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半,日軍司令部,走廊裏,倪新碰見了小野平一郎的秘書:“倪局長,我正要去找你,將軍有請。”


    倪新走進小野平一郎的辦公室,小野平一郎說道:“怎麽來的這麽快?”


    “我連夜從日戰區和軍統根據地交界的地方趕迴來,正要來覲見將軍。”


    “情況怎麽樣?你先說說。”


    “是,軍統前來辦理交接的是一個叫杜一帆的人,自稱是第三縱隊的副隊長,屬下按照事先的計劃,把張克清交給了他。這裏是張克清供詞的錄音和記錄,請將軍過目。屬下會馬上命令把張克清等人的照片送到上海各大報社,請他們盡快刊出。”


    聽取了倪新的匯報,小野平一郎叫來秘書把照片和擬好的文章交給他,吩咐了幾句,秘書領命而去。


    小野平一郎又道:“這條線是布下去了,能不能起到造成重慶與延安的摩擦,讓軍統處置周成斌的作用,隻能拭目以待了。你這麽早來找我,還有別的事吧?”


    “是的,這兩天發生了數起針對皇軍的破壞行動,將軍,您怎麽看?”


    “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倪新,有個好消息……算是個好消息吧,岡村將軍同意了我提出的對軍統根據地的圍剿計劃。”


    倪新微微吃了一驚,問道:“這麽說數起針對皇軍的破壞行動的幕後黑手是軍統上海分局?他們這麽做……應該是為了牽製皇軍向緬甸前線調派援軍吧?”


    對倪新的舉一反三,小野平一郎很賞識,答道:“你說的不錯,所以岡村將軍才決意圍剿。行動就定在十二月五日淩晨三點。”


    “我來覲見將軍本來就是為了想個什麽辦法,阻攔軍統的破壞行動。圍剿……倒是一勞永逸,將軍,那你我能做些什麽?”


    “岡村將軍命令你我帶隊參與圍剿,有兩個任務,其中之一是緝捕軍統上海分局被皇軍通緝在案的要犯。”


    倪新答道:“這是我們情治部門應該做的,但願沒有漏網之魚。”


    “我是這麽打算的:我親自帶隊隨圍剿的大部隊行動,按圖索驥,緝捕要犯。周成斌等人一定會千方百計潛逃,你在外圍布下數十個行動組,決不能讓周成斌等人再次脫逃。”


    倪新點頭道:“是,請將軍放心。不過我有個擔心:周成斌、張弛等人目前在軍統根據地嗎?”


    “這個問題我也想到了,圍剿的時間不能更改……隻能聽天由命了,希望被通緝的要犯都在那裏,讓我們有一網打盡的機會。對了,你不是在那裏設有一個聯絡點嗎?急電命他們提供情報。”


    “是,屬下有個提議:如果頭號目標周成斌不在,可否令他們刺殺在根據地的軍統最高長官?無論成功與否,周成斌都有可能趕迴去。”


    小野平一郎答道:“考慮的很周到,事不宜遲,你先去安排,然後再來找我商議第二個任務。”


    倪新答應著去了,小野平一郎命人準備餐點。十點整,倪新迴到辦公室,小野平一郎笑道:“連夜趕迴來,還沒有用餐吧?別管是早點,還是午餐,陪我吃頓飯,我們邊吃邊聊。”


    “是,謝謝將軍體恤。”


    倪新喝了半碗粳米粥,小野平一郎說道:“之所以一直沒有動軍統這一小塊嵌入我方占領區的根據地,是因為擔心誘發連鎖反應,淞滬地區打破微妙的平衡後,爆發大規模軍事衝突,皇軍一時無力應付。”


    倪新答道:“這也正是屬下擔心的問題,將軍有何高見?”


    “我把於思文從滿洲國調到上海,是為了他和韓德勤部的一個姓任的副師長,目前是代理師長,有姻親關係,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做工作。”


    倪新恍然大悟,頻頻點頭:“對啊,軍統能策反,我們也能啊,將軍料敵先機,屬下佩服。這個關鍵時候,韓德勤部一個師嘩變,他哪裏還能騰出手裏發動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可惜啊,事到如今,任恆聞副師長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棄暗投明。時不我待,倪新,你調派手下精銳,增援於思文,如果策反不成,就以任副師長的名義刺殺韓德勤,逼任副師長起事。”


    “是,屬下這就迴去組建臨時行動組,交給於思文指揮。”


    “人員被抽調後,不能影響圍剿後對軍統要犯的緝捕。倪新啊,影佐將軍從常德直接去了緬甸,淞滬地區情報戰的重擔全在你我肩上了,諸事拜托。”


    “將軍言重了,屬下一定竭盡全力,配合將軍。”


    這天中午十二點整,潘幹臣帶著章副官來到南京利順德飯店一樓咖啡廳,侍應生給他送來一份酒水單,潘幹臣命令章副官:“你先點餐,我去去就來。如果有人跟蹤我上樓,你打內線電話,我在二樓二零九房間。”


    二零九房間的門並沒有鎖,潘幹臣隨手一推,門開了,見兩名男子在房間裏,其中一名起身相迎:“潘師長,久仰了。在下劉澤之,軍統戴老板的特派員。”


    潘幹臣吃了一驚,劉澤之?就是那個76號的潛伏特工?因為他,岡村寧次前後數次嚴厲訓斥情治部門,他居然還敢在南京露麵?他出麵找自己,想幹什麽?


