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整,唐吉田命令警衛在房間外麵待命,單獨提審權菅祜,眾人都明白情報工作機密太多,唐吉田又剛露了一手,輕易套出了權菅祜的口供,眾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都很配合的在院子裏警戒。權菅祜的傷其實並不足以危及性命,之前昏厥是因為被唐吉田套出實情,氣急攻心的緣故。


    唐吉田問了些關於76號的問題,權菅祜基本不答,唐吉田也不勉強,半個小時後,走出來說道:“帶他迴醫務室,嚴密看管,對了,給他做頓病號飯。”


    下午一點四十,唐吉田吃完午飯來到醫務室,身材瘦弱、不滿二十歲的女衛生員小宋迎上來匯報道:“長官,那個姓權吃了一大碗雞蛋麵條,他的傷都是皮外傷,不要緊,養些日子就好了。”


    唐吉田問道:“辛苦了,我有點事,想押他出去一趟,你看他的身體撐得住嗎?第二次提審姓權的還算配合,我不想把他折騰死了。”周成斌有過交代:如果能成功套出權菅祜的口供,就設法不露痕跡的在兩點之後,三點之前放了他;如果不能,就關押著等他迴來親自處理。


    小宋麵帶得色的表功:“沒問題,我都給他包紮好了,雖然我隻學了三個月的護理,可是這點傷還難不住我。”


    唐吉田笑道:“我知道你在培訓班成績不錯,最好還是你跟著,萬一有事也好處理。這裏我不熟,你再找一名警衛戰士,咱們三個一同去。”


    長官委以重任,小宋很高興,答應著一路小跑去了警衛排。唐吉田似是很喜歡這個小姑娘,含笑看著她的背影,片刻之後才走進房間。他們倆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房間裏權菅祜聽得很清楚。


    唐吉田說道:“權菅祜,起來,給我出去一趟。”


    權菅祜順從的從床上起來,穿上棉襖。小宋帶著一名警衛戰士也到了。唐吉田問道:“有手銬嗎?”


    那名戰士答道:“沒有,我去找根繩子,把他捆起來。”


    唐吉田猶豫了一下,答道:“捆著?那可不行,不能讓別人看出來他已經落入我們手中。算了,你我多留點心就行了,走吧。”


    唐吉田等三人押著權菅祜來到一家二層樓的茶館,低聲命令道:“小宋,你們兩個在樓下大門口找個座位,要壺茶,再要兩份茶點,做的像一點,別露出馬腳。留心觀察,如果有一個戴著眼鏡、四十來歲、瘦高個、小分頭的男人進來,給我打聲招唿,我讓權菅祜認人,確定目標後,動手抓捕。行動時一定要把住大門,防止目標逃走。”這樣的人在小鎮不多見,可也不會很久碰不到一個。


    二人鄭重點頭,示意長官盡管放心。小宋心道唐組長考慮的真是周全,姓權的不能坐在一樓,否則來接頭的一眼看見就穿幫了,自己要學的太多了。


    唐吉田命權菅祜走在前麵,自己隨後押著他上了樓,要了壺茶,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唐吉田讓權菅祜靠窗口,自己坐在對麵,好看著樓下的動靜。茶館後窗外是一條河道的小碼頭,來往的船隻大都是運輸批發蔬菜的,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權菅祜很老實的坐在那裏,平靜的外表下,他緊張的思索著:這個人為什麽要帶自己來這裏,難道是為了誘什麽人上鉤?他決定不管是否能安全逃離,總要拚死一試才甘心。


    十幾分鍾後,兩個男人走進茶館,其中一個的特征有點像唐吉田交代的,隻不過留的是平頭。小宋倆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難道是喬裝?趕緊起身給唐吉田打了個招唿。


    唐吉田向樓下望去,似是也拿不準,探頭仔細觀察。


    機會稍縱即逝,權菅祜掏出從醫務室偷來,貼身藏著的手術刀,瞄準唐吉田的左後胸,狠狠插了下去!


    唐吉田下意識的閃避,翻倒在地上,手術刀插入左肩,他大叫一聲:“來人——”


    權菅祜早已看準,利落的掏出唐吉田別在後腰的手槍,小宋二人跑上樓來,那名警衛已經拔槍在手!權菅祜不敢戀戰,從後窗縱身跳下!恰好有個學生模樣的人騎著一輛自行車路過,權菅祜一腳踹去,人仰車翻,權菅祜拉起自行車,騎上去飛快的逃跑!


    小宋二人跑上樓,唐吉田的傷勢並不重,但他擔心雖然以權菅祜的能力,一名普通戰士加上一個小姑娘,追上的概率不高,可是權菅祜有傷在身,萬一被擊斃,豈非前功盡棄?他故作傷重,掙紮著起身做追擊狀,搖晃了一下,重重的倒在地上。咬破舌頭,鮮血沿著嘴角留了出來。


    小宋以為他受了致命的內傷,帶著哭音喊道:“不好了,唐組長他……來幫把手,快啊……”


    那名警衛戰士衝著權菅祜的背影開了兩槍,均未命中,本想從窗口跳出去追捕,聞聽此言,也慌了聲,跑過來俯身問道:“唐組長怎麽樣了?我……應該怎麽辦?這麽多的血……快想辦法止血啊。”


    小宋又急又慌:“我手裏什麽都沒有,怎麽止血……你快去叫人,愣著幹什麽!”


