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敬東雙手接過來,這是一份由權菅祜和丁林傑署名的《情況簡報》,篇幅不長,隻有三頁,羅列的線索卻不少,有十幾條之多,趙敬東大致瀏覽了一遍,說道:“權組長和丁組長很用心那。主任,您的意思是……”


    “他們來上海不久,人生地不熟,你按照這些線索追查一下,看能不能有所收獲。還有,那個張勝宇,連著向我打了兩份《辭職報告》,他雖然暫時劃歸情報處,不過倪新一向心慈麵軟……還是你出麵處理一下吧。”李士群從抽屜裏拿出張勝宇的《辭職報告》,遞給趙敬東。


    趙敬東打開看了看,問道:“他還申請您把獎金盡快發給他,我想起來了,他曾經說過設法把郭烜誘到上海,而後請您準他解甲歸田……屬下出麵處理沒有問題,但是該怎麽答複他?請主任您明示,屬下遵諭照辦。”


    李士群沉下臉教訓道:“糊塗!這還用我教你嗎?解甲歸田?有過這種先例嗎?該怎麽辦,你自己想辦法。”


    趙敬東趕緊答道:“是,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走出李士群的辦公室,趙敬東對正在忙碌的劉澤之說道:“給我沏的咖啡?還有三明治?再給我根煙。”


    “美得你!這是給李主任準備的。煙在抽屜裏,自己拿。”


    趙敬東打開抽屜,拿出半包煙,點著一根,其他的也裝進口袋裏:“歸我了。真個的,也給我來杯咖啡,我在你這裏抽根煙,歇會再走。”


    平川新野推開門走了進來,和趙敬東打了個招唿,問劉澤之:“李主任在裏麵嗎?裏麵還有別人嗎?”


    劉澤之笑道:“主任在,裏麵沒人,你有事趕緊去,我估計一會倪新就來了。老趙,給你咖啡,自己沏吧。”


    平川新野向李士群匯報道:“屬下奉命甄別孟霄傑,沒發現什麽問題。此人理路清晰,思維敏捷,如果真心投誠,一定會是76號一員得力幹將。”


    李士群問道:“他帶來的資料,影佐將軍怎麽看?”


    “我剛從司令部迴來,影佐將軍說資料應該都是真的,隻不過自從郭烜落入我們手中,軍統的電報通訊做了大幅度的調整,所以實用價值不大。關於那本《光密的編程與破譯》,將軍說他和自己手裏那一本對照著比較,證實原來那一本的確是老喬治做了手腳的假貨,至於這一本是真是假,目前還無法判斷。”


    李士群拿不定主意,說道:“戰爭進入膠著狀態,我們和軍統的較量還將持續下去,這種較量很大程度上是人才的較量。對孟霄傑這樣的人,如果真心投誠,我們拒而不納,不僅是一種損失,而且會寒了很多人的心。可以如果他身在曹營心在漢,那就是一顆定時炸彈……段文濤、孔文清,殷鑒不遠。”


    平川新野點頭稱是:“主任高見。”


    李士群又道:“匯豐銀行那批黃金不翼而飛,我總感覺事有蹊蹺,但是卻如墜五裏雲霧之中,無從下手。平川君,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孟霄傑是詐降,那就是說丁林傑的身份也早就暴露了,軍統寧可放過丁林傑,掩護孟霄傑臥底,他的目的是什麽?不要考慮,憑直覺迴答我。”


    “最大的可能是軍統有大行動,他們失去了段文濤,不得不設法派人潛伏。”


    “有道理。”


    平川新野又道:“但是,請恕屬下直言:這種可能性不大。丁林傑就是因為恐懼,在沒有暴露的情況下,借機潛逃迴上海。”


    “可能性的確不大,但是我們不能丟以輕心。不瞞你說:這個孟霄傑,我想重用他。不僅是因為他的能力,倪處長和趙隊長潛入重慶,炸毀了康慈製藥廠,孟霄傑因此被關進了息烽集中營。又因為郭烜之死,戴笠毛人鳳遷怒與他,要殺人立威。其實在整個事件中,他是最無辜的。如果能盡忠效命,為我所用,我是求之不得。”


    “主任說的有道理,那下一步應該怎麽辦?”


    李士群答道:“最好的甄別機會是行動,你去找趙隊長,把孟霄傑交給他,讓他參與對軍統外圍組織的圍剿行動。”


    劉澤之端著咖啡和三明治走了進來,放在桌子上說道:“主任,你今天沒有用早點,午飯還早,用點點心吧。”


    李士群答道:“先放在那裏吧,平川君,你去忙吧。”


    平川新野走出辦公室,李士群這才說道:“澤之,南京撥給我們一輛和影佐將軍那裏一個型號的電訊信號追蹤檢測車,你去把車開迴來。”劉澤之很疑惑:從南京開迴來一輛車,司機班任何一個司機都可以,為什麽要派自己去?