    潘幹臣厲聲問道:“你們到底要怎麽樣?害我害的還不夠嗎?梁女士哪?你們把她怎麽樣了?”


    “潘師長稍安勿躁,梁女士很好,您不是看到我們轉交的她的親筆信了嗎?梁女士有六個來月的身孕,不便於長途奔波,在國統區裏養胎,有人照顧。”


    潘幹臣稍稍放心,無奈的歎了口氣,問道:“我現在無職無權,你們就放過我吧。”


    劉澤之笑道:“潘師長言重了,您即將出任增援緬甸的暫編第二軍副軍長,前途正好啊。”


    潘幹臣微微一愣:昨天才接到的委任狀,這個人怎麽就知道了?軍統,唉,神通廣大啊。他苦笑道:“我還沒有上任……就算是上任了,也要帶隊遠赴緬甸,和軍統上海分局沒有關係啊。”


    “潘師長此言差矣,緬甸戰場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戰場的一個組成部分。”


    “你們找我到底想幹什麽?軍統……我沒招惹你們,我也不想招惹……”


    劉澤之冷笑道:“潘師長的忘性好大!當初投敵,軍統設在你部隊裏的政工組六名特工被殺,這筆賬軍統可沒和你算那!”


    潘幹臣哼了一聲,怒道:“你想幹什麽?別忘了,南京是日本人的天下!我是不想再結怨,否則早就向日本人匯報了,你別逼我!”


    劉澤之毫不示弱:“是,國都南京還在日本人手裏,可是中國人總有一天會光複國都,這一天不會很久了!潘幹臣,這一點你知道的最清楚!你居然還是執迷不悟,向日本人告發出賣我?好啊,你去吧!別忘了,你的情婦,還有她肚子裏沒有出世的孩子還在我們手裏!你的長子,因為你認賊作父,已經和你斷絕關係了吧?你那還配做一個父親?!蘇東然說你是他敬重的長官,很多錯事都是不得已的,他真是看錯你了!”


    潘幹臣頹然坐在沙發上,問道:“東然?他還好嗎?”


    崔峰走過來遞給他一封信:“這是蘇旅長寫給你的信。”


    潘幹臣接過來看完,交還給崔峰,歎了口氣,說道:“我還沒有上任,即使上任了,也會馬上離開淞滬,前往緬甸,我這個暫編第二軍軍長手下的部隊是拚湊起來的,老部下不多了,起事反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們要強人所難,還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劉澤之答道:“潘副軍長誤會了,軍統不會提出這種讓您為難的要求的。”


    潘幹臣鬆了口氣,問道:“那你們為什麽來找我?”


    “緬甸戰局不僅關係著國統區的生命線滇緬公路能否暢通,更關係到戰後的格局,也就是中國的國際地位,軍統奉最高軍事當局軍統命令設法搞到日偽淞滬地區增援緬甸的部隊的作戰計劃,我就是為這件事特意從重慶返來南京的。”


    潘幹臣猶豫許久,自嘲的笑道:“我和軍統……還能化敵為友嗎?劉先生,你的膽子也太大了,我隻有一條出路:把你交給日本人,日本人一定會更信任重用我。”


    崔峰臉色一肅,就想拔槍!


    劉澤之淡然一笑,擺手製止,說道:“如果潘副軍長真有這個心,怎麽可能單身赴約?梁女士在韓長官駐地做客,潘軍長收到心愛的女人的來信,當然知道是誰要見他。”


    此人怎麽知道自己是單身赴約?難道軍統在飯店外布有暗哨?應該是。


    劉澤之又道:“潘副軍長,往事已矣,所有的中國人都是這場戰爭的受害者,如果軍統能得到潘軍長的幫助,過去的事一筆勾銷。”


    “劉先生是戴老板的特派員,您這番話……”


    劉澤之微微一笑,說道:“潘副軍長,我這番話不僅僅是代表戴老板說的,還代表中華民國最高軍事當局,您請看——”


    劉澤之鄭重的遞過一份特赦令,潘幹臣不由的雙手接過,落款是中華民**事委員會,蓋著一枚鋼印,蔣中正親筆手書簽署,戴笠副署。


    潘幹臣還在猶豫,劉澤之又道:“特赦令上寫得很清楚:由於潘幹臣在緬甸戰役中,暗中協助中華民國,所以既往不咎。也就是說隻要潘副軍長能立此大功,這張特赦令就會生效。您可以看一看編號:這樣的特赦令,您手裏的是第四張。我想——隨著戰局的進一步明朗,應該不會有第五張了。”


    潘幹臣答道:“我隻不過是參與援緬的暫編第二軍的副軍長,可以參加軍事會議,卻不可能掌握全局。”


    劉澤之不想給潘幹臣太大的壓力,說道:“潘副軍長隻要保證提供的作戰計劃是真的,就可以了,那怕是部分的計劃也不要緊,軍統還有別的渠道。不過——潘副軍長,我希望您能搞到全部的作戰計劃,那麽除了這張特赦令保證的既往不咎之外,將來您還可能被重用。”


    潘幹臣心一橫,終於首肯:“我盡力!劉先生,我怎麽和您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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