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野一鍵心中咯噔一下:二號?難道是劉澤之來了?老許又是誰?唉,可惜了,語焉不詳。是否派人跟蹤?人少了,跟丟的可能性很大;人太多了,萬一被狡猾的劉澤之發現,就會壞了大事!何況自己身邊有跟蹤經驗的、和劉澤之沒有見過麵的特工並不多。


    他猶豫片刻,叫來四名和劉澤之素未謀麵的特工命令道:“被監控的目標鞏肅和、還有那個叫小孔的,六點半鍾外出,你們提前去兩個路口等候,等他們出去了跟蹤。記住:不得采取行動,寧可跟丟,不能讓他們有所察覺。”


    “是。”四人答應著分頭喬裝。


    六點半鍾,小孔先走出了聯絡點。幾分鍾後,鞏肅和也走了出來。


    晚上七點,許鬆全來見劉澤之:“劉副局長,都準備好了,馮組長調動了三個行動組,四人一輛卡車,三輛卡車悄悄接近閻家別墅周圍一公裏處。外圍四公裏——六公裏處,周局長率領的四十多個人,二人一組也都分別就位了。”


    劉澤之看了看手表,答道:“半個小時後,馮根生就將開始行動了。馬上通知周局長,我們會準時行動,請他放心。七點四十五,你我、小史開第四輛卡車出發。”


    十一號晚上七點半鍾,用完晚餐的閻淳奉來到起居室,開始抽一天之內的第二次鴉片煙。寸步不離的王子曄在南窗邊的紅木椅上坐下品茗看報。


    張昕進來報告道:“孟老板派人送貨來了。”


    “怎麽這麽早?不是說好明天嗎?”


    “他說這兩天黑市上監控的很嚴,所以籌齊了一半,就先送來了,其他的一半按照約定明天中午送過來。他說錢不急著付,明天送齊了一起算。”


    閻淳奉很得意:姓孟的還不知道自己搭上小野平一郎這條線了,以後上海南京的黑市,豈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之前李士群給了他一個日中民間親善模範的虛名,後來李士群死於非命,他找過倪新,倪新卻隻是敷衍,現在可好了。


    閻淳奉抽了兩口,說道:“你去驗貨吧,然後給他一個收據。”


    張昕答應著離開起居室,來到庫房,閻淳奉的庫房設在後院一排六間的平房內,有一個後門,是能開進車子的鐵柵欄門。兩名帶槍的看守負責把守。


    孟老板派來的是一個夥計模樣的人,帶著兩個搬運工。見到張昕,迎上來說道:“張先生吧?請抽煙。”


    張昕擺手拒絕:“庫房門口不能抽煙。兄弟貴姓?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那人正是馮根生,他訕訕的收迴香煙,答道:“小姓孟,剛從外地來投奔我堂哥。”


    “原來是孟老板的兄弟,失敬了, 我說那,怎麽把孟老板的車都開來了。”


    馮根生憨厚的笑笑,對帶來的一名搬運工說道:“你去對司機說,把車開過來。”


    停在門口的一輛貼著深色車膜的黑色雪佛來慢慢駛來,停在最左邊一間庫房門口,張昕走過去等待驗貨。


    司機打開車門,張昕正奇怪兩名搬運工為什麽遠遠地看著,不上前搬貨?突然從車上下落四名彪形大漢,張昕吃了一驚,伸手掏槍!


    馮根生怎麽能容他出手?一支槍頂在他的後腰上!低聲喝道:“軍統上海分局潛伏特工負責人馮根生,幸會!進庫房!”


    兩名喬裝成搬運工的軍統特工同時出手,控製住了兩名看守!推進倉庫,熟練地繳槍、堵嘴、脫衣、捆綁,不到兩分鍾,被捆成粽子模樣的兩名看守被扔在庫房角落裏,那兩名特工換上看守的衣服,走出庫房,打開大鐵門!


    與此同時,雪佛來車上下來的一名特工掏出工具,撬開第一間庫房的門,打開變電箱,很快,每間庫房門口都有的白熾燈的燈光變得昏暗起來。他走出第一間庫房,挨個撬開其他庫房的大門。


    一輛所有車燈都關閉的卡車悄悄駛進後院,車上下來四個人,默契的和其他幾名特工開始搬運藥品。


    馮根生在一名部下的配合下,把兩枚手雷綁在張昕身上,叮囑了幾句,臉色慘白的張昕連連點頭。過了一會,又一輛卡車駛進來,第一輛卡車開走。四五公裏之外,周成斌帶領的行動組將會把藥品化整為零,分批運往韓德勤部占領區。日偽發現藥品丟失後,會重點追查卡車的下落,這又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盲點。


    馮根生扣準時間,押解著張昕向起居室走去走去。


    貼身監控閻淳奉的王子曄帶有兩名部下,見張昕遲遲未歸,正想命人去後院庫房查看,剛一起身,透過玻璃窗見張昕帶著一個夥計模樣的人向這邊走來,身後幾步遠還跟著一名捧著托盤的雇工。


