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占帶著兩名內衛來到小會議室門口,錢明奇押解著黑著臉的淺野一鍵走了出來,張占側身讓路,而後走進房間,謝威正在訊問毛駿,見到張占,拿起一張表格說道:“張科長,你是不是也單獨見過張克清?今天我還準備訊問彭軍醫,你先寫一份的《情況簡報》,明天上午交給我。”


    “知道了,那我先迴去了。”


    七號上午九點,張占約上李學惠去修理廠取車,李學惠搶著去結賬驗車,張占坐在大廳裏無聊的翻著一本雜誌等待。半個小時後,收了一筆迴扣的李學惠叫他離開,張占信手放下雜誌,走出去上車。


    在一旁挑選機油的包祖章對夥計說道:“就這兩桶吧,替我換上,換好了叫我。”走過來坐下,拿起了那本雜誌。


    十一點,葛佳鵬來飯店麵見劉澤之,遞上一份密電。劉澤之拿出藏在衛生間抽水馬桶水箱裏的密碼本,譯出電文,拿過一張報紙撕下報眉,寫了兩行字,說道:“你看看吧。”


    葛佳鵬看罷,眉頭深鎖:“在南京,和倪新在一起,昨天有個接風宴會,這沒用啊,接風宴會的事報紙上都登出來了,在中央飯店,可還是沒法知道任恆聞的住處啊。”


    劉澤之笑笑,答道:“接風宴會就是為了用任恆聞的兵變打重慶民國政府的臉,自然要允許記者參加,搞得花團錦簇的。不過報紙上的這些報道,再加上這份密電,告訴了我們任恆聞的下落。”


    葛佳鵬一愣,問道:“是嗎?我怎麽沒看出來。”拿起幾份報紙細看有關昨天晚宴的報道:“這些報道很像啊,是不是給記者發了通稿,然後記者們分頭做了些加工?”


    “聰明!佳鵬,你看:這句話三四份報紙上都有:宴會結束後,任師長愉快的與記者合影,並親自送至飯店門口,目送與會記者離去後才上樓休息。”


    葛佳鵬明白了:“撰稿的人無意中露出馬腳了:都目送記者裏去了,任恆聞上樓的事,記者們又是怎麽知道的……上樓?你是說任恆聞住在晚宴所在地中央飯店?中央飯店主樓是三層樓,還有三棟副樓,宴會是在主樓一層宴會廳,上樓?應該是在主樓的二樓或者三樓?”


    “不對,你再看這一張照片:中央飯店門口的車,除了專用轎車,還有吉普、有中型客車。任恆聞不會這麽快就配備了專車,他乘坐的應該是官用轎車。”


    “這些車應該是為117師其他與會的軍官準備的,你的意思是這些軍官不住在中央飯店。這和確定任恆聞住在那個房間有關係嗎?”


    “於思文是小野平一郎的部下,117師五號嘩變,目前人心不穩是一定的,為了任恆聞的安全,以我對小野平一郎的了解,他不可能不安排嚴密的警戒措施。中央飯店是什麽地方?特別的條件上乘的主樓,以任恆聞一個叛將,能為了他把主樓騰空嗎?假如騰空了,其他軍官還有必要在其他地方住宿嗎?”


    葛佳鵬點頭道:“我明白了,任恆聞住在中央飯店某處副樓,這棟樓不大,最起碼兩層,便於警戒,我去過中央飯店,符合條件的隻有一棟:靠近後門的三號樓。去那裏找任恆聞?不現實,你不出麵誠意不夠,而小野平一郎的部下很多人都認識你,應該想個辦法把任恆聞調出來。”


    “佳鵬,你覺得任恆聞有行動自由嗎?”


    “應該沒有,雖然監控會以保護的名義。那怎麽辦?”


    “今天日本人為117師辦的為期三天的短期整訓已經開始了,我安排了人喬裝監控中央飯店前後門,雖然還沒有接到他們的消息,如果我沒有猜錯,整訓的地點就在三號樓。”


    “那豈不是任恆聞根本就沒有機會外出?”


    劉澤之答道:“別擔心,他沒有,其他的軍官有啊。整訓結束後,我派去的人會跟蹤,從而找出其他軍官住宿的地方。韓長官向我介紹過117師嘩變的軍官們,他認為其中有一個是被脅裹,不得已被動的參與。第一批整訓的軍官,按三分之一算也有二三十名,小野平一郎總不到把這批軍官各個都嚴密監視起來吧?”


    “你說得對,可以通過他們和任恆聞取得聯係。對了,這是你讓我偽造的東西,看看,怎麽樣?”


    見葛佳鵬一臉得意,劉澤之笑道:“你幹的活,肯定錯不了。”話雖如此,還是展開細看,點頭認可:“反正我是看不出破綻。潘幹臣那裏有消息嗎?”


