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下午三點,南京一家飯店後廚密室內,張弛見到了周成斌:“這個聯絡點隻有喬文榮和你我知道,我把田成、林世榮、艾高文三人都安排在南京二號聯絡點了,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按您事先的計劃,順利進行中……”


    聽了張弛的匯報,周成斌點頭道:“不把潘幹臣調開,他手下的蘇團長反正的難度太大了,唉,我一直在擔心你和田成的安全,萬一出現一點紕漏,你們就會有危險。張占身處魔窟,又一直沒有取得倪新和日本人的信任,他比劉澤之的處境還要困難,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完成配合你我,借日本人的手除掉潘幹臣的計劃。”


    張弛對張占很有信心:“毛先生調教出來的人,你就放心吧。”


    周成斌又道:“田成和和潘幹臣的誼屬至親,我很擔心……人非草木。”


    “我們隻是想滯留潘幹臣在南京,不會要了他的性命,田成以前是第三戰區的,加入軍統雖然隻有三年多,可是很深明大義,不會以私害公的。”


    “對了,我還一直沒有機會問你:澤之的近況究竟如何?我隻知道他留在了毛先生身邊。他離開上海的時候,情緒很不好,整個人消沉頹廢。”


    張弛的臉色黯淡下去,歎道:“他迴重慶後一直想離職去英國繼續學業,在葉君遠負責的工作室掛了個名。後來毛先生同意了。讓他協助陳勁鬆破獲小野平一郎重建的諜報網後離職。不過劉林在此過程中不幸中槍,當場就……而且還是為了掩護劉澤之。澤之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沒想到卻就此振作起來了。我向毛先生提出派他來上海分局,被駁迴了。”


    周成斌難掩悲傷:“劉林,可惜了,嫉惡如仇、好學上進,唉,我倒是希望澤之能遠走英倫,劉家三兄弟……算了,不說這些了。下一步的行動你是如何安排的?”


    “和張占聯係渠道一直不暢,我隻知道他會盡量把倪新等人在今天誘到南京,我已經派艾高文去潘幹臣落腳的汪偽集團國防部招待所,有消息後他會通過三號聯絡點和我們聯係。”


    為了開展策反工作,在張弛迴到上海之前,周成斌命先期潛入的孫棟盛在南京新建了三個聯絡點。


    同一時間,設在南京市警署的臨時辦公室裏,倪新問道:“都布置好了嗎?”


    淺野一鍵答道:“布置好了,軍事會議的議程還有兩天,每天上午九點開始,下午五點散會,中間有一個小時的用餐時間。與會人員及其隨員集中在國防部招待所住宿,晚上可以會客,也可以外出。上月三十號潘幹臣入住時就告知招待所:五號上午八點前退房。那裏很好監控,除非發生緊急狀況,後門長期上鎖,所有人員必須通過前門出入。於思文已經帶人喬裝成招待所警衛人員,接手了招待所的巡邏警衛工作,有權盤查任何來客。”


    “我懷疑軍統分局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去國防部招待所約見潘幹臣,會麵地點很有可能安排在外麵。”


    淺野一鍵答道:“那是最好,倪局長您有所不知這次會議的安保工作級別很高,與會人員外出必須乘坐警衛隊調派的汽車,除了自己的隨員之外,警衛隊還會派出一名司機、一名侍衛陪同。經小野將軍的斡旋,我已經派了八名特工暗中進入警衛隊。”


    倪新還是不放心,命令道:“還有兩個小時就要散會了,淺野君,你喬裝成警衛人員,帶著跟隨前來南京的電訊處的那兩個人,在潘幹臣的房間裏安裝監聽設備,再要求招待所給我們留一間客房,你和於思文輪流值班監聽。”


    “是,我這就去辦。”


    “潘幹臣官居陸軍中將,不是我們有權處置的,發現異常後不得擅動,向我匯報,征得上峰許可後方可采取行動。”


    “是。”


    晚上六點半鍾,一身招待所職員打扮、左右手各拎著兩個暖水瓶的艾高文進了潘幹臣下榻的一號小樓,樓門口警衛查驗了證件後,說道:“新來的?以前沒見過你。”


    “來了這麽多大官,忙不過來,總務處把我們幾個從食堂調過來幫幾天忙。”


    時值飯點,門口不停地有人出入,警衛示意他可以進去了,繼續查驗他人的出入證。


    艾高文的身體似乎不太強壯,拎著四個暖水瓶都有些費力。


    一號樓二樓,剛吃完晚飯的潘幹臣坐在沙發上翻看報紙,艾高文敲了敲門:“許軍長,給您送水的。”


    副官開了門,說道:“這裏住的是潘師長,許軍長在樓梯左邊那兩個套間。”


    艾高文歉意的一笑,走了兩步,又迴身說道:“應該先給許軍長送水,不過已經來了,就先給您吧,我再去水房拿。”


    艾高文的聲音壓得很低,似是怕許軍長的隨從聽見,那名副官不由得向他走近了兩步,心道:姓許的說是個軍長,就他手下那些廢物的戰鬥力,哪能跟我們二十八師比?他不願意多事,沒說話,示意艾高文把四瓶水送進去。


    送完水的艾高文拎著四個換迴來的空暖水瓶離開了小樓。


    七點半,會議期間負責招待所警衛的吳隊長來找淺野一鍵:“淺野君,出了件很奇怪的事:一名雜役被擊昏,扔在鍋爐房後麵堆煤的那間雜物間裏,鍋爐工取煤的時候發現的。你說誰會對一名雜役下手?”


