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斌說道:“這麽說民國三十五年你也在南京軍統局本部?”


    唐吉田答道:“是的,那時我是局本部稽查處的。民國三十五年、三十六年,軍統春季給軍銜在校級以上的內勤人員發過兩件這樣款式的便裝襯衣。”


    周成斌習慣性的閉目思索:倪新親自安排祖孫二人借住在劉澤之的私宅裏,還配備了兩名特工喬裝成女傭和遠房親戚同住,而包括這祖孫兩在內的的全家福照片裏有一個身穿軍統人員製服的男子,這名男子就是76號安插在重慶局本部的臥底的可能性很大。這個人應該和李士群是舊交,76號用他的老母幼子遙製他,這一招很下作陰險,卻很實用。此人有老母幼子,但是不在一處居住,還有妻子和三個女兒,民國三十五年或三十六年是南京軍統局本部內勤人員,軍銜在少校以上。按圖索驥,找出這個臥底應該不難。


    可是如果這個臥底被挖出,會不會影響到劉澤之?讓李士群重新對他產生懷疑?上海站正在執行金蟬計劃,劉澤之是其中重要的一環,他相信毛人鳳處置這件事時,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


    八月二十四日上午九點,接到周成斌發來的密電,毛人鳳獨自踱步,沉思許久,命令道:“汪秘書,馬上讓徐逸軒和孟霄傑來見我。”


    忙的焦頭爛額卻毫無所獲的徐逸軒和孟霄傑奉命而來,毛人鳳問道:“交給你們的任務有進展了嗎?”


    二人相視,徐逸軒硬著頭皮開口:“迴毛先生的話,除了排除了名單上兩個人的嫌疑之外,沒有任何進展。”


    毛人鳳冷笑道:“十天的時間,兩天過去了,隻排除了兩個人?”


    “屬下無能。”徐逸軒心道總不會是專門叫過來教訓我們的吧?


    毛人鳳遞給徐逸軒兩張公函,說道:“你看看吧。”


    徐逸軒雙手接過,越看越喜,不由得笑道:“按照這個條件,再對照嫌疑人名單,找出這個人——毛先生,請您給我一天的時間,屬下一定把這個人給您找出來,交由您處置。毛先生,這個線索您是從哪裏來的……屬下失言,這不是該我打聽的事,屬下興奮之餘,忘形了。”


    毛人鳳哼了一聲,說道:“你去吧,記住不要打草驚蛇。老孟,你留一下。”


    徐逸軒興衝衝地走了。孟霄傑暗道把我單獨留下來,什麽意思?難道是因為在追查臥底的行動中,我和徐逸軒毫無建樹,沒有立功贖罪,所以要把我送迴息烽集中營繼續服刑?不會吧?真要如此,毛人鳳對徐逸軒交代一句就是了,何必要把自己留下來單談。


    毛人鳳很和藹的說道:“老孟,你也看看這份公函——站起來幹什麽?坐下說。”


    孟霄傑看完密電,雙手遞還給毛人鳳。毛人鳳又道:“你是不是和徐逸軒一樣,也想知道有關這個臥底的消息的來源?不瞞你說,是上海站發來密電告知的。”


    不能給徐逸軒說的事,毛人鳳卻很坦率的告訴了自己,這其中一定有原因,沉穩寡言的孟霄傑並不開口追問。毛人鳳歎了口氣,撫慰道:“老孟,一晃一個多月了,我知道你在息烽集中營受了不少委屈,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要體諒我的難處。”


    孟霄傑答道:“是屬下辦事不力,受此懲處理所應當,不敢心懷怨望……郭烜,追根溯源,沒有康慈製藥廠的爆炸案,郭烜就不會死在上海……”


    “這也不能怪你。”


    孟霄傑已經隱約猜出了毛人鳳的心思,他答道:“毛先生,屬下兩個月來一直在息烽集中營服刑,與世隔絕,但是我深信郭烜的人品,請毛先生在適當的機會為他正名。”


    “這是當然。老孟,上海站正在執行一項校長親自交辦的行動:金蟬計劃,協助英國人在日偽漢奸的眼皮子底下,從上海轉運出六噸的黃金。唉,老孟,段文濤死後,軍統亟需在76號安插一個自己人。”為了八十六號的安全,毛人鳳對孟霄傑隱瞞了劉澤之的存在。


    話說到這裏,孟霄傑把話挑明:“屬下該怎麽做,請毛先生明示。”


    “局本部這個臥底被查出來,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了,我想用這個人當跳板,把你安插進76號。老孟,事關者大,76號是個魔窟,軍統和他多番較量,一直沒有占到什麽便宜,如果你覺得力不從心,或者有什麽顧慮,不妨明言,我不會追究你的抗命之罪。”


