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緊鑼密鼓的進行著,具體事項自有唐吉田負責,張弛也會帶人繼續抓捕。周成斌沒必要事必躬親,他對劉宇凡低聲說道:“劉主任,我迴一趟辦公室,你還有事嗎?”


    “如果方便,我和你一起去吧。”


    “沒有什麽不方便的,請吧。”


    辦公室內,周成斌親自沏茶奉上,笑道:“對不起啊,劉主任,時間太緊,應該先和你們的長官深入溝通……”


    劉宇凡打斷了他的話:“周局長太客氣了,事出突然,再說毛先生親自給我們處長打了電話。您可別誤會,我來這裏是看看有沒有能用得著我的地方。軍統替我們挖出了一個內奸,大恩不言謝。”


    周成斌這才放下了心,遞給他一根煙,笑道:“你要再說‘謝’字,周某更是慚愧的無地自容了。劉主任和貴長官如此深明大義,倒是我心胸狹窄,讓你見笑了。”


    看周成斌忙的席不暇暖,劉宇凡很有眼色的說道:“那我先迴去了,如何處置鄭子肅,還是讓毛先生和我們長官商議。我們隻需服從命令。周局長,您放心,無論涉及到中統的任何人,您均可先行抓捕。”


    周成斌起身送客,張弛匆匆趕來,周成斌搶先開口:“劉主任不是外人,有話直說。”


    “是,周局長,這是鄭子肅供出的他的助手和聯絡站的地址,請您示下。還有一件事:鄭子肅說閔維意居然就是諜報網的負責人!可惜了。”


    周成斌也是惋惜不已,歎道:“閔維意?唉,大意了。好在線索還沒有斷,你馬上帶人包圍這家聯絡站,把所有的人都先抓起來!閔維意的辦公室已經抄撿完畢,命令唐吉田帶人去抄他的住所,還有常去的地方也不要放過。”


    張弛答道:“是,屬下告退。”


    在重慶,中統和軍統凡有交涉,十有**由劉宇凡出麵,他很了解軍統的情況,心道聽說這個張弛心高氣傲,目無下塵,對周成斌頗有心結,沒想到卻是如此謙恭有禮,可見傳言不實。他笑道:“周局長留步,等忙完了,我為您接風,您可一定要賞光。”


    就在周成斌審訊鄭子肅的同時,劉威平找到了趙敬東和權菅祜,聽到閔維意被捕,趙敬東吃了一驚:“怎麽迴事?哪裏出了漏洞?”


    劉威平之所以選擇先向趙敬東等人報告,而不是按照紀律,去通知和閔維意有聯絡的幾名組長轉移,是覺得大廈將傾,不能不為自己找條出路。他急道:“我怕全城已經開始設卡盤查,再不走就很難脫身了。”


    權菅祜和趙敬東對視一眼,各有心病:誰也不敢提議不組織轉移,隻顧逃走。


    約定離開重慶的時間就要到了,何其莘恰好在這時趕來,劉威平迎上前去介紹了自己的身份,請他趕緊權趙、權二人拿主意。


    何其莘也急了,他很清楚的知道落入軍統手中,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麽樣的命運。走上前勸道:“閔維意並不知道我們奉李主任的命令,剛喚醒啟用的兩個軍統臥底……”


    權菅祜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是啊,再說閔維意也有可能寧死不招……趙隊長,中統那條線也是獨立的,如果我們二人落入周成斌手裏,你能保證一定能抗住酷刑嗎?那時損失更大。”


    趙敬東頓時明了權菅祜的心意,沒有了顧忌,說道:“老權說的不錯,劉威平,你和我們一起走。開船。


    漁船駛離河邊,趙敬東又道:“我們按原定計劃乘坐這艘漁船離開重慶市區後,給李主任發電匯報,而後棄船,想辦法搶奪一輛汽車,開出一二百公裏後,再棄車,換乘長途車去桂林,從那裏設法前往越南,經香港迴上海。這樣一番折騰,軍統未必能發現我們的蹤跡。”


    七月五日上午十一點,抓捕行動還在繼續,日本人潛伏在重慶數年的諜報網終於開始土崩瓦解,周成斌申請了二十餘名和自己相識、少校軍銜以上的特工擔任各個臨時行動組的組長,共同參與行動,三日兩夜不眠不休的他撐不住了,躺在臨時辦公室的沙發上似睡非睡的閉目養神。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外間辦公室傳來:“你們要的那幾個頻道的電台監聽記錄,我們薑主任命我送來的。聽說日本人的諜報網的電訊員落網了?我們薑處長說如果方便,她想看一看被抓的電訊員的供詞。”


    唐吉田答道:“現在哪顧得上?請薑處長先向毛先生申請,得到批準後再等著我們周局長騰出空來。”


    “周站長……對了,現在是周局長了,他在哪裏?我能不能見見他?我昨天才知道他迴重慶了。”


    唐吉田上下打量著這個穿著中尉軍裝的年輕人,有點不耐煩了,說道:“你想見周局長?你和他認識嗎?就算認識,周局長也沒時間見你,你還有事嗎?沒事就迴去吧。”