    “今天晚上就應該有消息。”


    劉澤之走到窗邊,指著不遠處一棟二層青色樓房說道:“看見那棟樓了嗎?今天晚上我會換到那家飯店一樓右側第一間客房,明天上午七點半你來找我。”


    “知道了,我先走了。”


    劉澤之沒有告訴葛佳鵬張占發來的電報中提到了他被倪新劃進了嫌疑人範圍裏,張克清暴露,據他所知,淞滬地區日偽軍警情報機關隻剩下張占,勉強有機會接觸到核心機密,掩護他繼續潛伏,上海分局責無旁貸。目前的他在執行飛鷹計劃,還要勸服任恆聞懸崖勒馬,分身乏術,周成斌策反吳團長擔任代理團長的七十九團,進展如何?如果他能抽身,就好了。


    當天晚上八點,林世榮來見劉澤之報告:“117師受訓的其他軍官食宿都在金陵女子學院旁邊一家被包下來的飛龍飯店,有衛兵站崗,警戒措施一般,晚飯後可以外出。”


    劉澤之遞給他兩封信,說道:“許鬆全、王副官和117師的軍官都相識,隻能你出麵,明天清晨,你去國防部招待所……明白了嗎?”


    “明白,您放心吧,絕不會丟了軍統的人。”


    .八號上午五點四十,天色半明半暗,距離飛龍飯店五百米之外一個岔路口,一名叫華老四的菜農,吃力地蹬著輛裝滿蔬菜的三輪在寒風中艱難行進,斜刺裏衝出一輛三輪,正撞了上來!兩輛三輪都翻倒在路邊。


    早有準備的林世榮自然沒有受傷,他爬起來上前攙扶華老四:“是我不好,沒想到這麽早會有人,沒留心,撞到那裏了?”


    華老四扶著腰呻吟:“哎呦,我的腰啊,這可怎麽辦?還要去給定好的客戶送菜。”


    林世榮一個勁的賠不是:“你試著走兩步——哎呀,好像是挺嚴重的。我先幫您把菜收拾好,你緩一緩。”


    收拾好蔬菜,林世榮掏出幾張儲蓄票:“我就這麽多,大哥,你收下吧,買貼膏藥,車子我看了,沒大事。”


    華老四也是個老實人,這場車禍也不能說是對方一個人的責任,接過鈔票,收起兩張,其他的遞還給林世榮,說道:“這就夠了,我的腰也是老毛病了。不過,兄弟,這四筐菜是給前麵的飛龍飯店送的,我好不容易攬的活,一共半個月,這才第三天,家裏倒是有個兄弟,可是來不及了,耽誤了事,飯店章老板急了……你能不能替我送過去。”


    林世榮一口答應:“沒問題,東邊那個飛龍飯店?大哥,你在路邊歇會,看著我的車,我半個小時就迴來。”


    華老四不放心的叮囑:“交給章老板,賬你別管了,讓他過秤,撕張單據就行,你就說我傷風了,請你替班,明天讓我兄弟送來。”


    林世榮答應著蹬著三輪走了。


    飛龍飯店後廚,林世榮對章老板說道:“章老板,您先過秤,我路上摔了一跤,去洗洗手。”


    見林世榮半舊的褲子上有幾處泥濘,左右手掌也擦破了皮,搬菜的時候疼的直呲牙,點了點頭,答道:“去吧,出了廚房門,向右就能看見水龍頭。別亂跑,別進樓,這幾天住的客人不是一般人。”


    林世榮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答道:“我記住了,您放心。”拎著深藍色棉襖走出了廚房。


    二十幾分鍾後,章老板有些急了:送菜的怎麽還沒迴來?正想去找,林世榮迴來了。章老板不滿的問道:“怎麽才迴來?我不是和你說了別瞎跑嗎?”


    “沒敢瞎跑,洗手的時候被一名路過的客人見到了,說大冬天的,用冷水容易感染,非要讓我去樓裏用熱水洗,還給我包紮了一下,那名先生真是好人。”


    章老板見林世榮的左手腕、手掌的確貼了兩塊膠布,也不再追問,說道:“給你單據,迴去吧。”


    林世榮點頭連連致謝,而後走出了飯店後門,蹬上三輪,消失在晨曦中。


    七點半鍾,葛佳鵬來見劉澤之,神色凝重的說道:“最擔心的事發生了,潘幹臣送出情報:淞滬地區增援緬甸的部隊被編為兩路,潘幹臣屬於西路軍,他隻能搞到西路軍的作戰計劃。他答應在十號上午放入死信箱,十一號淩晨四點他就要乘坐軍列開拔。東路軍五天後,也就是十六號出發。”


    見劉澤之沉吟不語,葛佳鵬提議道:“能不能給潘幹臣施加壓力,讓他設法……”


    劉澤之打斷了他的話:“不妥!且不說時間來不及,把潘幹臣逼急了,連這一部分都得不到。你轉告潘幹臣:東路軍的作戰計劃我已經得手,請他放心。到了緬甸,應該這麽做,我想以潘副軍長之睿智,何用劉某饒舌?”


    “是,我負責轉告。澤之,東路軍的作戰計劃,您真的……算了,我不問了,這麽說也好,讓潘幹臣誤認為還有人和他一樣,暗中協助重慶民國政府,他的心理壓力會小一些。”


    劉澤之命令道:“拿到這部分作戰計劃後,複製兩份,原件命人送往緬甸,交給在前線巡視的戴老板;另外一份命人送往重慶,交給毛先生。另外一份暫時留在你手裏。”


    “我明白,這樣等於是雙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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