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五十,陳勁鬆說道:“再向前六七公裏公裏,就出了江陰地麵了,我估計還應該有一個檢查站。”


    果不其然,兩三分鍾後又一個臨時檢查站出現在前方,檢查站裏除了四名身穿製服的警察,還有四五名便衣,因為已經到了遠郊,並沒有其他待檢車輛。


    一名警察舉著旗子示意車輛減速。張占緩緩地把車停了下來,搖開車窗,遞過了通行證。另外一名警察接過來看罷,雙手遞還,陪笑道:“例行公事,請勿見怪,請收好。放行——”


    張占正要開車,山木龍三奉命前往江陰,他坐的車恰好也開到了這家檢查站,停下來等待檢查。有傷在身、一直在後座躺著休息的山木龍三抬頭從半開著的車窗裏看到了李士群的專車,他還以為眼花了,起身仔細一看,還真的就是。山木龍三不知道這輛車在江陰沒有使用。李士群的專車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放在平常,他也沒資格過問老馬開著車去哪裏、去幹什麽。張占還沒有關上車窗,山木龍三一眼看見司機不是馬新立,他對司機範偉碩說道:“下去看看那輛車。”


    範偉碩當然也認識這輛車,下車緊走兩步,沒有搭理讓他出示證件的警察,攔在車前麵,說道:“等一等,先不要放行。”


    周成斌等人陡然緊張起來,掏出手槍,推開保險。


    範偉碩走到張占這邊的車窗前,問道:“你是誰?”


    張占怒道:“你是誰?!為什麽不讓我們走?耽誤了公事,算你的算我的?”


    範偉碩被唬住了,放緩了語氣說道:“我是特工總部的,這是我們李主任的專車。”


    “知道是李主任的專車,你還敢攔著不放行!誰給你的膽子?”


    範偉碩笑了一下,說道:“可你不是老馬……”


    張占的氣勢更足了,冷冷的頂了迴去:“我為什麽一定要是老馬?我們部長隻借了車,沒借司機!不行啊?”


    “沒說不行啊……”


    頭上還裹著紗布的山木龍三下了車,向這邊走過來。周成斌暗道壞了,山木龍三是日本人,不好糊弄。他命令道:“闖過去!”話到手到,已經打開了車窗。


    張占一踩油門,車況極佳的林肯車蹭的一下竄了出去!範偉碩猝不及防,被帶倒在地,他就地一滾,狼狽不堪的撿迴一條命。眼見山木龍三已經掏出了槍,周成斌手中的槍搶先發言,一槍撂倒一名試圖攔截的警察!陳勁鬆一槍打在山木龍三左腿上,林肯車風馳電騁般撞斷欄杆,揚起一陣煙霧,絕塵而去。


    山木龍三強撐著向林肯車的輪胎連發數槍,均未命中。幾名在此負責檢查的便衣也都配有槍支,等他們反應過來,一起射擊時,林肯車早已不見了蹤影。


    車輛開出幾公裏後,周成斌說道:“再走兩公裏下車,步行穿過一片樹林,那邊有個碼頭,我們提前在那裏換船。南通、如皋都不能去了,我們去常熟。從那裏算起再開三公裏是岔路口,有兩條路,一條通向如皋,一條是去南通的。張占,你繼續開著車往如皋走,毛先生,您看這樣行嗎?”


    毛人鳳並不慌張,語氣如常:“途中的事你做主,以後沒必要再問我。”


    一幹人下車穿過樹林,到了一座不大的小碼頭,三艘攬客的烏篷船停在那裏,中午時分,驕陽似火,船老大都在樹蔭下的一座露天茶棚裏歇腳。周成斌等人在樹林裏暫不現身,汪秘書走上前去,說道:“那艘比較新的烏篷船是誰的?包船南通去不去?”汪秘書有意強調是去南通,即使日偽漢奸查到這裏,也會被誤導。至於上了船,去哪裏,就不是這個船老大說了算的了。


    一名光著上身、三十來歲的壯碩漢子答道:“是我的船,南通?幾個人?三百元,包飯每人加十元,你們幾個人?”去南通的包船價一般都是貳佰元,姓韓的船老大開了個高價。


    “五個人,包飯在內,三百二十元吧。”


    韓老大一陣興奮:“好嘞,我去解纜,你們的人哪?”


    “你去吧,馬上就到。”


    劉澤向李士群匯報監視安德森的前後經過,李士群一再追問細節,老錢也做了一些補充,最後,李士群問道:“安德森第一次去烏巢禪寺的時候,肯定什麽也不知道。問題就出在他離開禪寺,迴到旅社,而後又匆忙衝出旅社,這個短短的時間段裏。兩個問題:安德森離開房間去了烏巢禪寺期間,有沒有人有機會去他的房間?安德森在路上,和什麽人接觸過?”