    周成斌的聲音傳了出來:“是劉林嗎?你這個臭小子,知道我迴了重慶,麵都不露!快進來,讓我看看你——”劉林一喜,趕緊走進裏間,周成斌已經走到了門口,拍了拍劉林的肩膀,高興地說道:“結實了,終於長成人了!最近還好嗎?聽說你在局本部電訊處,幹的還不錯,沒給我丟人。來,坐下說。吉田,命人給我們準備午餐,阿林,忙不忙?不急著迴去就陪我吃頓飯。”語氣裏滿是和藹的長兄對一個久未見麵的鍾愛的小兄弟的關懷和寵溺。


    唐吉田吃了一驚:何方神聖?他不敢多問,想著周成斌這兩天都沒有正經吃飯,借此機會能正經吃一頓,也好。命食堂從豐準備了四菜一湯先送過去,交代完手頭的工作,又迴到辦公室。


    隻見飯菜擺在茶幾上沒有動,那個叫劉林的人小夥子兩眼通紅,聲音哽咽:“……郭主任就這麽……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不全力營救?他救過你的命啊……為什麽您可以營救張弛、葉君遠,偏偏不肯……如果我在上海,我寧願死的是我……”周成斌坐在一旁默默聽著,眉頭深鎖、神色落寞。


    唐吉田等人都知道郭烜之死是周成斌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一道傷口,從不敢主動提及,這個人是怎麽迴事?也太不識大體了!周局長身負重任,萬一因為亂了心神,功虧一簣,誰能付得起這個責任?


    他剛想開口教訓幾句,周成斌起身去了衛生間,拿出一個冷水打濕的毛巾,遞給劉林,說道:“來,擦把臉,這件事我一直在後悔……可是我也數次自問:如果可以再一次選擇,也許還是同樣的結果,因為那個時候營救,隻有一種可能,犧牲……阿林,很多事我現在沒辦法和你說,你責怪我是應該的,其實我又何嚐能原諒我自己……”周成斌說不下去了,他不願意在人前落淚,住口不再說下去。


    有唐吉田這個外人在場,劉林也不好再開口,周成斌平靜了一下,強笑道:“聽話,來,吃飯吧。吉田,你也在這裏隨便用一點,吃完了再去忙。阿林,你剛才說薑處長想看一下被捕的電訊員的口供?吃完飯我讓他們整理一份交給你。”


    周成斌胃口極差,隨意扒拉了兩口,就放下了碗,唐吉田不敢勸解,對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劉林更為不滿,心道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愣頭青。這時,楊本華衝了進來,見有外人,咽下了已到了嘴邊的話。唐吉田借機說道:“老楊,有急事匯報?周局長,我陪劉林出去,你們聊。”


    周成斌親自起身送到門口,又道:“劉林,我這幾天還不會離開重慶,有時間過來陪陪我。”


    劉林點頭答應著走了。楊本華這才說道:“被抓捕的幾名剛潛入重慶的行動人員一致供稱:他們使用的證件、參與偷運武器時使用的通行證都是市警署頒發的,其中一人曾奉命去找一個人接頭取過這些證件。張弛……張隊長認為能辦到這一點的在是警署裏的地位不會很低,讓他仔細描述了那個人的長相、身材、年齡等情況,而後根據這些特點找出市警署五六十名有嫌疑的人,讓他認人,最後確定了三名重點嫌疑人。”


    周成斌訓道:“看你興奮的樣子是不是找到這個人了?唉,說你什麽好?喜怒都放在臉上,和陳勁鬆一個毛病!我猜猜——張弛應該是根據和李士群是否是舊相識確定這個人的吧?嗯——應該還核實過此人的花費和經濟收入是否匹配。”


    楊本華嘿嘿一笑,答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您猜這個人是誰?青樹坪區警察分局局長揚子立!”


    周成斌並沒有顯得很興奮,語氣如常的答道:“哦,這麽高的位置……他應該是有把柄落到李士群手裏了吧?張弛是怎麽安排的?”


    楊本華答道:“張隊長還在審訊其他人,讓我來向您請示。”


    “唐吉田,你馬上帶人抓捕揚子立!押迴來我親自審訊。”


    唐吉田應了一聲“是”,一臉躍躍欲試的神情,興奮的走了。


    周成斌心下暗道抓捕的過程太順利了,閔維意掩護劉威平逃離,難道劉威平隻顧自己的安全,沒有組織轉移?也不對啊,閔維意是諜報網的負責人,為了安全很多事不會親自出麵,劉威平和老曹應該是他的助手,從目前抓捕的人數來看,認識劉威平,或者說和他打過交代的人最起碼應該有那麽三四個,這些人落網後,他能獨善其身嗎?難道是……


    侍立一旁的楊本華說道:“周局長,我們推測出襲擊美國商務代表團使用的武器是從上海帶來的,目前被抓的人經過審訊,並沒有76號的,這是怎麽迴事?”


    一句話提醒了周成斌,他答道:“劉威平不是沒有報信,但是他隻給76號來的人報了信,利用這個機會,一起潛逃了。”


    楊本華先是一愣,隨即點頭道:“有道理,從審訊結果綜合來看,前後兩批潛入重慶的行動人員都已經大致安排妥當了,突襲美國代表團的行動也算是成功了,76號來的人地位不會太低,沒有久留重慶的道理,肯定已經提前安排好了撤退的路線,劉威平給他們報信,可以一起返迴上海而不受懲處。”


    周成斌很失望,丁林傑和張勝宇潛逃後,軍統沒有了76號的內線,此次不管李士群派誰潛入重慶,還應該有一個重要任務:發展,或者說是喚醒臥底。此人跑了,這條線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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