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浩辰的電話打到了行動組的臨時駐地,得知張弛和汪秘書親自帶人去了溫泉,又把電話追到了南郊溫泉長途汽車站調度室。


    得知權菅祜設計潛逃,張弛也吃了一驚,和汪秘書商量道:“怎麽辦?我覺得倪新一定是發現了破綻,哪裏出了紕漏?”


    汪秘書一直追隨毛人鳳,不僅沒有獨當一麵的機會,也很少出外勤,乍逢這樣的大事,一時委決不下,抓捕倪新,酷刑拷問諜報網的成員和聯絡方式,能如願嗎?如果倪新寧死不招,怎麽辦?再說倪新還沒有實施接頭,也許目前的他隻知道一個聯絡人的聯係方式,權菅祜潛逃兩個多小時了,倪新會不會已經通知取消了接頭?逼供出一個聯絡人,如果諜報網的負責人切斷和這個人的聯係,一切豈不都落了空?


    最關鍵的是劉澤之的安全,倪新帶隊潛入重慶的消息,76號的知情範圍一定很小,怎麽辦?放倪新走?劉澤之也很難自圓其說。唉,這個倪新,確非泛泛,原定的計劃是跟蹤他找出破獲諜報網的線索,而後引而不發,等他返迴上海後,找個別的名目實施大抓捕,如意算盤是落空了……


    一旁的唐吉田提醒道:“倪新乘坐的長途車隨時有可能到達,該怎麽做,必須馬上作出決定。”


    汪秘書隻得答道:“張隊長,這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事,馬上請示毛先生。”


    張弛點了點頭,汪秘書撥通了毛人鳳辦公室的電話,誰知值班秘書答道:“毛先生一早就出去了,具體去哪裏了,我還真不知道,有四五個可能的地點,很著急嗎?那我隻能挨個試試。”


    汪秘書是機要秘書,另外兩名秘書都是他的下屬,自是不可能有所隱瞞,他隻得答道:“好吧,你試試吧,找到毛先生後,打這個電話找我。”放下電話,問道:“張隊長,你聽到了吧?現在應該怎麽辦?”


    張弛也不敢自行做主,隻得說道:“隻能先看看倪新下一步幹什麽,再決定了。”


    倪新很有閑情的逛著兜售土特產的市集,去了四五家店麵,雖然什麽也沒有買,卻和店老板夥計們都聊了聊天。而後又到食品一條街,在一個攤子上吃了一份葉兒耙,另外一個攤子上喝了一碗醪糟湯圓,吃了八個鍾水餃。跟蹤倪新的人煩不勝煩,每個和他接觸過的人都需要監控。


    倪新再次驗證了軍統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不過他並不擔心重慶諜報網會因為他而暴露:以權菅祜的能力,有七成把握安全逃離,即使權菅祜被抓,未能通知取消接頭,預定的接頭地點並不在這裏,按照紀律,約定時間過了五分鍾他沒有出現,就會放棄,等待新的通知。而權菅祜並不知道接頭暗號。


    至於他自己,不管軍統出於何種目的,不敢立即實施抓捕這一點是肯定的,他就有安全逃離的機會。看看時間拖延的差不多了,倪新來到了南郊溫泉最高檔的宇龍飯店內。


    得到消息,汪秘書和張弛對視,都知不好:宇龍飯店裏住的都是富商顯宦,基本上都有汽車,明天是周一,下午三四點鍾,這些消遣遊玩的人將陸陸續續返迴重慶。


    身處亂世,很多富商,甚至有些政客,都和日本人暗通款曲,在幾方勢力中間走鋼絲找平衡,小野平一郎掌握著大上海的管控物資,倪新既然敢來重慶,事先不會沒有應急脫身方案,如果事先有人在這裏接應,用汽車接走倪新,己方手頭隻有兩輛車,跟蹤那一輛才是?一旦汽車開出溫泉,一百多公裏的路程,處處可以下車,換乘其他交通工具,再想找到倪新,就難了。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馬上包圍宇龍飯店,所有的人隻許進不許出,全麵搜查,倪新才有落網的可能。


    張弛擔心的並不是包圍宇龍飯店後,如何交差,有沒有達官顯宦上門興師問罪,說實話,他們是在執行公務,而在重慶,能惹得起軍統的人不多。他擔心的是抓捕倪新後,毛人鳳會不會以抗命之罪嚴辦自己?


    看出了他的心思,汪秘書拿起電話催問:“是我,老汪,找到毛先生了嗎?”


    “還沒有,常去的幾個地方都沒找到,我正在給其他幾個地方打電話聯係,一有消息,我會馬上通知你的,你們還在南郊溫泉長途站調度室?”


    放下電話,張弛對唐吉田說道:“老唐,我有事和汪秘書商量,你先出去一下。”


    唐吉田走出房間,張弛說道:“老汪,你別瞞我,毛先生之所以一再命令不準抓捕倪新,是因為要保護倪新帶隊來重慶這一的消息來源:76號或者影佐禎昭所在的淞滬日本占領軍司令部裏軍統的臥底,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這個人一定存在,而且位置很關鍵。如果我到現在連這一點都不能確定,我能活到今天嗎?”


