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劉澤之開口:“我們有佩劍,如果我再成功策反彭軍醫,倪新一定認為我們會袖手……營救?不是不可能的。”


    張弛點頭道:“辦法還是有的,先要搞清楚狀況,再次突襲76號,並非上策,綁架人質也是一種選擇……”


    劉澤之搭話:“誰才有逼得倪新,或者說是小野平一郎不得不交換的價值哪?”


    二人一唱一和,似乎已經定下來要出手營救,要商議的不過是方式方法問題,周成斌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


    張弛又道:“你也同意綁架人質?不妥吧?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張克清的身份……上海分局沒有擅自行動營救的權利,當然,營救任何人都需要局本部的批準,如果是動用潛伏特工。可是私下行動……比如你我……還有周局長……是不是性質就不一樣了?”


    劉澤之看了一眼周成斌,答道:“你我三個人……突襲肯定不行,綁架嗎?問題不大,對吧?”


    周成斌索性轉過頭,看著黑黝黝的窗外。


    張弛很心虛,繼續勸道:“澤之,你是代表戴老板的特派員,事態緊急,上海分局向你匯報,說得過去吧?你同意了,我和……那個老周出手,局本部追究下來,領導責任是你的,直接責任是我們兩個人的,誰都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吧?”


    劉澤之連連點頭:“老張說得對,責任分擔後,還能把三個人都殺了吧?”


    周成斌怒極反笑:“你們兩個不用一唱一和的給我下套,我並沒有同意你們的計劃。”


    劉澤之反問道:“那就讓張克清自生自滅?對不起,我做不到,沒有他我早就去見閻王了。”


    “張克清的事自有他的組織……”


    劉澤之冷笑道:“是啊,所以我們可以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觀,如果他的組織不出手,張克清死了,你我可以在人前人後裝的很悲痛,就像郭烜之死那樣……”


    “澤之!”張弛喝道:“不得信口胡說!老周,澤之他口不擇言,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周成斌正色道:“你是怎麽看我周成斌的,我沒工夫追究,更不想解釋。我問你:綁架人質是不是軍統的紀律所不允許的?”


    “是的,可我記得某些人曾做過這樣的事。”


    “我是做過,可那是為了軍統!”


    “全民抗戰,張克清也是戰友!”


    二人針尖對麥芒,張弛趕緊居中調節:“澤之,有話好好說!老周,澤之的意思是他和你的命都是張克清……人家出手的時候,可沒有因為我們是軍統的人,而有所遊移,對不對?且不說全民抗戰,從私人的角度來說,袖手旁觀,是有點說不過去……”


    周成斌反問道:“就算我同意為了營救張克清,違背原則,綁架人質。吃了一次虧之後,夠分量的日偽要員,早就加強了戒備,就你我三個人,你能保證沒有損失嗎?”


    “當然不能保證,可是我這條命……”


    周成斌打斷了劉澤之的話:“是,你說過不需要我珍惜你的性命,可你想過沒有:我們三個出了事,飛鷹計劃怎麽辦?對汪偽和平救**的策反任務怎麽辦?”


    “我們死了,軍統自然會再派人來,誰也不是無可替代的!張克清是身處關鍵部位的臥底,他對我們施以援手的時候,可沒有像你這樣瞻前顧後!你是在找理由,為你的自私……”


    張弛趕緊插話:“澤之!你是怎麽迴事?太不像話了!”


    周成斌擺手製止了張弛,簡單明了的說道:“劉澤之,我是上海分局的局長,我不同意營救!”


    “可我不是上海分局的人,你沒有權利命令我!”


    “是的,我沒有這個權利,但是張弛和張占是上海分局的人,我有權命令他們不得介入!調派給你的葛佳鵬也是上海分局的人,陳銘和崔峰也是,我把他們派給你是為了執行飛鷹計劃,如果你有別的安排,他們也有權拒絕執行命令。劉特派員,你想做什麽,沒有必要告訴我,請便吧。”


    劉澤之氣結,無處發泄,把桌上的東西掃在地下,一把拉開門,揚長而去!


    張弛追了出去,想了想又迴來了,勸道:“老周,你這是何必?澤之那個人……萬一逼得他鋌而走險,以卵擊石,怎麽辦?我是說……你就不能再想想?集上海分局所有人的力量,營救不是不可能的。別忘了如果不是為了你,張克清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欠他的,來世再還,這輩子這條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張弛無奈的問道:“你要怎麽樣才能同意營救?說來聽聽。”


    “怎麽樣都不行!張弛,我警告你:膽敢擅自行駛,我斃了你以正軍法!”


    張弛很失望,又不能頂撞周成斌,一拳砸在桌上!半舊的桌子被砸的晃了兩下,四分五裂,恨恨的轉身離去!


