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現場調查的山木龍三很快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向李士群匯報道:“李主任,現已查明城西白雲觀的主持道衍中元節接了好幾場法事,道觀裏的道士不敷使用,就花錢從外麵雇傭了六個假道士。被軍統上海站的人鑽了空子,混進了法會現場。”


    “那個道衍哪?好好審審他,查清楚他是軍統的人,還是被人利用的,如果是被人利用,中間牽線的是誰?”


    “迴主任的話,道衍死在現場了。據打死道衍的子彈分析,是對手幹的,很明顯:殺人滅口。”


    “該死!”李士群罵道:“對手死了幾個?屍體哪?有線索可以追查嗎?”


    山木龍三答道:“擊斃兩個,一個自殺。三具屍體鑒定科正在屍檢,目前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按照我們手裏掌握的有限的不完全的軍統人事資料,懷疑死者當中有一個人叫謝承新,畢業於軍統青浦培訓班,比劉澤之高一級。剛才劉澤之已經幫助認屍並確認了這一點。”


    “劉澤之認識這個人?”


    “也不能算是認識。謝承新此人是他們那一期培訓班結業時的優秀學員,留在培訓班幫助做過短期的下一屆學員招收入學工作,劉澤之報名、入學考試時,有過幾麵之緣。”


    李士群歎了口氣,說道:“怎麽搞的,最近沒有一刻是太平的。山木君,你覺得此次軍統上海站行動的目的何在?”


    “報複吧?棗宜會戰中方吃了虧,軍統因為泄密事件跌了麵子,千方百計追查南極星又一無所獲,所以攪了中元節為棗宜會戰玉碎的皇軍將士追薦祈福的法事泄憤。”


    “僅止於此嗎?”


    “主任的意思是……屬下沒想明白,請主任指教。”


    “我也僅僅是有種感覺罷了,總覺得這其中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內幕。也許是我太多心了。山木君,寫份報告,上報小野將軍。”


    外間倪新看到山木龍三走了,趕緊趁著這個空隙來見李士群:“主任,夫人來電話,中午請您到六國飯店中餐廳一起用餐。”


    李士群無奈苦笑:“蠻妻孽子,無法可治。我不去了,你替我給夫人打個電話迴話,就說何老板托她幫忙的事我答應了。這個老何,走夫人路線。估計又是劉澤之牽的線,等我閑了,再揭他的皮!”


    倪新笑著調侃:“那是因為別人知道在你麵前,走夫人路線,又快又穩當。其實愛儷園重建的工程,包給誰不是包啊?您說是不是?對了,還有件正事,天狼星孔文清發來了第一次密電,情況不錯,他被郭烜要到了中美特種技術合作室,擔任安保組上尉組長。我按照您的吩咐,命令他保持靜默,等待命令。”


    “進展不錯,可是這個位置接觸不到核心機密啊……一步步來吧,欲速則不達。天狼星的母親和弟弟你要安頓好,多花一點錢不要緊。”


    三鑫建築公司的何老板如願以償的取得了愛儷園花園、俱樂部大堂的重建工程,趁著李士群的太太葉吉卿用餐中途去洗手間的機會,遞給劉澤之兩個信封:“劉科長,請轉交李太太,還有一個……不成敬意,是兄弟我的一點心意。”


    劉澤之把厚的那個信封放進公文包,薄的那個又遞了迴來:“何老板,李太太的那一份,您放心我一定轉交。至於……您收迴去,咱們兄弟,來這一套,太見外了。再說我還有件事求你。老家蘇北有幾個鄉親來上海投奔我找口飯吃,這幾個人讀書不多,奢望還不小,以為我是多大的官那,還真的不好安插。這些人以前在蘇州跟著其他老板幹過假山堆砌、整修的活。您看能不能跟著你混口飯吃?”


    何老板有點為難,這幾個人他沒有見過,手藝怎麽樣?工錢怎麽算?怎麽管理?輕重掂量不好,得罪了劉澤之,以後76號這條線不就斷了?