    張昕在門外揚聲說道:“閻老板,孟先生送來的這批藥品有三種和之前的樣品的包裝不一樣,我不敢做主,請您看看。”


    過足了煙癮的閻淳奉放下煙槍,從紅木螺鈿五福捧壽煙榻上起身,順口答道:“拿進來吧。”


    張昕走進起居室,馮根生跟在後麵,那名搬運工端著托盤走在最後麵。


    三人進屋後,馮根生在門口站住,張昕帶著那名搬運工走到煙榻前,那名搬運工把托盤放在炕幾上。房間裏燈光昏暗閃爍,這並不奇怪,自從一個多月前軍統上海分局炸毀了發電廠兩組機組後,這種情況屢見不鮮。


    張昕二人走到跟前,閻淳奉才發現張昕臉色有異,奇道:“你怎麽了——”


    話音未落,那名搬運工出手製住閻淳奉!馮根生同時出手,王子曄下意識的側身避開一布,大聲喊道:“來人——”


    馮根生的身手在上海分局僅次於周成斌,剛滿三十歲的他且隱隱有後來居上之勢,有備而來的他對付猝不及防的王子曄,隻容他喊出這麽一句,馮根生已扭住王子曄的脖頸,隨著恐怖滲人的關節錯位的聲音,王子曄身子一軟,倒在地下!馮根生冷靜轉身,拉上了厚厚的墨綠色金絲絨窗簾,走到煙榻邊。


    張昕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槍口下的閻淳奉嚇的呆如木雞。王子曄的一名部下和閻淳奉的兩名家丁在院中輪值,聞聲走到門邊問道:“王先生、閻老板,有何吩咐?”


    房間內那名軍統特工持槍威懾,馮根生低聲說了一句,閻淳奉隻得重複著:“我和王先生有事要談,你們在院子裏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張昕,送小孟先生他們去庫房。”


    “是,請閻老板放心。”


    馮根生捆綁起閻淳奉,堵上他的嘴。那名特工把打開保險的點四五手槍籠在袖子裏,押著張昕走出起居室,張昕在院子裏說道:“我去庫房裏,老板如果叫我,你們去那裏找我。”


    張昕是閻淳奉的親信助手,眾人自是唯唯應諾


    閻家別墅是一座前後四進的中式院落,閻淳奉所在的中院距離作為倉庫的後院還隔著一個院落。一路上碰見兩撥人,張昕都叮囑道:“老板和王先生有要事,小孟先生也在,誰都不準去打擾。後院倉庫正在入庫,也不準去那裏隨意走動。”


    八點半鍾,淺野一鍵越來越心神不寧:被監控的目標鞏肅和、小孔至今未歸,接個人需要這麽長的時間?跟蹤他們的人也沒有任何消息,難道是為了安全,鞏肅和等人在兜圈子?


    八點四十五分,謝威走了進來:“淺野君,我來換班。你怎麽了?想什麽那?”


    “你來得正好,你看看這個——”淺野一鍵翻開值班日誌:“兩個小時前鞏肅和、小孔就離開聯絡點去接人了,到現在還沒有迴來,你說會不會有問題嗎?”


    謝威邊看邊說道:“接的是二號,也就是劉澤之?不對啊,如果接的是劉澤之,他在上海的熟人頗多,不應該在外麵逗留——不好!上當了!淺野君,你帶隊搜查聯絡點!我馬上給倪局長匯報,鞏肅和跑了!”


    淺野一鍵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的問道:“跑了?!這怎麽可能?難道他發現我們在監控他?謝桑,你對我說清楚!否則自作主張,壞了大事,小野將軍和倪局長不會放過我們的!”


    謝威耐著性子解釋道:“鞏肅和應該早就發現……不對,他本身就是一個誘餌!你聽我說:你兩次聽到軍統用敲擊電話聽筒的方式,用摩斯碼聯係,對吧?”


    “對啊,上一次傳遞的情報是:餘款已經收到。沒發現什麽問題。軍統購藥缺一筆錢,必須補齊才能交易。”


    “那是他們放的一顆煙霧彈!目的就是第二次用這種辦法誤導我們。”見淺野一鍵還是滿臉懵懂,謝威一語點破:“你想啊,聯絡點有電話的那間房子你我都去過,十四五平米,不算小,我們的竊聽器安裝在哪裏?在靠窗戶的那個牆角,對吧?”


    淺野一鍵恍然大悟:“你是說鞏肅和故意把電話聽筒放到竊聽器邊上?對啊,隻有這樣,我才能通過竊聽器聽到電話聽筒裏出來的不大的摩斯碼敲擊聲!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兩個走的時候是空著手的,那些金條他們不要了?”


    謝威一邊撥打倪新的電話,一邊答道:“我也不明白!但是軍統發現了我的意圖,給我們設下了陷阱,這是肯定的——倪局長,我是謝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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