    果然,李士群還有後話:“此次你和倪新審訊韓瑞天,周佛海肯定會有想法,三天後是他太太的生日,你替我送份禮。”


    劉澤之心領神會:“是,請主任您放心,屬下一定把‘抓捕審訊韓瑞天都是小野將軍的意思,76號隻是奉命行事,對韓先生的處理更是插不上手、說不上話’這一點說清楚。”


    李士群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有長進,下去吧。”


    坐在辦公桌前,劉澤之忽有所動,默默的盤算了一會,撥通了徐建雪的電話:“建雪,我明天要出去幾天,不能去你那裏吃月餅了,今天?今天也不行,我要去珍寶閣轉轉,想哪去了?我能給誰買首飾?別小心眼了,真的不行,時間太緊。等我迴來,也就三四天,別忘了給我留點紀姐做的雲腿月餅。好,就這樣。”放下電話,和平川新野打了個招唿,離開了76號。


    珍寶閣是上海很有名氣的珠寶店,前店後廠。這樣的高檔場所客流並不多。劉澤之挑選了兩樣價值不菲的首飾作為壽禮,又對老板說道:“你這個螺鈿盒子不錯,能不能給我鑲嵌一個銀質的壽字?如果可以,需要多長時間?”


    老板一口答應:“沒問題,大約需要一個小時,先生您是在這裏等,還是留個地址我們派夥計給您送過去?”


    劉澤之看了看表,答道:“給我倒杯茶,我在小客廳等會。”


    沒過多久,周成斌以定做銀質徽章為名,也到了這裏,對夥計說道:“圖紙按我的意思設計,我在這裏等會,越快越好。”


    貴客休息的小客廳隻剩下他們二人,周成斌一邊翻閱報紙,一邊說道:“這麽急找我什麽事?76號有何動靜?”


    “倪新沒有發現藏金的地方,金蟬計劃的第一步總算是成功了。丁林傑立功心切,大肆追捕陳勁鬆發展的外圍組織,76號的刑訊室每天都是滿的。孟霄傑還沒有通過甄別。”


    周成斌切齒冷笑:“丁林傑——等我騰出手裏再收拾這個敗類!現在最急迫的任務是把黃金轉運出去。”


    “我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李士群派我去南京給周佛海送禮,意誠商貿公司新任經理葉時文囤積了一批軍用鋼錠,我想借用李士群的手替我們把黃金運出上海,具體計劃是這樣的……你要做的就是在三天之內,也就是十三日之前把黃金運到意誠商貿公司的倉庫隔壁我們的那個聯絡站裏。”意誠商貿公司的倉庫搬到新的地址之後,在劉澤之的建議之下,周成斌命人買下了雖然不在一條街道,實則和倉庫隻有一牆之隔的兩間平房,以備不時之需。


    劉澤之的計劃太大膽了,周成斌沉吟許久,問道:“運過去沒有問題,我告訴過你綿貫義一是我們的人,隻要李士群同意綿貫義一進駐。但是你能確定李士群會派你負責意誠商貿公司倉庫裏的物資轉運嗎?”


    “我有七成的把握能做到這一點。至於何時進駐施工,我估計今天就會得到許可。”


    七成?萬一……周成斌猶豫了,他再三猶豫,終於點頭:“好吧,按你說的辦。還有事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在匯豐銀行後牆那裏策劃了一場火災?”


    “葛佳鵬帶人給金磚改頭換麵,任務完成後,剩下了很多工具、廢棄的材料。趙敬東手下的檢查站查的太嚴,運不出去,放在那裏又怕出事,你知道的那個地區有很多日本便衣的流動暗哨,隻能策劃一場火災毀屍滅跡。76號起疑了?”


    “目前還沒有。”


    九月十日下午三點,綿貫義一終於得到許可,帶著兩支七八十人的施工隊進駐原匯豐銀行辦公大樓,裝修工作加班加點的進行著。他安排道:“所有的人都上手,今天午夜十二點前,把所有的地磚都撬起來。明天開始鋪新地磚、粉刷牆壁。”


    76號,張勝宇來到行動隊隊長辦公室:“趙隊長,你找我?”


    趙敬東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是我找你。”繼續簽署手裏的文件,張勝宇被晾在了那裏。


    簽署完文件,趙敬東放下手裏的筆,打開抽屜,取出一張紙放在辦公桌上,說道:“這是你的辭職報告。”


    張勝宇等了一會,沒等到趙敬東的下文,隻好說道:“是的,但是我是交給李主任的,我現在暫時是情報處的人。”


    張勝宇話裏的意思是趙敬東根本沒有資格管他的事,趙敬東淡淡一笑 :“你在軍統幾年了?”


    “四年,怎麽了?”


    趙敬東冷笑道:“我聽說軍統有個家規:站著進去嗎,躺著出來,也就說除非你死,不可能離開軍統,對嗎?”


    張勝宇心中一寒,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李士群食言了。他想了又想,無計可施,隻好答道:“趙隊長,我收迴這份辭職報告,我能不能見見李主任?”


    “這我做不了主,你迴去等通知吧,你的工作安排,過幾天倪處長會和你談。你出去吧。”


    張勝宇本來還想問問成功緝捕郭烜的獎金何時可以兌現,看了看趙敬東那張冷若寒霜的臉,識趣的沒敢開口。拿著辭職報告無精打采的走出了趙敬東辦公室的門。


    偷雞不成蝕把米,早知道就不應該相信李士群“絕不強人所難”的鬼話,現在走是走不了,錢也沒拿到,今後也絕對不會受到重用,小鞋是穿定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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