    孟霄傑起身鄭重答道:“屬下的妻子兒女均死於日寇之手,能為國家盡綿薄之力,是屬下夢寐以求的事,請毛先生放心,屬下早已抱定成仁殉國的決心。”


    毛人鳳很欣慰:“好,來,坐下說,我們好好策劃一下。”


    八月二十四日晚上七點,孟霄傑被押解迴了息烽集中營,同監室的犯人剛勞動迴來,見到他去而複返,嚇了一跳,一名姓朱的老犯人問道:“老孟,你怎麽又迴來了?還變了個樣,刮臉洗澡了?我趕緊給管教說一聲,晚了就沒你的飯了,本來就吃不飽,也沒法分給你。”


    孟霄傑心事重重的答道:“別找事了,我不吃了……老朱,我可能要走了……唉,算了,不說了。”


    “走?去哪?”幾名犯人圍了過來:“不會吧?不就是個瀆職罪嗎?罪不至死,你想多了吧?再說你平日總說外麵有人替你活動……”


    因為有看守長的關照,劉林奉郭烜的命令,還有一些別的朋友,時不時的送進來吃的用的,孟霄傑為人又很平和,所以在犯人中人緣很好。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別提了,疲勞審訊了兩天,就想網羅我的罪名……承蒙他們念著舊情,還允許我刮臉剃頭,總算是能體體麵麵的走了……郭烜死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在那次爆炸中受的傷,上峰遷怒到了我身上……隻等戴老板迴重慶,簽署了……我就……唉,命中有此一劫,逃也逃不掉,算了,人活百年終有一死,早死早托生。”


    獄友們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關在這裏的人,誰能沒有心事?都沉默不語。孟霄傑靠坐在通鋪的角落裏,臉色凝重。


    一名看守在走廊裏來往喊著:“十分鍾後開飯,用餐時間一刻鍾,餐後念到名字的人到走廊裏集合,排成兩列縱隊,加班卸車。”


    眾人趕緊端出黑陶製的飯盆,等著打飯,而後趕緊往嘴裏扒拉。孟霄傑居然也有一份飯,他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對老朱說:“我吃不下,給你吧。”老朱也不客氣,接過去幾口就進了肚。


    七點半鍾,走廊裏看守開始點名,除了孟霄傑榜上有名之外,和他同監室的還有那名姓朱的犯人。二人走出監室,和其他三十四名犯人排隊跟著獄警來到了位於集中營最後麵的操場上。


    眾人在操場上站了足足有一個小時,才有四輛十**卡車揚起陣陣塵土,停在了簡易操場上。看守長帶領七八名看守手持警棍,站在旁邊監督三十六名挑選出來的身強體壯的犯人卸車。


    車上裝的全是裝在粗糙麻袋裏的水泥沙子,又重又不好搬運,卸完一輛車,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看守長高聲申飭道:“磨洋工哪?今天不幹完,不僅不準迴去,明天的早飯也扣了!分成兩組,兩輛車一起卸!”


    乘人不備,孟霄傑溜達到剛卸完貨的那輛空車邊上,站在一旁,親自監視犯人勞動的看守長給他使了個眼色,孟霄傑會意,利落的鑽進車底,在橫梁上臥好。


    司機上了車,監獄的大鐵門打開,卡車駛出了集中營。


    犯人們卸完車,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看守命令道:“集合,報數!”


    筋疲力盡的犯人們趕緊集合,排成兩列縱隊,開始報數:“一、二、三……”


    報數報過三十,幾名看守已經發現了問題,大吃一驚,趕緊點數,犯人還剩下三十五個!看守長喝到:“跑了一個!馬上檢查,看是誰越獄了?媽的,膽子也太大了!你,去向監獄長報告,抓住這個王八蛋,格殺勿論!”


    幾名看守同時清點人頭,很快發現孟霄傑不翼而飛了!得到消息的監獄長匆匆帶人趕了過來,命令道:“你們把其他人押迴去,挨個連夜審訊,看看有沒有人掩護孟霄傑越獄!你馬上去向徐處長匯報!我估計姓孟的是藏在卡車上跑了,你和運輸大隊聯係,讓他們協助追查!其他的人跟我來。”


    以加班為名在辦公室等待消息的徐逸軒接到集中營的報告,對自己的秘書命令道:“息烽集中營有人越獄!跑的還是戴老板親自命令關押的欽犯,這還了得!備車,你看看處裏目前在局裏值班的都有誰,調集十來個人,如果人手不夠,從別的處室加班值班的人裏麵抽調,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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