    汪秘書不置可否,沒有答話。張弛又道:“馬上找到毛先生,想他請示的可能性不大。倪新已經發現被我們監控了,放他迴上海,反而對這個臥底不利,如果抓捕了他,死無對證,那個臥底也許還可以逃過這一劫。如果我們封鎖消息,李士群得到倪新被捕需要一定的時間,而我們可以馬上電告那個臥底,讓他自行考慮,假如沒有把握繼續潛伏,可以馬上轉移。隻要抓捕了倪新,你相信我:我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破獲日本人在重慶諜報網的任務還有希望。”


    汪秘書並不知道劉澤之在76號處境如何,也不知道毛人鳳和周成斌理由保護劉澤之的措施。他想了想答道:“老張,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一直在毛先生身邊,唯一的長處就是服從和保守機密,你的問題恕我沒法迴答,毛先生命令未經他的許可,不得抓捕,我就要服從,我奉勸你……”


    張弛看了看表,三點一刻,心一橫,說道:“周成斌給了我一個挽迴顏麵的機會,命令我返迴重慶破獲日本人的諜報網,如果我就這麽讓倪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跑了,我還有什麽臉麵活著?我是行動組的負責人,我承擔一切後果!”


    汪秘書還想再勸,張弛提高聲音喊道:“唐吉田,進來!”


    唐吉田應聲而入,張弛命令道:“集合隊伍,跟我來,包圍宇龍飯店,現在起,隻準進不準出,挨個房間搜查,抓捕倪新!老唐,你馬上和駐地,讓他們和餘浩辰聯係,所有人盡快趕來增援!”


    唐吉田大喜:“是,早該動手了!郭烜、戴如、孟霄傑都死在他手裏!”


    在宇龍飯店一層豪華套間內,倪新找到了四川大糧商劉坤天,租界撤廢之前,二人在上海曾有過一麵之緣。倪新說道:“小野將軍托我問候劉先生,實不相瞞,倪某剛到重慶,就被軍統盯上了,隻得向劉先生求援了。”


    劉坤天答道:“接到舍弟發來的電報,我在這裏等候倪處長一天一夜了,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在國統區,舍弟在上海,在這個亂世聯手討生活,今後仰仗小野將軍關照的日子還長著那。閑話少敘,倪處長看如何脫身才好?是坐我的汽車離開?還是通過地道?這家飯店也是我的產業,有一條地道通往五百米外的一口水井,那裏我安排了一輛汽車。”


    “那條密道知道的人多嗎?”


    “不多,在重慶的人隻有我和這家飯店的經理,也就是舍侄知道。”


    五百米……沒等倪新迴答,外麵亂了起來,人生嘈雜,隱約聽見爭執的聲音,劉坤天臉色一變,說道:“倪處長,請稍等,我問問是怎麽迴事。”拿起內線電話,接通了飯店大堂,問道:“我是劉坤天,外麵怎麽迴事,這麽亂?”


    聽完前台經理的匯報,劉坤天頭上滲出了冷汗,急道:“是軍統,一個叫張弛的人帶隊,包圍了飯店,馬上要搜查,外麵的人攔不住啊,他們跟蹤您來了?這可怎麽辦?”


    倪新冷靜的答道:“你出麵拖住他們,我從密道走。你放心,我絕不會連累朋友的,如果落入軍統手中,絕不會供出你來。”


    “好,也隻能如此了。倪處長放心吧,舍弟和家母都在上海,我們在一條船上。快跟我來。”


    安頓好了倪新,劉坤天定了定神,解開中式淺灰色府綢衣服的扣子,做出一副午睡被吵醒的樣子,走到飯店大堂裏,皺著眉頭問道:“怎麽迴事?亂七八糟的?你們是什麽人?拿刀動槍的。”


    張弛走上前兩步,遞上證件,答道:“我們是軍統的,要搜查宇龍飯店。”


    劉坤天接過證件,仔細看了看,又遞迴給張弛,哼了一聲,不滿的說道:“軍統的人我認識的多了,張弛?沒聽說過。搜查?為什麽?汪秘書,你也來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汪秘書和劉坤天在應酬場合見過幾麵,不過是點頭之交,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答道:“我們奉命追捕要犯,請配合。”


    “要犯?好吧,你們搜吧,我倒要看看,搜不出來,你們如何交代!”


    汪秘書微微一笑,答道:“搜出來了,自會深入調查,追查同夥;搜不出來,那是對手太狡猾,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張弛命令道:“事不宜遲,動手!”


    劉坤天對飯店幾名服務人員說道:“你們幾個,陪著長官們搜查。來人,給我沏杯茶,我在大廳裏等著長官們發落!”


    唐吉田等人開始搜查宇龍飯店。


    半個小時後,唐吉田走過來低聲報告道:“張隊長,全搜查遍了,沒有發現倪新的蹤跡,聽門童說有兩輛車開走了,好在凡是停在宇龍飯店的車門童都有登記,這是車牌號,倪新有沒有可能坐車跑了?”


    張弛一愣,不可能啊,數人親眼見到倪新走進了宇龍飯店,而後就沒有出來,他望向劉坤天,隻見他故作悠閑,眼睛裏卻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焦慮和恐懼,這時,餘浩辰開車趕來了,張弛說道:“老餘,命令飯店所有的客人和服務人員在門廳裏集合,你一個個的對照相片。而後用最笨的辦法:用尺子丈量房間的麵積,看看有沒有密室。老汪,給駐地打電話,讓留守的人查一下這兩輛車的情況,請示局本部增援,沿途設崗盤查來往車輛。老唐,你帶兩個人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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