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張占和羅翔陽從窗戶裏也看到了來人,張占也認出了來人:謝威沒死?!這是怎麽迴事?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曾出賣過陳勁鬆的行動隊行動人員羅翔陽卻並不曾和謝威打過交道,見張占目瞪口呆,不由的問道:“張科長,這是誰啊?”


    院子裏何其莘也開口問道:“謝威?你是不是謝威?你不是死了……盛處長,這是怎麽迴事?”


    盛豐棟介紹道:“這位就是謝威先生,一切都是倪局長設下的迷局,從今天起。謝先生正式加入76號,擔任情報處副處長。”


    張占憂心忡忡:謝威之前是軍統的人,倪新設局,要對付的肯定是軍統。昨天周成斌剛通過高瑞通知他:如果他自認為處境允許,想和他會麵。他已經答應下來,約定十六號晚上六點在四馬路一家高檔妓寮裏會麵,地點距離這處安全房隻有兩公裏。怎麽辦?取消會麵嗎?如何通知周成斌?按原定計劃見麵,自己有機會脫身嗎?倪新的計劃到底是什麽?


    謝威死而複生,對這些見慣了生死的特工也算是一件奇事,眾人正想一問究竟,倪新帶著川崎哲也、李學惠來了,眾人迎到院中,倪新笑道:“到裏麵坐吧,我們開個碰頭會。”


    眾人坐定,倪新簡單介紹道:“半年前,我和謝威就給軍統設下了這個局,魚兒終於咬鉤了。從現在起,這個臨時行動組的成員不得單獨行動,不得擅自與外界聯係。”


    眾人雖然還是不明白,卻都鄭重答應。


    恰在此時,電話鈴響了起來,倪新擺手製止了川崎哲也,親自起身接聽,而後走到攤開的地圖前,畫了一個圈,命令道:“川崎君,把照片拿出來。”


    川崎哲也拿出四張不同角度的畫像,倪新說道:“這就是我們的監控對象,原軍統局局本部行動人員艾高文,此人現在是上海分局少校特工,具體分工不詳,那是周成斌做主的事。不過此人還有一個周成斌不知道的秘密身份:局本部稽查處秘密稽查員,奉毛人鳳和稽查處處長徐逸軒的密令,監控周成斌和張弛的動向。你們傳閱一下。”


    與會眾人都是一驚:沒想到軍統連周成斌和張弛這樣出生入死的高級特工都不能完全信任。依言傳閱畫像。


    張占心急如焚,作為跟隨毛人鳳五年之久的親信侍衛,這樣的事情雖是機密,卻也是軍統的慣例,自然瞞不過他。


    倪新特意問道:“張科長,軍統秘密稽查是慣例,還是個案?秘密稽查的對象是誰?”


    張占老老實實的答道:“是慣例,稽查的對象主要是外勤站點的負責人,偶爾還有身處關鍵部位的臥底。”


    倪新點了點頭,命令道:“盛處長,你開車帶著川崎君、羅翔陽,晚上十一點在外白渡橋這個位置布控,尤漢波也在那裏。艾高文約定的會麵時間是淩晨四點,之所以提前五個小時到達,是擔心艾高文會提前踩點,淩晨時分那裏人跡稀少,很容易引發他的懷疑。”


    盛豐棟起身答道:“是。局長,何時抓捕艾高文?”


    “不能抓捕。張占的話你沒有聽到嗎?艾高文聯絡特別電台,向局本部匯報,他匯報的是什麽?隻能是外勤站點負責人的可疑行為,具體到艾高文,就是周成斌和張弛的某些行為做法,艾高文認為有必要讓局本部的長官知情。”


    何其莘插話道:“這麽說艾高文應該是周成斌或者是張弛身邊的人,最起碼是經常有機會接觸他們的人。”


    倪新點頭道:“我的目標並不是艾高文,而是周成斌和張弛!你們四個人分成兩個梯隊跟蹤艾高文。何處長,你用我的車,帶著李學惠,在艾高文離開後,監控和他接頭的人。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也不得抓捕。”


    盛豐棟請示道:“倪局長,我們跟蹤艾高文,假如他暫時沒有機會接觸周成斌,又當如何?”


    “你隻需找出他的落腳點,可以繼續跟蹤監控他,從而找出周成斌的行蹤,就可以了。即使跟丟了,我也認了!如果你擅自行動,抓捕或者是驚醒了艾高文——”倪新沉下臉,厲聲說道:“軍法從事!”


    盛豐棟趕緊答道:“是,屬下記住了。”


    張占偷覷倪新的臉色,忍不住問道:“倪局長,需要我做些什麽?”


    倪新答道:“你和謝威留在我身邊,隨時待命。對了,給劉威平打電話,讓他開車帶四名內衛組的特工來這裏待命。”


    心急如焚的張占隻得應了個“是。”


    川崎哲也買來了晚餐,眾人用餐後按照倪新的安排各自離去,倪新笑道:“張占,來,陪我下盤棋。”


    張占擺好棋盤,二人對弈,司機馬新立觀戰,謝威看了一會,迴了臥室。沒下多久,水平很一般的倪新就被將死了,又擺上一盤,很快倪新又處在下風,馬新立一個勁使眼色,張占也不知是沒看見,還是覺得沒必要相讓,沒有反應。


    倪新想了半日,推開棋盤說道:“不下了,棋力差的太遠。張占,你和劉澤之相處過一年多,他的象棋下的怎麽樣?”


