一事,說是已派遣張占前往香港站。又指示說有關羅淑雲,上海分局根據情況,自行做主即可。


    周成斌決定多等一段時間,看一看羅淑雲治療的進展,再做決定。


    十二月五號,第三期培訓班開課。


    國統區離散家屬聯絡處的工作也很順利,周成斌忙於調兵遣將,布局將來的接收。


    很快,時間到了民國三十四年的元旦,中午十一點,周成斌冒著雨夾雪,帶著範大可從蘇州迴到了浦江縣。


    劉澤之親自去食堂做了幾個菜,三天前馮根生去了韓德勤的司令部駐地未歸,他請來了葛佳鵬、彭寍韡,一同陪周成斌吃飯。


    劉澤之拿出一壇五斤裝十年陳的紹興黃酒,範大可接過來說道:“我去燙酒。”


    周成斌責備道:“怎麽喝起酒來了?下午培訓班沒課?”


    劉澤之答道:“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培訓班開課快一個月了,就放了這一天假,您就讓大家放鬆一天吧。”


    周成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劉澤之先為周成斌斟滿酒,見周成斌無可無不可的拿起來筷子,範大可這才動手替其他人斟酒。劉澤之舉杯說道:“我敬大家一杯,但願今年能把日本人趕出去!”


    大家紛紛舉杯,周成斌也難得的放鬆下來。幾杯酒過後,彭寍韡悄悄出去,又拿來一白鐵皮壺熱好的黃酒。


    葛佳鵬說道:“明年再聚,也許就還都南京了。”


    有了幾份酒意的劉澤之答道:“如果還都南京,再聚會就肯定沒有我了,日本人被趕走了,我就迴英國繼續學業。前些日子在重慶,去美國大使館赴宴,英國大使愛德華茲先生也在,聽說我曾在倫敦皇家醫學院留學,親口答應我說願意為我恢複學籍,說是因為我對大英帝國的特別貢獻。怎麽樣?我人緣好吧?”


    彭寍韡插話道:“好啊,到時候我開辦一家醫學,澤之,你畢業了,我們做合夥人。”


    劉澤之點頭答道:“老彭,說話可要算數啊。佳鵬,你的專業太偏門,和平年代,沒有用武之地,別擔心,來我和老彭的醫院幫忙吧。”


    葛佳鵬嗤笑道:“我才不去那,到時候我開一家文物修複行,還不發大財?你們沒錢的時候,盡管來找我。”


    有了幾份酒意的劉澤之一口喝幹,又被自己倒了半杯酒,嗬嗬笑道:“老周,你想幹什麽?當大官嗎?”


    “我啊,帶著家母解甲歸田,我在北平還有些薄田,娶個老婆,生幾個娃,等孩子們長大了,去投奔掙大錢的叔叔們,你們可不能不收留啊。”


    幾人推杯換盞,微醺中憧憬著未來:在太平年代,過普通人的生活。


    電報員的敲門聲,把幾人拉迴了現實之中。“幾位長官,二號電台的電報。”


    周成斌起身用冷水擦了把臉,破譯電報。


    劉澤之說道:“酒也沒了,收拾了吧。老周,什麽事?”


    “老彭、大可,你們沒必要迴避。鞏肅和發來的,他在精神病院安排了個清潔工,你們傳閱一下。”


    幾人看罷,劉澤之說道:“三天前,倪新探視羅淑雲,探視持續了半個來小時,這麽說羅淑雲的病情有所好轉,卻沒有康複。”


    老彭奇道:“何以見得?”


    劉澤之解釋道:“如果羅淑雲完全沒有理智,這麽長的時間,倪新在幹什麽?相麵啊?”


    周成斌也道:“倪新並沒有安排羅淑雲出院,可見暫時還不能審訊。”


    彭寍韡說道:“周局長,我的專業不是神經科的,可我多少知道一點,精神方麵的疾病,很麻煩,可一旦開始康複,就會變得時而糊塗,時而清醒。倪新思維縝密,審訊的方式有很多種,我擔心……”


    劉澤之點頭道:“老周,我提議立即營救,即使暫時不能迴重慶,也可在浦江縣休養。”


    周成斌猶豫道:“倪新?彼此太了解了,我擔心他用羅淑雲作誘餌……”


    老彭答道:“您是說倪新篤定上海分局不會置羅淑雲與不顧,所以會提前布設陷阱?有這種可能。一個剛去的清潔工,地位太低……”


    自來寡言的範大可插話道:“二位長官說的是,即使安插的內線地位不低,精神病院的病人出出入入,也很難搞清楚哪個人是76號的特工喬裝的。”


    周成斌也道:“是啊,失去了內線,我們對76號的企圖一無所知。對了,澤之,局本部派人送資料,怎麽還沒有到?”


    “是啊,算起來早就應該到了,老彭,我們設在衢州的聯絡站有消息嗎?”


    “沒有,這些日子你一直在浦江縣,有消息不會不報告給你。什麽資料?還千裏迢迢特意派人從重慶送過來——算了,我不問了。”


    劉澤之答道:“是有關李士群之死的,難道途中出事了?”


    周成斌說道:“老彭,給衢州聯絡點發電,命他們設法查找。”


    “是,我一會就去辦。羅淑雲的事,到底該怎麽辦?”


    劉澤之答道:“營救是肯定的,問題是如何著手,羅淑雲的狀況,能配合嗎?”


    周成斌說道:“不能冒這個險。這樣吧,精神病院有幾個能做主的人?命鞏肅和盡快調查他們的背景。”


    劉澤之答道:“我估計鞏肅和早就進行過這方麵的工作。”


    老彭奇道:“這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是明擺著的,做清潔工,是不是也需要得到精神病院負責任人的許可啊?”


    彭寍韡自嘲的笑笑:“說穿了一點都不稀奇,可我就是比你的思維慢半拍。澤之,你天生就是幹情報的料,還學什麽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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