    劉澤之看出了他的難處,笑道:“我這幾個鄉親,其他的都不會,我也不敢讓他們插手壞事。這樣吧,你把愛儷園那座假山私下包給他們。這樣何老板會受點損失……你放心,我心裏有數。不過……有句話,我不能不說,我們76號人多嘴雜,這幾個人和我的關係,不足為外人道。否則真出點什麽事,我反倒不好出麵說話了。”


    何老板大喜,有了劉澤之這句話,結款會不受盤剝,順利不少,如果工程有個什麽問題,劉澤之也一定會主動出頭為自己斡旋。更重要的是重修的假山質量如何也不用自己費心擔待。再加上劉澤之退迴來的那份賄款,雖然少了假山重修這部分工程,算起來也不會吃多大的虧。何況,來日方長,這條官場的線一日不斷,自會財源滾滾。


    八月二十二日,重建工程正式開始的第三天。這一天恰好是倪新二十九歲的生日,他邀請了劉澤之、張克清等幾個關係比較好的朋友去一家日式餐廳吃飯,行動隊長田成羙也來捧場。六個人點了些魚生、壽司,喝了點清酒。劉澤之笑道:“日本料理最沒意思了,每樣就這麽一點點,又都清淡,看著蠻有情趣,吃起來差不多都是一個味道。”


    倪新答道:“日本人對個人的享用有節製,那像我們中國,有錢的時候大魚大肉,七個盤子八個碗;沒錢的時候就啃樹皮草根。漢唐文化的精髓已經不在其發源地了……”


    劉澤之沒心沒肺的接了一句:“下文我替你說了吧——子孫不肖啊。你哪來的這麽多的牢騷?我聽都聽熟了。”


    倪新好脾氣的笑笑不語。幾人吃完,又欣賞了兩出日本歌舞伎的表演,走出餐廳已經快到午夜時分了。一輛車子坐不下,倪新指著左前方問道:“那是愛儷園吧?澤之,我們兩個散步過去看看工程進展。田隊長、老張,你們四個坐車迴去,一會我和澤之雇黃包車。”


    遠遠望去,愛儷園前停著一輛拉渣土的馬車,兩名工人正在裝車。劉澤之答道:“這麽晚了還去看什麽啊?明天再說吧。”


    “走吧,散散步不也挺好。臭小子,別不識好歹,我是陪你。愛儷園的工程是你們總務處的職責所在,你們高處長不是分配由你負責監工嗎?”


    “好吧好吧,那我們去吧。”


    二人來到工地,由於後麵兩棟樓是日軍高級軍官的公寓,怕噪音影響休息,工地晚上不敢施工。但是上海市政府又有規定,垃圾車白天不準進入市區,所以工地上雇傭了兩輛馬車每天晚上清運渣土。這處工地數量最多的建築垃圾就是棄之不用的以前的假山廢墟。一名身穿灰布坎肩、一身大汗的工人正在裝車。等倪新和劉澤之走到近處,另外一名工人不知為什麽不見了蹤跡。


    劉澤之停在假山十多米遠的地方,不再往前走,似是怕工地上的塵土弄髒了皮鞋和衣著。說道:“沒看見有人過來啊?過來!叫你那,過來答話。”


    現場唯一的那名工人跑了過來:“先生,對不起,燈光太暗,沒看到。您是……”


    “我姓劉,是總務處的,過來看看工程進度。你們何老板哪?”


    “劉先生,您好。我們何老板隻在白天過來看看。晚上他不可能在這裏。”


    倪新問道:“隻有你一個人啊?”


    那人答道:“還有兩個,一個值夜班的,一個是和我一起清運渣土的。”


    倪新有點奇怪:“我說那,剛才遠遠看看好像不止你一個。那兩個人哪?去哪了?”


    沒等那名工人迴答,劉澤之笑道:“你問的真奇怪,還能去哪?人有三急。”他板了板臉,打起了官腔:“你們手腳要利索一點,不要弄出太大的聲響,影響後麵兩棟樓裏大日本皇軍和家眷的休息。還有,運完渣土,這裏要打掃趕緊,潑水壓塵,這不是你們農村的場院。不能影響到白天住在公寓裏的皇軍出行。轉告何老板,讓他有時間多來工地盯著點,給76號辦差,出了差錯,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那名工人趕緊答應。劉澤之邁著四方步踱到馬車邊上,看了看說道:“裝完車,注意遮擋,別搞得漫天灰塵,影響皇軍的起居。”


    “是是,請劉先生放心。”


    劉澤之轉頭對倪新說道:“這清酒喝的時候沒事,風一吹有點上頭。我們走吧。”


    倪新心道這官腔打得,挺熟練的。笑著點了點頭:“走吧。”


    看著二人走遠,化裝成馬車夫的楊爽長出了一口氣,輕輕敲了幾下假山,一長兩短,示意危險解除。裏麵兩名特工正在往外運東西,沒想到一個疏忽,被倪新和劉澤之這兩個不速之客堵在假山密室裏,沒辦法出來。楊爽一麵從密室裏搬出木箱裝在渣土下蓋好,一麵罵道:“漢奸狗腿子!好好的中國人,一口一個大日本皇軍的,不要臉!下會撞到我手裏,老子要了你們的命!”


    一名部下說道:“老楊,別罵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和這些敗類算賬。再有一天,物資就全部搬運完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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