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營歸小野平一郎手下的一個憲兵中隊看管,那裏還有汪偽政府的一個加強營,武力強劫,代價太大,我想先找個機會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有機可乘。勁鬆,米勒先生藏起來的那批西藥究竟有多少?”


    陳勁鬆答道:“數量不少,喬文榮列過一份清單,在周局長手裏,我隻看過一遍,記不太清楚。”


    陳勁鬆拿過一張叫局吃花酒的局票,憑著記憶寫著,沒等他寫完,劉澤之說道:“行了,別寫了,比我預想的多多了,買米勒先生一條命,太值了……勁鬆,這麽多東西,不會在一個地方藏著吧?”


    陳勁鬆劃著一根火柴,一邊燒毀局票一邊答道:“當然不會,猶太人精明著那,聽喬文榮說分三個地方埋藏。你的意思是……”


    “米勒先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這麽大數量的藥品,交給小野平一郎其中的一部分,足夠買他的命了……”


    陳勁鬆馬上明白了劉澤之的意思,想了想笑道:“你說的不錯,如果米勒先生直接和小野平一郎交易,拿出其中的三分之一就能換他一條命。不過我擔心,小野平一郎會不會嚴刑逼供,逼米勒先生交出藥品而不放走他?”


    劉澤之笑了:“不會,除了自己隱蔽起來的家產,米勒先生一個商人,不知道別的有價值的情報,小野那個老鬼子更不知道他和軍統有聯係,逼供不出什麽,再說米勒先生這麽做會引發小野的貪欲:樹立一個榜樣,看別的犯人有沒有可能依樣畫葫蘆,再發幾筆橫財。”


    陳勁鬆還是不放心,又道:“那我們有點無功受祿了吧?別忘了米勒先生的弟弟還搭上了一條盤尼西林生產線,米勒先生不會變卦吧?猶太人,太精明,靠不住!?澤之,少了三分之一的藥品,局本部會不會有看法?”


    “你放心,不戰而屈人之兵,局本部不會苛責的。米勒先生被日本人沒收家產,關進了集中營,這個仇可不淺,他的很多家人都在美國,出了集中營,他自己也要去美國生活,再說我們可以給他想要的東西,當然軍統經費緊張,錢是拿不出來,能拿出來也舍不得,比如美國的什麽榮譽稱號、勳章等等,惠而不費,給他點不就行了嗎?”


    陳勁鬆突然笑不可支:“澤之,你要是經商,一定是個奸商。這個功勞留給你吧,你去集中營公幹,米勒先生找到你,提出願意交出藥品贖買個人自由。在這之前我命令喬文榮和米勒先生先溝通好。”


    劉澤之笑道:“什麽功勞?你是怕搞砸了局本部追究你的責任。你放心吧,我找機會去一趟,一定把這件事辦妥。”


    六月九日下午三點,劉澤之從南京迴到上海,來找李士群匯報:“主任,屬下去南京把端午節該送的禮都送了,和前幾年一樣,沒看出什麽,大家都很客氣,讓我轉達對您和夫人的問候,還迴了不少禮,屬下都送到公館交給夫人了。”


    李士群心中暗道用盡心血建立的十二家情報站都交給了日本人,以後隻有拚命幹活的份,人權、財權都不在自己手裏,日本人——太狠了!唉,總算是影佐禎昭沒把事做絕,維持住了表麵上的一團和氣。


    劉澤之又道:“主任,屬下想去一趟集中營,您知道意誠商貿公司承攬了那裏的加工業務……”


    “你去看看也好,這個節骨眼上可別再出事了,寧可少掙點錢。這樣吧,你去對小野將軍說:76號查到了反日武裝的幾條線索,和集中營裏某些犯人有關,需提審核實,才能進一步追查。”


    “是,屬下這就去向小野將軍申請,如蒙許可,明天上午就去。”


    小野平一郎一口答應,卻又說道:“明天張隊長正好也要去集中營,你和他一起走吧,有他在,用刑、提審,都方便一點。”


    劉澤之無法,隻得向李士群匯報後,假戲真做,來找趙敬東:“老趙,主任對你說吧?你最近偵辦的案件拿來我看看,有沒有能和集中營裏的犯人搭上關係的。”


    趙敬東遞過來兩本案卷,說道:“主任怕你一個人對付不了張勝宇,讓我陪你一起去,我已經替你找好了,這兩個案件很可能是無頭案,做個姿態,找幾個人提審一下,交代的過去就行了。”


    “你也去?那太好了。我先看看案子是怎麽迴事,別一問三不知,讓張勝宇抓著把柄。”劉澤之接過案卷翻閱著,不解的問道:“老趙,我覺得這兩個案子不像是無頭案,用心追查下去也許會有結果……”


    趙敬東突然怒道:“查什麽查?!姓權的那個王八蛋把我手下的人都快調幹淨了,剩下的都是些初出茅廬的生瓜蛋子!”