    淺野一鍵也很奇怪,說道:“帶我去看看。”


    汪偽南京政府的國防部大院內有三個單獨的院落,卻隻有一處鍋爐房,位於距離招待所三四百米之外的另外一個院子裏,靠著國防部的圍牆,並不在吳隊長警戒範圍之內,由於宿舍、食堂都在此院中,不停地有人出入打水。放煤的雜物間在水房後麵,輕易不會有人來。


    淺野一鍵問道:“那名雜役是幹什麽的?他去雜物間幹什麽?傷勢嚴重嗎?”


    “他是給招待所各位長官送水、送餐的,歸總務處管,來了有兩三年了。他應該沒必要去雜物間,他的傷勢不算輕,可也不至於致命,我派人把他送到醫務室了,要不我們去訊問一下?”


    醫務室外的長椅上坐著一個隻穿著一件帶著幾道煤黑汙跡的洋布背心、頭上包著紗布的男子,吳隊長介紹道:“這就是那名雜役。這是淺野一鍵太君,有話問你。”


    淺野一鍵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十一月份了,你就穿件背心?”


    那名雜役起身畢恭畢敬的答道:“迴太君的話:小姓趙,我本來穿著製服,等我被人喚醒的時候,製服就不見了。”


    “誰把你打傷的?說說經過,越詳細越好。”


    “是,我去打水,有一個人從水房後麵的雜物間走過來問我:那裏的一簍蘋果是不是你的?我就過去看,誰知一走進去,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被人叫醒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四個暖水瓶也不見了。”


    “蘋果?什麽蘋果?”淺野一鍵皺眉鄙夷的說道:“有沒有一簍蘋果放在雜物間,你自己不知道?貪小利的支那人!你的出入證哪?”


    “也不見了。”


    “吳隊長,先把他關起來!”


    吳隊長命同來的一名警衛把連唿冤枉的、苦苦哀告饒過他的趙姓雜役押了下去。


    淺野一鍵問道:“出入證上有沒有照片?”


    “提前安排的工作人員的出入證都是有照片的,招待所四棟小樓原本入住了十一名長官,今天上午又來了五名長官及其隨員參會,總務處是昨天晚上才接到的通知,後來人手不夠,又加派了五六名雜役,還有今天上午小野將軍命令你們76號來八個人參與警衛工作,由於時間太緊,就臨時決定讓這些人使用隻有鋼印、沒有照片的出入證。”


    此話也是實情,淺野一鍵沒再追究,問道:“姓趙的雜役具體是幹什麽的?”


    “他的活計是給與會長官送水的,每天三次。”


    “派個人接替他幹活。我們去看看,從一號樓開始,潘幹臣師長是住在那裏吧?”


    淺野一鍵敲了敲潘幹臣下榻的套間的門,在外間的副官應門:“什麽事?”


    淺野一鍵示意吳隊長進去搜查,敷衍道:“發現可疑狀況,為了與會長官的安全,帶人過來看看。”


    見來人是日本人,說話還算是客氣,副官怕把事鬧大,也沒敢阻攔。


    吳隊長挨個拿起外間沙發邊上的四個暖水瓶,放在最外麵的兩個裏麵的開水隻剩下半瓶,第三瓶還是滿的,當他拿起第四瓶的時候,差點失手:八磅的暖水瓶的重量比他預想的重得多。


    他拔出軟木塞向內望去,臉色大變,喊道:“淺野君,你來看——”向著茶幾上的一個托盤傾倒,隨著霹靂巴拉的聲響,托盤裏赫然是十根金燦燦的金條!


    那名副官顧不得一地的水跡,幾步走過來驚問道:“這是怎麽迴事?金條?暖水瓶裏的?”


    淺野一鍵冷笑道:“你是在問我?應該作出解釋的是你!”


    那名副官辯解道:“您也是警衛隊的?吳隊長,開水是招待所的職工一個多小時前送來的,我們隻用了其中的兩瓶……”


    電話鈴響了起來,一直在旁觀的潘幹臣的另外一名隨員軍需處米處長接聽:“潘師長剛服了藥,正在休息,有話對我說吧,什麽——”


    “我是送水的,請看一下暖水瓶?你不明白?潘師長他知道,我是誰?你問問潘師長吧……”


    米處長情知不對,強行掛斷。


    淺野一鍵冷笑了兩聲,轉頭吩咐吳隊長:“帶人看好這一切,我去向小野將軍匯報。”


    米處長幾步走到淺野一鍵麵前說道:“請留步,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我都被搞糊塗了。請稍後,我這就去向潘師長匯報。”


    淺野一鍵恍若未聞,冷著一張臉自顧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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