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九年八月一日,劉澤之和張克清、毛駿坐火車返迴上海。滿洲之行,劉澤之感觸頗深,那些熟練說著日語的孩子們,那些隨處可見的日文招牌都提醒著他:這一片黑土地淪陷敵手九年了。那個時候走入校門接受日式教育的孩子,已經完成九年製小學和初中教育了。他們還記得曾經的國仇家恨嗎?七月四日離開上海,這一去就是將近一個月,芒刺計劃執行的怎麽樣了?


    毛駿端著兩份火車上提供給頭等、二等包廂乘客的午餐走進包廂:“吃飯吧。劉科長,一路上看您情緒不高,怎麽了?身體不好啊?”


    “哦,謝謝。沒有,就是東北的飯不太和我的口味,一直沒吃好。張大哥,醒醒,吃飯吧,吃完這頓飯,再過幾個小時,就到家了。”


    火車正點抵達上海,劉無在站台上向他們招手,劉澤之沉著臉問道:“你怎麽來了?不用上班啊?請假了沒有?再說你是怎麽知道我們坐這趟車的?”


    張克清勸道:“行了,知道你有個弟弟,也不用一見麵就擺長兄的譜。劉無,來接我們啊?”


    劉無陪著笑說道:“張組長、毛組長,您二位一路辛苦了。是倪秘書接到你們的電報,派我來接你們。劉科長,您把行李給我吧。”


    張克清出麵袒護,劉澤之對弟弟的教育沒有機會繼續進行下去。開車迴到76號,劉澤之意猶未盡,把劉無叫到一邊,私下又教訓了一番。


    當天晚上,倪新為劉澤之等三個人接風,還邀請來了山木龍三和淺野一健作陪。六個人坐在劉澤之推薦的一家法國西餐廳靠窗戶的一個包間裏。劉澤之對開車送他們來的劉無說道:“把車開迴去,然後你迴家吧。這樣的場合你參加不合適。”


    倪新笑著說:“澤之,不認識你的人,看你要求弟弟規行矩步的樣子,以為你是哪個鄉村私塾裏律己甚嚴的老夫子,其實哪?你自己可是一向不拘小節、為所欲為。”


    劉澤之瞪了倪新一眼,沒有說話。憨厚寡言的劉無順從的說道:“幾位長官慢用,我先走了。”


    六個人一邊喝酒一邊品嚐著法國牛排,聊著滿洲之行。劉澤之說到:“怎麽樣?不錯吧?這裏的招牌菜黑胡椒牛排……孔文清?”


    倪新問道:“怎麽了?你看見什麽了?”


    “剛從窗外走過去的那個人,好像是我在青浦培訓班時的同學孔文清……”


    倪新一愣,青浦培訓班?軍統的青浦培訓班?那麽,剛才那個人……他起身向外跑去,邊跑邊掏出了佩槍,山木龍三也緊隨其後跑了出去。其他幾人也都很快明白過來,先後衝了出去。劉澤之最後一個也想衝出來,被侍應生一把拉住:“先生,你們這桌的帳……您結完再走。”


    “放手!我有急事,一會迴來再結帳……聽到沒有?還沒有吃完,結什麽賬?放手!”


    侍應生死死抓住劉澤之,心道我一放手,你就跑了,還會迴來結賬?騙誰哪?這樣吃白食的我見得多了。也奇了怪了,六個大男人,個個人模人樣的,吃白食?怎麽想的?


    又有兩名侍應生跑過來攔住劉澤之的去路,劉澤之急了,掏出手槍:“***,放手!再不放手我開槍了!”幾名侍應生嚇壞了,不約而同的放手讓路,總不能為一頓飯錢賠上性命吧?認倒黴吧。劉澤之擺脫糾纏,衝了出去。


    倪新一馬當先衝出去的時候,隻見前麵拐彎處有兩三個二三十歲的男子,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目標。他大喝一聲:“孔文清!!”


    前方一名男子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的一迴頭,倪新看在眼裏,找準目標,又是一聲大喝:“站住!否則我開槍了!”