    劉澤之提醒道:“說這些幹什麽?心裏有數就行了,你還記得嗎?倪新說過:真想做的事,沒必要說出口……”


    “倪新?哼!我看他是攀上了高枝,忘了自己的本分了。這個時候去了日本,分明就是怕左右為難,想置身事外!”


    劉澤之合上案卷,交還給趙敬東,勸解道:“你想多了,影佐將軍打定了主意消弱76號的實力,倪新能有什麽辦法?明天我從家裏直接去碼頭,在船上見吧。我先走了。”


    第二天中午,三人搭乘送給養的船到達集中營,江崎貴由接待了他們,用餐後,按照趙敬東的要求提審了兩個人,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事,自然牛頭不對馬嘴。


    劉澤之聽了一會,自顧自走出了審訊室,找到江崎貴由說道:“讓他們兩個審吧,江崎君,意誠商貿公司最近和集中營的合作有問題嗎?你知道葉經理是我的好友,有什麽不到位的地方,你盡管說,我轉告他。”


    李士群已經就範,對大日本帝國來說,76號暫時還有大用場,日本人也不想這個時候和李士群翻臉,江崎貴由答道:“挺好的,現在集中營已經能夠自負盈虧了,有合作的幾家公司都還不錯,走,我帶你去財務處看看。”


    劉澤之故作猶豫:“財務室?我去合適嗎?”


    “又不是什麽軍事機密,沒什麽合適不合適的,這家集中營最早是由你和淺野君負責的,還有什麽能瞞得過你們?”


    劉澤之不再堅持,跟著江崎貴由去了財務室,看了雙方合作的賬目,劉澤之主動說道:“這個老葉,結賬的日期總是拖延,迴去我說說他。”


    江崎貴由笑道:“也好,你替我說說,意誠商貿公司一家無所謂,就怕別的公司有樣學樣。走,我再帶你去看看家具加工車間,機器應該更新換代了,否則雙方的收入都會受影響。”


    二人又去車間轉了轉,劉澤之答應轉告葉時文,建議他在一周內更換設備,深知意誠商貿公司內情的江崎貴由放下了心。意誠商貿公司定期有“孝敬”,這些事他自己不好出麵,難得劉澤之知情識趣。


    走到生產區大門口,一隊穿著囚服,上工的犯人看守的押解之下,排隊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四十來歲,半禿頂的歐洲男子站住了腳,喊了一聲:“劉秘書!我認識你的,我有話要和你說!”


    看守過去就是一槍托,那名男子被打倒在地,三四名看守一起上去圍毆,劉澤之提高聲音說道:“先別動手,聽聽他想說些什麽。”


    集中營初建之時,劉澤之作為淺野一鍵的助手,在這裏待過一個月,很多看守認識他,又見江崎貴由在劉澤之身邊,都住了手。那名男子踉蹌著爬了起來,看守不讓他接近劉澤之,他隻得用英文高聲說道:“劉秘書,我有一批藥品,願意交給日本人,換取我的自由。”


    一名略懂英文的看守抬手就是一耳光,罵道:“你***玩花樣,是吧?欠揍!你自己都被關到這裏來了,哪來的藥品?拿來我看看?”


    劉澤之對江崎貴由低聲說了兩句,江崎貴由命令道:“住手!來人,把他押到審訊室。”


    趙敬東和張勝宇審完那兩個人,毫無所獲,張勝宇不滿的說道:“趙隊長,你事先也不搞清楚,就這麽來了,這不是浪費時間嗎?劉澤之去哪裏了?連個招唿都不打,五點還有一班船,我必須趕迴去,我可不像劉澤之,閑人一個。”自從攀上了小野平一郎,對趙敬東這樣76號以前的長官,張勝宇態度為之一變,隱隱有淩駕其上的氣勢。


    趙敬東冷笑道:“張隊長這是在教我怎麽辦案子?不勞費心了。並不是我請張隊長來的,如果你百忙之中脫不了身,應該對小野將軍直言。劉秘書是李主任的秘書,我無權管教,也許張隊長有這個權利?”


    張勝宇反唇相譏:“他打著提審犯人的名義……”


    劉澤之和江崎貴由從另外一間審訊室走了出來,趙敬東不再理睬張勝宇,迎了上去問道:“你們怎麽在這裏?”


    劉澤之沒迴答他的問題,反問道:“有收獲嗎?”


    趙敬東心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搖頭道:“暫時沒有。”


    江崎貴由笑道:“我們有收獲。”


    趙敬東來了興趣:“是嗎?說來聽聽?”


    江崎貴由賣了個關子:“劉秘書,既然答應優待米勒,把他轉到單人牢房關押,我去安排一下,就由你向小野將軍和李主任匯報吧。”


    “你去吧,其他的事有我那。”


    張勝宇也忍不住問道:“你們怎麽突然提審起犯人來了?什麽收獲?”


    劉澤之不理他,對趙敬東說道:“趙隊長,你陪我去向李主任匯報。你聽我說啊,這一次可算是應了那句話了:這迴咱們運氣好,有心栽花花不發……”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遠,張勝宇被晾在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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