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晚上六點,昆山一家糧油店內,喬裝成送糧食的農民的陳勁鬆見到了周成斌。周成斌難得的誇了一句:“勁鬆,你為我設立的這家聯絡站不錯,位置好,還有密室,老唐和餘浩辰作為糧站的夥計,身份也合適。其他聯絡站的建設也要抓緊。愛德華茲先生目前的狀況還好嗎?葉君遠的病情怎麽樣了?”


    陳勁鬆答道:“葉君遠住了七天院,已經出院了,定期去醫院做康複治療,效果不錯。愛德華茲先生的情況很不好,小野平一郎那個老鬼子對他使用了電刑,還灌了辣椒水。一個文質彬彬的英國外交官,骨頭這麽硬,真讓我刮目相看。我建議他在第三縱隊駐地休養一段時間,恢複一下,也等風聲冷一冷再送他去重慶。”


    “這些事情你和縱隊長杜一帆安排吧。你迴上海後設法和徐建雪聯係一下,看看有沒有澤之的消息,這一次他親自參與行動,也不知道小野平一郎和李士群會不會對他產生懷疑。”


    唐吉田敲了敲密室的門,得到許可後進來說道:“站長,重慶局本部的迴電。”


    周成斌接過來看罷,無可奈何的一笑,遞給了陳勁鬆:“你也看看吧。”


    電文中對愛德華茲先生的獲救,給了四個字的評價:殊為欣慰,然後就是訓斥:據悉,美國駐滬領事等人已轉往日軍集中營關押,為何不一同營救?致使在友邦麵前無法交代。並責令盡快設法組織二次行動。


    陳勁鬆苦笑道:“局本部是不是以為日本人的集中營和息烽集中營一樣,都歸軍統管轄?”


    周成斌訓道:“不準背後非議長官!”自己卻也忍不住微微歎息:“唉,八十六號還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過了這一關,目前有所行動……既不現實,也不理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由他去吧。老唐,不用迴電了。”


    聽周成斌這麽說,陳勁鬆放心了,起身說道:“站長,不對,應該改稱局長了,從昨天起,咱們上海站擴編為上海分局了,我先迴去了。”


    晚上七點,禁閉室內劉澤之正在趕寫《行蹤匯報》,倪新的聲音傳了過來:“征得李主任的同意,我來看看淺野隊長和劉秘書。”


    衛兵打開了禁閉室的門,劉澤之抬頭笑道:“你怎麽來了?老倪,你知道為什麽把我和淺野君都關在這個套間裏嗎?不怕我們串供啊?”


    倪新笑笑答道:“出事後的三四個小時之內,你們兩個一直在集中營裏,要串供也早串完了。本來這裏的牢房就人滿為患,李主任把他認為有價值的、又不是外交官的人犯都暫時留在了這裏,從集中營裏一下子又帶迴來**個人,你們兩個,雖然要接受審查,總還算是自己人,與其把別的有關的同案犯關在一起還不如把你們倆關在一起。對了,這是給你們帶的東西。”


    淺野一鍵從裏間走過來翻了翻倪新拿來的東西:一聽咖啡,一條三五煙,一飯盒醬牛肉。笑道:“看樣子我和劉桑沒有三五天出不去啊。倪處長,旁觀者清,你要是不急著迴家,能不能幫我們參詳一下?”


    倪新笑道:“別誤會,我來一趟不容易,所以多拿一點。我今天不迴家,在單位值班。如果你們信得過我,說來聽聽。”


    淺野一鍵仔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劉澤之也補充了幾句,倪新一邊思忖一邊說道:“這麽多的工具,入獄檢查不可能出問題……張小丹失蹤了?他曾去過審訊室?這個人……其實我並不了解,澤之,你和老趙對他應該知道的多一點,你覺得他像是軍統的人嗎?”


    劉澤之想了想答道:“你問我的意見……我覺得他不像,不過有沒有可能被收買?他這個人貪財好色,就說不準了。他是去審訊室找過我,給執勤的憲兵的理由是找我賒賬加油,後來卻並沒有再找我,出事後我問主管燃料的組長,那人說一大早張小丹和他說了說,他就同意賒賬了。如果真是他,他又是怎麽把工具傳遞給愛德華茲的哪?”


    張小丹淩晨五點起身準備返航,時間太早,怕打擾劉澤之沒敢再來。


    淺野一鍵說道:“如何傳遞的,這是另外一個問題……倪桑,李主任是否布置搜捕愛德華茲?”


    倪新答道:“當然布置了,不過一個人的目標太小,而且我們不知道愛德華茲現在在哪裏?蘇北還是上海?追捕行動困難重重。”


    劉澤之歎了口氣,說道:“你說得對,可是一天找不到嫌疑人,我和淺野君就脫不了幹係,集中營裏還有美國人,老倪,你覺得軍統有沒有可能再次行動?”