    那名戰士惶惶然去找人幫忙,等到叫來街上巡邏的治安員,把仍在“昏迷”的唐吉田抬走,權菅祜早已不見了蹤影。


    下午二點四十,日本正金銀行總行,倪新親自指揮圍捕周成斌的行動。寒風中,他站在五層天台,居高臨下,一動不動的望著前方,如同一個耐心的獵人,靜待期望已久的獵物落網。


    二點五十五分,遠處兩個帶著禮帽、穿著風衣的男人走了過來,一前一後,相隔不到一米。倪新的心猛跳了幾下,隆冬的寒風裏,手心全是汗,雖然做了喬裝,他一眼認出前麵拎著一個柳條箱的是劉澤之熟悉的身形,後麵就是他念念與心的目標——軍統上海分局的靈魂,76號的眼中釘,淞滬日本占領軍通緝榜上的頭號人物周成斌!


    忌憚周成斌敏銳的觀察力,為怕打草驚蛇,他沒安排眾多人手參與行動,此次行動的目的並不是生擒,而是狙殺!再走幾米,周成斌就進入了三名狙擊手的狙擊範圍裏,他不信周成斌在三支狙擊槍下有逃生的可能!倪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與他同樣緊張的還有周成斌和劉澤之。事先他們反複推演過這裏的地形,再往前走,就進入包圍圈了,而預想中張弛的援兵還沒有任何動靜。劉澤之遞給周成斌一根煙,替他點著,指著前麵的銀行大樓說著些什麽,好像是在告訴周成斌前麵就是目的地,請放心前往。周成斌吸了兩口,深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76號的監控之中,無法進一步溝通,示意劉澤之繼續前行。


    又走了幾步,一輛吉普車風馳電騁駛來,嘎然減速,張弛的聲音傳來:“有埋伏,上車!”


    周成斌登時反應過來,跳上汽車,吉普車幾乎沒有停穩就又加大油門衝了出去!劉澤之目瞪口呆,手邊又沒有武器,卻不肯放棄,扔下柳條箱,拚命跑著追車,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的喊道:“站住!抓住他!攔住那輛車!”


    張弛恨極,從吉普車上扭頭就是兩槍,周成斌重重一掌,打在張弛的胳膊上,張弛呆住了……劉澤之就地一滾,第一槍沒有命中,卻沒能避開第二槍,中槍倒地!


    倪新也呆住了,怎麽迴事?張弛怎麽來了?狙擊槍響了,可惜目標已從預想之中的人變成了一輛全速逃離的吉普車!子彈從三個方向飛來,均沒有命中,吉普車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倪新反應過來,命令道:“傳我的命令,全城緝捕!劉處長中槍了,你們兩個去看看!”


    遠遠又有槍聲傳來,倪新知道這是距離此地三公裏之外瑞士國家銀行的行動也開始了,他歎了口氣,張弛親自救援周成斌,一定是發現了破綻,不可能不派人阻攔去那裏暗中保護周成斌的軍統行動小組,收獲可想而知。


    到底是哪裏出了紕漏?權菅祜來電分明說一切順利。


    瑞士國家銀行上海支行外,孫棟盛提前十分鍾趕來,他並不知道周成斌不會出現,時間也不允許他尋找周成斌和附有保護責任的餘浩辰等人,急中生智,命令四名部下:“你們到對麵的紅房子百貨公司頂樓等待,如果發現周局長和餘浩辰等人出現,不惜一切代價掩護他們撤退,如果我開槍後,三分鍾之內沒有發現自己人,分頭自行撤退!”


    四人領命而去,孫棟盛對天連開三槍示警!


    張馳等人駕駛的吉普車開出一公裏,倪新布下以防萬一的第二道防線的三名特工發現了這輛可疑的吉普,可惜的是他們奉命監控的目標是一人,而不是汽車,等發現情況,上前阻攔,已經來不及了。司機加大油門,衝了出去。


    又開了一會,吉普開進一個空著的倉庫的院落裏,葛佳鵬早就帶著一名司機在此等候,他和周成斌、張弛上了一輛黑色轎車,從另外一個門駛出去。吉普車的司機跳下車關上大門,換了一身事先準備好的衣服,步行離開


    轎車以正常車速開出六七公裏,到了蘇州河邊,在車上換好衣服,喬裝後的周成斌和張弛、葛佳鵬下車換船,司機開著汽車繼續前行。漁船駛出二十來分鍾後,周成斌說道:“小葛,到了這裏估計就安全了,你從前麵下船,我和張隊長還有事。餘浩辰會去聯絡點找你,我不在上海的時候,由你和他共同負責。”劉澤之生死未卜,即使能在張弛槍下撿會一條命,能否逃過倪新的訊問甄別?如果不能,徐建雪和紀群怎麽辦?他亟需搞清楚後續狀況,而餘浩辰是龔振宗的聯係人。


    葛佳鵬答道:“是,您多保重。”


    葛佳鵬下船離去,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夾雪,雨雪霏霏,漁船緩緩行駛,船艙內隻剩下周成斌和張弛對坐。張弛數次偷覷周成斌的麵色,許久終忍不住問道:“局長,劉澤之是不是我們的人?”


    周成斌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盡在不言中。


    張弛一拳砸在船舷上,追悔莫及:“我居然……如果他,我哪還有臉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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