    “毛人鳳常說‘玩物喪誌’,他身邊的人也不敢經常打牌下棋,還是有一次和劉澤之一起出差,下過幾盤,我不是對手,他讓我雙車,才勉強能對弈。”


    倪新愕然,苦笑道:“臭小子!”


    張占嚇了一跳,趕緊起身立正:“屬下……”


    倪新察覺出自己的失態,解釋道:“我不是在說你——你去看看,是不是劉威平帶人來了?”一輛汽車停在了門口,劉威平帶著四名特工走了進來,倪新命令道:“威平,兩人一班,輪崗執勤,有事叫醒我。”


    安全房並不大,除了客廳,隻有兩間臥室,倪新命張占同居一室。其他的人輪流在另外一間房子裏下榻。倪新很快熟睡,張占卻毫無睡意,又不敢讓倪新發現,隻得閉目假寐。


    淩晨四點,艾高文準時抵達稽查處設在上海的備用電台所在地:距離外白渡橋百餘米的一間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民房,按照約定,門沒有鎖,艾高文輕輕推開門走進房間。


    以小學教師身份作掩護的甘敏低聲說道:“是老艾吧?我是甘敏,請坐。”


    房間裏隻開著一盞十瓦的台燈,艾高文適應了一下,遞過一張寫著幾行字的紙條,說道:“這是內容,你記在心上,然後銷毀,在約定時間發給徐處長,請徐處長轉呈毛先生。”


    甘敏看了兩遍,劃著一根火柴燒毀,問道:“我多說一句:你調查清楚了嗎?”


    “你放心吧,周成斌和張弛也是我敬重的長官,不過職責所在,不敢以私害公。我是怕他們越陷越深,也許會給上海分局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就算僥幸沒有,事態發展下去,數額越來越大,不可收拾……我們密報局本部後,局本部也會先命周成斌匯報解釋,或者派遣特派員赴滬調查,最嚴重的情況也就是把他們二人調迴重慶審查。”


    甘敏歎了口氣說道:“你說得對,軍統在敵占區的十來家外勤站點,隻有上海分局有根據地,經費自收自支,毛先生和徐處長也是防患於未然,才密令你我秘密稽查。”


    “是啊,一同接受任務的謝威被76號公開槍決,現在就剩下你我了。甘敏,分頭離開重慶後一直沒有機會見麵,這半年你還好嗎?”


    甘敏答道:“我還好,你要是不找我,我也沒有別的任務,倒是你,出生入死,要多保重。”


    “你可別大意,別忘了你這部電台除了執行秘密稽查任務時使用外,還是軍統上海分局的備用電台,一旦上海分局遭受重創,局本部會啟用這部和上海分局平行不交叉的電台應急。”


    甘敏笑笑,答道:“我知道,我希望沒有這麽一天,雖然我很想有用武之地。”


    “我也這麽希望。甘敏,我還有事不能久留,我走了。”


    走出房間,四周寂寂無人,和他來的時候一樣。艾高文步行了一公裏,來到一個公交車站,等候頭班車。


    五點鍾,隻坐著兩三個人的公交車駛來,艾高文上了車,六站後他下了車,拐進一條弄堂,進了一家尚未開業的成衣裁縫店,他要在這裏等待攜帶電台的武順前來,安排好一切後,返迴兩公裏之外的一家書店,周成斌就在那裏落腳。


    六點整,武順乘坐一輛黃包車來了。


    十分鍾後,艾高文走出裁縫鋪。


    七點整,川崎哲也迴到三號安全房,見到已經起身正在吃早餐的倪新,匯報道:“局長,艾高文離開外白渡橋後,盛處長把兩名電訊人員留給了何處長,監控那裏的電台聯絡,帶著我們跟蹤,艾高文去了一家成衣裁縫鋪,六點整有一名不認識的男子進了裁縫鋪,六點十分艾高文離開。盛處長安排尤漢波……遊組長監視裁縫鋪,他帶著羅翔陽繼續跟蹤艾高文。屬下用隨身攜帶的相機拍攝了後去的那個男子,不過拍攝距離過長,恐怕不會很清楚,而且隻有一張。”


    倪新命令道:“威平,把相機拿迴去立即衝洗,對了,命淺野君派四名憲兵,你帶他們過來。記住:這裏的一切都是秘密,對包括淺野君在內的任何人,都是如此。川崎君,你帶一名特工去增援遊組長。”


    八點整,何其莘打來電話:“局長,淩晨和艾高文見麵的那名男子七點十分拍發了電報。而後離開了住所,屬下等人跟蹤,此人去了私立忠義小學,聽見學生叫他‘甘老師’,您看還需要屬下設法搞清此人的其他情況嗎?對了,屬下已經命其中的一名電訊人員去向您匯報,另外一個人留在姓甘的住所外。”


    “沒這個必要,以免打草驚蛇,何況此人的情況我多少知道一點,你們監控即可。老馬,你開車迴去把溫處長接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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