    聽到房間裏傳出爭執聲,小孔請來了葛佳鵬,見劉澤之和張弛先後漏夜拂袖而去,葛佳鵬猶豫了一下,推開房門問道:“周局長,這是怎麽了?一片狼藉,我幫您收拾吧。”


    周成斌歎了口氣,說道:“不用了,你去找找劉澤之,還有張弛。”


    張克清被捕,身份不再是秘密,三人氣頭上也沒有了顧忌,聽到了部分爭執內容的葛佳鵬答道:“好,我去看看。”


    淩晨三點整的街頭寂靜無人,葛佳鵬沒費太大的勁就找到了在河邊抽煙的劉澤之,沒等他開口,張弛也找了過來。劉澤之默默的遞過皮質嵌銀煙盒,二人分別拿了一根,抽了幾口煙,葛佳鵬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半夜三更的,能告訴我嗎?”


    劉澤之歎了口氣,答道:“張克清,延安方麵在76號的臥底,被捕了……”


    張弛阻攔道:“澤之!”


    劉澤之不以為然:“老張,他都被捕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佳鵬,這個人曾救過我的命,被捕也是因為救了周局長,被倪新看出了破綻,我想營救,周局長不同意。”


    葛佳鵬輕描淡寫的答道:“就為這事?至於搞得沸反盈天的嗎?”


    劉澤之打量著葛佳鵬,說道:“對我來說,這是大事!”


    “我也沒說不是大事,你要幹,就幹唄,你又不是上海分局的人,周局長管不到你。到底需要多少人?我算一個。”


    劉澤之愕然,不敢置信的看著葛佳鵬。


    葛佳鵬又道:“什麽飛鷹計劃?策反任務?都沒有讓劉特派員你心裏過得去重要!張副局長,你也別擔心,萬一出了事,我們總是軍統的人吧?您再帶隊營救我們!要不這樣,索性您也跟著一起幹!有劉特派員在,戴老板不會真的嚴辦的。再說周局長他說沒參與就沒參與?到時候第一責任人還是他!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推卸責任的!”


    劉澤之愣住了。


    葛佳鵬的話還沒完:“周局長嗎,不用尊重他!時不時的用郭烜之死刺激一下他也好,誰讓他落下這個心病了那,不說他說誰?”


    劉澤之盯著葛佳鵬,臉色陰晴不定。片刻,長歎一聲,說道:“走吧,迴去吧——今天要出發去南京執行飛鷹計劃,臨行前看周局長還有什麽吩咐。”


    張弛拍拍劉澤之的肩膀,說道:“你能想通就好,很多時候,取舍是很痛苦的……走吧。”


    見到劉澤之迴來,親自動手修理桌子的周成斌放下了心,繼續釘著釘子,二人默契的誰也沒有再提爭執的內容。


    劉澤之主動說道:“我來幫你。我一會就要帶著葛佳鵬等人去南京,您還有什麽要囑咐的嗎?”


    周成斌沒有拒絕劉澤之的殷勤示好,把錘子遞給了劉澤之,說道:“我又想了想:你選擇潘幹臣作為突破口,不是不行……他能否被日本人重用還在兩可之間,戴老板給的時間太緊,還是從周佛海那裏下手,把握更大一點。”


    劉澤之一邊修桌子一邊答道:“艾高文叛變,他曾喬裝成南京國防部的雜役給潘幹臣送過藏有金條的暖水瓶,日本人證明了潘幹臣的清白後,為了安撫人心,一定會重用他。而潘幹臣經此一事,對日本人的忠心不可能不大打折扣,別忘了他懷有身孕的情婦還在我們手裏。”


    “有姓梁的那個女的在,你去見潘幹臣,安全我倒是不太擔心。你考慮的是對的,日本人要重用以前職務是師長的潘幹臣,他原來的二十八師已經有了新任師長,估計會調任他擔任別的師的師長,或者升任什麽軍的軍長。淞滬日偽軍抽調部隊增援緬甸,原有的編製會被打亂,潘幹臣受命作為前往緬甸的一員的可能性很大。可是萬一我們猜錯了,或者說潘幹臣不肯就範……”


    “你的擔心我明白。可是你想過沒有:艾高文曾奉命栽贓周佛海的辦公室主任邵東書,小野平一郎肯定知情了,這個時候讓周佛海為重慶政府效力,且不說他肯不肯,萬一因此事暴露周佛海曾和重慶暗通款曲,損失太大了!”


    周成斌答道:“是啊,戴老板一再命令留著周佛海這條線以後會有大用途,未經批準,任何人不得動用。就按你的意思辦,保持聯係,需要增援我會親自出馬。”


    “我會的,你放心。老周我想求你一件事……”


    “澤之,你走後我會命令張占隨時關注張克清的情況,我答應你:雖然我不同意綁架,軍統也不能獨力營救,但是如果延安方麵需要協助,我一定盡全力。”


    “謝謝你。”


    “我當不起你這個‘謝’字,我這條命也是張克清救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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