    倪新老老實實的說道:“說不準,如果軍統再次行動,就說明內奸不在你們這些人當中。不過……周成斌不是傻子,愛德華茲潛逃,我們肯定會提高警惕,再次營救,即使有內線配合,也不啻自投羅網。”


    劉澤之苦笑道:“是啊,周成斌再次出手的可能性基本上沒有,所以我們的嫌疑就很難洗清。我擔心也許會被當做替罪羊,我們不像你,有恃無恐,和小野將軍……”


    “澤之!”倪新提高聲音責備的叫了一聲。


    淺野一鍵反而不以為意,答道:“劉桑的顧慮是對的,我就奇怪了,按說對軍統來說,美國人的價值更大,為什麽他們選擇營救愛德華茲?”


    倪新無奈的的笑道:“這有什麽不明白的?軍統轉運藥品,傾巢而出,周成斌壓上了自己所有的力量,這個時候營救所有有價值的目標,力有未逮。而周成斌是個君子,對他來說除了價值,還有感情,軍統上海站和英國駐滬領事館共過患難。”


    執勤的憲兵走過來叫了一聲:“倪處長……”


    屋內的三個人都明白這是因為倪新待的時間過長,不符合規定,職責所在,不能不提醒一句。倪新笑道:“我知道了,這就走。淺野君、澤之,這件事嫌疑人太多,隻能慢慢追查,很多事情急不來的。”


    劉澤之歎道:“這話你對我們說有用嗎?急的不是我們……”


    倪新話裏有話的說道:“小野將軍有他的難處,嗯——張小丹我估計是迴不來了,不管他是不是軍統的人,你們說那?”


    劉澤之答道:“那是當然,他是軍統的人,自然不會迴來自投羅網;他不是軍統的人,或者是被收買,或者隻是被當做替罪羊抓走,那麽軍統絕對不會放他迴來指證別人……你的意思是……坐實他的嫌疑,給小野將軍一個交代?爭取時間,追查那個真正的臥底?”


    倪新笑著否認:“我哪有這個意思?走了,你們忙吧。”


    劉澤之和淺野一鍵相視對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二十二日上午十點,李士群叫來了趙敬東和平川新野,說道:“這是集中營要犯潛逃事件八名嫌疑人員寫的《行蹤匯報》,你們看看吧。”


    按照要求,嫌疑人員隻需要寫出事件發生之前四十八小時的行蹤,所以每一份都不長,二人交換著看完,平川新野說道:“屬下愚昧,沒有看出什麽問題。”


    趙敬東說道:“李主任,屬下著重看了淺野君和劉秘書寫的《行蹤匯報》,很多地方可以彼此印證,四十八小時之內都沒有和愛德華茲有過單獨接觸。這就好,其他的人並不重要。綜合分析這些人寫的《行蹤匯報》,如果都是真實的,那麽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目前下落不明的張小丹。李主任,張小丹以前是屬下擔任過經理的意誠商貿公司的人,屬下自請處分。”


    意誠商貿公司承攬集中營的加工業務的內幕,李士群和小野平一郎都不願意深究。他擺了擺手,說道:“這也不是你的錯。集中營裏關了好幾百人,加上看守的人員,一千多人,管理上不可能沒有疏漏……”


    平川新野答道:“李主任,當初把這家集中營設在海島上,為的就是安全,不管對手用何種手段,總要通過船隻才能逃離。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屬下建議從這方麵加強戒備。”


    李士群點頭道:“你說的不錯,趙隊長,你通知目前在集中營負責的江崎貴由:從今天起成立專門的憲兵組,所有離島的船隻,離港前都要再次全麵搜查一遍,最重要的是核對人員。”


    平川新野又道:“要證實這八個人說的是不是實情,也並不困難,彼此對質,應該可以很快搞清楚。李主任,您說南京來的人有沒有可能有問題?他們一來,愛德華茲就潛逃了,這也太巧了吧?而且他們是貴賓,搜身隻不過是例行公事。”


    李士群命令道:“南京來人……這件事我需要向小野將軍匯報。平川君,甄別工作就交由你負責吧,馬上開始訊問,除了淺野君和劉秘書,其他的人發現問題可以用刑審訊。敬東,你和倪處長繼續協助小野將軍執行抄沒在滬逆產的工作。都下去忙吧。”


    平川君來到審訊室,先提審其他人,第五個問到了喬文榮:“你的《行蹤匯報》隻有半篇?都寫清楚了嗎?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喬文榮說道:“我怎麽敢敷衍長官?都寫清楚了,我根本不認識什麽愛德華茲,我是俄文翻譯,他是英國人。隻有後來劉秘書讓我幫著抬擔架,算是和他有過接觸,那個時候周圍最起碼有六七個人:劉秘書和兩名憲兵,我和一名抬擔架的,醫務室裏還有醫生,到了醫務室沒多久,劉秘書就讓我離開了。”


    平川新野見問不出什麽,命令執勤的憲兵道:“把他帶下去。”


    六個嫌疑人都訊問完了,沒有任何收獲。平川新野命令道:“你去請劉秘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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