    劉澤之答道:“三零二房間的人跟蹤安德森離開了旅社,但是小姚一直負責監控三零三的窗戶,路上我問過他,他說肯定沒有人去過裏間。我一直在一零一房間沒有離開,那段時間大概有七八個人從樓梯出入,可是要不就是剛住店的,服務生陪著去房間,或者就是去櫃台退房離開的客人,沒有人直接出入啊。難道這些人裏麵有軍統的人?至於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麽……跟蹤的那兩個人還沒有迴來,我不太清楚。主任,屬下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李士群說道:“哪來的那麽多的廢話!有話就說。”


    “是。主任,周成斌事先並不知道我們的計劃,否則哪裏還需要安德森冒險報信?所以泄密的隻能是那個臥底,安德森和別人有過接觸,那又有什麽?關鍵的是在您說的那個時間段,有沒有76號的人和他接觸過。”


    老錢心中大為不滿:劉秘書這是怎麽了?這話豈不是說奉命監視安德森的人嫌疑最大?你自己是李主任的親信,自然不怕。我們怎麽辦?拘於身份不夠,又不敢開口辯解。平川新野插話道:“李主任,劉秘書說的對,不過接觸有兩種:直接接觸和間接接觸。直接接觸……不太可能,最大的可能是間接接觸,比如說在三零三房間留下文字等東西。”


    老錢出了一身冷汗,這話如果成立,等於嫌疑範圍隻有他們留守在大東亞旅社舍裏的四個人,他不得不鼓足勇氣說道:“安德森是英國人……”


    劉澤之一瞪眼,怒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咱們留守的四個人懂英語的隻有我一個人,你是不是說我是那個臥底啊?”


    “劉秘書,我沒那個意思……還是您發現的安德森丟棄在房間裏行李,您怎麽可能有問題?”


    “行了,老錢,你先出去吧。”李士群參加過英國領事館慶祝英國王後生辰的晚宴,知道安德森精通中文。


    老錢怏怏離去,不僅沒有洗清嫌疑,還把劉秘書得罪了,這可怎麽好?


    劉澤之看了看手表,說道:“主任,一點了,您該用午餐了,屬下去準備。”


    “好吧,順便弄點吃的就行。”


    劉澤之起身,剛走了兩步,電話鈴響了,他順手拿起電話接聽:“喂,哪位?噢,山木君,怎麽了?你又受傷了?什麽?!發現周成斌了?跑了?你等會,我叫主任接聽——”


    李士群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接過電話:“怎麽迴事?什麽?你再說一遍?坐我的車跑的?你確定嗎?毛人鳳在車上嗎?”


    電話裏山木龍三的聲音有氣無力:“屬下不知道毛人鳳在不在車上……車上還有什麽人?不知道,沒看清,遭遇的地方是江陰、南通、如皋交界的檢查站,屬下已經派人去追了,一名警察殉職,我的左腿也受了傷……”


    李士群放下電話,臉色鐵青:“叫馬新立過來!劉澤之,你去通知淺野一鍵,周成斌等人有可能逃往南通,或者是如皋,讓他抽調人手馬上趕赴這兩個地方,全城搜查。通知南通、如皋當地警署,讓他們協助搜捕!還有,把這個消息上報影佐將軍。”


    劉澤之趕緊出門去電訊室,門口碰到了午飯吃到一半放下飯碗趕來的的馬新立,悄悄說了一句:“主任火大著那,小心點。”


    馬新立惴惴不安的站在李士群麵前,李士群問道:“我專車的鑰匙你都給過誰?”


    “沒敢給誰啊,任何人都沒給過。”


    “有沒有人能從你手裏拿走鑰匙?”


    馬新立嚇壞了,車丟了?不可能啊,江陰警署不可能不派人看著,就算是丟了車,也是江陰警署看車人的責任,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再說交代一句話給警署,不就找迴來了嗎?也不至於發這麽大的脾氣啊。他小心翼翼的答道:“這把鑰匙屬下坐臥不離身,沒有人能拿到鑰匙,備用的那把鎖在秘書室的保險櫃裏。保險櫃的鑰匙屬下沒有,隻有劉秘書和平川君有。”


    平川新野嚇了一跳,這把火怎麽要燒到自己身上?正想解釋,李士群又問道:“車子停在江陰警署的事,都有誰知道?”


    “就是跟在您身邊來江陰的這幾個隨員,還有江陰警署的人。”


    平川新野突然想起一件事,插話道:“我和段文濤也知道……”


    這句話提醒了馬新立,趕緊說道:“屬下想起來了!昨天在門口修車的時候,平川君問過咱們自己的車去哪裏了?劉秘書順口答了一句怕太招眼,停在警署了。”


    電話鈴又一次響起,平川新野過去接起了電話:“我是平川新野,老李啊,什麽事?什麽?!段文濤跑了?在哪裏跑的?跑到哪裏去了?車上跑的?不知道去哪了?你是幹什麽吃的?你別和我說,我叫李主任接聽,你和主任解釋吧!”


    請大家到貼吧坐坐,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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