    那人不僅沒有站住,反而狂奔起來。倪新在後追趕。那名男子身手矯健,縱身一跳,越過一道半人高的柵欄,跑進機動車道,趕在一輛有軌電車前麵衝了過去。嚇得電車司機出了一身冷汗。


    倪新繞過這輛有軌電車,那人的身影在前麵一晃,想衝進一家電影院裏。倪新知道如果目標混進電影院,再查找就會有困難。他斷然開槍!恰好那人被電影院門前檢票的攔了一下,速度慢了下來,這一槍雖未命中,卻打在電影院門前的水泥地上,濺起的碎石擊中目標的左腿。倪新又是兩槍,那人隱蔽在一根電線杆後,掏槍還擊。


    突發的槍戰嚇得路人有的尖叫,有的狂奔逃離,現場亂成一團。山木龍三和淺野一健也趕了過來,三人呈“品”字型攻防,相互掩護著收縮包圍圈。倪新向山木龍三示意盡量留活口。山木龍三點點頭表示明白。


    這時,張克清和毛駿也趕了過來,毛駿見那人隻留心著對麵的倪新等對手,他沒有掏槍,慢慢的從背後繞了過去,一步步的接近目標。等那人發現身後還有敵人,已經來不及了。毛駿猛撲上前,一把撂倒對手,用槍指著他的頭:“不許動!否則我一槍打爆你的頭!”


    這時,幾名巡邏的日本憲兵被槍戰驚動,也趕了過來,倪新掏出證件,說了幾句,領頭的憲兵連連點頭,帶著手下自去維護現場秩序。山木龍三走過來說道:“我剛給單位打過電話,馬上派車過來。倪桑,車來了我和淺野一健先押著人犯坐車迴去。你們隨後也趕迴來吧。李主任那裏也由你來匯報。”


    “好,沒問題,迴來76號再說……澤之,你怎麽才來?”


    劉澤之氣喘籲籲的說道:“我……我被侍應生抓著不放……沒有結賬不讓走。我看看……老孔,還真的是你……”


    被幾支槍指著的孔文清狠狠啐道:“劉澤之!你這個漢奸,畜生!你還有臉見我嗎?!你殺了樂奕還不夠,又來害我?你就不怕死了之後沒有臉見列祖列宗嗎?我們青浦培訓班怎麽會出了你這麽個人渣!”


    劉澤之被罵的臉一紅,很是尷尬:“老孔……我……”


    孔文清繼續罵道:“自來上海的那一天起,我就想殺了你!我們培訓班所有的同學沒有一個不想殺了你這個敗類的!你注定不得好死!”


    劉澤之惱羞成怒:“閉嘴!你都落到我們手裏了,還敢大言不慚?一會我讓你見識見識76號的厲害!”


    倪新拍了拍劉澤之的肩膀,安慰道:“你和一個階下囚呈什麽口舌之利?山木君,這裏拜托了,我和澤之去那邊叫車迴去,一會見。澤之,跟我來吧。”


    倪新陪著劉澤之走迴西餐廳,侍應生嚇了一跳,怎麽吃白食的還真迴來了?迴來了就好,否則這桌飯菜就要他們幾個掏腰包賠償了。倪新掏錢結了賬,又要了兩杯紅酒,說道:“澤之,喝杯酒壓壓驚。這個人是叫孔文清?是你同學啊?那也就是軍統的了,你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怎麽會也來了上海?”


    劉澤之一口喝幹了酒,長歎了一聲,這才答道:“是的,是我在青浦培訓班的同學。那個時候,我和樂奕——就是去年刺殺李主任,被擊斃了的那個狙擊手,還有這個孔文清,我們三個是最好的朋友。李主任也認識。畢業後,老孔……孔文清分到了局本部稽查大隊。後來……我來了上海,跟了李主任,自然就斷了聯係。他怎麽會在上海,我也不清楚。倪新,你說……主任會不會……算了,我不問了,問了也是白問,你怎麽可能知道?”


    劉澤之沒有說出口的話,倪新卻聽明白了,他笑著安慰:“這個人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的,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如果他一意孤行,那是自尋死路,和你沒關係。走吧,我們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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